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rass 于 2011-3-30 07:06 编辑

提著書包的梓站在音樂準備室門外，像在等待小精靈出現似地緊盯著門把，遲遲沒有將手伸出去。

放學前才跟憂討論過唯的關係，她滿腦子都是唯時常掛在臉上的看起來很不可靠的傻氣笑容。

甚至還可以完美重現出搭配表情的音效，那聲輕如棉絮無法捉摸的『哎嘿嘿～』。

（唔……我到底怎麼了？）

憂和純最近老是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其實梓自己正是最想要知道的人。

不知何時開始，她想起唯的時候，內心反應竟然跟原先有如明鏡止水的不動如山狀態完全無緣了。

幼時，她曾在大人的疏忽之下無意間嚐到調酒，那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體驗，在難以言喻的濃烈苦澀之後，慢慢地滲出一絲醉人的甜味……

但即使在走過前頭的枯暗後將迎向驚人的華美，梓也發自內心不想再碰到酒精這種東西。

不僅因為她未成年，也因為她不喜歡。

所以，當她發覺唯的身影留在腦海時、會有類似的感覺不斷湧現出來，就努力地想要進行排除。

她偏了偏頭，閉起眼睛，輕輕地用食指關節扣敲腦袋，像是這麼做就可以將唯的影像全部傾倒出來。

然而，越是不想要去想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就會在意識層裡陷得更深。

（『前輩們，下午好』──）

既然這樣，就想想別的事情。

不知所措的梓，小聲而反覆地在心中默唸等會要說的話，想辦法讓自己無視那股不知何時攫住心臟的不安。

她擔心一進門就會遇上準備撲抱過來的唯，開始默數之前有幾次唯是安份地坐在茶桌邊沒有動作的……

得到的答案，讓她更加心慌意亂。

（……算了。）

她呼出一口鬱積在胸中幾乎跟嘆息等價的長氣，抱著必死的決心，打開了門。

剛走進去，坐在桌前的兩位前輩同時將目光投往她的臉上。

「下午好，小梓。」

「梓，妳換了髮型？」

「嗯，紬前輩、澪前輩，下午好。」

梓一邊回答，一邊飛快地看了看用來擺放書包的長椅。

發現唯的書包不在時，她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紬為表情看起來很無力的梓倒了杯紅茶，並將桌上的蛋糕紙盒挪到她面前，這個舉動讓梓疑惑了起來。

「那個，唯前輩和律前輩今天不過來嗎？」

「先吃吧，她們會晚點過來，現在應該還在操場上……」

面帶微笑的紬邊說邊將頭轉向窗戶，話音未落，窗外響起了一陣巨大的轟隆聲。

同一時刻被落雷聲震懾住心神的三人，用沉默將部室裡安逸的空氣凝固起來。

天空忽地降下滂沱大雨，並不甘寂寞地將雨絲擠入她們的視野之中。

「下雨了……」

「是呢。」

梓不知不覺地放輕說話聲，而望著窗外的紬亦是如此。

澪則快速地按了按自動鉛筆、開始在筆記本上書寫靈感。

比以往還安靜的放學後茶會，在淅瀝的雨聲中持續進行著。

吃完蛋糕以後，梓注意到前輩們各自專心致志於作詞與作曲中，於是悄然將銀叉放回了瓷盤，盡量不發出聲音。

雖然前輩們說過在進入靈感湧現狀態時，不會受到外界事物干擾，但梓認為還是必須給她們基本的尊重。

（……唯前輩，還沒好嗎？）

梓趴在桌上，感到有點無聊。

不能練吉他所多出來的時間，也不太想改用在溫習功課上面，因為這裡是部室。

就像唯站在舞台上會發揮出超乎往常的魅力，梓也必須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才能好好用功。

適得其所？好像不太對……梓朦朧地想著，眼睛漸漸承受不住睏倦的重量而瞇了起來。

（唯前輩一定會叫醒我吧……）

就在梓快要墜入夢鄉時，門被砰地一聲打開了。

「唉，又是午後雷陣雨。」

「唔……感覺好不舒服……」

梓慢慢抬起頭，迷迷糊糊之中利用聽音辨位的方式，用張不太開的眼睛捕捉到了唯的身影。

對於那跟平常不太一樣的顏色，梓疑惑了一下，揉了揉臉頰讓意識清楚一點，再度看向唯。

原來她穿的不是制服而是運動服，而且還是很罕見的被雨淋到濕透了的版本。

「律，妳們怎麼不先換好衣服再過來？」

「沒辦法啊，我們的制服也都被淋濕了。」

「啊？為什麼？」

「一言難盡啦……」律拿下髮圈，抓著貼在前額上的濕髮，好像覺得很不舒服的皺起了眉。「澪，妳有沒有帶運動服來？」

「抱歉，我今天沒有體育課……」

「我有帶哦。」紬舉起了手，隨即有些困擾的看看律再看看唯。「不過只有一件……怎麼辦才好？」

「給律隊員吧～我把外套穿在外面就可以了！」

「咦？」

比起唯說話的內容，更讓大家在意的是她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點遙遠。

轉頭一看，唯正背對著她們站在角落，伸手掀起了身上的短袖運動服上衣。

傳說中怎麼吃也不會胖的纖瘦腰部曲線，就那麼展示在眾人眼前，裸露的領域還逐漸往上方擴張──

「唯前輩！請妳換穿我的上衣！」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是在場之中個性最為冷靜的後輩。

不過她那堅定果決的呼喊聲，跟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完全搭不起來。

「？」

梓飛奔向長椅那邊，摸索了一陣，很快地又跑到唯面前，遞出一件紅色的運動服上衣。

唯剛笑著說了一句謝謝，她忽然別開頭，低聲追加了一句話。

「還有，請不要在這裡換。」

「哎？為什麼～？」

似乎覺得換地方很麻煩的唯，提出了疑問。

不太想說明原因的梓，忽然拉住唯的手，轉身走向準備室門口。

「梓喵～～？」

「不快點換衣服會感冒的……」

……

「哈啾！」

門扉輕聲扣上之後，律打了一個大噴嚏。

她吸吸鼻子，忽然覺得全身很冷而控制不住發起抖來。

「好像真的快感冒了，紬，快借我妳的運動……哈啾！」

「…………」

「喲嘿？有人在家嗎？」

「…………」

「哈～哈啾！」

「…………」

「喂、紬，快點回神啦！紬──！！」

……

由於部長今天狀況不佳的關係，輕音部的練習被迫中止了。

梓對於律在短時間病發又加重的感冒感到不解。

因為，律前輩每天一大清早跑來中野家的時候，看起來都很有精神，難道不是個健康寶寶嗎？

想到這裡，梓在意地轉頭看向剛才一樣渾身濕透的唯，由衷祈求感冒不要找上她。

「……？」

隨後，梓注意到唯用右手撫著胸口，表情還有點凝肅，讓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正擔心的想開口詢問『唯前輩怎麼了？』的時候，唯唇邊忽然浮現了在她眼裡看來過於純真的笑容。

「梓喵，小小的身體很可愛呢！」

唯的誠心讚美形成一波無法抵禦的強烈衝擊、急速地襲向聽力很好的梓。

為了避免最近負荷很重的心臟受到太大刺激，梓幾乎不經思考地轉移了話題。

「──那個，上衣果然太緊了嗎？」

「不會哦！」

緊急迴避掉被唯發現自己對她態度變得異常的情況之後，梓才有餘心為了唯那句『很可愛』而有所反應。

有點感謝天空已然放晴，薄薄的暮色正好能遮掩住她此時被羞澀染紅的臉頰。

「梓喵的味道好好聞吶……」

就在梓覺得心情很好的時候，一句內容詭異的輕聲細語從旁邊傳了過來。

她疑惑的轉頭一看，震驚地發現唯正低頭將鼻子湊在衣領附近不斷嗅聞。

「唯前輩！請妳別一直去聞！」

「哎～？可是很好聞嘛～～」

「請不要聞！」

「嗚……小氣……」

相較於眼前鼓起腮幫子表現出不滿的唯，梓覺得自己更像是個前輩。

（我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唯前輩呢……）

客觀說起來，在輕音部裡，澪前輩才是最受大眾歡迎的，不僅有粉絲還有後援會的。

梓過去也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比較嚮往澪那樣冷靜能幹的前輩。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只在意唯。

（同為吉他手的關係嗎？）

梓再度低頭思索起當初受到唯吸引的原因。

無論想幾次，結論都是無庸置疑的『吉他彈得太好了』。

但是，那是在跟唯還沒有多少接觸的時候，只看到她的優點自然會被吸引。

而現在，明明已經摸清楚唯喜歡偷懶又散漫的本性，知道唯的真實面貌跟自己想像的差距很大……

她卻越來越在意唯的一舉一動，又是為什麼？

「啊、梓喵，漢堡肉！」

突然闖入腦海裡的名詞讓梓回過神來，困惑的轉頭看向唯。

「漢堡肉？」

「好久沒有吃了吶～」

「這樣的話，晚上……」

梓一邊答應將漢堡肉加入晚餐的菜單，一邊凝視唯無論何時看起來都很幸福的表情。

每次只要提到食物，唯的表情和聲音──

「哎嘿嘿～梓喵，最喜歡妳了！」

還有不知道該如何評價的情緒表達方式，都會變得像小孩子一樣。

梓認為可以輕易跟任何人摟摟抱抱的唯，所說的『喜歡』八成跟『我很高興哦』是同樣的意思。

然而，每當聽到唯這麼說出口，她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起來。

這個找不到病因的『唯前輩心跳加速症』……

顯然比感冒，還要難治得多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