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标题

⑤

因為是分支劇團，偶爾會有和本部調換演員的事情發生。

那年秋天，久保被調到本部劇團，開始了新的跑龍套生活。而和久保一起調過去的人裡面，包含了當時派來支援的、讓徳井摸不著頭緒的那個黒川。

對方的藝名改為三森的消息，也是在久保被調過去之後不久才得知的。因為是正規劇團的關係，徳井不能像之前一樣常常跑去串門子，只能偶爾和久保一起外出時從她那裡聽到一些瑣事。即使如此，關於黒川的事情還是一如既往地情報滿載。

不難想像，回到本部之後仍然站在人群正中央，那個人對誰都溫柔微笑著的樣子。

試著驅逐腦中對於黒川的過多臆測，徳井翻著漫畫週刊，手指在目錄的頁數表上面劃動。

「又是川又是森，該怎麼說，真是愛好自然嗎？」

「畢竟是陽光型的現充呢。」

不著邊際的隨口閒聊著，德井趴在地板上翻著漫畫，久保則坐在她房間裡唯一一張椅子上，翻看著新拿到的劇本。

「這次的角色是？」

「配角的朋友哦。」

最後一次在分部劇團演出的角色雖然一樣是龍套，至少還有兩句台詞。這次的角色則完全是個陪襯用的路人，比偶爾會被聚光燈掃到的佈景還不受注目。

調到本部看似有進步，事實上在更多競爭者的情況下要得到角色變得比以前困難，一切事情都要從頭重新開始。再堅強的心靈都會有點氣餒，雖然久保沒有說出來，徳井卻能感覺到她語氣裡的一點點失落。

從漫畫中抬頭看著久保，徳井突然想起不久前在雜誌上看到、一直準備跟久保說的事情。

「吶しかちゃん，妳知道讀者模特兒嗎？」

「妳說雜誌上那個？」久保放下有點厚度的劇本，用手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方形，「有專欄的那種對吧。」

點點頭，「妳會想去做做看嗎？模特兒。」

「我？」

挑高一邊眉毛，久保不懂徳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對啊，妳身高夠高，腿又那麼長⋯⋯」拋開週刊，徳井在地板上盤腿坐起，「我覺得妳很適合。」

久保一臉狐疑，坐在椅子上把腿向前伸直。徳井認真的捉住她的腳踝打量著，「至少有一百公分？」

「一百公分都可以當名模了。」

一邊吐槽，久保把腳從徳井手裡掙脫出來。徳井的眼神是認真的，但是這個提議實在太過突然，在這一分鐘之前久保從來沒有考慮過要當模特兒。

久違的見面，兩人就這麼在徳井的小套房裡面各自躺著度過了一個下午。因為晚上久保有劇團練習的關係，徳井就陪著她到離家不遠的舞蹈教室附近，隨處可見的連鎖拉麵店吃晚餐。

當初刻意挑的套房距離大學只需要步行十分鐘的距離，離市中心也不遠，更湊巧和劇團慣用的練習室只隔了幾條街而已。因為這樣的便利性，久保常常在練習前跑到徳井家待著，甚至隔天一早要練習的話就會過來過夜。

每次想到要接近那個劇團，總會下意識想起記憶中，那個嘈雜的居酒屋裡，不經意碰觸到鄰座的手臂時、對著自己微笑的黒川，以及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竄上熱度的耳朵。

八成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吧。

被酒精染紅了臉頰，對每個說話的人都投以燦爛笑容的黒川，看起來很傻氣。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看到什麼都有趣、不管別人說了什麼都附和。

秋季的微風已經有點涼意，徳井沒有穿外套就出來了，站在店門口等著機器跑餐券出來的同時，覺得有點冷而伸手輕輕搓著手臂。

「啊，是黒川さん。」

久保的聲音讓徳井一愣，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站在馬路對面的黒川正往這邊招手。在她身邊還有幾個自己不認識的女孩子，也許是劇團本部的成員吧。和黒川的關係不深不淺，徳井只是輕輕點頭，沒有特別打招呼。

好不容易拿到餐券準備走進餐廳，卻看見黒川對身邊那些女孩揮揮手，一個人往這裡走了過來。德井一時緊張起來，不安地看著久保。

久保雖然也有點驚訝，但很快和對方搭上話。和以前在分部劇團遙遠的距離不同，一樣是再次被調到本部的成員，兩人的關係也慢慢升級成能夠閒聊幾句的朋友。

「啊，好久不見，徳井さん。」

和久保的對話告一段落，黒川轉頭看向徳井。一如往常的微笑，側身看了一眼餐廳內部，「那個，還有位子⋯⋯一起吃嗎？」

事到如今如果表現出尷尬和不歡迎的態度就太失禮了。徳井還沒來得及開口，身旁的久保爽快的點點頭，「好啊。」

才剛考慮過對方的事情，馬上就碰到本人。就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徳井心虛的不敢看著三森的眼睛。以致於完全錯過了久保和三森兩人間的眼神交流。

背靠著背坐在床上，徳井重新確認了資料無誤之後，按下郵件送出的按鍵。完成工作的放鬆感讓她伸了個懶腰，把電腦放一邊後轉過身，把正玩著手機的三森環進雙臂之間。

「忙完了？」

「嗯，久等了。」

臉頰上的輕吻，溫柔的力道和曖昧的觸感，傳達了最甜蜜的感情。

蹭著徳井的胸口，三森把手機螢幕關閉後乾脆地往旁邊一拋。她剛剛在玩的是前陣子徳井聲演的新遊戲，多角色攻略和收錄多位知名聲優是遊戲的特色主打。理所當然的，初始角色選了徳井配音的那一個。

「妳記得嗎，剛認識的時候妳積極到讓人害怕的地步。」

「不這麼努力接近的話，很容易就讓妳跑了。」微慍的口吻，其實三森自己也必不是那麼自來熟的個性，當初為了徳井她下了很大決心才做到一步一步靠近，卻總是被這人說成讓人感到壓力的逼進。

在徳井環住自己的手臂上輕輕捏了一把當做報復。抬起頭，回想起那時候的事情，當時的自己一定無法想像，居然會有被徳井擁抱著的今天。

從第一次見面就在意起來，後來知道是久保的朋友，總是忍不住在練習的空檔偷偷往徳井的方向看過去。在分部劇團的時代沒有辦法太接近，但幾乎每天都能夠見面。對當時的三森而言，僅僅只是能夠看見在意的人，就已經夠滿足了。

戀愛讓人變得貪得無厭。即使是正被擁抱著的現在，仍會想要更多。

無從反駁，揉著剛被捏過的皮膚，徳井無奈的笑了。

「幸好妳抓住我了。」

徳井的氣息從髮絲之間微弱的傳遞過來，在三森的脖子上匯聚成一片溫熱。彷彿可以聞到徳井鼻腔裡自己的味道。無比貼近的身心，讓人覺得溫暖、緩解了所有疲憊。一直以來，兩人總是開玩笑說對方的擁抱像個充電插座，無論對外有多少壓力與厭倦無力，只要一個緊緊的擁抱、溫柔的笑容，就能夠回復活力。

即使隔天起床總會腰痠背疼，兩人還是很喜歡相擁入睡。

剛喜歡上徳井的時候，還是幾乎完全陌生的狀態。回想起那段時間的心情，三森轉過身，把頭埋在對方的肩頸處。因為太熱而偷懶沒有完全吹乾的頭髮還帶點濕氣，混雜著剛沐浴完淡淡的肥皂味和徳井自己的味道。

當時能做到的，就只有一點一點慢慢接近，即使仍然遙遠也覺得幸福。現在能做到的，則是仔仔細細的品嘗、珍惜徳井在身邊的安心感。

每一個由她帶來的幸福瞬間，都是無可取代的。

可以盡情攬緊眼前這個人的，獨一無二的身份、無論是怎樣的情況都毫無保留地喜歡著，打從心底的深愛。只是意識到這一點，就感覺相接觸的肌膚變得熱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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