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由于之前出现了心脏压塞,到达空自总院的时候,白井特意安排做了心血管MRI和MRA,在确认碎石造成的肋骨挫伤不影响手术的情况下,评估过绯山的心肌状态,白石和白井得出了进行保守治疗,RA-导管消融术的方案。
RA-导管消融术对心脏的负担极小,白石作为东大内科研究院毕业的心脏内科专家,主刀这种等级的手术全然没有失败的理由。
当绯山从麻醉中醒来,已经是凌晨2点。
口中像火烧一样焦渴,手脚却很凉。
胸口和背部仿佛贯穿一样的火辣痛感,让绯山下意识抬手去摸胸口,这才发觉右手手臂也和断掉了一样痛。
咦…依稀记得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受过伤….
嗯….好像又受了不轻的伤的样子。
只要想到后续的一连串报告,这下绯山觉得头也开始疼了。
想喝水…
拿开氧气罩,靠着腰力挣扎着勉强坐起来,这下把迷迷瞪瞪的值班护士瞌睡都吓跑了,连忙跑过来替她把枕头垫到身后。
“绯山三佐,您的胸口有伤,不要强行起来。”
绯山认出了这是心外科的小林护士,歪头对她笑了笑。
“你值晚班呀,辛苦了。”
小林一听她声音干涩得不像话,知道是渴了。
“白井医生特意嘱咐过我,看您醒了就叫她,您稍等一会,我去给您拿水。”
绯山轻轻叫住了她。
“这么晚了,她也睡了,别去吵她。”
小林笑了笑,又替她缓了缓点滴。
“白井医生刚刚还来看过您,您那群部下也都窝在休息室不肯走,谁还睡得着。”
白井来得飞快,还带着半杯温盐水。
“喝点水,慢慢咽下去。”
绯山乖乖凑着白井的手慢慢喝干了盐水,补充了水分,疲倦的棕眸也恢复了些许精神,这才眯起眼睛嘟囔。
“咸甜咸甜的…”
“盐水补充电解质,光咸的你肯吗?”
绯山嘿嘿的笑起来,才觉得胸口又震得疼了,懒洋洋的往后倒在枕头上。
“前胸后背都疼,我不是只是被小石头砸了几下吗?”
白井抿了抿嘴唇,嘱咐护士加一次止痛剂。
“石头倒不是大事,一点肋骨挫伤。但美帆子心脏不好,一点小撞击也造成了急性心脏压塞,幸好白石医生在,及时给你做了手术。”
“她人呢?”
“20点的时候,医院来了电话,有紧急手术,让直升机送他们回去了。”
绯山沉默了一会,理解的点了点头。
“优秀的人总是大家都需要她。”
白井起身拉拢病床的隔离帘,隔离了周围的光线。
“要不要继续睡?等明天早上,恢复点体力我再告诉你。”
绯山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
“弄这么神秘…莫非我快死了?”
白井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眼底却满是严肃。
“不许开这种玩笑,有我在,你必定活得好好的。”
杏核般明媚的棕眸也退去了那轻薄的笑意。
“现在就说吧,我既然活着,还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白井抿了抿嘴唇。
“RA-导管消融术,我和白石医生一起做的。目前看手术很成功,之后还要跟踪一下心电图。”
过了许久,绯山才放空似的“嗯..”了一声,苦笑了一下。
“本当にタイミング悪い。(时机真是不好)”
白井小心翼翼观察着女自卫官的反应。
“美帆子...不生气吗?”
绯山虚弱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生气吗?你们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但原本我以为至少怜是懂我的,至少…能帮我守住这关。”
白井怔怔的看着娇小的女自卫官像打蔫的鸡崽垂着脑袋,露出竹竿般细瘦的脖颈。
“抱歉…”
绯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现在发痛发冷,但只要几天,她便相信自己又会是那个生龙活虎,精钢铁骨的绯山美帆子。
如今万般豪气,都被生生掐断了。
“动手术的事,不只是白石医生的决定,也是我根据当时的情况下的决定。美帆子如果还相信我,能听我解释吗?”
良久绯山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信乐烧摔碎了,就算用金子修补,也不会复原。何况是维持人类生命,永不停歇的心脏。美帆子术后引发的不整脉,本身就是修补过后的心脏对身体的抗议,心脏工作不息,抗议自然不止。即使有成熟的技术,手腕高超的医生,也无法将一颗修补过的心脏打造的如新的一般。”
“像昨天这样的事故,别人被砸到或许没事,但是美帆子的心脏就不行。不要说落石,哪怕从一米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有可能引发事故。我无法阻止美帆子你留在救援队,也无法随时跟着你出任务。但至少,我要替你守住你这颗心,好让美帆子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绯山抬起头来。
“还有办法吗?”
白井轻声说着。
“有的,虽然美帆子的心脏比不上正常人。但临床普遍认定的心功能分级,还停留在遥远的1928年,以NYHA(纽约心脏病协会)指定的心功能分级来说,美帆子你现在的心脏无疑是正常的。我是你的主治,用什么分级由我来决定。直到明年春季的体检,还有半年时间。”
“果然…”
绯山抬起头看向白井,苍白的脸上全然是病态的娇弱,那圆润的眸中却摇曳着野火一般的耀光,看得白井一时有些痴了。
“什么…”
绯山放缓了声线,轻柔的说着。
“自卫队不是军队,但我们骨子里,都是军人的魂,流着军人的血。只要国家需要我,就会为这个国家奉献,至死方休。纵然今天我死了,也是荣耀。白石医生不能明白,我不怪她。但怜一定是懂我的。”
白井看着娇小的女自卫官苍白的脸色,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
“我懂。”
这两字不轻不重的,舒展了绯山紧蹙的眉心,女自卫官露出清爽的笑容。
“我就知道和怜不用说那些废话。咱们说点实在的?”
像是被绯山的笑容猛地打了一拳,白井怔怔的看着女自卫官的笑容。
“什么…实在的?”
绯山笑着,眨了眨恢复清明的明媚眼眸。
“不是说离春季体检吗只有半年了吗,要想点办法,加快点步伐了。”
白井抿了抿嘴唇。
“白石医生…的父亲,白石博文…心脏内科学会的理事,也曾经是国内心脏内科的第一专家。”
“曾经?”
“两年前,过世了。不过,白石教授门生故旧,桃李满天下,白石医生自己是东大内科研究院主修心脏内科的博士,只要她肯捡起来,这份人脉,不容小觑。”
“白石啊….”
绯山喃喃着,摇了摇头。
“还有别的人吗?类似名取之类的…”
白井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
“美帆子真是太偏心了…”
混合着小小的得意,绯山嘿嘿的笑了起来。
“心上有人,怎么能不偏。”
“….不是白石医生就不行吗?”
向来强势傲慢的女医生眼尾低垂着,白井低下头凝视着女自卫官苍白却秀丽的面容,梦呓似的轻语。
杏核状的棕眸微微眯起,审视着女医生微微抽搐的嘴角,哪有如此失魂落魄过。
“怜真的要听吗?”
对上女自卫官明媚的眼眸,白井抿了抿嘴唇,坚定的点了点头。
绯山低沉的嗓音滑过白井的耳膜,沙沙润润的,好似海风一般。
“白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已经性命交付给这个部队,这个国家,至死不悔。只要是任务,纵使再不情愿,甚至违背良心,也会一边痛恨自己,一边不惜任何代价完成,这就是我们自卫官的命运吧。别人不懂,唯独你能懂我,会帮我。但这个人,一次次把我的命抢回来,告诉我,这个身体,这颗心,还可以用来做别的事情,爱别的什么人...”
杏核状的明媚眼眸蓄满了似水的柔情,轻易浸润了女医生酸软的心防。
“以前…绯山三佐从来没爱上过谁吗?”
女自卫官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白井湿润的脸颊,悲伤却诚恳的回答着。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