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人真的好多诶。”伊东亚美环顾着四周,十字路口每一边的人形道上都簇拥着人群,不仅有那些穿着不同款式校服的学生们,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和打扮潮流的社会青年也不少。
在这个亚洲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涩谷十字路口,每时每刻都有许多人经过此地。
“毕竟是涩谷嘛!这可是属于咱们年轻人的狂欢圣地啊!”七濑梨香伸了个懒腰,她迫不及待享受春假了,尽管她的作业目前还一笔没动。
太阳仍横在天空的西侧,地平线上尚未泛起黄昏的涟漪。熙熙攘攘的人群塞满了路口的每一角,让那原本很宽敞的人行道如今显得格外拥挤。
“真是的,明明还不到晚高峰时段呢……”另一位陪同伊东她们出行的同学检查了下自己的手机屏幕,时间才刚16:15,距离真正的通勤高峰期起码还有半小时,可她面前的人海一眼望不到头“亚美,唱卡拉OK为什么要特意跑到涩谷来啊?”她向伊东同学问道。
“那你就不懂了吧!好不容易放假了,当然得来潮流场所啊!要是上这么多年学都没去涩谷嗨过,那还叫什么年轻人啊!”伊东同学岔开双腿,两手叉腰,紧紧盯着那迟迟不见绿的交通信号灯,恨不得等刚变绿的瞬间就飞速跑到目的地去。
“好吧好吧。”那位同学摆了摆手,表情透露出她很认可伊东的话语。在这个压抑的时代中,年轻人有时候确实需要放纵下自己,来把内心的那堆不满给释放出来,这是独属于年轻人,尤其是学生的特权。
“驹子,你一会想唱什么歌?”七濑同学拍了拍小町同学的肩膀问。
“我都可以啊。”又是这样,小町同学又摆出了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不过在唱歌这件事情上,这样的话很容易被误解。刚一说完,随行的一群同学都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町同学你唱歌那么强吗?什么歌都会唱?”一位高个子的男同学说道。
“重金属摇滚也会唱吗?我不觉得你的声线能唱的下来诶!”另一位黄头发的男生说道。
“要跟我比比赛吗小町同学?就拿Aimer的《Brave Shine》来比。”刚才问过伊东话的紫发女生问道。
“我看小驹子你啊,还是唱温柔点的歌比较好,我想听你唱早见沙织的《Fallen down》,肯定会很好听的!”伊东同学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诶对了,没人叫雪代同学来吗?我还想免费听大明星的现场呢!”一位绿色马尾的女生问。
“她要去横滨给live做准备,今天来不了。”另一位短发男生回答道。
“唉,怪可惜的。阳菜乃她也没来,明明班级团建她一直很喜欢参加的说……”那位绿色马尾的同学说道。
这次春假前的大狂欢班里绝大多数人都来了,还有一些外班的关系好的同学也在。一大群高中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的那是热火朝天,若不是伊东同学及时注意到交通信号灯变了,大家怕是要聊到忘记过马路。
因为要去的卡拉OK就在马路对面的商场里,所以很多同学已经按耐不住跑过去了,一开始带队的伊东、七濑和小町同学反倒落在了队尾。先跑过马路的几个男生还吆喝着,开玩笑似的催促三人赶快跟上不要落伍。
“亚美,你想听驹子她唱歌,我倒是还想问问你想唱什么呢?”七濑同学摆出一个奸笑的表情,上次伊东同学点了首Roselia的《Song I am.》让她唱,那几段高音好悬没给她唱断气了,她今天必要伊东同学也来首高难曲好好磨砺一下唱功。
“我嘛?你觉得酸欠少女さユり的《スーサイドさかな (自杀的鱼)》怎么样?”伊东问。
“嗯……可以!”七濑同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位少女有说有笑,行至斑马线中间时,小町同学的头顶突然伸出一根绿油油的小呆毛,对着她身侧的方向一弹一弹,就像发现了什么财宝一样。
小町同学突然有股感觉,好像有个非常熟悉的人就在附近,不是伊东同学,也不是七濑同学,更不是一同来的其他人。
顺着那股感觉,小町同学朝着身侧轻轻转头,一位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女性出现在了自己的侧前方: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清秀的面孔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男性的英俊。两道横眉细如柳芽,一双明瞳澄如刚玉,身后柔顺乌黑的秀发绑成英气的高马尾,露出那女生洁白细软的后颈。一对标志性的、宛若辰砂般的赤瞳在眼眶中不安分的快速移动,看上去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这副面孔……小町同学绝对不会认错,那是皆月皋月同学!
小町刚想打招呼,温和的问候语突然哽在喉中。不对,皋月酱她明明放学是和亚塔同学还有冴英班长一起走的,她们要送班长她去乃木坂站,之后皋月酱就会折返回六本木附近的家里,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涩谷呢?
而且这个“皋月酱”的打扮:下身的黑色短裙并不是校服,黑色的连裤袜包裹住了整个腿部,足下穿着的也是和平日里大家上学要穿的玛丽珍鞋完全不同的轻式西装皮鞋。上半身的白衬衫外还套了层薄棉马甲,最外面则是敞开着穿的柴斯特大衣。皋月酱平时一直穿校服,就算穿常服也不会选择在气温逐渐升高的日子里穿这种秋季打扮,这太违和了。
那少女的背后还背着一个修长的黑色帆布包,像是装鱼竿的那种,细长还结实的,里面应该放了长棍类的东西,隔着包看估摸着也有半人高,皋月酱平时从来没带过这样的东西,上下学一直用的都是那种学院风的卡扣皮包……
还有最关键的是,那女人的气质……即便在小町自己看来她长的和皋月酱是一模一样,可是她身上的气质:冷酷、成熟、生人莫近,这跟皆月皋月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很明显感觉到她不像是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少女,更像是个在职场有所成就的成年女性。
那女人轻轻走过小町驹子的身旁,没有和小町同学打招呼,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看小町同学一眼。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小町同学突然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难受的感觉让她捂紧了胸口。她曲着身子,艰难的抬起头又看了那女人一眼,那人赤色的眼眸中隐隐闪烁的光芒和皆月同学眼瞳中的微光一模一样……
“骗人的吧……”小町同学自言自语道,她很确定那女人不是皆月皋月,可是这长相……未免实在太像了些。
“怎么了吗?”七濑同学和伊东同学发觉小町同学停在了路中央。
“你在看什么?那里是……”伊东顺着小町回头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名和皆月皋月长相几乎一致的少女。
“那是……皆月同学?”伊东顿了一下,朝着那女生的方向招手喊道:“喂!皆月同学!”
那女生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头也不回的缓缓走过了十字路口。
“奇怪?为什么不理人?”伊东同学小声念叨。
“你俩认错人了吧?”七濑同学笑着说。
“不会的吧,会有人长的那么像吗?”伊东问。
“我看就是单纯长的像让你认错了吧。”七濑同学说“走吧,再不走一会要变灯了。”
她拉起小町同学的手,领着她快步走过了这亚洲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小町路上一直回头注视着那女生的背影,看着她渐渐远去,随后消失在了对岸人行道的人群之中,再无踪迹……
而在东京的另一个地方,也有着一位黑发赤瞳的少女,这位少女此刻正在大街上狂奔,拼了命的要跑回乃木坂站。
“皆月!怎么了!你等等我卧槽!”追在皆月身后的亚塔明上气不接下气,她没想到这大姑娘的体力这么好,居然能给自己都跑喘了。
跑在前面的皆月则像是聋了一样,听不见一点明的问话。这位少女的焦急已经写在了脸上,而她那思维灵活的大脑从刚才送完冴英同学起就未曾脱离过推理状态。
虽然茶富班长的预知尸体消失了,但死因未知。在厕所和保健室里出现的预知尸体,样子和之前出现过的那些也明显不同。如果这些都和死因有关的话,也就意味着和迄今为止的「事故死」有哪里不同……
少女的双腿健步如飞,快速的跑动并没有妨碍她的思考。皆月皋月满头大汗,她已经知道了冴英的死因,或许也明白那预知尸体的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了。
厕所、保健室、呕吐。能将这三项串联起来的死法是……
少女仍在迈步跃进,而面前的交通信号灯却在一瞬间变成了红色。
“糟……”皆月想要刹住脚步,但她已经跑出人行道了,快步移动带来的身体惯性让她没法一瞬间就停住全身。
“皆月!”
“皆月同学!”
千钧一发之际,明一把拉住了皆月,把皆月拽住猛地停住在原地,这才让皆月没有被那辆摩托车撞倒。
“好……好险……”她大喘着气,像每一部灾难电影里劫后余生的主角一样,若非明及时拉住自己,她准要被那摩托车撞伤。
“皆月同学,你你你没事吧……”摩托车驾驶员颤颤巍巍的走下车座,她也被刚才差点撞到皆月的危险情况吓得发抖。女生摘下头盔,抖开遮住前脸的秀发,将那副童话书中王子一般俊俏的面容显露出来,真是够巧的,这位摩托车驾驶员竟然是雪代良同学!
“没事。”皆月同学低着头退回到人行横道上,雪代同学也扶着自己的摩托车停在了路边不碍事的位置。
“你说还没有救下冴英她是什么意思?你已经知道她为什么死了吗?”雪代刚想继续询问皆月有没有受伤,就被气喘吁吁的明那同样焦急万分的问话打断,看着这俩人间躁动不安的气氛,雪代已经隐约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冴英同学?救下?死?”她疑惑的问了一声。
“班长她的死因是……”皆月皋月顿了一下“急性酒精中毒。”冷静了一些的她轻声说道。
“怎么可能,学校里没有酒!也不可能有人带酒进来的!”明第一时间表达了对皆月推理结果的质疑。
“是没有酒,不过……”皆月的脸色逐渐阴沉“酒精消毒液是有的。”她继续说道“一般来说,酒类饮品中的酒精浓度不会超过40%,而消毒用的酒精洗手液中的酒精浓度是60%~80%”
“只要一次性喝个不到半瓶就足够致死了。”皆月皋月一边说话一边摩挲着下巴,她推理时的姿态的确有些名侦探的样子。
“可是消毒液这种东西怎么想也不可能不小心喝下去的吧?”明感到不可置信,消毒液的那股刺鼻气味就决定了它不可能使一个对事物有清晰认知的青年人误饮下去的,如果真的有人顶着那味道还能误饮未免太荒谬了。
“是的,不可能不小心喝下去,但如果是有意为之呢?”皆月对明和雪代抛出了这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哈?”明的脑子有点乱,她一时间想不明白皆月说的“有意为之”是什么意思。
“皆月同学,你的意思是茶富同学她是主动喝下消毒洗手液的吗?”雪代虽然还搞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虽然还不知道冴英这么做的动机以及皆月她们怎么知道冴英会这么做的,但她第一时间选择跟上皆月的推理思考。
她只知道,茶富冴英她现在可能有危险了。
“嗯……”皆月对雪代的话表示肯定“班长她……原本在学校的时候是打算自杀的。把怀有这种想法的人独自留在火车站实在是太危险了!”
“怪不得……昨天茶富同学她那么无精打采。”雪代良紧张了起来,她看上去总是玩世不恭、对一切漠不关心,但其实身边发生的事情她全都清楚的烙在脑海里。茶富同学她昨天那反常的低落状态、亚塔同学在今天上课时发短信告诉自己冴英似乎身体不适的事情……她都记着。
“开什么玩笑……”亚塔明咬紧牙关,青筋暴起,充斥着蛮力的两拳在自己胸前对碰“就算是要揍她一顿,我也要阻止她!”
“嗯!”皆月坚定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打算迈步前行,两只头盔从雪代同学的方向抛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分别落在皆月和明的怀里。
“上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回车上的雪代拧了拧摩托车的油门,那重型机车的排气管后喷出几口浓重的烟雾,发出强劲的轰鸣声,就好像它也等不及要去救下冴英的性命一样。
“我送你们去,总比你们跑过去要快。”雪代同学扣紧了自己的头盔“你们把茶富同学留在了哪站?”那漆黑的头盔遮住了这位骑士的面容,但丝毫没有掩盖她的英雄气魄与一腔热血。
“雪代同学……”皆月皋月眼中的雪代同学似乎散发着圣光,她感动的抹了下泪水,随即一个箭步翻过边舱,飞坐在了雪代同学的身后。
“在乃木坂站!”她对雪代讲道。
此时的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雪代同学是学校的“王子殿下”了
“亚塔同学,快上车,越早找到班长越好!”雪代良俯下身子,又拧了拧那轰隆作响的油门,催促着被她的话惊的发愣的明赶快启程。
“来了!”明把头盔往头顶用力一扣,一个单臂翻身就跃入了边侧的座位上。见全员到齐,雪代将那油门拧到底,越野级别的重型车轮在沥青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在那路面上留下乌黑的胎印。排气管也附和似的随着轮胎的摩擦而轰鸣,一阵阵隆隆隆的点火声宛若野马的嘶吼。驾驶着这台重机的少女咧开嘴,露出狂徒般的笑容,她大喊一声:“坐稳咯!抓紧我!”刚听见两响安全带卡扣的咔哒声,那摩托便载着三位少女如闪电般飞驰而出,那刚亮的绿灯还没来得及读下一秒,她们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哈雷戴维森,这是雪代良的那台机车的名字,是一款非常经典的重型跨斗式摩托车。
老一辈的人,一般管这车叫“跨子”,简单、干脆、不拗口,为的就是叫起来简单。还有人管这车叫“鬼子车”,因为类似样子的摩托车经常在那些抗战电视剧里露面,历史上二战时候的德国、日本等国的摩托化步兵机动部队也确实是配备着类似的跨斗式摩托车。
雪代同学之所以买这车,就是图那个跨斗,平时出门就自己一个人骑,那跨斗里还能拉点东西,自己玩乐队用的吉他什么都能往那塞。现在算是拿来拉一次人了,自己要是买的普通摩托车,怕不是刚才得丢一个人在后面追着车跑到乃木坂站了。
她载着皆月和明一路狂飙,弄的皆月这个从来没骑过摩托车的人都快要吐出来了,而明也没好到哪去,她打工的时候顶多骑个速度很慢的电动摩托车,这种能飙到两百多千米每小时的大重机她也是第一次坐,她真不想睁看眼睛看这一路上重影的景物了。
不到1分钟,雪代就拉着这俩人走完了他们走路15分钟的路程。哈雷厚重的轮胎刹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响声“到了!”雪代同学摘掉头盔,拧下钥匙熄火“茶富冴英她在哪?”她向身后的两人问。
“那里……”顺着皆月发抖的指尖,雪代和明都看到了那隔在铁网后的列车轨道。
“那里……有什么吗?”眼前只是空空如也的轨道,并没有冴英同学的踪迹,雪代正想着问问皆月什么意思,只见皆月和明两人心有灵犀的跑到了那铁网边上,手紧紧抓在上面,整张脸贴在网上,用眼睛透过网格观察着另一面的铁轨和月台。
“皆月,你看到什么了吗?”明大声的问。
“很多黑色的碎块……我想那是茶富冴英的预知尸体。”皆月咽了口唾沫,虽然她看到的预知尸体此时只是污泥般的黑色碎块,但一想到冴英她可能用不了多久也会死无全尸,心里就觉得悸动不安。
“你能判断出来冴英她是从哪个位置跳下来的吗?”明问。
“不行,分布的太散了,铁轨上到处都是……”皆月说。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去站台上找她吧!雪代,快去找找冴英!”明和皆月说完,也朝着远处的雪代招手呼喊道。
“分头行动吧!我去对面的站台!”雪代喊道。
乃木坂站内满满当当的都是上下班的通勤族和放课的学生,换作平时,这个点还不到晚高峰,车站里这会儿应该是学生居多的。可是明天就是春假的第一天了,不少单位都提早放假了,这也使得晚高峰的时间提前了。
快步刷过闸机的皆月盯着向下的电扶梯,上面已经挤满了人,想乘下去只能慢慢排队。身旁的明刚打算走楼梯下去,却发现她们进来的出入口这块只有电扶梯,想走楼梯还得跑到别的口去,又要耽搁上一些时间。
“这块居然只有自动扶梯吗?”皆月刚自言自语完,一段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广播便在站内开始了播报:“快车即将经过小田急线……”
“糟了!皆月你从这边下去,我绕到楼梯去快点下楼!”明撂下这句话后就跑向了另一个出入口。
列车要进站了,若是再耽搁的话,冴英同学真的会死掉的!
危机时刻再一次于皆月皋月身边降临。
而这一次为了救下冴英同学的性命,她也做好了觉悟,就像之前不顾危险也要救下小町同学、七濑同学一样。
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让人惊掉下巴的举动:她重重踏在自动扶梯间的隔带上,刚稳住身子就顺势滑了下去,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皆月皋月已经安全到达了楼下,简直就是香港动作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都已经滑下来了,皆月才感觉有点后怕,刚才只是想着看过成龙的电影就学着他的动作滑下来了,真要是不小心摔了弄不好可能当场去世。
也幸亏乃木坂站的自动扶梯隔带上还没装“防成龙装置”,不然她恐怕会因为惯性被弹到侧边甚至飞出去,那样的话准要摔成重伤。
“喂!你在干什么!”皆月听到身后的楼上传来公安人员不快的喊声,毕竟刚才做了超危险的事情……
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冴英!
“皆月!那边!”对面的站台上出现了明和雪代的身影,明用手指指向西边,那里的站台边缘的确站着一位长发飘飘的瘦弱少女,没错,那就是茶富冴英!
皆月拧紧眉头,脚底后蹬地面发力,让她如脱弦的箭矢般飞出,冒着有可能滑倒到月台下面的风险在靠近边缘的瓷砖地上飞奔向冴英,全然不顾身后追上来的公安人员。
“列车即将进站,请在黄色线外等候……”
耳畔已经清晰的能听见动车入站卷起的风声,车头前照灯的光线刺的自己眼睛发痛。
咫尺之遥的冴英同学轻轻踮起脚,缓缓朝着面前的铁轨倒了下去。在这个如此之近的距离,皆月才看清楚冴英同学脸色的表情:双目无神,眼泪已经在白净的面庞上划下两道清晰的水痕。往日笑口常开的双唇无力的并成一线,额头的一对细眉也轻轻舒展开来,这副表情在冴英的脸上显得的那么的平静。
可皆月知道,这种平静不该是一个人该有的表情,或者说,一个活人该有的表情——宛若一潭死水,似乎早就没了生机、断了活下去的念想。
这就是对活着绝望的将死之人会露出的表情。
冴英倒了下去,晶莹的泪滴从她眼角滑出,在她漆黑的身影后画出两条细丝般的虹彩。
“自杀这种事情……”皆月铿锵有力的将这句话从嘴里嚼出,对着身前的冴英伸出了救赎的手臂。
下坠中的冴英嗔了一瞬,她根本没想过这种时候会有人在她身边出现。
“当着我的面……”她用那只伸出去的胳膊环抱住冴英,整个身体顺势向后发力,把冴英同学带离向前下坠的状态。
“你休想得逞!”
皆月抱住冴英,另一只手伸到冴英身后,护住了冴英的后脑,带着冴英同学一起摔回了站台上,把冴英从生死的边缘一把拽了回来。
“皆月皋月……”茶富冴英躺在地上,恍惚的看着身上的皆月同学爬起身子,这位高挑的少女双臂撑在她的两耳旁,在冴英的视角看就好像被咚在了地上一样。
“你没事吧茶富同学!”皆月红着个脸,像个熟透的番茄,口中库库喘着热气,如释重负。
皆月同学她……为了救自己的命……做到如此地步。
少女空虚的内心在那一瞬间重新被温暖的阳光填满。
冴英的眼睛湿润了,随即就是哭的梨花带雨,她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什么的随便了。
“皆月同学。”她依旧躺在地上,身体虚脱的根本没劲坐起来,涌出眼眶的泪水淌了一片地“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做妨碍我的事情啊……”
皆月皋月闭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她轻轻托起冴英的身子,把这小巧玲珑的少女一头埋在胸口。
“没事了,冴英同学,没事了……”
她轻轻抚摸着冴英同学的背,嘴唇搭在冴英的耳边吐露出温柔的耳语。
“真好啊……”皆月望着日薄西山的天色,心里挑着的那重担终于可以落地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是想要阻止你朋友自杀?”
在车站的安保室内,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安人员这么问道。
“正如您看到的那样。”坐在他面前椅子上的皆月回答道,她说完这话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冴英,明在照顾她,她还在啜泣,哭声中既有愧疚,更多的是害怕。
每一位选择去自杀的人,都付出了他们此生中最大的勇气。
生活的重压让他们无力选择继续活下去,于是只好鼓气最后的勇气,就像是搏命般,就像是想以此向世界宣告自己活过般,选择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站在吊绳前、站在高楼上、站在铁轨边……那时的他们想必也很害怕死亡。
但若是活能为他们带来幸福与意义,他们又何必选择那连骗过自己都很难的死?
“事情的原委我明白了。”那位公安人员叹了口气“马上你们两个的监护人就要来了,在他们到之前请先在这里等候吧。”
“诶……”公安人员的话音刚落,皆月同学的脸色就变得跟喝了苦药般难看。
“那个……我,我可是救了她的命诶……”
“这个我们知道。”
“那为什么要把我的家长叫过来?学校的人不行吗?学园长、堂本老师……”
“同学你先冷静一下……”
咚咚咚。
三响敲门声,让屋子里重归了之前的寂静。
皆月整个人呆在原地,浑身发怵,这三响敲门声的力度、频率,她可太熟悉了,门外想也不用想就是她知道的那个人。
“打扰了。”一位成年男性的手推开了房门,一瞬间就使得屋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男人从屋外的黑暗中一步步迈进屋内,他的外貌逐渐清晰:黑色的短发,但发质相当柔顺,收拾的也很利索,基本看不到碎发;高大而瘦削的身躯;隐约可见饱满肌肉的强劲手臂;以及那副与皆月皋月及其相似的五官,在那瘦长的脸上形成一副冷血的神色。唯二说的上不像的地方,大概就是头发没皆月皋月那么长,以及双瞳不是辰砂般的赤红色。
皆月同学冻在了原地,连回头看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僵硬。
她动了动双唇,僵的像是十几年没上润滑油的齿轮锁。
“爸……”
“爸爸。”
少女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的父亲,不敢再有一字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