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丶叶子烬 于 2016-3-28 02:01 编辑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淌着，没人知道一时扑来的浪头是否就预示着翻天覆地的改变。随着季节的变化，身体也相应地发生改变。年初的感冒早已不见踪影，却开始不断地因为胃肠问题跑医院，呕吐之类的也发生过几次了。

三森苍白着脸从洗手间出来，再次抚了抚胸口。暂时无力应对矮桌上的台本，三森扑在柔软的沙发里，深深吸了口气。客厅连接着小阳台的拉门没有关上，和风撩起淡粉色的帘子，从三森的角度，稍微偏头就能看到窗外的蓝天，空寂的蓝色背景中只有少许几朵云彩。但显然，这时候的三森并没有观赏的兴致，身体原因只是一方面，昨晚和妹妹煲电话粥煲过头的她已经埋在沙发里陷入沉睡。

醒来时已接近傍晚，天边被染成浅橙色，三森睡眼惺忪地睁着眼看窗外，粉红色的一片片、一团团十分惹人。

真是平和的日子啊。

从心底溢出一声喟叹，三森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算手上的工作，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随着身边伙伴们的工作一点点增多，三森和作为声优的朋友们的时间很难再凑到一起，日常聊天也开始以各自的工作为主，而别的朋友也都有自己的工作。

想着一定要克服一个人去看电影、吃饭这个挑战的三森，一段时间之后，把注意力转移到折腾家里来。她开始养成每天都自己做饭的习惯，休息日在家布置家居，或者做小点心，考虑着可以在阳台上种些植物。该说果然是巨蟹座的女孩子吗，在料理家务上三森意外的得心应手且做得十分开心。

工作逐渐走上正轨，一切初次尝试的，比如广播，演唱会，出外景，动画收录，都不再是完全的新手。就好像齿轮，自己的命运正在和扩大意义上的声优这个职业不断咬合。似乎只是躺在床上一个侧身的时间，炎热的夏季就已经来临。三森十分喜欢夏天，因为那份热度和温暖，而且不管是做家务还是练舞，出汗的感觉都非常棒。

但是夏天也不总是晴天的，同样会有阴霾和大雨。等了好几天，阳光终于从缝隙中露出时，三森拨通了给南條的电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看到这样的天气，看到连续的梅雨天之后的放晴，突然就想打电话给那位总是给自己带来阳光和温暖的前辈。

直到南條的声音响起时，三森才想好到底要以什么理由解释这突然的去电。

但是一听到南條的声音，三森就有点慌了。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带着沙哑的低沉嗓音，脆弱、无助。

凭着新晋声优的点点经验，三森也得出了对方状态不太好的结论。但三森不敢多问，只是努力地表达了想要见面的心情。

尽管南條已经说了不太方便，但三森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也或许是不放心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南條一个人待着，坚持问她的位置。

南條顿了顿，终于妥协，用轻薄的声音说，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估计还要很久才能到东京。那声音薄得就像能被风吹走一般。

挂断电话之后，三森一瞬间有些后怕：南條前辈没直接挂断电话，真是自己的幸运。如果是自己的话，八成会直接拒绝了吧。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三森立刻换上外出的衣服，拿好钱包、钥匙、手机，确定家里的电器已经全部关好，门也锁好。

在车站等到南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尽管有不少想要问的，但是一看到对方红肿的眼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南條没有戴帽子，短短的头发耷拉着，看得出应该是十分匆忙的旅程，大大的镜框能遮住不少眼睛周围的痕迹。距离三森还有一米多远时，南條停下了脚步，微微低着头，像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她一样。

三森走过去，提过了她的行李箱。

“南條さん应该很累了吧，这个我来拿。想去吃点什么吗？还是说想先回家？”

就像是自己只是单纯地来接一个朋友。三森突然想：本来，不也就是这样吗？

“回家。”

“好，那我可以送南條さん一段路吗？”

一边说着一边换乘电车。南條逐渐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语调。

“みもちゃん等很久了吗？”

“啊，没有。我差不多4点到这里的。”

“可是现在都7点过了。”

“我带了台本过来，等南條さん的时候做完了一部动画的预习呢。”

三森转过头冲南條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说着“怎么样，我聪明吧”的狗狗，想要得到主人的奖励般稍微靠近南條。

南條也勾起了笑容，伸出手摸了摸三森的头发。

三森停住了脚步，南條也愣住了。

顺滑的发丝还缠在南條指尖。

三森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眼神中有点期待，有点试探，甚至膝盖开始打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稍微弯下身体。

似乎是打定主意根据对方的反映来决定怎么做。三森既没说讨厌，也没有撇开自己，南條便撩起一缕发丝，一边说着“みもちゃん的头发很漂亮啊”一边放下了手。

重新迈开脚步，三森看到南條转过头正视前方，耳根红了一片。

很开心，但是下一秒就觉得很抱歉：对南條さん，是不是太失礼了呢？然后又开始自顾自地害羞起来，眼下到脸颊的皮肤也开始泛红。幸好暑气带来的热度至少可以充当一下理由。

正值下班高峰期，三森和南條被挤在车门附近，十分艰难。三森默默地想着现在大家都习惯加班一个多小时了呀，一边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平衡。车上大部分是男性，加上又是夏天，各种不太好闻的气味飘来，三森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很不舒服吗？”

旁边的前辈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啊、没事。只是稍微有点……平时很少这个时间挤地铁嘛。”

“抱歉呢。”

“不是南條さん的错，南條さん不需要道歉！”

坚定地维护着自己信任的前辈的模样，甚至鼓起了一边嘴角，这个模样逗得南條止不住地笑，丝毫没有自己就是当事人的尴尬和无措。

突然间，列车的变速让车厢里不少人没站得稳，重新站好后，南條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稍微挪动着身体。

三森很快注意到了南條的不适，拉过南條的手，让她站得更靠近自己，然后将行李箱移动到南條之前站的位置，相当于又腾出来一点空隙，但是把南條和别的乘客稍微隔开了些，而自己和南條靠得更近了。

“谢谢。”

“啊，这没什么。”

一说话，对方的气息就直接扑到了自己嘴边，就像能闻到、能尝到一样。

于是两人都没再开口。

至少比之前好多了。南條さん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三森自顾自地想着，又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变态，于是开始默默地反省。

随着列车的又一个转弯，南條没有站稳，直向后倒，三森立刻伸出手，手在靠近她的背时停了一下，然后直接伸向车壁，发出“啪”的一声——小手臂撑住了南條的身体。

无论如何，直接用手去扶南條さん的后背也太失礼了！

三森在内心默默地吐槽，一手捂上闭着的眼睛，像是在缓和心情的激动。

“みもちゃん真是可靠呢。”

“啊！这、这不是……あ、谢谢。”

“不~客~气~。”

音节被拉伸，缓缓地从南條嘴边溢出。仅仅是这样，就足以让三森抛开之前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露出从心底漫上的微笑。哪怕只是这些简单的、细碎的话语，似乎只要是从这个人口中说中，便能让一切都不一样起来。

三森在距离南條家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告别——虽然三森并不知道南條住哪儿，只是自己揣度着大概——南條却发出邀请：作为帮了这么多忙的朋友，而且都走到这里了，再加上东西拿着不太方便，而且还要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晚餐，还想去旁边的星巴克买杯咖啡，一个人实在是太麻烦了，不如みもちゃん一起过来？

南條迅速地说完一大堆话，三森微微张开嘴看着她，然后才颇有些犹豫地点了下头。

看上去南條さ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送到家比较放心。嗯，而且南條さん说的也没错，本来就很累了的样子，如果就这么回去，估计就是泡面解决晚餐了吧。哪怕是便利店的熟食，至少也比杯面好啊。

嗯，说得没错。

——没错个鬼！这么擅自地去前辈家里做客真的好吗？！而且今天这个时机，很明显不对呀！明明应该另外挑个更好的时间，然后备上礼物前去拜访的！——诶？不对，上次去橘田さん家里好像没怎么准备来着，只是给她打电话问了问有没有需要帮忙带的，再买了一瓶香槟作为礼物，嗯，虽然最后是两个人一起喝掉了。但是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应该去挑一束花的吧，至少。

三森有些懊恼，总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到邻近星巴克的分岔路的时候，三森让南條稍微等等，自己飞快地跑去买咖啡，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忘了问南條要哪一种什么口味，于是又跑了回来。南條看着她又快步走回去的背影，忍住了吐槽：明明打个电话就可以的呀。嗯，みもちゃん好可爱。

三森提着打包的咖啡等在便利店外面，注意到清浅的淡黄色的月亮已经在空中高悬。周围还能闻到大雨之后放晴的清新气味，还有自己很喜欢的南條さん的气味，还有土壤和植物的气味。果然是夏天，这些蓬勃生长的气息都出来了，真好呐。

南條提着加热后的便当，在三森旁边站了许久，但三森一直没发现。两个人就这么望了好一会儿月亮，但谁都没说话。

保持沉默地进电梯，抵达门牌写着“南條”的房间。推开门，南條刚打开玄关的灯准备说话，三森就提出告别。

既然南條さん已经安全到家了，而且东西也都好好地带回来了，今天就先告辞了。

南條面无表情地盯着三森的脸。三森一直撇开视线。

如、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一、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来拜访南條さん的。

直到得到了南條肯定的回答，三森才露出了笑容。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一个冰凉的易拉罐贴住了三森的脸。

“这个牌子的豆浆很好喝，如果みもちゃん不嫌弃的话，作为今晚的答谢礼可以吗？嘛，虽然有点寒酸就是了。”

“不、不，完全不会！谢谢南條さん！”

“みもちゃん可以现在就尝一下噢。”南條去屋里拿出一根吸管，拉开拉环。

三森抿了一口，南條清晰地看到她的唇慢慢变得湿润，上面还有零碎的唇膏痕迹。

三森无意识地将易拉罐稍微拿远一点，南條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

三森清晰地看到，那根吸管，两个人都吮吸过的部分，已经弯折，不知道被谁咬过。或者说，两个人都咬了。

南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十分郑重地表示，今天真的十分感谢みもちゃん，等过几天有空闲的时候，再一起约出来玩吧。

三森说好。两个人顺便交换了line账号。

再次表示告辞，三森微微鞠躬，一手拿着豆浆，一手轻轻关上了门。南條看着她修长的手消失在门后，突然想要冲上前去牵住——但最终也只是手指微微颤动。

南條倒在沙发上，むぎちゃん跑了过来趴到了南條的肚子上。本来想说这么多天没有打扫了你的爪子肯定不干净，但又想起反正衣服都要换也就随它去了。

稍微躺了一会儿，南條坐起来，给むぎちゃん的餐盘里补充好食物，然后拿出在便利店买的便当、豆浆，打开电视，让杂七杂八的嘈杂声音充斥稍显冷清的房间。

回想起之前自己在三森面前的表现，想着大概也只能用今晚的自己有点脆弱来解释了吧。嗯，也有点寂寞。

三森到家之后，自然地开始洗澡，继续下午出门之前的工作。下午——就像是一个美妙的让人十分满足的插曲一样，嗯，这就是生活与工作。想起南條さん之前说的话，三森翻了翻日历，计算着时间，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随着白色的资料不断被翻动，日子也翻过了新的一页：7月27日0:00。当然，这时候的三森和南條依然在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