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妹妹与容身之所

平稳的车厢无法让动荡的心情平缓，遥远的田野一片坦然，寂寥而空荡的远方空无一物。

回家的路途中的景色即使已看过好几次也还是觉得陌生。

曾落在视网膜上的影像始终不曾留下什么印象，明明确切地看到过，但是也就只是看过。

这几年工作的时光也是这样，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回过头来却感觉有些疏远。

自从大学毕业后就进到了公司，那之后生活就好像没有变动过。

像是动力被抽走了的机器，卡在了停下的那个瞬间。

妹妹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了家的那边，在一家书店当店员。

她也不再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一个人搬到了老房子去住。

说是老房子，但也没多少年岁，妹妹出生两年后才从那边搬到现在的家的。

那栋房子也就是比现在的要小上一些，房间比较少，但是设施很全，住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妈妈那里听说她隔三差五就会去抓妹妹回去一起吃饭，周末会拉着妹妹出去玩，所以妹妹也不至于孤单。

自从那次跑开后妹妹就没有再接近过我，妹妹闪躲而怯懦的眼神让我呼吸困难。

始终存在的错误感情缠绕着跳动的心脏，每次看着被我伤到了的妹妹就会感觉心脏被膨胀的感情压迫。

可是这样才是正确的，在我们两人以外的世界里现在这样才是合理的。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保有着不属于姐姐的私心以姐姐的身份一直朝着妹妹靠近。

被掩饰压抑的情感会刺破我想维持的现状。

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妹妹。

让妹妹一辈子用妹妹的身份在我边接纳着我异样的情感对妹妹不公平。

但我的懦弱又让我不敢再多给予妹妹一些，爸爸妈妈如果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之间的这种情感会怎么样？

我很害怕，害怕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害怕着被爸爸妈妈厌弃。

所以最终我逃了，就这样逃向了社会，藉由伤害妹妹来维持虚假的平稳。

逃到社会上我试图在常理之中寄存自己的情感。

或许是因为一直注视着妹妹，所以才会变得奇怪，找一个合乎情理的恋爱对象也许就可以改变些什么。

在繁杂的工作和烦乱的心绪之中，我的注意力时常会被一个比我入职早几年的女同事吸引。

漂亮的脸上总是布满冷漠，柔顺的黑色长发相当精致，长着张看起来很聪明的脸，整个人透着种难以接近的清冷。

看起来和妹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妹妹从小就是有些笨笨的，长相很软，没有丝毫进攻性。

但是看着她却总是会让我感觉在看着妹妹。

我越发难以理解自己，从小喜欢自己的妹妹，现在又在意一个女同事，因为莫名觉得她像自己的妹妹。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相当奇怪，让我无比怀疑自己。

工作的四年里我都没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她本身难以接近也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我心里，是我在抵触自己带着与恋爱有关的目的去接触妹妹以外的人。

在内心最深处，我始终觉得自己与恋爱有关的一切都应该是要留给妹妹才行。

意义不明的时光肆意流过，人生却仿佛止步不前。

离妹妹越远，心中的渴望就越膨胀。

我从妹妹身边跑开，是试图站到姐姐的位置上，但是我做不到。

对妹妹的情感、欲念和渴望与我的人生彻彻底底地交杂在一起，像是从人生的墙缝中爬出的坚韧植物。

人生构建的同时情感不受控制地生长，早已无法更改，想抽出这株不该存在的植物就意味着人生崩塌。

我就这样茫然麻木地守着应该被根除的感情生活着。

像是每天循环在表盘上的指针，起床、洗漱、上班、吃饭、下班、吃饭、洗漱、看书、睡觉、起床……

偶尔同事们聚会我也会为了合群而去参加。

这种不算强制性的活动中从来都看不到那个女同事的身影，倒也让我轻松了些。

我至今也说不清她和妹妹到底哪里像，因为我从来不曾在工作之外靠近过她。

那个雨滴不时飘下的晚上，她却破天荒地出现在了下班后的聚餐。

像平常一般不怎么与人交流，只是静静地坐着。

修长漂亮的手握着透明的杯子，澄黄的液体上浮着白色的沫。

与往日不同，她略有些空洞的眼神让我觉得惊奇，这么淡漠的人竟然也会因为些什么而难过吗？

没来由的，那种略感熟悉的忧伤让我感到一阵刺痛。

雨一丝一毫地落在地面，融入倒映着灯光的水面。

我捧着杯橙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边同事聊着。

我到现在也不会喝酒，因为我觉得妹妹不会喜欢。

就在我思绪杂乱之际，一个撑着柄黑伞的女孩走了过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走到了那个同事身边。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嗯。”

一个人提问，另一个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吗？”

旁边的一个同事开囗问了一下。

“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还担心她喝醉了该怎么办呢，都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

“麻烦你们了。”

女孩礼貌地朝着周围人点头致意。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我仍旧没能从讶异中脱离。

那个女孩声音很小，所以一开始那句话几乎没人听见，但我隐隐听见她喊的好像是……表姐？

之后的日子仍是如往常一般，只是不时会在下班时见到那个同事和那个女孩一起回家。

我也从别的同事那里得知这两个人确实是表姐妹。

周围同事们态度复杂，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懦弱和愚笨，真是对妹妹做了很糟的事。

我想见妹妹。

反复思考后我还是决定辞职回家，我的人生不该再停在这样的位置。

回家前我特地去见了次同事的表妹。

这个女孩比妹妹要大几个月，但是抛开脸上的冷漠来说就像个高中生一样，始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聊天时她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有在好好听人说话，该说不说是个挺好的孩子，就是没法想象她和她表姐这种性格的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

“好了，话说完了，再见。”

“嗯……再见。还有，我倒是觉得你妹妹是不会讨厌你的。”

“嗯？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窗外的景色浮动，我的心情不安着下沉。

实在是太过自我了。

但是我想见妹妹，这种极度迫切的渴望让我胸口闷塞。

妹妹有讨厌我的权力，也有讨厌我的理由，但即使被她讨厌我也想见她。

妹妹来到世界的同时也就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久多年一直在我身边。

但是我却绕了很远的路才意识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只能是妹妹的身边。

太过习以为常，所以忽视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推开了妹妹的我又想回到妹妹的身边，真是自私又无耻，令人讨厌。

可是我就是这么贪得无厌。

只是姐姐的话，我不满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