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125年9月4日 “冬日遥才是危险”

谢半夏推开店门，见到门口都是些挂着西装披着外套的工作人员。她就知道自己大概来对了。

“老板，菜单上的都给我来一份。嗯，我吃得完。”

柜台后，脸上带着大块烧伤疤痕的大婶瞪着眼将菜单拿了进去。谢半夏甚至都还能听到她惊讶地说：“有个小姑娘全点了一份。诶呀不是，她提前付了钱的........”

谢半夏不想理会，拨弄着合理面具上的卡扣，将下半部分顺着插槽固定在上半部分。坐下就撑着脑袋看着“清水小屋”的招牌发着呆。好物灵的名字，老板是物灵人？吐槽完就已经把这店名忘得干干净净。

最近半个月，每次她完成冬日遥给她的任务，回来之前就会顺路在乌春城各个小巷子里“探店”。她探店也很奇特，在路边看着就大的连锁店不去，名气好的网红店不去。专门去一些小巷子里，找那种看得顺眼的小店。然后看也不看菜单一眼，就把菜单上的菜全点一遍。慢慢吃到冬日遥给她设的“门禁”。

正当她发着呆。一盘盘小炒端了上来。大火爆炒的青椒丝配上炒肉，有些微焦又油光透亮，不健康但是很入味。卤成黄褐色的鸡腿软软糯糯，可以一嘴下去咬下满嘴的肉。包着猪肉青菜馅的云吞小小一个，但是一碗汤里全是混沌，里面的青菜清脆，猪肉紧致........比起那些大饭店奢华原料做出来的珍馐相比。小饭店卖相不一定好，但是味足，量大。轻轻吹几口，然后嗷呜一口全咬下去。说不清有多痛快。

这一口就是为了今天跑断的脚吃下去的。她愤愤不平地念叨着。

从送文件到各个部门到给下属据点催工收钱，各种各样奇怪的工作被交到她头上。种类多得不说，任务量也是每天都在增加，上下两个地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谢半夏都快把这座城给背下来了。

“诶，陈先生也来这里啊。”

“是啊，吃惯了。”

后面两个年轻的职员围着一个看起来老一些的员工走进店里。年轻人还将西服整整齐齐地套在身上，老员工已经解开了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将领带拉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口。披挂在肩膀上带有三瓣梅花标志的西服外套，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冬家，梅花不仅仅是被作为家徽镌刻在那大拱门之上，也是划分工作等级的标志。最完整的六瓣梅花只有三个人，而谢半夏的面具上有冬日遥特授的五瓣梅花。三瓣梅花则是部门组长的级别。到此之后已经算有一官半职，算是冬家里算是有些权限的资深员工了。

而且，她知道这个走起来摇摇晃晃的行月族人。

他们互相寒暄着，大概是真的是碰巧撞见。只听见那挎着大肚子的老职工用自己的鼠尾巴擦了擦头上的油汗，大手一挥：“什么使不得的？你是觉得我没钱付？坐好。”

谢半夏竖着耳朵听着，咽下小心剥开的虾仁。虽然店家也有剥壳虾的选项，但是谢半夏总觉得别人剥得不干不净。

“出来工作，就是要互相帮助嘛。今晚我请你吃饭，明天你帮我的忙。这样对谁都好嘛。”“陈经理”拍了拍新人肩膀：“好好干，一起为了冬家，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努力哈。”

之后两人好似打了鸡血：“好！”“陈经理说的是。”叫着，三个人一起举起杯子。颇有种聚头的感觉。

他们各种吹水吹牛谢半夏没有任何兴趣。什么豪言壮语对于谢半夏来讲也过于幼稚。不过“陈经理”时不时应着“你说得没错”“那就加油吧”类似的话让她莫名其妙有了既视感。像是学到了某个人的精髓。

“黄金之梦才是冬家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你在说什么，明明西山家和他们的那群狗才是。攘外必先安内！懂不懂！”

两个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谢半夏将白切鸡在满是蒜末辣椒的酱油里点了点，味道冲得上头。

“比起这两个，我倒是觉得冬日遥才是冬家最大的问题。”

不用看，光是听到后面两个人的喊声消失，都能想到他们脸上的错愕。

“比起她，冬日远才是冬家最好的领导人。他才是真正的领袖。”

哦哦，原来是说这事。两个年轻人反应过来，陈经理原来是兄长派，立刻跟着应和起来：“我也觉得。”“就该如此。”而谢半夏只是将炸油饼咽下去，想着“果然这种东西再怎么做都是千篇一律，干巴巴的。”

等到他们“我们.......先走了哈，陈经理……”谢半夏的桌子上也才刚刚吃完。陈经理又用尾巴卷着布擦了擦汗，没再动剩下的菜。外面的灯火已经亮过群星，店里的人也只剩下他们两个。

“美女，喝一杯吗？”“没兴趣。”

标准的搭讪标准的拒绝，然而对面却死不罢休。

“不是，看美女面熟。在那里见过。大不了我请你嘛。”

“我看到你最后让他们付了一半的钱。”

嘴上说着请客，把便宜占了。结果最后却没有付出该有的代价。她厌恶如此操弄话术之人。

“这.......”陈经理涨红了脸：“我这不是没带够钱嘛。”

谢半夏挑了挑眉，她真的越看越觉得他和那个人有着莫名其妙的相似度。只是他远远不到家。这么想着她把最后一口汤面巴拉干净。擦了擦嘴转过来：“我知道你。陈元宝……嗯，我觉得你应该配不上先生这个词，所以免了吧。”

陈元宝的脸上闪过惊讶，变成狠毒，最后变成冷漠。他作为冬家幕僚，作为宣传部二科副科长，他主管的是有关经费管理上报之类的事情。属于那种把名字和照片挂在官网，线下都没有多少外人认得出来的那种职位。

他很明确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就算谢半夏此时不戴着合理，他也认不出她来。他这种人本来和谢半夏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谢半夏却知道她。不是因为能力，地位，或者其他。而是因为他身上同样流着罪人的血。

“欸，别猜了。我知道你是归冥潮的会员。”

闻言，陈元宝宽大的脸上出现难以言喻的惊骇之色。连连后退几步，话都说不利索了：“您.......您您是鬼差还是判官？”

负者的信息保管自然是归冥潮最为看重的方面。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归冥潮本身有着凌驾于国家之上的实力或者是认为没有告诉凡人的义务。恰恰相反，这样的措施是为了保护一半以上负者的安全。

就像是那台放在柜台顶部的电视上所播报的那样，“三个负者参与了车祸救援现场，合力将车辆抬起来，挽救了驾驶员的性命。”大部分负者就只能做到诸如此类的“神迹”。比一般人耐力更好一点，比普通人注意力稍微高一点。除此之外他们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而这样一群与其他人不同又略强于人的“人”，如果不加以保护，会遇到历史上人类对待类人做的那些事情还恐怖的迫害。

因此，归冥潮能看其他会员信息的人寥寥无几。一个几千几万人城市也就那么几个判官鬼差能做拿得到，而且那些多是执行组织裁决之人。能活着见到基本上也不能活着说再见了，也难怪为什么他会这么紧张。

谢半夏擦了擦手站起来，“心虚亦是罪孽深重的体现，我的同类。”

他那个名为“测距”的异能就只能准确地估算距离长度而已，对于她而言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可惜这些人是归冥潮要保护的对象，是她作为执行要保护的“普通人”。

“如果你内心坦荡，便不会惧怕审判到来。”

“你内心有鬼。”

短短几句，她就将他逼至墙角，动弹不得。她杀过太多人，自然知道哪些人会在感觉自己要死的时候暴露本性，于是她毫不吝啬自己杀意：“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冬日遥才是所谓的威胁。”

她本以为这句话会成为击溃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结果闻言，这个行月族人擦了擦汗，眼里的迷茫全都消失不见：“因为冬日遥绝不是一个好的领头人，她会害了所有人。”

“我在救这个国家。”

他说的是真的，至少是他所认为的真相。那种将知道尽头会是死亡的表情，无论何时都让她无法理解。

“那个……那个……”旁边突然响起来一个软糯的女孩音。两人一起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狸奴女生，竟然敢在谢半夏发火的时候打扰她。

“那个……我给你们加可乐，不要吵架好不好……”那女生都弓着背，黑色的猫尾巴都害怕地炸起毛。却还是颤抖着想要把两人隔开。

谢半夏叹了口气，知道已经吓到了别人，而且这个人也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她揉开眉心，转头对着前台的阿姨说了一句：“配菜不错。”走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家店忘记在了脑子后面。

“欸！您的可乐。”

谢半夏顿住了脚步，犹豫一会还是走回来双手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