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月能够看见死亡》

第19章 察觉①

“哎呀~画的真棒!”

长发及腰的少妇坐在地上,将年幼的女孩抱在自己的怀里。母亲那双赤色的瞳孔认真端详着她手中握住的画纸:那上面画着一家三口,父亲、母亲还有年幼的女儿,三个人手挽着手,简笔画的笑脸也能显出画上这一家人的幸福。

女孩的画技还很稚嫩,尚处在涂鸦的阶段,虽然年幼的她想把幸福的一家人表现于画纸上,可现在还只能做到用蜡笔在纸上涂勒出粗糙的线条。

长相清冷的父亲此时轻轻推开了房门,那位年轻美丽的少妇人见到丈夫的身影后笑的更加开心,她用那对晶莹的黑瞳俏皮的盯着自己那总是冰山一样的丈夫,抿住的嘴角微微上扬,在洁净的脸上弯出两抹淡粉的酒窝,就像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猫咪:“瞧啊,爸爸也来看看!”少妇人举高手中的画,递到了刚进门的丈夫手上。那位平日在外一向不苟言笑的年轻男人在看到那张画上的内容后突然红了脸,似乎他那坚冰般的内心就此让这温暖可爱的母女两人给融化了。

“……是皋月画的吗?”他有点感动,自己总是在医院加班,陪伴着母女两人的时间实在不多。见女儿还如此亲近自己,心里感觉有些确幸。

“嗯!”年幼的皆月皋月开心的回答道。

男人笑了,蹲下身子抱了抱自己亲爱的女儿“下次买一个画框吧。”他说“把它装饰在哪里好呢~”青年男子又看了看那画作,捧在手里还有些依依不舍……



“爸爸……”

皆月皋月被走进门的那个男人吓呆在了原地,同样觉得震惊的还有自从被带到安保室后就一言不发的雪代良,她认得这个男人,之前自己的奶奶因为急性心脏病住院的时候,救下她奶奶命的那位医生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皆月追魂,在医学界里被誉为“不笑的追魂”的名医,据说是因为他从来都是板着脸,哪怕是成功了一台高难手术也见不到他的笑容,因此医学界那些认识他的人都这么叫他。她着实没想到,这位医术高超、名赫在外,致使许多患者不远万里跑到东京来求着他诊治重病的当代医圣居然是皆月同学的父亲。

自这位男人踏入屋门起,雪代同学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传闻果然有迹可循,这位清冷的男性的确一直板着个脸。一旁的亚塔明也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液,那男人的神情不怒自威,双眸放出的锐利目光就好像一头潜藏杀意的狼。

只见男人一直阴沉着脸,径直的朝着皆月走来,还没等在场的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他那看似纤弱的双臂暴起青筋,两手如龙爪般揪住皆月的衣领,轻轻松松的就在一瞬间把面前这个一米八多的大姑娘给提了起来,双脚都悬在了半空中。

这番举动着实吓了屋里的人们一跳,连那位负责问话的公安人员都呆在了原地,双脚都走不开路。

“皋月,你这次又做了什么?”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声音很浑厚。和自己家那个臭老头不一样,明她每次看到自己父亲发怒的时候都把暴躁写在了脸上,可皆月的父亲,虽说给皆月一下子提了起来,但表情和语气还很平静,他的怒火似乎是种藏在气息间透露的压迫感。

但是对皆月这样未免……明大步迈到前面去,赶忙拦着说:“皆月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您您您的女儿,在这个孩子差点坠坠坠入电车轨道的时候把把把她给拦下来了……”那位公安人员哆嗦着起身,连忙摆手解释,生怕皆月的父亲这样下去会伤到皆月,提及拦下他人坠台的时候还用手对着一旁被吓愣了的冴英比划了几下。

“拦住了?”男人猛的回头,瞬间就给正对着的明镇在了原地。明的双脚不敢往前再迈一步,她此前还从未感觉过这么强大的气场,就是在那些混黑帮的同学面前都没感受到过。

他听到公安人员的话后瞬间松手,被提在半空中好一阵的皆月当即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事吧皆月?”明赶忙凑过来问。

“嗯……”皆月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

“名医先生对自家孩子还挺凶的啊~”雪代感叹了一句,和明一起一人架住皆月的一条胳膊,将皆月扶了起来。


“冴英?”


在屋里的众人把注意力都放在皆月同学身上时,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位盘发的中年女性。

女人缓缓走到冴英的身边坐了下去。她有着墨色的头发和翡翠色的瞳孔,还有一股竹韵水色的神态,不难看出来,她就是冴英同学的母亲。

“冴英,真的吗?你竟然想要自杀?”冴英的母亲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听到母亲的话语后,冴英的脸色比之前更差,她自始至终垂着头,身体纹丝不动,双手攥紧了膝盖上的裙摆,像具尸体般僵在原地。

不对劲,沉默了许久的雪代同学感觉到了另有隐情,她一向对情绪很敏感,尤其是负面情绪。她关心的看了看茶富冴英,那张稚嫩的脸上透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在害怕,可她在害怕的事物,似乎不是自杀者被救下后的那种对死亡的余悸。

“该不会……是因为考试成绩很差?”冴英的母亲追问道。

坐立难安的冴英流下几滴豆大的汗,她愣了许久,最后很艰难的闭上她的双眼,像是怕到不敢面对一般,微微点了几下头,脖子的每一下动作都像酸涩到难以运作的机械。


“呵。”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啦。”

冴英的母亲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副诡异的笑容让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不解、反胃……无论是皆月、明还是雪代同学,她们都在一瞬间对冴英的母亲反感到了极点,包括那位公安人员,没人能理解冴英的母亲的心态,为什么要笑?女儿要自杀是什么很可笑的事情吗?

但是她依旧在笑,那副笑容让皆月感到无比的恶心。冴英的母亲揉了揉冴英的头,语气不再是质问,竟是变得莫名的骄傲,以及多了些挖苦的意味:“因为你在那种公立学校无论怎样努力都拿不到第一名,作为母亲的我才是羞愧的要死啊!”

好想吐,这是在场的另外三个孩子听后最大的感受。

这种父母究竟在说些什么啊?皆月皋月根本就理解不了冴英的母亲的行径。

班长她差点连命都没了,当母亲的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孩子而是说出这种话,这算什么?

“对不起……”冴英同学啜泣着,她听完母亲的话后真的很自责与内疚,能有这种反应,恐怕她已经被这个不称职的妈妈给PUA很久了。

“没关系啦~妈妈我很高兴哦!冴英你也终于能够明白我的心情了吧?今后还要加倍再加倍地去努力啊!”

冴英的母亲越是讲那些鬼话,她那诡异的笑容就愈发令人憎恶。一旁听着的明捏紧双拳,极力压制心中那股想揍人的怒火,她是在场三个孩子里最无法容忍冴英她母亲的行为的人,看着冴英她母亲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她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暴躁无能的父亲——他们都是失败至极的父母。

皆月也看不下去了,她直起身子,愤怒的对着冴英的母亲喊道:“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来这种话……”

下一秒,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冴英她母亲的脸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了冴英她母亲的喋喋不休,也打断了皆月同学为冴英鸣不平的话语。

动手的人是皆月的父亲,从冴英她母亲进屋开始就沉默的他竟然一巴掌阻断了冴英她母亲对冴英持续的PUA,在场的各位属于是没有想到。

“有点帅的啊,名医先生。”雪代同学捅了一下身旁的皆月同学。

“你干什么啊你!”冴英的母亲捂着被抽疼的脸对着皆月的父亲嚷道。

“自己的孩子差点自杀你竟然还感到高兴。”皆月追魂先生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的“这种话我不许你再说第二次,再也不许。”他的脸色变得很恐怖,凶神恶煞的,让冴英的母亲大气不敢出,那一整身名牌服装都被吓出的冷汗浸透了。

“你也是。”皆月先生又瞪着冴英说道,让本就有点害怕的冴英一激灵抻直了腰板“这点小事就要寻死的话不如考一次不及格试试看,那样做的话至少你的想法会有所改变的吧。”比起对冴英她母亲的态度,和冴英说话时虽然脸色还是很凶,但声调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明显的威胁感,更像是种严肃的谈论。皆月先生说完这句话便推开了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再看皆月同学一眼。

“爸爸……”

皆月同学攥紧手掌,思索了片刻便追了出去。

“爸爸!”皆月同学追出了房门,而听到女儿呼喊声的皆月先生也停住了脚步。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回头去看一眼他那亲爱的……或是曾经亲爱的女儿。

“爸爸,我……”少女粗喘着气,脸颊因为呼吸不畅憋成了粉色,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溢出了几滴。她很惆怅,也很害怕,她怕自己说的话让父亲生气,她害怕这个操劳半生的男人早就不爱自己了,就像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在和父母吵完架后都会怀着对父母心情的担忧与对自己行为的内疚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用足了力气把她想说给父亲的话喊了出来:“我……我确实是在努力救茶富同学!”

男人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顿在原地停了几秒,随后继续走进黑暗走廊,一点点的在皆月的视线中远去,直到她彻底看不清了为止。

皆月同学垂下头,默默的将她委屈的泪水凝在眼眶中,失落的回了房。

房中冴英的母亲恰巧起身,那只保养的很好、贵妇人一般的手伸进了她那只小巧精致的挎包,从那名牌包廉价的草纸外皮里面轻轻撕出一只绸制的手帕,轻轻在被抽疼的脸蛋上碰了几下,就像是生怕她不年轻的脸会因为这一巴掌再多几条皱纹般“给大家添麻烦了。”她不快的说着,神情仿佛写着“我怎么教育孩子你管不着!”很是不服。

她放回那沾了皮屑与零星血迹的手帕,伸手搂住冴英的肩膀,扶着冴英同学,一边听着她啜泣,一边迈开腿准备离开这她眼睛里的是非之地。

“其实啊妈妈不是想要你自杀,我没有这种想法,懂吗?”这女人说出的话不像是安慰女儿,更像是为自己找补,图的是让自己安心“妈妈这么要求你进步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看,将来你要是……”

“班长的妈妈!”

在母女俩踏出门框的一瞬间,门边的皆月皋月一嗓子叫住了两人。

她抬起头,昂首挺胸,表情是先前从未有过的严肃。让被母亲挡在一旁的冴英同学看了分外脸红,她还从来没见过皆月同学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我觉得班长她现在已经非常努力了!请您以后不要再继续勉强她了!”皆月铿锵有力的把这句话讲给了冴英的母亲,也讲给了旁边的冴英同学听。

茶富冴英掩面而泣,发干的双目中滴不出一点泪,却也是淅沥沥的哭出声来。原来自己的努力有被别人看到、有被认可……原来自己身边有着这样一群勇敢、高尚,像小说中那些英勇的骑士般的同伴。

“谢谢你,皋月……”

冴英她轻声说道。与之相反的则是她的母亲,冴英的母亲留下了一个恶狠的眼神,脚步加急的拉着冴英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让她倍感丢脸的地方。

“皆月,我们也回……诶!”

送走了冴英和她妈妈,明刚打算带皆月也走,就看见身旁的皆月泪如雨下。

“皆月同学……”雪代轻轻拍了拍皆月的肩膀,没多说任何一个字。

有些情绪,是没法拿简单的语言表达的,也就是所谓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比是有时人站在山巅之类的高处,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种想一跃而下的冲动,哪怕这人其实根本不想自杀。或者像是如平常一样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在那么某个瞬间意识到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像你一样,有喜怒哀乐:在学校抱怨过学校难吃的午餐、会因为和喜欢的人吵了架而发愁、吃到一杯满满当当的奶油芭菲时会开心无比,又会在结账时觉得这么一杯奶油要卖60元钱而对日渐增高的物价而惊诧。

皆月她还在哭,哭的就像葬花的黛玉,要把那憋了小半部书的悲哀和委屈都托付给这点微不足道的眼泪。可明不是会哄人会来事的宝钗,她比那泼皮破落的凤辣子还飒爽,这种安慰人的事情她做不来。索性她就咬了咬牙,一把抓起皆月抹泪的那只手,拖着皆月跑到了外面。

也不知道在乃木坂站内的人流里挤了多久,明给皆月带到了站外的广场上。黄昏时节那抹最后的斜阳也即将没过地平线,余晖洒在广场大理石砖制成的地面上,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光晕,就好像湖面一般。其中一丝打在广场一侧的玻璃橱窗上——那是一台饮料机的橱窗。明领着皆月走上前,她拿手在校服的衣兜里翻来覆去,好一会才抓出了一把纸票和硬币,便仔细对着饮料机上标注的橙汁价格,仔仔细细点着那堆纸币和钢镚,从中凑出了够买三份的整钱。

钱投进机器后发出了叮铃咣啷的碰撞声,没等两秒,机器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紧接着便是咚咚咚三声连响,明俯下身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三瓶橙汁,一瓶递给了皆月,一瓶塞给了雪代,一瓶留在手上,咔噗一声就弄开了拉环,送到嘴边一口气喝了半罐。

“谢谢你,亚塔。”皆月擦着眼泪说道。

“没事,都辛苦了,可真是给咱们几个忙坏了呢~”她伸了伸懒腰,像只活动筋骨的金狮般。

“要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吗?”雪代问“天色不早了。”

“没事没事,我们一会坐电车回去了。”明她连忙摆手致谢,其实她只是不想再坐一次雪代的摩托车,这车飙起来的速度她可受不住第二回了。

“那好吧,保重,我先走了!”

雪代跨上了摩托车,轰了几下引擎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高速行驶刮起的暴风皆月她们隔着十来米都能被吹的头发都飘了起来。

这家伙,还真是有点酷啊……明在心里想着。


回家的电车上格外的安静,虽然晚高峰时段的车厢里挤满了人,别说是找到座位,就是有个地方能安稳站着都算不错,但几乎没人交流,只能听见车窗外呼啸的风。所有人都在沉默、或是看手机,似乎是一种地铁上不成文的规则。明也位列其中,她一直盯着手机上的账本,满脸写着惆怅。

列车从乃木坂站出发,却是先要向她回家的反方向走,一直走到表参道站换上半藏门线,再顺着押上方向坐到青山一丁目换乘大江户线,再朝都厅前方向坐一站车才能到六本木站。

皆月平日回家都走路回去,从学校走回六本木附近的家都比坐电车近,今天是因为送冴英到乃木坂站才选择坐车的。她有时也想为啥千代田线和大江户线不在外苑东通路的位置设个换乘站,非要麻烦的绕一圈再回家,这还不如走路到家快呢!

明回家则是得在表参道站换上银座线,坐到新桥再换常磐线坐到北品川。但是今天她却和皆月一起乘了半藏门线,皆月本想着明是打算多陪自己几站,但明又跟着自己换上了大江户线,俩人都坐到了六本木站下了车。

“亚塔同学,你……”

“皆月,我今天可以跟你家住一晚吗?”亚塔明打岔说道,这突如其来的留宿申请让皆月皋月恍惚了一下。

发生什么了?要住我家一晚?难不成亚塔同学他爸爸又……

“那个,今天是……”

今天是?皆月连忙打开手机,两只眼睛瞪大了在那画着日历板的屏幕的仔细寻摸,她盯着今天的日期:14日。14日?这是什么节日来着?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来了亚塔家日历上的那个红圈。

“亚塔同学……生日快乐……抱歉这个日子还让你陪我忙前忙后的……”皆月羞涩的说道。

“啊……”明被皆月那突如其来的生日祝福给触动了。她极力掩饰心底那份欣喜,咳嗽两声,又摆回了那副不羁的姿态“哎呀哎呀谢谢你啦皆月,其实我想住你家就是因为这事啊!”

“啊,要跟我一起过吗?”皆月惊讶的问。

“不然还能跟我爸那个死老头过啊?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一提起那个畜牲不如的父亲,明的心情就会变差“每年我过生日他都会自以为然的给我庆祝,还带着蛋糕来,这不是搞笑呢吗?所以我只是不想回家罢了!”

“嗯,那我们去买个蛋糕吧?”皆月又问。

毕竟是亚塔同学的生日,不买个蛋糕庆祝一下感觉有点太没仪式感了。

于是乎俩人就去了离皆月家最近的大商场,找了皆月平时常去的西点店,买了一个大号的太妃榛果奶油蛋糕,价格不菲,但明也没劝住皆月,她还是给明买了,不过其实对于皆月来说这蛋糕的价格连她一个月零花钱的1/7都还没到。有点过意不去的明转头进了附近的便利店,自己掏钱买了一堆饮料零食和炸物,准备晚上来一顿她这十几年来最舒坦的生日宴。她一路上都在问皆月家还有什么食材,准备给皆月再露一手厨艺,不过皆月反倒想着要吃火锅,她觉得今天明也累坏了,不想再麻烦她下厨了。

暮春的夜色下,少女们在归宅的小路上撒下一路欢声笑语,这是独属于她们的青春本色。



橙色马尾的姑娘孤身一人坐在教室里,无精打采的盯着学校的正门,直到看见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门口。她赶快起身,将书包往身后一背,飞速推好椅子,关上了教室的灯,一路小跑着到了楼下。

车门在少女来前便自动敞开了一个不算太大的缝隙,身材瘦小轻盈她直接顺着缝钻进车里,把书包往旁边的座位上一撇,自己熟络的往椅背上一倒,躺出了个舒服的姿势。司机微笑了一下,点了下手边的按钮,后排的那扇车门便徐徐的合拢。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鸣惊雷,打搅了后排那少女的兴致,她有点不悦的坐起身,看到的便是窗外黑压压的雨夜,以及那滴落在车头三角标上的、映出肃杀的银光的雨滴。

“欢迎回家,阳菜乃小姐。”坐在前排的是一位黑色短发、身材周正、相貌也平和美丽的女士。她上身白衬衫,外面套着一层敞开胸口的女士西装,下身则是纯黑色的包臀裙与黑色的长筒袜,就像某个大老板的秘书一样。她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只不过目前,她的工作是给大小姐当好专职司机。

“老爸他又骗我……”阳菜乃皱了皱眉,看到开车来接自己的人居然不是老爸,非常的失望。明明昨天还说最近工作不忙,可以在放假的头一晚来学校亲自接她的。

“不要生直江先生的气,我亲爱的小姐。”秘书小姐淡淡了笑了几声“直江先生突然来了客人,正在会谈,小姐今晚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老爸突然来了客人?筱崎姐,这回他又要见什么人啊?”阳菜乃真是对父亲理解不能,明明都是财团董事长了,见个什么客人还要亲自去,到底这些客人都是多重要的客户啊?

“直江先生说要保密呢,抱歉不能告诉您。”筱崎小姐平淡的说道,她早就对财团里这些会谈的保密工作习以为常了,就算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阳菜乃小姐要问,她也是不可以透露的。

她瞟了眼后视镜,见阳菜乃还是闷闷不乐,小脸都气鼓鼓的,便轻轻转了转车上收音机的旋钮“小姐,有什么歌想听吗?”她问道。

“《Daily Growing》”阳菜乃的目光全然放在窗外,听到筱崎小姐的询问后不暇思索的便点出了想听的歌名。

“《Daily Growing》啊……一首讲父亲和女儿的歌呢,小姐果然还是很在意直江先生啊!”

其实直江阳菜乃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这个光知道打钱、对她从来不问不顾的事业狂父亲了。父爱、古典旋律还是放松什么的她根本没往那想。

她只知道现在是个雷鸣电闪的雨夜,自己回家还要经过高架桥,乘着一辆价值百万的迈巴赫S680。她只是有点中二病,在青春期的巅峰时段读着那本几乎陪了整整两代中学生的《龙族2》,希望自己是那个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的楚子航,憧憬着有一天会成为某个“路明非”眼里靠谱的师兄、拯救世界的英雄。所以她要在这个雨夜听这首古典的歌,在这从学校到家短短不过35分钟的路上沉溺在那遥不可及的幻想中,短暂的脱离现实,但又是那么的害怕,因为那车轮终究要在家门口停下,推开车门就还要回到平平无奇的现实中。

迈巴赫上了高架,就像书里序章的那段雨落狂流之暗,车轮在沥青路面的积水上划出两条辙迹,液晶表盘上的时速渐渐上到了100km/h,那橡胶制的车胎便滚的快了些,让拖出的辙迹能在大雨中多留下几秒,虽然用不了一会就又会被那哗啦啦的大雨覆盖。车里的阳菜乃却不觉得有何变化,高档汽车品牌的工艺让这车在雨中加起速来也平稳的很,别说是打滑,连推背感都不会有,只是打在侧窗上的雨水成了斜线,让一直看着外景的阳菜乃意识到自己那脱离现实的短暂时光又要加速了。

少女对着冰冷的车窗轻轻叹气,晶莹剔透的玻璃上当即多了一块模糊的白雾,像是钻石中包裹的杂质。她嘟着脸,自顾自的生着闷气,直到撇在桌板上的苹果手机滴铃铃的响了声短信。

“玩不玩三角洲?”明发来的那行简短文字映在她黄棕色的瞳孔里。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阳菜乃?玩三角洲吗?”电话那头的明问。

“我还没到家呢。”阳菜乃说。

“你还没到家?都放学这么久了!”明有点惊讶,现在都晚上六点半了,就算是放学后要参加社团活动那也过了有一个半小时了。

“算了,反正我和皆月也没吃完饭呢!晚点再打给你吧!”她说着便挂断了短信。

“哎呀~我的强攻手还没到家,咱们接着吃饭吧!”明对皆月说道,顺手把手机丢在一旁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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