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125年9月9日 公义局,公义家,以及公义扶苏
谢半夏侧身看着飞袭过鼻尖的子弹,顺势举起手中手炮一样的手枪,将掩体连同后面的人一同击碎。后面响起慌张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脑勺挨了一刀,稠浓的液体倒灌进脑室。然而她却一步也没有动摇,就像向前伸出手一般,将手臂倒转一百八十度,抓住那个人的手腕,一只手举过头顶,“咚嗙”地砸碎在自己面前。
“啊,愿你也能够去往冥海。”谢半夏握着镀银的徽章,让脸颊上白的红的液体侵染其上残缺的月亮。就这么站着,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像是在公园里看着湖对面的小孩用木棍当着用手当枪乱敲乱打一样:“还打吗?”希望他们识相点。
可惜兔子逼急了也会跳墙,那些人就算吓得空洞了眼睛,却还是举起枪。妄图凭借着复杂的货架发起反击。只见一个圆柱形的东西被丢在脚下,“啊,连震撼弹都有啊。”说完就被强光闪的眼睛发白,耳边是尖叫一样的嗡鸣。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依然能听到,听到对方嚎叫着冲过来。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手臂却往前挥,将那人打翻在地。等到光障消失,周围出奇地安静。
不仅仅是那些嗑药的东西,就连才跟上她的支援也是惊讶地目瞪口呆。他看到这个女人旁若无人一样地一边把插在头上的刀拔下来,一边给那些人铐上银手镯。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除了脸上的血迹。和平常在警局里冷眼嘲讽所有人的嘴臭美人没有一点区别。
这就是谢半夏的负罪,如同旧日神明一样的身体素质和身体控制能力。简单的效果却极其有效。要知道在酒馆里的传言之中,其他执行要不是可以让大海沸腾,要不就是预知未来,迷惑众生之类的。而分之执行作为纯粹的身体强化类负罪,比不上其他执行那般那样神奇,却与他们同列,并且有着“死神”“引渡人”这样的称号。
无能为力的绝望,远比未知更能击溃内心的防线。
谢半夏已经完全习惯这样的表情,她心里想的是还好酆都不在这里,不然又得给她骂一顿。他不喜欢自己只靠蛮力去战斗:“别光看着,动起来。”将缴掉的手枪放到小队长手里。
这个先锋队队长名叫黎殊安,除了先锋队队长之外,她的另一个身份更加广为人知——公义局副局长。此时黎殊安神色复杂地看着谢半夏。她自然听前任家主说过谢半夏很强,却没想到,她已经远远超过了大众眼中对负者的认知。
不怕刀剑与子弹,接近如同鬼魅的速度和神罗的力量。如果公义局要处理这样的负者,究竟要牺牲多少条人命?
谢半夏仰头看着黎殊安的竖瞳,还以为她又要训斥自己,有些不耐烦:“他们自己要打,我为什么要留手?明明对方拿着的武器已经远超预期了,还犹犹豫豫的早晚有人死你信不信........”
黎殊安被她这突然的自辩说得一愣:“啊........嗯,我知道。”谢半夏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听见她补充道:“这次不会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你还想追究我的责任?谢半夏被公义家的“绝对正义”又一次搞无语。她想起前几天跟冬日遥去博物馆的时候,她向自己介绍公义家的由来时是这么说的。
“你看这幅石画,是不是拿着剑的人走在最前面?明明前面的人被怪物贯穿也依然没有人后退。因为,传说公义家是最先来到乌春城的家族。也是受‘公义’观念影响最深的家族。对于他们而言,比起自己的生命,绝对的公义才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东西。所以即使是同伴死亡,他们也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犹豫。”
谢半夏欣赏他们的纪律,因为在战斗中,片刻的犹豫意味着很可能会错过机会。她看不爽的是,如果死亡之后会失去一切,那么所谓正义又怎么可能比生命更珍贵?
加上她肯帮忙纯粹就是因为冬日遥的指示,她真想不通,他们到底是怎么凭借理想主义活到现代的。
不过她后面她倒是知道了,因为公义的领导者一脉也是负者。虽然不怎么强,但是至少也是普通负者抬头仰望的仰首,笼络人心这一块!能力上有先天优势。
工作加上还有部分认同的观点以及对强者........即使只是强过一般人的喜欢让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配合着公义局的所有行动。
但是,除了那个人之外。
隔壁传来连续不断的枪声。谢半夏瞳孔微缩,立刻跑出来。隔壁的警察在破门的时候,房间里的人突然向门板开了枪。门口的警员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挡住身后的局长。子弹就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胸口。她看到他胸口的衣服一瞬间染红,知道那个位置正对着的是人的心脏。
“都给老娘闪开!”她的嘴比脑快,身比嘴更快。两步飞进房间。只听见“咚咚”几声闷响,房间瞬间如墓地一般寂静。她出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血腥味更重,没有任何差别。
门口那个刚上任不久的警察局局长,正在拼命摁着刚刚为了救她的警员胸口,要哭了一样为他止血。那副不成器的样子,让谢半夏想到了她开始时的作战动员。
那时候谢半夏倚在会议室的门框上,就像是一个只是路过,饶有兴趣的听众一般,斜眼看着那个在投影器前盯着稿子的小姑娘。看着她吞吞吐吐地念着稿子:“嗯.......虽然,和刚刚说的那样,还不知道具体的装备和武器来源。但是这次........将会是对于邪|教的作.......额,第一次作战,表明我们为了公义献身的决心。”
最后还是这个副局长接过了稿子,才让这次誓师没这么难看。但是也让她明白了,这个人并不能成为领导所有人的存在。
“他死了。”谢半夏的声音比尸体还冷。
公义扶苏没抬头,掌心死死压着警员胸口的弹孔,仿佛这样就能堵住家庭破碎的声音:“急救队……马上就到……”
谢半夏突然抓住她的后领,一把拎起。谢半夏走到那个局长面前,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在她的手离开警员胸口的那一刹那,她看到这位局长眼底的光崩碎,如同自身也被关入监牢。公义扶苏被猛地拍在墙上,疼得闷哼一声,却依然攥着那枚从尸体手中抠出的警徽——雕着衔着古剑的豺狼的徽章已经嵌入她掌心。
“你看清楚!”谢半夏扯开警员的制服,暴露出胸腔塌陷的伤口,“心脏都碎了!你他妈在救谁?救你自己那点‘绝不放弃’的自我感动?!”
“这都是因为你下的命令,没有告诉我就让他们去死。”
公义扶苏的瞳孔颤了颤。她当然知道救不活,可她不会忘记。忘记她第一次行动,面对那个女孩伏在亲人身上绝望地哭嚎:“如果你能来得更快一点,如果你能做什么。”她退却了。
“我是局长……至少、至少要让他的家人看到……”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
谢半夏突然松开手。公义扶苏跌坐在血水中,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行,你继续。”谢半夏甩了甩手上的血,溅在公义扶苏的肩章上,“等黄金之梦的人杀光你手下,你还能给整个警局办集体葬礼——致辞我都替你想好了:‘他们为公义而亡,死得其所’。”
公义扶苏猛地站起来,警徽上豺狼的长剑刺破掌心:“你以为我想写死亡报告吗?!但我不能变成像你们一样!”她指着门里那个卧底的尸体,他在谢半夏冲进去之前还有救的:“为了所谓的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就提前放弃了他们的命!”
谢半夏眯起眼,她仿佛听见了风声。公义扶苏的轮廓在眼前晃动,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女重叠。她也是这样对男人叫道:“如果不能救他们,那我们究竟有什么用?”而那位大人关上门,声音比冰窟更冷:“如果你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那牺牲自己保护别人的行为只是一厢情愿。”
“黎殊安!”公义扶苏突然冲着赶来的副局长喊,“把急救队叫去优先处理重伤员!还有……”她顿了顿,扯下肩章擦净警徽上的血,“在牺牲者名单里把他的名字加上。”
她看到她不打算继续话题,心中烧起一股阴火:“我听说你们是不怀念死者的国度。还以为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能够看懂什么东西才是重要的,”她咬着牙,试图越过黎殊安的手臂,挥舞着拳头,恨不得把她看到的那些摆到她面前让她明白:“难道你以为这帮人是因为荣誉才跟着你的吗?他们........”
然而话音未落,副局长的狐耳和谢半夏同时转向同一个方向,只听到“停下”“放弃抵抗”几句话。抓着名册的人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撞开了走廊尽头的门。公义扶苏正好挡在谢半夏身前,而一旁的副局长却反应极快,立刻举起了枪,“砰砰”开了两枪却只打中了肩膀。之后墨青色的影子掠过,连门带墙撞碎,却没有见到任何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就这样跌入一个本不该空无一物的房间中。
“什么情况.........”谢半夏自言自语着站起身,看着这个没有窗,和仓库一样的房间。一面水泥墙上面有一个整齐的正方形切口,她摸了摸,和刀切豆腐一样平整。又试着随意开了几枪,却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回音,就是平整的墙面。真是奇了,地上的灰尘斑驳和血迹还在,但是压在上面的东西却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下一个冲进来的是公义扶苏,她同样疑惑着房间里为什么空无一物。
“估计是异枝科技。”谢半夏盯着房间各个角落
公义扶苏变了脸色,抬手拦下所有企图进入房间的警员:“别进来!把东西丢进来!”
一下子所有人如临大敌。将防护服丢进去,守在门口不敢进去。仿佛里面有什么炸弹一样。
要知道,单纯的爆炸就能被人类玩出众多花样。若是空间切割,时间加速等等神迹被用于杀人,那场景该有多恐怖。
还好。异枝科技概念的创始人谢鸢和岁并偕,在发明出第一个人造异枝造物之后就立刻开始研究能够隔绝异枝科技影响的装置——“旁观者布料”。
两人套上防护服。开始检查室内各个角落。可是所有东西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反而离奇。
“朋友,这里有痕迹。”公义扶苏摸着腻子墙。感觉到墙壁上好像有什么极其规律的刀痕。
“什么东西?”谢半夏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结合之前发现的切口,想着会不会就是时空切割之类的东西。
“不,好像没关系........”公义扶苏仔细摸了摸,沉吟道:“好像是........花?水?额.......”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她突然被推倒在地,肩膀都摔麻了。她刚想斥责她又发什么疯。抬头却看到谢半夏掰掉了自己食指的指甲,用自己的血在墙上描画着,眼睛里震颤的惊恐难以言喻。即使全身在颤抖,她的手指依然很稳很快。鲜红的血随着重力逸散,殷红色的字随着她的心跳呼吸着。
一朵梅花在倒悬的大海之下,如血月睁开眼睛。而它旁边是一行小字。
“罪不可赦之人,狂欢结束之时你必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