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京乐春水在队长室来回踱步。
“真是大消息啊。”
伊势七绪推了推眼镜,没有立刻回答。放到以往一定习惯性地吐槽京乐春水几句。但这次她没有,她只静静地站在阴影里。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上前通报的一番队员退出去之后,虎彻勇音瘦高的身影从走廊的阴影渐渐地显露出来。伊势七绪向虎彻勇音投去了支持的目光。虎彻勇音点了点头,伊势七绪看了一眼京乐春水,随后走出房间。
虎彻勇音看着总队长办公室的模样,比队长室更宽敞、更有气势,原本是和京乐春水格格不入的,现在时间久了也渐渐地融合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京乐春水两步走到桌前,将上面的一份报告拿起来,递给虎彻勇音,“有关那个洞穴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结论是并非近期建造,而是暂时临时搭建的。目的很可能是建立一支死神的军队。”
“死神的军队?”
“报告里提到在冰里面有管道运输着液体。那些液体使实验到动物达到了狂躁状态,我想灭却师当年应该是希望创造出由死神改造的杀手军队吧。我们在附近搜查之后,发现这类洞穴不止一处,只不过其他的大部分没有完工。”
“因为后期战局变得复杂了,灭却师也就无暇作长远打算了吧。”
“我想应该是的。”京乐春水扶了扶帽檐,“不过灭却师能到无间去,还真是出乎意料。”
虎彻勇音想了一下,她想到灭却师有可能是更重了更木剑八,换成卯之花的话,是绝不可能被跟踪而毫无知觉的。不过她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
“等一下,那无间里面的其他人也?”
“我们已经在加紧赶工试着修复无间的通道了。不过蓝染惣右介、痣城剑八等人不需要担心,他们都被十二番队特制的设备束缚着,灭却师很难解开。我们还是谈谈卯之花队长的事吧,虎彻队长。”
“卯之花队长那边有什么问——”
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大地震动起来。虎彻勇音立刻扶住了桌子,两人同时回过头去。虎彻勇音认出那是十二番队研究室的方向,她颤抖起来,因为她感受到了卯之花的灵压。那是凌厉的、阴森的、充满危险的灵压——那是初代剑八的灵压。
“我过去看看。”
虎彻勇音说完这句话,没给京乐春水回话等机会,转头便瞬步飞速离开了。她飞一般地、不管不顾地奔向卯之花的方向。她长久以来一直这样搜寻着卯之花的痕迹,以至于成了一种本能。卯之花当下这种灵压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她去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无疑是需要队长参战的局面,可她当下的实力没问题么?这种场景又怎么需要她这位四番队长插手呢?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没想明白时,身体已经将她带到她想到的地方。她在高空远远地止住脚步,她看到了卯之花,同时知道卯之花也看到了她。
卯之花的姿态当下如此恐怖,看着她的眼神又是多么冰冷。那散开的头发,胸前血红的伤疤,手里握着的刀刃,无一例外地昭示世人那个罪恶的身份究竟属于谁。
虎彻勇音突然感觉很陌生。这个人就是卯之花?这个人就是始终刺痛着她,令她无法忘怀,在无数夜里想念那发丝清香的人吗?她看到了水无月,于是也抽出冻云来。正是她,她心想。眼前的人正是卯之花,只不过在这个瞬间不是身为她的队长,而是无限地接近了千年前那位恶人。
“卯之花队长!”她大声呼唤道。
卯之花冷漠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对她的轻视。这种轻视让虎彻勇音倍感不适。
她没有主动挥刀,在此时此刻这是她犯的一个错误。等她反应过来时,卯之花已经在她身旁了。卯之花的发丝扫过了她,刀刃也是一样。
虎彻勇音连忙后撤几步,她用手抹了一下对方刀或许扫到的地方,湿漉漉的,血流动着不住从手上往下滴。她甩甩手,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冻云,使尽全身力气朝卯之花劈过去。面对如此攻势,卯之花只是一抬刀,舞蹈一样地将虎彻勇音的刀刃勾向别处,随后在虎彻勇音几乎没有看清的情况下用鬼道将虎彻勇音打到数米开外。
虎彻勇音一挥手撤掉保护着她的冰壁,看到上面深深插进去的暗器。她将冻云的刀尖指向天空,挥舞过后几片云团凝固了,紧接着搅动起来,形成一股白色的寒流冲击向卯之花。卯之花的身影瞬间被卷入那股能量之中,而虎彻勇音立刻跟着冲了进去。在风暴的最中央,无数冰刃刀一样地搅动翻滚着,虎彻勇音抬手狠狠拽住卯之花,将卯之花拽到身体一旁,她感受到了她们之间紧贴着的身体。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她感受到一阵剧痛,紧接着突然使不上力气,周围的风暴也突然消失了。虎彻勇音坠落下去,带着胸前被水无月贯穿的伤口。
虎彻勇音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几乎无法行动。她睁开眼睛,看到卯之花提着水无月缓缓朝她走过来。
或许这样就是结局吧,她想。尽管被卯之花杀死某种程度上并不遗憾,但她却很悲哀,因为卯之花当下看着她的神情如此冷漠,而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后一眼了。
“勇音?”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出来。
虎彻勇音吓了一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对上的依旧是卯之花冷漠的眼神。
“我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虎彻勇音忍不住想着。
紧接着她眼前白了。她感到很无力,呼气时的空气是冰冷的,而那冰冷之中却又充斥着卯之花的气息。她想开口再说两句话,尽管她还没想好说什么来当作遗言。她在那片白茫茫的虚无里睡着,她最后没看到卯之花,什么也没看到。
战斗只在瞬间爆发,时间只过了几分钟。等其他的队员围上来时,只看到穿着羽织的虎彻勇音浑身是血地倒在废墟里,身上却盖着另一件印着四番队标志的羽织。
一众人手忙脚乱地将虎彻勇音紧急送回四番队,到半路时早有准备的上级救护班就接了手,一鼓作气飞似的将自家队长送到手术室。尽管虎彻清音是副官,但当下的四番队救治经验丰富,人才辈出,半路出家的虎彻清音治疗能力并不强,更多是负责日常事务,所以在这紧急关头她立刻委托山田花太郎负责治疗。
山田花太郎看了情况之后立刻穿好白卦,准备走进手术室。
“虎彻副队长、山田三席,这是现场发现的……”
“羽织……”虎彻清音面色凝重。
山田花太郎看了那羽织一眼,露出困惑的表情,随后恍然大悟,一脸震惊地和胡扯清音对视片刻。
“我去为队长做手术了,虎彻副队长。”山田花太郎说。
“拜托你了。”
“放心吧,队长不会有事的。”
山田花太郎走进手术室之后,看到昏迷中的虎彻勇音的脸。
“虎彻队长……”
想到刚才那件羽织,山田花太郎的心情沉重起来。卯之花“逝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四番队队员都是彼此搀扶着走出来,虽然有着尊卑分明的上下级制度,彼此之间私下的了解也远比战前深厚。山田花太郎试着去想象虎彻勇音的心情,结果却发现他连面对自己的心情都做不到。
虎彻勇音醒来时已是半夜。她觉得口干舌燥,非常难受,正想动一动时伤口处僵硬的疼痛感传过来,她赶紧放轻了动作。她把病人服打开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是花太郎吧。总觉得他的技术又精进了……”虎彻勇音小声感慨着。
“大半夜醒了之后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胸,姐,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
虎彻勇音气愤地合上衣服,她看着清音走过来,之前许多的感情突然汹涌地冒出来。
“卯之花队长——”
“没有找到。瀞灵廷现在是警戒状态。”
“因为卯之花队长么?”
“她可比灭却师厉害多了。”
“我休息了多久?”
“三天。”
虎彻勇音感到很累。紧接着她心里突然燃起一种急切的渴望,一种无法遏制的行动的冲动。
“我要去找她。”虎彻勇音说。
“你冷静点,别忘了你差一点就被她给杀死了。”
“我必须去找她。”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我会去找她。”虎彻勇音迎上虎彻清音的目光。
虎彻清音还想说什么,最后她恶狠狠地瞪了虎彻勇音一眼,站起身来。
“好极了。她砍了你三刀,致命的一刀是从肋骨直接穿透到后背,你还嫌被砍的不够,要去找她。你在意她,然后就可以不管我们的心情了。你去找她吧,你去给她砍死吧,亏花太郎抢救了你一下午。”
虎彻清音气得不愿再看她姐姐一眼,她往外走时看到桌上那件叠好的羽织,一把抓起来朝虎彻勇音丢过去了。
“清音,我不是那个意思——”
余下的话啪一下被羽织砸回去了。虎彻勇音把羽织从头上拽下来,看着手里的四番队标志愣了一下。
“这是……”她的思绪一下又飘远了。
“这东西差点成了你的裹尸布。”
虎彻清音一句话将虎彻勇音带回现实。虎彻勇音皱起眉头。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语气?”
“姐,我很尊敬卯之花队长,但你搞清楚,她是被改造了。即便卯之花队长的身体还活着,但那也不是卯之花队长了,好吗?”
“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我为什么没有被她直接杀死呢?”
“她以为她已经杀死你了!你送来时和已经死了没什么区别,要不是花太郎——”
“我听见她叫我了。”虎彻勇音说,“她那一瞬间恢复理智了,然后叫我了。我听到了。”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就倒下去的时候。”
“你自己知道你的情况多么危急了吧,你都幻听了!”虎彻清音咬牙切齿,“姐,你现实一点好吗?你知不知道这三天里大家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全四番队的队员都多关心你的情况?”
虎彻勇音一时间也气不打一处来。她看着虎彻清音,心里恼火。难道那一瞬间真是她的幻听?真是卯之花觉得她已经死了,而不是有意无意地放过了她吗?明明卯之花身为四番队队长,凭直觉也不可能判断不出一个人是死是活。
“队里怎么样?”虎彻勇音深深叹一口气之后问。
“所有人都非常担心你,但是还好,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虎彻清音语气冷淡,但还是走到一旁拿了杯温水放上吸管递给虎彻勇音。
“谢谢。”虎彻勇音说。
小小的风波于是就这样过去了。虎彻勇音又晕晕沉沉地睡了几阵。她以为她很快就能恢复,但实际情况并不那么理想,她发起烧来,在夜里反复梦到卯之花,虚弱不已。她修养时卯之花那件羽织始终放在枕边,到了夜里没人时她总是抱着它,思念着卯之花。
“我当下竟然是队长么?天下竟然有我这样的队长么?”
恍惚时她的心态会突然跳回到最初成为队长时的日子。无数个晚上她无法入眠,躲在被子里哭,可醒来时还是一个人,没有卯之花在她前面为她扛着那些她难以面对的事了。无数次她硬着头皮和别人交涉维护四番队的利益时,她都会想着卯之花。她想她身为队长太软弱,太无能,太不会与人交涉,而四番队在她的带领下或许也远不如前。过去四番队队员被歧视甚至欺负时,她虽然气愤,但心里总归有底气,因为四番队长是卯之花烈。
卯之花总是那样微笑着就把事情处理掉,像是感受不到任何压力;可她不一样,她一个人走的每一步都这么艰难。她也想有个人来拿主意,在梦里她躲在卯之花的身后,那样幸福地看着卯之花的背影,可是醒来之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她,四番队队长。
治疗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虎彻勇音重新披上羽织,开始处理少量的工作。
“队长……”
刚刚痊愈的情况下,她感到很疲惫。没人在时她趴在桌上,轻声地呢喃,担心着、挂念着卯之花当下的状况。她提心吊胆,担心某天起了冲突。她时刻准备着参战,尽管她也知道这样做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对四番队来说也是不利的。
“清醒一点,你是队长了。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又时常这样提醒自己。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虎彻勇音背后的窗户开着,微风徐徐吹过来,虎彻勇音用指尖按住桌面上一张马上要吹跑的纸。
她责怪着自己,但走出队长室的一瞬间,她又突然理解了自己是多么痛苦。当下只有这种痛苦能证明她和卯之花之间尚有一丝联系。
她走到康复室,在队员的推荐下拿了一支拐杖。那是一支新进的黑色的拐杖,数量稀少,这次只有两支,专供队长级和贵族使用。
“看起来真帅气。”虎彻勇音忍不住这样感慨着。
她走出队舍打算到救治所里去看看,毕竟好些天没有去过了。她走得很慢,过不了多久就要休息一下,不过她也并不着急,过程中她惬意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嗯?等等,这是什么?”
她无意间一瞥,突然发现拐杖上有一排大小不一各种颜色的小按钮。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标识看起来像是……更换颜色?”
虎彻勇音说着仔细抚摸着那排按钮。结果没想到按钮十分敏感,一摸就压了下去。拐杖的底部顿时开始喷火,在远处的四番队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虎彻勇音就已经被拐杖带着飞上了天。
事后虎彻勇音伤口破裂,急救之后又被迫住了好几天院。几位四番队员认真地说他们看到四番队长喷火飞上天的事情,但是没有人相信温柔沉稳的四番队长会做出那样怪异的事情,这件事于是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
虎彻勇音浑身上下打满绷带,在病床上用余光打量着那作为罪魁祸首的拐杖,最终在内侧发现了十二番队的标志,恨得咬牙切齿。
“队长,那我们走了,请早些休息。”
四番队员把药撤掉之后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好。”虎彻勇音微笑着应下。
门关上。没过多久夜色愈发深重了,虎彻勇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做贼似的打量了一圈。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今后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拿出十二番队特制的拐杖。她骑在拐杖上按下按钮,很快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天。
她在天上看着那个她与卯之花战斗留下的巨坑,思索许久之后降落下去,她左右打量着这片空地,又茫然地望着十二番队的队舍。什么都没有,她想。可是怎么可能呢?瀞灵廷里这么大的搜索力度,如果还是没有的话——
她朝远方看去。随后再次让拐杖喷火,随着飞了过去。瀞灵廷与流魂街之间可以通行的区域有四道门,白道、青流、黑棱、朱洼;她当下是在青流门面前。流魂街的警戒本身就少了很多,出了八十区之外,又有无线的山峦平原,只不过无人居住,因为根本没有食物。灵力不强的人是根本无法生存的。
虎彻勇音从兜里拿出战争时得到的完全隐藏灵压的斗篷。她看看手中的斗篷,又看看大门,面色凝重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