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爆炸

第六章 爆炸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还在耳膜内疯狂震荡，紧接着是天花板的呻吟、玻璃的爆裂和人们绝望的尖叫。浓烟如同黑色的巨兽，迅速吞噬着展厅内原本明亮的光线和清新的空气。

秋山澪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伊藤仁，随着人潮向出口方向涌去。刺鼻的硝烟味和东西烧焦的气味呛得她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连忙拿出随身的手帕捂住口鼻。

“跟着我！快！”伊藤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试图在混乱中开辟出一条路。

通往一层的宽阔楼梯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疯狂逃命的人群像决堤的洪水般向下倾泻，狭窄的通道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推搡、挤压、哭喊、咒骂……秩序荡然无存，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澪被挤得踉踉跄跄，几乎站不稳。就在她艰难地跟在伊藤仁身后，试图往下挪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被人群撞得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疼得哇哇大哭，而周围是无数双匆忙逃命的腿，根本无人顾及她。

“危险！”澪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松开了伊藤仁的手——他正全力往前挤，甚至没有立刻察觉。

“等等！”澪喊了一声，但她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巨大的喧嚣中。她逆着人流，奋力挤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将她护在怀里。“别怕，没事了！”她大声安慰着，试图抱起女孩。

就在这时，一根被爆炸震裂、燃烧着的装饰横梁从上方轰然砸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四溅的火星，巨大的柱子重重地砸在楼梯口前方的走廊上，彻底堵死了通往下方的主通道！

伊藤仁的身影已经被人流裹挟着消失在了下方的转角。澪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抱着小女孩，被困在了这条火焰正在蔓延、浓烟越来越重的死亡走廊中间。后退是熊熊火海，前进之路却被彻底阻断。

“姐姐…我好怕…”怀里的女孩瑟瑟发抖，哭声微弱。

“别怕，我们会出去的。”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观察四周，发现那根倒下的柱子与尚未完全坍塌的天花板之间，似乎有一个不大的三角形空隙，或许…足够钻过去。

“你看那里，”澪指着那个空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你能从那里钻出去吗？出去之后就一直往下跑，千万别回头！”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那个缝隙，又看看澪，点了点头。

澪用尽力气，托举起小女孩，帮助她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个狭窄空隙。“快跑！”看到女孩成功钻过去，开始向下跑，澪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更大的绝望笼罩了她，她没有多余的力气爬上去。火势越来越大，热浪灼烧着皮肤，浓烟几乎让人窒息。她唯一的手帕，刚才已经给了那个小女孩让她捂住口鼻。此刻，她只能用衣袖徒劳地掩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

视线开始模糊，头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昏沉。意识像退潮般一点点抽离身体。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实地逼近。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身体沿着灼热的墙壁软软滑倒的瞬间——

一声嘶哑、焦急、却穿透了层层喧嚣和爆炸余响的呼喊，隐约传入她几乎失灵的双耳。

“澪——！！！”

那声音…好熟悉…是幻觉吗？…是死前的幻听吗？…

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模糊摇晃的视野中，一个被浓烟和火光勾勒出的身影，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不顾一切地朝她冲来！那人脸上布满黑灰，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绝对坚定的光芒。

是谁？…

这个念头刚浮起，她就已经被卷入一个颤抖却无比有力的怀抱。那怀抱带着硝烟、尘土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找到了…”耳边响起的是极度嘶哑、气若游丝，却又带着巨大如释重负的哽咽声。

紧接着，上方传来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死神狞笑的断裂声！又一块因持续燃烧而失去支撑的巨大天花板装饰石板，摇摇欲坠了片刻，终于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狠狠砸落！

那个抱住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用尽全力向旁边翻滚，并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呃啊——！”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头可能碎裂的可怕声音，重重砸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澪感觉到护住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颈侧。

巨大的冲击和震荡，以及极度的缺氧，让她最后一丝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昏迷前，她最后的感知是那个保护着她的怀抱温暖而熟悉，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白色天花板和消毒水的气味。

秋山澪花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医院病房。

“澪？你醒了？”旁边传来一个关切而略显疲惫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伊藤仁坐在隔壁的病床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左边肩膀处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着夹板，看起来伤得不轻。

“伊藤前辈？”澪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依然疼痛。

伊藤仁往她那边靠近了些，却因牵动伤口而微微蹙眉，“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有些吸入性呛伤，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记忆如同碎片般逐渐拼凑回来——爆炸、混乱、人群、小女孩、倒下的柱子、浓烟、烈火…还有…那个在最后时刻冲过来抱住她的身影…以及那声模糊的“澪”…

她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那块砸落下来的石板…和那个为了保护她而承受了重击的肩膀…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伊藤仁受伤的肩膀上。

“是你…救了我出来？”澪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颤抖，“我记得…有东西砸下来…”

伊藤仁的表情微妙地停顿了一瞬，脑海中闪过当时混乱的场面，那个栗色短发女孩背着澪从火场中走出来的身影…

他并没有直接承认，只是避重就轻，语气温和地安抚道：“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没事。”他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番话语和举动，在澪听来，无异于默认。原来在那样危急的关头，真的是他不顾危险折返回来救了自己，还为此受了这么重的伤。巨大的感动和暖流瞬间淹没了她，之前对于这段感情的那些不确定和平淡感，在此刻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谢谢你…伊藤前辈…”她反握住他的手，眼眶微微湿润，“你的肩膀…”

“不用担心，会好的。”伊藤仁笑了笑，似乎很享受她此刻全然的依赖和关怀。

…

澪醒来后，当天下午就在医生确认后出院了。而伊藤仁因为肩膀的伤势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出于愧疚和感激，澪几乎每天都会亲手煲汤，送到医院探望伊藤仁，细致地询问他的伤势，陪他说话解闷。伊藤仁也乐得享受她的温柔体贴，两人的关系似乎因这次“患难与共”而迅速升温。

然而就在楼上的某间加护病房里，田井中律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左肩处打着厚重的石膏，依旧昏迷不醒。雨宫千音和几位同事正焦急地守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