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From the Rain (1)

25歲鳥和18歲貓的故事

那天下著雨，綿綿密密的雨。千鳥在簡單打掃後，花店便開張了。平日，她會將豔麗但不那麼嬌貴的花種擺在外頭吸引顧客，但雨天便無法如此。

這是城鎮中唯一的花店。運氣好時一天約有十來個顧客，但望著窗外天色和濕氣，這想必是個悠閒無趣的日子。雨從屋簷滴落，在門前、路上匯流成一灘灘水窪，偶有行車經過便濺得半天高。

這種天氣，誰也不想出門吧，她喃喃自語，自顧自地輕輕哼起歌。

彷彿在回應她的心思，幾分鐘後門被緩緩推開，風鈴混雜在雨聲中清脆地響了起來。

她怔了怔，隨即離開櫃檯前去迎接。女孩坐在輪椅上，輕輕甩著雜亂的短髮，水滴四濺。她穿著純白短袖上衣，底下是米黃的素色裙，被雨水打濕了大半。然後她抬起頭來，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妳好。」

千鳥發現自己無意間盯著對方出了神，霎時有些慌亂，「妳……您好。那個，請稍等。」

她急忙回到櫃台後方的家居區域，在衣櫥中一陣翻找。

一會兒後，輪椅少女歪著頭看她走回來，手中拿著一條新的毛巾。「請用這個吧。」

女孩遲疑地接過，低頭盯著蓬鬆的布料，並沒有馬上動作。

千鳥眨眨眼。水依舊從女孩的額前、髮間緩緩滴下，她就這樣垂著頭，毫不在乎地任憑裙子被打濕。然後她張開嘴說了些什麼，但在風雨聲的掩蓋下聽不分明。

「抱歉，您說了什麼我沒有……」

然後她發現女孩在哭。肩膀微微顫抖著，斗大的淚珠從鼻尖落下，無聲地哭泣著。

在千鳥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彎下腰摟住女孩，輕輕拍著她的背。懷中的身體僵硬了一陣，然後漸漸放鬆，啜泣聲和雨聲奇妙地混合出旋律。濕漉漉的短髮靠在臉頰旁，傳來淡然清雅的芬芳，讓她不禁思考這是什麼品牌的洗髮露。

輪椅少女的身體很柔軟，也瘦得令人心疼。

許久，女孩輕輕掙脫她的懷抱。千鳥直起身子，看著對方有些難為情地別開視線，看著店中陳列的種種花草。

請問，哪種花代表感激之心呢？她突然問道。

千鳥思索半晌，想起現在似乎正值畢業時節。如果是表達對師長的感謝和愛戴，常見的玫瑰和康乃馨就是不錯的選擇，她告訴少女，鬱金香代表神聖和祝福，也適合贈送給老師。但輪椅少女搖搖頭。

不是師長，是個很溫柔的人。

那百合如何，黃色的代表快樂和感謝之情，而粉紅百合是給戀人的感激、祝福和愛意。她手抵著下巴說道。

女孩點頭，就黃百合吧。

於是千鳥熟練地捆起花束。不多時，在綠葉枝枒的點綴下，兩朵黃百合依偎著盛放。女孩付了錢，卻沒有收下花朵。

是送給妳的，美麗溫柔的姊姊。她眯起眼睛，笑得像隻貓。

「誒？」

沒有等待回應，女孩把毛巾還給她後轉過輪椅，兀自離去了。外頭風雨稍緩，她推開門時風鈴再次叮叮噹噹地響起，一串寂寞的音符。

所以只是來躲雨的嗎。

然後千鳥才發現，她甚至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