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察觉①（续）

皆月家灯火通明，餐厅的桦木方桌上摆满了美味，有先前从便利店买的唐扬炸鸡、鸡葱烧鸟串、薯条和炸可乐饼，更多的是明亲自下厨做的菜：天妇罗炸虾、黑椒汉堡肉排、海胆蒸蛋羹、甜虾寿司、鲷鱼寿司和蒲烧秋刀鱼。一整桌子都是荤菜，除了摆盘切的番茄丁和包菜丝就看不见一点素，让嗜好肉食的皆月看了直流口水。

皆月同学打开了一盒饼干，把那些夹着杏仁酱馅的曲奇饼干倒在一张精致的白瓷碟上。她又转身从冰箱里把那精致的太妃榛果奶油蛋糕拿了出来，经过了冰箱的冷藏后奶油里夹杂的水分都凝成了冰砾，在乳白色的奶油间闪烁着晶莹的炫光，就像冬天的积雪一样。皆月把蛋糕摆在桌子最中间的位置，让明做的那一桌子可口的菜肴都紧紧围绕着这个珍贵的蛋糕——她紧急给明准备的生日礼物。如果时间允许，她会给明准备一份其他形式的生日礼物的，但自己实在是没想起来今天是明的生日，只好抓紧买了个蛋糕作为礼物给明。

或许可以过几天去台场购物中心给明补一份生日礼物，嗯，就这样！

明毫不拘谨的坐在皆月对面，一把抓下竖在那方桌上的一罐橙汁，拧开盖子，赶忙往玻璃杯里倒个满满当当。皆月趁机切了一大块蛋糕装在盘子里，推到了明的面前。

“生日快乐，亚塔同学。”这次皆月说话时就没有先前那么羞涩。

“谢谢你，皆月。”明说完，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一瞬间，她的嘴里便炸开出浓郁的奶油与坚果的香味。

该说不愧是高端品牌的甜点吗？确实比自己平时买过吃的蛋糕味道要好上不少。

“好吃诶！”明两眼放光，她还是第一次吃味道这么好的蛋糕。

“嘿嘿，喜欢吧！”皆月两手托腮傻笑，笑了几声后自己也拿起了餐具，一叉子就扎在了明做的汉堡肉上，用餐刀切下一大块来送进嘴里。

牛肉饼的肉香和黑椒汁的调味极其浓郁，把皆月这个肉食者的芳心瞬间俘获，当然还有这位少女的胃。兴奋起来的皆月赶忙又吃了好几口，才不到一分钟就把自己那份汉堡肉一扫而空。

“亚塔同学，你做饭真的好好吃啊！”她惊呼道。

“爱吃就多吃点，还有天妇罗你没尝呢！”明说。

“对了皆月……”享用美食的半途中，明问了个疑惑的问题：“你们家今天没有别人在吗？”

“嗯，没有。”皆月说。

“是吗……你爸爸他又是怎么样的人？他平时会像今天一样吗？”明又问到了皆月她父亲相关的问题。

“像今天一样？”

“就是勃然大怒，突然动手把你拎起来那种。”

“不会的不会的！”皆月皋月急忙摆手否认“我爸爸她平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只是因为我今天做了错事！”

“做了错事？难道是指你救了冴英吗？”

在明问完这句话后，皆月她陷入了沉默。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问这个的，但是……”明故意咳嗽两声，紧接着对皆月说道“要不要试试下次发现预知尸体后不管了？”

“那怎么可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皆月听后明显不悦，她怎么肯看着别人死呢？

“还不是担心你！”明讲道“虽然我是因此得救了啦，但是皆月你继续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即使不被他人理解？”

“我……不知道……”皆月回答明时的语速很慢，带着一股明显的迟疑“虽然……很讨厌这样。但是，要是明知道会有人要死去，我却什么都不去做，那样的话就更加……”她垂下头，光是想想都浑身发抖“真要是那样的话，就再也不可能得到爸爸的原谅了。”

“好吧。”明凑到皆月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头顶轻轻点了一下。

“你想怎样做都可以。”明把脸贴在皆月前面，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上“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坚定的同伴在你身边，不要忘了哦！”她用那对金色的瞳孔盯紧皆月，认真的把自己的想法向身边这位有着神奇超能力的少女传达。

“嗯……”皆月红着脸答应道。

被雨水淋湿的迈巴赫停在了世田谷区的一处宅邸前，筱崎小姐停稳车子，轻轻按下按钮将右后方的车门打开，自己从安全带下方的插槽内拿出一柄雨伞。她走到车外撑开伞盖，在阳菜乃的面前微微弯腰，车内的少女便浅浅探出身子。她蹭着腿往车门外挪了挪，因为迈巴赫后座宽敞的空间对于她那娇小的身子有点过大了，裹着白丝袜的一只脚绷直，用玛丽珍鞋那圆钝的鞋尖在车外的积水上浅浅点了一下，确认路面水不深后才走下车子，被筱崎小姐一路护到宅邸正门口。

直江家没请几个佣人，除开宅邸有清洁工和园丁，家里的内务也都是筱崎小姐负责。筱崎小姐既是父亲的秘书，也是家里唯一的管家，不忙于协助父亲的商业工作时，她就会担任家里所有的内务：不限于和各路叫不上名字的亲戚搞好关系、清点账务、安排其他佣人工作，尤其最重要的就是照顾自己的起居出行。

现在自己已经是高中生了，上下学除开极端天气已经不需要筱崎小姐来接了，起床睡觉也不需要她来管，但偶尔她也会跟筱崎小姐撒个娇，因为在阳菜乃眼里筱崎小姐一直是家庭的一份子，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筱崎小姐也非常细腻，总是把自己的一切事物都安排的妥当，连回家的时候都要抢在自己前面帮自己推开宅门。

“欢迎回家，小姐。”筱崎小姐笑眯眯的对自己轻声说道“对了，小姐您的快递今天到了，需要我帮您拆开吗？”

阳菜乃一进门就看到了，玄关的鞋柜上摆着几个泡沫纸包着的快递，应该是自己前两天买的动漫周边到了。

“不必了，我自己来拆就好了。”她对筱崎小姐说道。

“那好。”筱崎小姐温柔的拿起那几件快递递给了阳菜乃“拆包装使用刀具的时候请您务必小心……哦！直江先生正在客厅与客人会谈要事，还请您千万不要去客厅打扰。”

阳菜乃叹了口气，自己抱着那些快递上了楼，她娴熟的拧开自己的房门，把快递们铺开在羊毛绒的地毯上，合上了房门准备拆开快递。

快递的内容平平无奇，大多都是些花哨时尚的动漫周边，徽章、流麻、毛绒公仔什么的，还有一本最新的百合姬刊物。但拆快递拆到一半时有一件物品吸引了阳菜乃的注意：那是一件档案密封袋，牛皮纸包裹，封口处盘着线绳的那种。真是奇怪，会有快递以这种形式包装吗？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快递信息啥的。

但阳菜乃还是打开看了，但里面的内容只是浅浅过了几行字后就让她大脑过载。

里面是一份好几页纸的报告书，阳菜乃刚开始只浅浅读了摘要部分，大概的内容是关于一种叫「尸者」的生物的概况描述。她又往后翻看了几页，主要在讲从这种生物身上提取出的一种类似蘑菇孢子的生成物以及潜在的医疗价值，关于实验的部分提及了许多动物实验甚至人体受试，并附上了许多实验数据统计表和现场照片。

这是什么？我买了什么都市传说周边吗？阳菜乃很疑惑，她不记得自己订购过这样的周边。又看了几页后的她突然注意到报告书的页眉，上面是一家叫榊木塔的生物医学科技公司的商标。

“榊木塔？这好像是财团投资过的公司……”

这报告到底什么来头，是要给父亲的吗？还是说什么别人的恶作剧？「尸者」又是什么东西？说实在的她连这报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搞不清。

直到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她再也坐不住了。

最后一页报告的标题写着“完美产物”，文章主体是一堆晦涩难懂的学术文段，但最吸睛的是配文的一张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黑色高马尾、辰砂般的赤瞳……和皆月皋月长的不能说是完全一样，也能称得上是高度相似。照片上的女孩比皆月更稚嫩，似乎还是小学高年级时的样子，但她眼神冷酷，宛若鞘中藏锋，和皆月平时的神态丝毫不像，从气质上看反而是判若两人。

“这是……”脑中一团乱麻的她缓缓起身，身子不稳的向后跌了两步，摔倒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筱崎小姐怀里。

“小姐，直江先生的东西似乎混在里面了，我来带走。”筱崎小姐轻轻的将阳菜乃扶到床上，顺手把阳菜乃她的房间灯给关上了。她扶阳菜乃坐稳，自己赶忙把那报告书整齐收好，装回了档案袋。她又细致的把封口的线绳盘了个紧实，就像是先前从来没被打开过一样。

“我先离开了小姐，您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话请及时告知我。”筱崎小姐微笑着行礼，带着那封档案轻声慢步的离开了房间，合上了房门。

她刚出房门，回头挡在门缝前将房门关紧，再一回头背后便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位矮自己半头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留着一头过肩的黑长直，额前整齐的公主切盖在柳枝般细长的眉毛上方。她皮肤白皙，嘴唇的颜色和肤色基本一致，两只眼神呆滞又水汪汪的大眼睛下是浓重的眼袋，看上去常年休息不好，虽说如此，女子的长相也算的上是童颜未改，站在一众年轻人面前都显得像个小孩。

女子整理了下自己的白大褂，整个人的打扮看起来像位科学家，又有点像名医生。她对着筱崎小姐眨了眨眼，筱崎小姐便眯着眼笑了几声，将手里的那份档案给到了她的手上。

“白木蓝小姐，很抱歉先前准备不到位，打搅了您和直江先生的会谈进程。”筱崎小姐微微躬身向这位名叫白木蓝的女士道歉。

“无所谓……只要没人偷看里面的内容就行。”白木小姐轻哼一声，转身时撇了筱崎小姐一眼，便等不及的快步下了楼。

“嗯……”待白木蓝走远后，筱崎小姐不安的回头看了眼阳菜乃的房间，她知道小姐看到了那文档里的内容，她也清楚白木小姐带来的报告书会写些什么东西。

“希望不会发展成麻烦的事态呢……直江小姐。”她内心想道。

“哇塞！腿能伸直！”

明整个人躺在皆月家的浴缸里，她把腿踢出水面，尽情的舒展开自己的身体。这还是她头一次泡这么舒服的澡，整个身体在浴缸里想怎么躺就怎么躺，不需要把腿收起来攒成一团，不禁感慨道“独栋房子真宽敞呢！”

她和皆月已经用完了这顿美味难忘的生日宴，现在俩人正在洗浴，打算先洗干净身子再去打游戏到深夜。皆月很慷慨的让明不必拘谨，自家的浴室随便用，而明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间的浴室，居然都能放下供两个人同时泡的浴缸，这在她家简直不能想象。

“嘛，和亚塔同学的家比起来确实大了些～”皆月一边拿浴花擦拭着身上的泡沫，一边和亚塔明聊着天，很是惬意。

明突然红了脸，扭过身子来凑到了皆月身边“呐，以后可以不用「亚塔同学」这个称呼吗？有种生疏感，而且我不喜欢我的姓氏。”

“诶？那怎么……”

“皋月。”明弯着拇指点了下皆月皋月“明。”又回过来指了下自己“用这种称呼方式不是更简洁吗？”明开心的对皆月说道，而作为听者的皆月当即羞涩的不敢回过头看明。天哪！她想要这么亲密的互相称呼吗！原来自己和亚塔明她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还是觉得好害羞……

她打着哈哈，掩饰着自己的羞涩。她怕自己不回答明显得尴尬，便转移话题聊起了冴英“这么说的话，你和班长她也互相用名字称呼呢！”她支支吾吾的说着。毕竟在日本，只有非常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互相直呼名字，而不是以姓氏代称或是称呼全名什么的。

“那个啊……我和冴英她以前就认识，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两个同班。”明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俩关系好的契机还是因为共同点是都有一个混蛋家长。”

聊天的气氛忽然间就沉重了起来，让皆月皋月不禁哀叹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皆月凑近了明一些，对明问“明，你最近联系到你妈妈了吗？”

“还没有啊！不过倒是前几天从我爸的手机上搞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只是拨过去后是语音信箱留言。”明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两只不安分的腿也在浴缸的水里踢了几下表示不满。

“那不是进展迅速吗？”皆月感觉有点欣喜“班长她要是也能多和班长的父亲相处而有机会远离她妈妈就好了。”

“不可能的。”明说道“冴英她父亲已经在好几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没准你还看过新闻呢。前警视厅警视总监遭遇严重车祸那个新闻……咱们那会大概还在上小学。”

“她可比我还没希望离开这个悲惨的家庭啊。”明锤了下贴着瓷砖的墙壁，一想到先前冴英她妈妈说出的那些鬼话她就来气。

“对了，说来也巧，你还记得你之前说我爸手机密码会不会是我的生日。我那天晚上偷出手机来，试到最后一次机会后发现确实是……”明捂着脸，想到这件事就有点头疼。

皆月正想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明放在浴室外面的手机就响起了电话铃声，那旋律刚响就让一旁的皆月自然而然的跟着哼了出来，是西野加奈的《トリセツ (恋爱使用说明)》，那部很有名的爱情电影《女主角失格》的主题曲。

“唉真是的，我去挂掉！”明下意识以为那是自己父亲打来的电话，毕竟这种时候能给她打电话的也就剩那个控制欲很高的臭大叔了，估计现在正在家里勃然大怒自己为什么不回去了吧。

皆月打开花洒，冲洗着身上的泡沫，正洗到一半，明又拿着电话惊叫着跑回了浴室内，只听她一直喊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可给皆月吓了一跳。

“不会真是你爸的电话吧！”皆月惊叫道，要真是亚塔明的父亲她都不敢想明回去之后会被怎么样了。

然而明只是摇了摇头否认，她举起手机，把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呈在皆月皋月面前，生怕皆月皋月看不清屏幕上的内容。

“恰恰相反。”她说道，脸色红润，看上去已经要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但又有些许紧张。而此刻皆月也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那位来电显示人，是亚塔明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