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标题

二单的消息来得很快。所谓“趁热打铁”，趁着一单取得的好成绩，马上再接再厉——“上面的人”是这样说的。

这是在一单庆功会上宣布的消息。尽管第一张单曲的相关活动还如在昨日，听到这个消息时，三森只觉得似乎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全身都在发热。

跟伊泽小姐碰杯，向一个又一个工作人员、相关者表达感谢，舌头开始发麻，神经渐渐被厚重的酒精蒙蔽。尽管心里清楚自己的状况并不是很妙，但三森依然控制不住地勾起笑容，想要和其他人分享、庆祝。

庆功会结束之后，伊泽小姐扶着走路开始晃悠的三森，送她回家。三森红着脸半躺在车后座里，比起偶像，更像是个普通人。

从后视镜里看到三森的眼神稍微恢复了清明，伊泽小姐关心地问道：“みもりん？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嗯，谢谢伊澤さん，麻烦你了。”

深知这个孩子一贯的有礼和谦逊，伊泽想了想，还是将吐槽压了下去。

“最近越来越忙碌了，みもちゃん觉得怎么样？身体、生活这些方面？”

“嗯——其实我没有什么实感。伊澤さん，我现在是处于怎样的状态和境况里呢？”

伊泽没有说话。

“今天呢，本来只是很普通的庆祝，但想到在《会いたいよ…会いたいよ！》的活动上来了那么多观众，他们来听我唱歌，为我挥舞荧光棒，他们是为了我才过来的，所以我觉得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可是，怎么说呢，”三森略微低沉的话音渐渐停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刚才他们宣布要制作我的2单的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开心。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些我握过手的人们，我说过感谢的人们，他们的笑容。我想着很快我就会站在闪耀的舞台上，他们会带着那样的笑容来欣赏我的演出，很棒，对吧？嗯，我也觉得。这简直是像做梦一般的事。”

三森的语调依然低沉，话音很轻，如梦似幻。在红灯前停下，伊泽转过头去看三森，她想她大概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幕——三森すずこ，微仰着头，视线穿过了车顶，像在看一场繁星，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闪亮的梦，而这些梦，也一个个地，快要落地——不是代表悲伤的泪水，而是实现梦想的圆满。哪怕这位新晋偶像穿着普通的私服，哪怕她现在的姿势并不那么雅观，哪怕在这一刻的她身上发现不了几个跟“偶像”这个名词搭边的亮点，但是伊泽在那一刻认定，三森すずこ是能够实现梦想、成为众人偶像的人，她有这样的能力和实力，不需要任何理由。

小车再次迈出平稳的步伐，伊泽小姐提起了近期的工作安排和接下来的企划，她不断地开口说话，也不在意三森是否真的清楚地接收到了那些信息。她也不无担心地表示，夏天连续两场的演唱会，恐怕三森的身体会吃不消，一直沉默着的三森像是突然惊醒，拼命地否认着自己的情况可能不佳。

伊泽笑了——这种想要为工作拼尽全力，不希望自己本身成为阻碍的原因的心情，怎么可能不明白呢。这样的みもりん，超可爱。

车停在了三森家楼下。在公寓大楼楼下道别，伊泽仔细地叮嘱三森小心，但三森还是在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了墙壁。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嘟着嘴踉跄着脚步往电梯间走去。

克制住往前扶住她的想法，伊泽小姐对着三森的背影微微颔首致意。

正因为是身边亲密的人，看着对方打拼的人，对那些艰辛、苦痛最是了解，所以既能明白对方是一个多么在乎生活空间的人，也最能明白，在所谓“表哥推荐”的铭牌下，三森すずこ到底是个多么努力的人。

收拾好心情，离开的时候，伊泽从后视镜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出租车上下来。因为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一身中性打扮虽然很像业界的某个熟人，但也保不齐只是相似。伊泽没有过多在意，驱车离开。

到家，关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三森靠着门的身体逐渐滑落，眼睛适应了黑夜之后看到了沙发、桌椅、天花板，酸涩感突然间从鼻腔里冒了出来。

一边低喃着“欸？为什么会哭了啊”，三森一边努力地用袖子擦脸，顾不上清洁与否，顾不上测算身体剩余的力气，三森蹲坐在玄关，毫无形象地哭起来。

没过多久，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三森来不及反应，迟钝的身体直接倒了出去，快要180度平躺在地的时候，被熟悉的人接住。

三森仰着头看她，看到她取到一半的口罩，看到她的小眼睛和额头，看到她的鼻梁，来不及管自己仍在作祟的泪腺，三森举起手臂，向上摸了过去。

南條失笑，立刻扶起三森，让她坐好，然后拉过门，上锁，开灯、脱鞋。灯光倾泻下来，将手包放到一边后，南條坐在了三森旁边，跟她一样背靠着门。侧过头，南條看到三森绯红的脸颊，看到她被酒精浸润之后略显浮肿的嘴唇，看到她泛泪的眼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这么看着，南條莫名地笑了起来。

三森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害怕是不是自己喝多了酒脸很难看，或者脸上不经意间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以致现在有些“不堪入目”。她时不时地抬起手撩刘海，然后低下头，试图阻挡南條的视线。最后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拉过南條钻进她怀里。

“南條さん不许看了！”

“みもちゃん真好看。不管怎么看，都是美少女的模样。”

“呜……”

南條换了姿势，让三森躺在自己膝上，三森立刻侧过身体，用南條的衣服遮住了自己的脸。

在玄关处磨蹭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人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三森感觉自己清醒了些，拉着南條直接去了浴室。放水，洗澡，脱衣服。面对女朋友如此大胆、直接、理所当然的模样，南條竟意外地开始扭捏起来。脸色泛红的她一会儿看看浴缸，仿佛温水的水平线逐渐上升是件极有趣的事，一会儿看看地板，像是在观察地砖的纹路。

“南條さん？”

三森的头发略显凌乱，比起出镜时的固定形象，多了些生活气。

南條咽了咽口水，沉下心，立刻、迅速地将自己剥光，比起急躁，更多的是慌乱。

南條一踏进浴缸，就被三森抱紧，然后就是亲热的吻。

南條唇边溢出舒适的喘息，然后再度投入。跟带着浓烈欲望的吻不同，这次，更像是一种接触，一种想要一直靠在一起的接触，一种比起肌肤的触碰更亲密，但又不至于奉献出自身全部的接触。

南條觉得很享受，濡湿的舌头纠缠不休，一会儿在自己口腔里，一会儿转移到她口腔中，鼻子时不时碰到，然后两人一起笑起来，再重新触碰对方。手规矩地搭在她腰间，她的手也只环住自己的颈子，时不时摩挲那里的肌肤，甚至都没触碰自己的头发——如果是以往，手掌多半已经按压自己的后脑勺了吧。

吻持续了很久之后，三森才抱住南條靠到她肩上。

——瘦弱的肩。

随着感官体验渐渐明晰，三森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依然不想放开。

感觉到南條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背，三森闭上眼，安下心来。

那天晚上三森意外地做了一个梦。

她穿着《会いたいよ…会いたいよ！》的演出服，作为舞台剧演员，站到了聚光灯下。

这次的表演本应是一出改编剧目，但似乎从一开始就准备得十分仓促。演出当日后台的大家也忙得一团糟，她甚至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男友，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表演进行得并不顺利。自己并不是主角，临到和其他人一起上场的时候，不认识的共演者竟直接跟自己说“黒川さん先上去顶一顶吧”，然后匆匆跑去后台另一个地方忙碌。尽管十分的不满，但三森并没有当场发作。三森并不了解他们在忙些什么，但眼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听到观众小声的议论，三森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聚光灯打在了三森身上，观众中传来“哇”“好可爱”的低声，三森看到舞台上的自己露出了笑容，傻傻的。在正要开口的时候，观众中突然亮起了粉红色的荧光棒。

三森睁开眼，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这里是哪里”的疑问，随即感觉到从全身上下包括脑袋自己散发的痛意。一边捂着头一边坐起身，三森努力地回想着昨晚的事和那个梦，同时让自己适应现在的状况。

从客厅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森抬起头，南條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有点头疼，全身都不怎么有劲儿。”三森接过水杯，咕噜噜全部喝了下去，是适宜的温度。

“毕竟昨晚醉成那个模样了……”南條坐到了床尾，拿出手机，“衣服我都洗好了，今天みもちゃん应该休息吧，可以躺下再睡一会儿噢。”

“抱歉，应该我来的。”

“みもちゃん说什么呢。”南條爬到了三森旁边，捏了捏她的脸，笑了出来。

“南條さん等会儿要出门吗？”

“嗯，现在才早上9点，大概再过1个小时吧。我之前和しかちゃん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逛街。”

“那南條さん现在有空闲吗？”

“みもちゃん有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南條さん聊聊天。”

“好呀。みもちゃん想聊什么？”南條将手机放到枕头另一边，双手枕在脑袋下，躺在三森旁边。

“南條さん觉得，‘梦想’这种东西，真的可能实现吗？”

南條迎上三森的视线，“みもちゃん真是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

“我一直都觉得，比起‘梦想’这种东西，或许被叫作‘目标’更合适。你看，‘梦想’就像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触碰到的事物，但是‘目标’是可以实现的。哪怕内容是一样的，但不一样的称呼就代表着两种不同的结局呢。

“我呢，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又像是在过去，又像是现在的我……”

南條安静地听着三森说话，说那些关于梦想和目标的事，说第二张单曲的事，说未来的事。她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发售的fripSide的新单曲，那首高难度的歌，获得了Oricon榜排名第一的好成绩。

而比起“自己取得的成绩”这个事实，南條更趋向于认为，是サトさん带领的整个fripSide的团队的成绩。所以没有什么实感，所以已经过去几天，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亲爱的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