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WERS】夏組短篇集(甜)[考崎千鳥X八重垣艾莉卡]

第11章 Stay close (3)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艾莉卡回到賽勒斯的住處後劈頭就問,千鳥把黃金小羅盤扔給他。賽勒斯大驚小怪地歡呼了幾聲,上上下下地檢查著。千鳥有種感覺,這傢伙對於使喚她們根本樂在其中。

「這裡?」賽勒斯誇張地張開雙臂,笑得不能自己。「是我的家。你的家。我們的家。」

誰跟你住一起了……千鳥決定忍住這句話不說。艾莉卡倒是配合地輕笑著,「畢竟不是每個家庭都是幸福美滿的。」

「所以,這位家長,可以告訴我們離開的路嗎?孩子總有一天要獨立,就如同雛鳥離巢才學會飛翔。」

男人咯咯笑著。「真會說話,真會說話……若是那對夫妻也和艾莉卡妳一樣明理就好辦了!他們不和我談心、更不願回答我的謎語,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多麽危險哪。」

說得好像我們就沒有遇到危險,千鳥在暗裡腹誹著。

「雖然態度無理,但那對夫妻值得另一次機會!找到人,我就會告訴妳們離巢的方向。

他們往公園的方向去了。小心點,夜晚的貓頭鷹會啄人的。」


她們在教堂另側的街道找到一間小型賣場,大門已經被猛力敲裂,玻璃碎屑散落一地。千鳥小心翼翼推著艾莉卡繞過遍地狼籍,迎面撲來的腥臭味讓她差點吐出來。

「我想是從那邊的生鮮食品區傳來的。」艾莉卡捏著鼻子,一手指著角落。

雖然和竊盜行為沒兩樣,但她們別無選擇,也就沒什麼罪惡感。

架上商品幾乎早被洗劫一空,但千鳥在後方儲藏室找到大量的罐頭食品和瓶裝水,和一隻擺出預備起跑姿勢的人體模型。她冷靜地用手電筒指著它,一邊把手邊搆得著的東西都揣進懷裡。關上儲藏室門後,裡頭傳來悶悶地「咚」一聲,便再無聲響。

回到暫住的房間後,她們在床上攤開搜刮到的物資。十來個罐頭和瓶裝水、手電筒規格的備用電池,艾莉卡甚至找到了毛巾和幾塊乾乾癟癟的灰色肥皂。「意外地順利呢,」輪椅少女評論道。

千鳥只是瞪著沒有拉環的罐頭,眼睛快要噴出火來。雖然感覺並不是特別餓,但周身的脫力感告訴她早該吃點東西了。身邊傳來輕輕的竊笑聲,她有些窩火地轉過頭,看見艾莉卡笑得眯起了貓眼。

「看到妳惱怒的樣子,我有種莫名懷念的感覺。是為什麼……」

她突然抱住頭彎下身,彷彿正經歷極大的痛楚。千鳥腦中一熱,下一刻已經傾身摟住對方,就像在公寓大樓時一樣,只是角色相反。

「為什麼?」艾莉卡在她懷中喃喃說道。「明明應該認識沒多久,我卻感到如此……熟悉,我對……」她沒有把句子說完。

千鳥沒有催促她,只是努力讓自己心跳平息。

這不正常,但她懷疑在這裡有任何一件事情會是「正常」的——滅亡城鎮、行動詭異的怪物、房屋中莫名的白煙。而現在,她對一個陌生女孩的情感,是否也是病態的?

這一切都有所關聯,她確信這點,但現在的她們如同被牽線的傀儡,只能在外力操縱下試著解開謎題。

望著懷中的人,她默默下了決定。


Everything happens for a reason.

對於這句話,艾莉卡不完全贊同。她多麽希望所有掙扎都終將苦盡甘來,痛苦、悲傷、不幸都是在為更長遠的苦盡甘來進行鋪陳,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這點了。

有些傷痛是無可取代、永遠無法恢復的。

一如往常,艾莉卡在一陣抽痛中醒來,理應失去知覺的大腿疼得令她呻吟出聲,像幾塊灼熱的碎玻璃在使勁摩擦柔軟肌膚。她聽說某些人在截肢後,失去手腳的部位會出現火燒般的辣痛,但和自己的情況又有些差異。她的雙腳還在,但只是個沉重的裝飾品。僅此而已。

睡前,千鳥幫她洗了澡。或許是因為不熟練,她顫抖著手柔柔地擦拭,弄得人有點癢,好幾次艾莉卡都想告訴她粗魯些也無妨。

現在她望著太過空蕩的房間,心中生出一絲驚慌和壓抑的憤怒。

「那個笨蛋。」


千鳥確認口袋中的備用電池後,跨過幾個護欄和三角錐。公園佔地面積相當大,並不難找,她在教堂的相反方向繞了兩圈便找到了入口。來路上她遇到了幾個「居民」,它們眼睛如彈珠般又大又亮,佝僂著身軀在街道遊蕩。

她無法讓艾莉卡面對這樣的危險,就是不行。

進入公園後,氣溫似乎馬上降低了好幾度,呼出的空氣在面前結成白霧。入口兩旁是凸起的假山,每隔二十公尺左右有一盞昏黃的路燈,卻不足以驅散從四周壓迫而來的黑暗。

隨著千鳥深入公園,溫度逐漸降低,一種踏入陷阱或敵人巢穴的不安感也愈發濃厚。直覺告訴她用手電筒照明所有漆黑地帶,但在知道「居民」的存在和攻擊模式後,她只能拼命壓抑對黑暗本能性的恐懼。

前方假山消失、地形變得支離破碎,千鳥在陌生的空曠感下依舊無法安心——她總感覺自己被監視著,但不知道視線從何而來。周圍沒有風、沒有濕氣,純粹的乾冷寒意讓她缺乏唾液滋潤的嘴唇有些乾裂,口中嚐到一絲血的鐵鏽味。

腳下沒有真正的道路,但沿途小夜燈指明了主要前進方向。

然後她看到在前方燈柱附近的陰影處,一個白色身形正轉過頭來。胃中微微痙攣,她舉高手電筒,燈光直直打在一具凍結的雕像上。她鬆一口氣。

然後左後方傳來沉重又遲頓的腳步聲,和一陣緩慢、嘶啞的呼吸音,如同巨獸的鼾聲。冷靜,千鳥告訴自己。如果是另一隻「模型」,自己早就被攻擊了,所以這是對光線敏感的「居民」。要等待,不要用燈光刺激,等它自己經過。等待。

等。

她感覺到某個龐然大物在身後緩慢地移動,強迫自己停止想像它的長相,它背上凸出的大塊脊椎、腐敗顏色的皮膚,以及和車燈般閃亮的巨大雙眼,喉嚨中發出空氣混合口水的滾動聲……

不要胡思亂想。

就在她發軟的雙腿就要撐不住時,「居民」拖著腳步,緩緩往右後方小徑離開了。

公園的正中央是個大型窪地,周圍環繞著長椅和更多假山,隱約可以聽到潺潺流水聲,為原本死寂的周遭帶來一絲生機。黑暗依舊像固體物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現在她才發現賽勒斯給的線索少得不可思議。

他們公園的方向去了。來做什麼?在公園的哪裡?瘋瘋癲癲的老混蛋,千鳥在心中用不符合自己形象的語氣咒罵著。

雖然聲音似乎並不會觸發「模型」或「居民」攻擊,她還是盡可能躡手躡腳地順著公園中心繞了半圈。若那對夫妻打算紮營過夜,大概會選在水流附近方便煮食,她抱著這樣的想法東張西望。但水聲雖從未間斷,四周卻望不見河流或湧泉。

終於她看到了。一座木製吊橋連接到旁邊的高地,底下是深不見底的幽暗,而對面在昏黃路燈照明下,隱約可以見到一座白色帳篷。

一隻居民在入口附近遊蕩,千鳥熄滅手電筒後從一旁繞過去,手裡摸索著吊橋繩索、抓到後便緊緊握住。橋本身並不長,晃動得也不是特別厲害,但她總覺得身體變得莫名沉重,彷彿五臟六腑塞滿了硬石塊。就像底下的黑暗在朝她拉引。

越過橋後,她重新打開手電筒,白色帳篷和一隻模型映入眼簾。這隻正面朝向帳篷入口,一隻手往前在攫取著什麼。熄滅的篝火旁雜亂地堆著一些燃油、睡袋和蠟燭,千鳥往帳篷內一瞥,當然沒有人。

蠟燭下壓著幾張便條紙,內容大多是兩人如何在濃霧中失去方向、來到小鎮的過程,也抱怨在鎮裡只碰到一位愛出謎題的神經病。

說的就是你,賽勒斯,千鳥有些好笑地想著。最後幾頁內容特別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多希望馬克沒有發現那尊雕像,它讓我神經兮兮的。直勾勾瞪著我們。我之前甚至沒有注意到它——扭曲的肢體、尖銳牙齒、冷冰冰的眼睛,誰會把這種東西放在公園裡?


馬克堅持要有人守夜。我不知道是要提防什麼,我猜鎮上那個神經病讓他嚇壞了,當然他不肯承認。不管,我要去睡了。


剛醒來,馬克無影無蹤。希望他只是離開去呼救。我要先把剩下的煤炭熄滅,等他回來。奇怪,那尊雕像消失了。」

千鳥抬頭,雕像在電筒照亮下詭異地泛光。被模型或居民攻擊之後會如何,這般的想法在她腦中飄蕩。

夫妻都失蹤了,不知道賽勒斯會不會接受這樣的答案,但目前也別無他想。抓著作為證據的便條紙,她開始倒退著從吊橋離開,電筒依舊定定地制住模型移動,心因為成功完成任務而雀躍著。

離開吊橋、確認模型不會繼續追蹤後,千鳥轉而尋找離開的路。左方是先前看到的大型窪地,那麼回程想必是往右邊。於是她抬高手電筒,納悶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燈光撥開濃稠的闃黑,照亮一旁的岩壁、雜生的灌木叢,和一對又大又亮、玻璃珠般的眼睛。

她慌張地後退,隨後絆倒在地,手電筒頂部朝地在碎石地上摔了個粉碎。雖然失去了光源,「居民」並沒有停止動作——在那瞬間千鳥的感官強度彷彿放大了數倍,龐然大物高速逼近的風聲、腳步聲,和無以名狀的惡臭全都一股腦沖刷而來。腦中一片混亂,她在被攻擊的前一刻閉上了眼睛,鼻中剩下一絲淡淡清香帶來的溫柔和懷念。

抱歉哪,她喃喃道,懊悔如巨浪般無情地拍打胸口,痛得幾乎要呻吟出來。

然後千鳥聽到了金屬傾軋的咿呀響,和在十多年生命中最令她驚駭的尖叫聲。猛然睜開眼睛,那道光芒前所未有地亮眼,堪比初昇旭日,居民改變目標回身一躍、宛若撲火的飛蛾。

光芒後的她,凌亂小短髮被汗水浸濕黏在前額,貓眼因為恐懼睜大望向進逼的怪物,語氣卻是鏗鏘有力的決絕。

「千鳥,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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