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125年9月11日 黄金之梦的底牌?
路边一个脏乱不堪的巷口,一个身材高挑的阿紫人靠在巷口。头上的狐狸耳朵在头上转来转去,已经在对方开口之前,提前拒绝了无数个想搭讪甚至要价的男人。可惜他们没一个认出那个墨镜下的棕色竖瞳,不然他们估计就是切掉都不愿承认自己是曾经找过她搭讪的p客。
黎殊安正在自愿加班,陪同冬家的特遣队员四处寻找着黄金之梦的情报。
作战结束以后,他们一起清点伤员与俘虏。警员一死十二伤,逮捕二十八人。作为一次遭遇了非常抵抗,敌方有着非常手段的突袭中已经非常优秀,虽然最后那个人手上的花名册以及储备在那个据点里的黄金之梦药剂凭空消失。但是作为一次“向不义宣战”的行动而言已经足够了。
然而黄金之梦所持有的武器和技术超出预估,还有冬家并没有像是承诺的那样立刻跟进相关立法……种种反常让黎殊安有些不安。总觉得该是好事之后坏事频发的时候了。
比如现在,那个离奇消失的原因,他们怎么也没有头绪。倒不是因为完全没目标,而是一旦考虑异枝科技,那可能性可就太多了。不说别的,就说谢半夏面具上的“合理”。如果把合理做成的涂料涂满全身,是可以做到谁都注意不到的。
摆动的狐尾还不够二十下,巷子里边有人踏着极响的步伐,啪嗒啪嗒,小跑一样地走着。光是看她扯开车门的样子就知道她烦躁得不行:“不行,她说未授权。”
谢半夏口中的“她”自然指的就是那个他们组织里的“官方中介人”小圆儿。看来酆都并不打算介入此事。
“还是得慢慢来,”黎殊安跟着她上了车,拿出一块口香糖递给她:“吃吗?”
谢半夏瞄了一眼,还是接了过来:“鬼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
这种“凭空消失”的原因,她其实有一个想法,但是想法始终得不到验证的感觉令她无比郁闷。
黎殊安耸了耸肩,手搭在方向盘上。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归冥潮会站边。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组织可能并没有公义家预判的那般简单:“我们也在查进出口货物,可惜西山家并不欢迎我们进万兴港。”
谢半夏掰着手指,很是不爽:“是啊,商人就和路边的野狗一样,看到吃地扑上去,看到人来就龇牙,看到强的咬一口,咬不过才会跑啊。”
黎殊安看着外面积聚起厚重的黑云,知道这不讲理的世界又要摆起臭脸:“目前,你有什么思路?”
谢半夏不太喜欢讨论情报那个真那个假。因为错判的代价就是生命,不如每个都信,都去防一手。
但黎殊安他们却没有那种能力。凡人的容错率比谢半夏低,低太多。他们必须一个一个排查,因为他们没有心力去思考完所有可能的危险。
“会是掩盖住了吗?”
谢半夏摇摇头:“子弹打在上面,是空的。”
黎殊安沉默了一会:“那可能是折叠了吗?”
谢半夏还是摇头:“再折叠,也是占位置的。房间里面外面看着没问题。”
“清除呢?”
“有可能。荧罪的‘创造地狱’就可以做到。”这也是她不敢确定的因素之一。
得到了一个答案,黎殊安却不敢高兴。前面的红绿灯刚好变成红色,她们直行还走不通:“那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有,荧罪还有一个叫以诺门的科技,可以瞬间传送。物灵有‘常世之国’可以把东西存到另一个空间去。哦,万含还有一个太虚之境也是同样效果……”
黎殊安敲了敲方向盘,抱着自己的尾巴顺着毛:“那换个思路,那个那幅画。你有什么头绪。”
她记得谢半夏当时浑身颤抖,直觉知道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极端的兴奋。就像快饿死的狼终找到了猎物。
“所谓罪不可赦之人究竟是谁。还有那个标志,上面的梅花是冬家家徽的画法。可是下面的波浪……我觉得你知道。”
谢半夏嚼着口香糖,犹豫片刻:“我只能说,如果你想走这条线,你只会一无所获。”毕竟自己找了几年,才终于再一次看到这个纹样的海洋和构图。留下这个图案的人,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藏得更深。
黎殊安看着红灯变成绿灯,手指敲在方向盘上,想换一块口香糖了:“也就是说,还是只能先把那些人给审出来。”
“就那样审,能从那帮嗑药的嘴里弄出什么来?”谢半夏“咚”地重重地拍了一下车门“都跟你们说了多报两个死人。结果现在一个都不能打。”
黎殊安想起公义对他们的劝诫,以及公义局千年来的誓言。叹了口气,尾巴卷起来。有些纠结,却也坚定:“我们不会做那种事。”
我们不可能做这种事,做这种事就代表我们就愧对“公义”二字。
谢半夏知道,却也不认为理想正义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屑地哼了一声:“只是那样更快。”没有继续说下去。
“更快或者别的理由都无所谓,”黎殊安把车载收音机声音调大,这东西她听一整天了:“我们的牺牲从来都不是为了真的把恶行除尽。你和扶苏都不懂这个。”
“六,”谢半夏看着周围破败的景色逐渐远去,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们死得挺没用的。”
黎殊安握紧方向盘,她已经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了,甚至自己也曾经说过很多次。只觉得有种莫大的悲哀,又只能不予以争辩:“冬家接下来有什么行动?”
“冬家........”谢半夏看了看手机:“哦,发过来了。”
话音未落,收音机里播报着今日冬家家族会议的结果:“前几日公义家对黄金之梦的清剿行动得到了冬家的认同。冬家家主冬日远表示,认同公义家的正义之举,并会配合公义家的一切搜查行动。同时倡导玄戒人民积极向当地公义局举报非法宗教组织的活动........”
两个人仅仅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水汽。谢半夏伸手在窗外,她能感觉到黏在手上的水汽正在向她预示一个简单的未来。
她得把嘴里没味的口香糖咽下去。
“冬家,不打算支援公义家吗?”
谢半夏还是第一次听到黎殊安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着话。
“我不是支援吗?”谢半夏手上果然溅上雨点,便拿了回来:“我的佣金可不便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根本就不是……我亲自去问冬日遥。”黎殊安话音未落,谢半夏的手机适时响起,一看备注名“没话说”,就知道是那个说冬日遥三个字就会闻着味来的大小姐。立刻嫌弃地递过去给黎殊安:“你看,只要你想找她,她就会来找你,奇得很。”
黎殊安无视她的补充,将车停在路边:“你好,我是公义局副局长黎殊安。”
“下午好,黎局长。”
谢半夏偷听着他们的电话,那个柔和的声音激起心中那种本能的不安,又开始搅得她心神不宁。
“我有话就直说了,冬女士。您远远没有做到您所承诺的条件。”
“我知道,我这边遇到的阻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为此我向您抱歉。也向扶苏道歉。”
她说得诚恳,好像所遇到的事情的确在她意料之外。但是事已至此,黎殊安也不可能说结束与冬家的合作。从前天与黄金之梦宣战开始,公义家与冬家........或者说和冬日遥早已经站在同一条船上。
她安慰自己这种事情固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再大风雨也只能垂下耳朵叹口气。
“这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我希望您能尽快向公义家提供援助。而不是单纯地配合或者只给一个人。”
一边的谢半夏撇撇嘴,不是很满意她的说法。什么叫“只是一个人”?你们全部人打得过我吗?不过这些都在心里。
“请相信我黎局长,我亦是听过他的理想的追随者。我会坚定地与你们站在一起,就像三足之争时公义家选择与我站在一起那样。”电话里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我会提供所有我知道的情报作为补偿——黄金之梦武器来源,以及那个人和房间里的东西神秘消失的原因已经查清楚了。”
“是以诺门。”“以诺门对吧。”
谢半夏和冬日遥的声音同时响起。黎殊安皱了皱眉。
然而这个异枝科技的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异枝科技如此神奇,能被攥在手里的自然不会轻易出借,看来黄金之梦不仅仅是一个地下教会这么简单。必然跟另一个国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可能代表着荧罪在重新联合,开始再一次将手伸进别的国家之中。
与黎殊安不同,谢半夏懒得想这么远,国家之间的斗争也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因为早就猜到了答案,故而有些得意:“你看,我就知道吧。那群人既然有黄金之梦,能做到这种事情就肯定是以诺门。”她是说给电话那头听的。
“好好,这次算你赢了。”电话那边有些笑意。不过黎殊安并不想听她们两个“打情骂俏”,干脆地将手机还给了她。公义家并不像是谢半夏一样知道黄金之梦和荧罪的关系,才果断同意了对黄金之梦的作战。与荧罪对立是意料之外的代价,但是现在退却已经不可能,怎么解决以诺门才是头等大事。
“黎局长。”
就目前荧罪展示过的用法来看,以诺门的传送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教廷会给你一种叫作“赎罪券”的东西,然后走到一个固定的地方,就可以把身边的所有行李传送到名叫“门扉”的固定中枢周围。而传送方法,传送条件等等皆是不明。
这是应对异枝科技的大忌。
“黎殊安。”
黎殊安回过神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怎么了?”
谢半夏上下翻了翻文档,将手机收回口袋:“冬日遥说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希望我们能够在这段时间里继续搜查和治安维护。”
“嗯,好。”黎殊安的手指在方向盘如浪潮一样敲着,像是在想什么。又开了一块口香糖:“那就先这样,我跟扶苏讲一下。”
汽车重新动起来,不过这次没有刚刚起步的时候那般快。下班的车流堵在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雨伞堵在淅淅沥沥的雨里。不耐烦的喇叭声时不时响起,这天气实在是闷得有些慌了。
同样闷还有两人之间的气氛,本来就是工作关系。现在没有工作而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沉默着。
黎殊安看着雨刮器一上一下,折起来又展开,将和血一模一样扩散的雨水刮去,清理干净。她想起还在慰问牺牲者家属的小扶苏,不知道在仰头看这片灰蒙蒙的天空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诶,我说啊。”谢半夏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又难得地坐直了身子,反常的端正让黎殊安也直起腰。
“如果你们不想死人,不想杀人,那下次你们守外围就好了。本来审判一切有罪之人,就是我的使命。”
如果害怕死亡,那就站在我身后吧。我谢半夏有说这句话的资本和理由。
可黎殊安是现代司法工作者,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逻辑。对她而言,反倒像是嘲讽他们无畏牺牲的另一种说辞。
“那怎么可能.......”黎殊安叹了口气:“我们该是民众的护盾,不是利刃。”
谢半夏此时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等到她理解,接受,还需要很久。但是现在,她看着雨淅淅沥沥地下。有些不解,有些落寞,有些不甘.......最后都化成了三个字:
“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