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卯勇】与未曾相识之人的重逢

第7章 7

-回忆篇 01-






时隔多年,四番队又一次处于没有副队长的状态。护廷十三队的队长、副队长更替得总是很快,时不时就会出现新面孔,时不时的老面孔就要消失。在这种交替之中,卯之花烈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始终稳稳站在队长的位置,态度温和,却始终冷冷地看待周围的一切。

四番队副队长职位空缺之后,自然而然就要开始着手处理任命新一任副官的工作。对于副官,卯之花向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过分要求,因此挑选时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但这次的过程和往常不太一样。

年轻高挑的死神一进队,自然而然地就引起了卯之花的注意。四番队是医疗部队,好战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队员战斗能力偏弱。一部分队员是真心憧憬救死扶伤的医者生活,而另一部分队员则是因为战斗实力不足,于是被迫转而学习回道,最后被分配到对战斗方面要求降低许多的四番队。卯之花对这一切非常清楚,身为实力最强的队长之一,她只是像旁观者一样抽离地冷静看待队里这一切。

虎彻勇音算是四番队里难得好战的人。四番队很少有战斗练习,而虎彻勇音入队后第一次战斗练习时卯之花就注意到了她。攻击型的冰雪系斩魄刀,纯净凛冽的灵压,加上那样一头银发,战斗时全身心投入其中的样子,实在很难不引人注目。

“还不错。”卯之花观战时默默想着,“很有战斗的架势,只是灵压稍弱。”

战斗结束时,虎彻勇音胜利了。即便虎彻勇音灵压不强,但在四番队这种不注重战斗能力的环境里也依旧是出类拔萃的。卯之花静静地看着虎彻勇音向对手鞠躬,看着虎彻勇音后退。

虎彻勇音走出去之前回身看了她一眼。虎彻勇音并非整体地打量她,而是像熟识已久一般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一个年轻人试着看破她、试图闯入她一般。有些失礼,但带着某种坚不可摧的决心。枯燥无聊的下午里,总算发生了些有趣的事,卯之花求之不得,于是也顺着那道目光毫不忌讳地望过去,目光犀利地紧紧盯住虎彻勇音的眼眸。

于是看见那位年轻队员脸唰地红了,立刻朝她鞠了一躬,然后逃跑似的快步走出去,就这样消失在视线里。

这就是卯之花对虎彻勇音的最初的印象。

往后她特殊地关注着虎彻勇音,于是发现每次见到虎彻勇音时对方的灵压都会比之前稍强一些,许多细微的变化积累起来逐渐使虎彻勇音从许多队员里脱颖而出,变得格外可靠。于是她放心地让虎彻勇音带头去执行许多任务,而虎彻勇音每一次也都不辜负她的期望,将任务完成得很完整。

直到一次小小的意外,让卯之花改变了对虎彻勇音对态度。外出执行任务的小队有伤亡的消息传回来时,卯之花心里没有太多的波动。在护廷十三队这么久,在尸魂界这么久,生生死死的事她已经见过太多,人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她已经冷眼旁观了数百年。因此这次事故出现时,她也只是按照四番队队长应展现出来的重视程度亲自到救治所下了命令,让救治所的队员做好准备全力抢救伤员。

有一位年轻的队员一边准备着工具一边流眼泪,恰好被卯之花看见。

“对不起,队长……因为我的朋友是出去执行任务的。”队员脸上挂着眼泪说。

卯之花于是轻声安慰了几句。对于这种感情,她理解,心里也明白,只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些感情很难引起她的共鸣。

“执行任务的是A队的队员。”

那时还是五席的伊江村八十千和将小队名单交给卯之花。

卯之花看了那短短的列表,一个个人名,具体哪位是死是活当下还没有消息。她突然看到夹在中间的一个熟悉的名字:虎彻勇音。

“队长休息一下吧,时间太晚了,这里我们来处理就好。”伊江村八十千和劝道。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一等。”

卯之花说完将名单放到一旁。

虎彻勇音,她想。虎彻勇音当下实力尚可,至少强过一同去的其他队员,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但是以那孩子的性格,那种面对别人时温柔得过分的性格,难保她不会在战斗里大包大揽……

这样想着时,队员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其中更多的是其他部队的伤员。救治所一时间变得吵闹而拥挤,卯之花于是到救治所外。夏天的草地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头顶的星空千年来始终是那样宁静地垂坠着,卯之花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

每一位战斗人员精疲力尽地回来,或者在救治所忙碌得浑身大汗的医者,看到她站在一旁时都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天塌下来也压不倒他们,因为卯之花正穿着羽织站在一旁。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唯有卯之花知道自己心里的恐慌。许多人浑身是血地回来了,但虎彻勇音还没有。那孩子一直那么努力,一直是那么温柔地对待别人,一直是那样崇拜地看着她,如果这次她们就此分别了呢?是她亲手把她安排到这个整体实力最强、也最有锻炼效果的小队里,如果正是因为这样,那孩子不回来了呢?

正当她因为种种可能担忧时,虎彻勇音从夜里走出来了。浑身是血,银发被染红许多,离远些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队长!”虎彻勇音看到站在门外的卯之花之后,惊喜地低声呼唤了一声,但很快就陷入到疲惫与消沉中去。

“伤得这么重。”卯之花看到虎彻勇音的模样之后心里隐隐地难受,“跟我来,先止血。”

“不,不……没关系,我伤得不重。这些不是我的血。是我朋友的,她死了。”

虎彻勇音木然地在原地站着,她看着卯之花,几秒钟之后眼泪混杂着脸上的灰流下来。

对于卯之花来说,虎彻勇音那时看着她的表情是她整个余生也无法忘怀的。像是全世界的悲伤一并涌来,而眼前这个人泪水决堤时向她求助,她是唯一一个被信任的人。

卯之花上前一步,将虎彻勇音搂在怀里,虎彻勇音就一直哭着。

“辛苦了。”卯之花抚摸着虎彻勇音。

在她们拥抱时,某个瞬间里卯之花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就这样将虎彻勇音护住,从此以后虎彻勇音就这样陪在她身边。她见多了年轻的死神,也见多了生离死别,但是虎彻勇音抱着她哭泣时,她透过虎彻勇音那颗稚嫩的心,时隔许久再一次感到心痛。

“队长……队长……我要是反应再快一点,她就不会死了。我要是……再强一点……”虎彻勇音哭得头晕脑胀,梦魇似的时不时抽搐着抓紧卯之花的羽织。

“不是你的错。”

这时远处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是一阵火光。卯之花侧过头朝灵压涌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更木剑八的灵压。十一番队的部队赶到现场,到刚才那一下,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卯之花这样想着,隔着死霸装的布料轻轻揉搓着虎彻勇音的背,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感受到带着热度的虎彻勇音清瘦身体的轮廓。

“勇音,我们到里面休息一下吧。治疗室里有床,你躺着休息一下。”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脸上挂着泪痕,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卯之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近救治所。虎彻勇音瘫在休息室的床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散发着血的腥气。而死霸装里面的躯体,在卯之花看来又是那样地纤弱、苍白,简直难以想象是这样一副身体承载着武士的灵魂。

卯之花用纱布将虎彻勇音身上受伤流血的地方包好,紧接着用回道开始为虎彻勇音进行治疗,调整灵压。

“队长……!队长,不用了,我出去治疗就好了。我不应该这样打扰你……我身为死神,在你面前哭成那样,打扰了你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在这里躺好。治疗已经开始了,不要乱动。”

“队长,太晚了,你——”

“勇音。”

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轻轻地叹出对方的名字。她想说很多的内容,但一时又觉得,那不是身为队长应该对一位队员说的话。十三队很大一部分是靠着森严的等级制度维持运转的,加上本身的尚武精神,所谓上级对下级的贴心关怀是极少见的。

“你是我的队员。所以好好留在这里,接受治疗,不要乱动。这是命令。”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于是不再挣扎,她倒下去,感受卯之花回道治疗带给她的力量。

“队长……”她小声开口。

“嗯?”

“谢谢。”

“好好休息吧。闭上眼睛,我已经给你用了安神的药。”

治疗继续进行下去。没过多久,卯之花发现虎彻勇音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她拿了手帕擦净虎彻勇音被眼泪抹花的脸,随后静静地望着,犹豫起来。到最后,她抬手轻轻摩挲着虎彻勇音身上死霸装的衣角,闭上眼睛听了许久对方的呼吸之后,转过身径直走出治疗室。

第二天、第三天,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卯之花格外关注着虎彻勇音身体和心理上的康复。她看着虎彻勇音失眠,开始的几天时而红着眼睛训练,到后来那些悲痛一点点地淡去。虎彻勇音不再那样红着眼眶,卯之花却依旧将那些看在眼里,知道那种悲痛未曾消散。

虎彻勇音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件事,卯之花于是也装作这件事早已过去,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做梦,梦见虎彻勇音死去了,像那晚一样浑身是血地依靠在她身上,她拼尽了全力治疗却没有效果,只能看着虎彻勇音眼睛里的神采暗淡下去,身体瘫软在她怀里。

“勇音。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第二天她们偶然遇见时,卯之花叫住了虎彻勇音。

“队长……!我今天身体……感觉很好?”虎彻勇音又惊又喜,同时也一脸困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什么事。”即便见了虎彻勇音干净清爽的笑容,卯之花还是觉得哪里不足够。她于是看了看路的尽头,“今天队里很忙,半天下来累坏了吧?不如先休息一下。”

“还好,也没有很累。”虎彻勇音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认真回答。

“……而且太阳也很晒。”卯之花眯起眼睛。

虎彻勇音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再把目光投到卯之花脸上时,年轻的面庞写满了担心。

“嗯……太阳?”虎彻勇音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卯之花,“队长是……阳光过敏?需要我做什么吗?”

卯之花盯着虎彻勇音的眼睛看了好几秒钟,最后气得轻轻笑了。

“虎彻勇音,词语本身是有一层实用的意义,而实用的意义之外人们往往还可以赋予它其他的意义。人谈论什么东西时,可能并不是简单地谈论那些东西本身。”

虎彻勇音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却又不知道具体错在哪里,因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卯之花的表情,不敢说话。

“随我过来。”

“是。”

虎彻勇音紧紧地跟在卯之花身后,她看着卯之花的羽织轻轻地飘荡着,就在她眼前。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她觉得这像是在梦里。

她和卯之花到队长室前的会客厅坐下。虎彻勇音身为普通队员自然没机会接触这里,之前都只是偶然路过。她坐到古朴的桌旁,看到桌前摆着花,自然优美,花枝自然地延展出去,反复是在静谧中优雅地诉说着什么。

“勇音,过些天队里会有一些调整。你肯定清楚,队里席官的位置有空缺,现在四席的位置是空着的。”

虎彻勇音看着卯之花,她微微睁大眼睛,没想过卯之花会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觉得很紧张。

“是的,我是听说了。大家议论纷纷呢。”

“你怎么看呢?”

“四席是很靠前的席位了,能成为五席的人,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吧。”

“我一直在关注你的训练。”

“对不起,我表现得很糟糕。”

“勇音就是这点不好。”卯之花不再隐藏心底的欣赏,她鼓励地看着虎彻勇音,同时包容着她一直感受到的阻碍着对方前行的胆怯,“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却总是闪避着。对自己的能力这么不自信吗?”

“我不知道。”虎彻勇音小声说。

“你一直以来训练都很刻苦。不需要看你的训练过程,只看你的成长就会知道了。”

卯之花说完,便看见虎彻勇音的面庞染上了红晕,露出孩子般欣喜的神色,紧接着又调整了状态,用固有的柔和的略带胆怯的目光望着她。

“是的,我是有在默默练习。我没想过队长你会知道这些。”

“我关注着你。”卯之花表情不变,声音柔和地说,“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胜任四席的职位了,这样下去会到达副队长的实力也不意外,只是我在想,你究竟渴望着什么呢?你练习,应该不只是为了那些职位吧。”

虎彻勇音听完卯之花的话,沉默着,思索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和卯之花两个人。这种场景是她始终期待的,而现实竟然比她的幻想更亲近,更紧密。她从不安里脱离出来,渐渐地看见了卯之花眼里对她的宠溺。

“我渴望的是……”

在这种氛围里,虎彻勇音感受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无限地接近了私人的平等关系。她的心安定下来,首次平静地迎上了卯之花的目光。

“这么说可能很奇怪……我刚刚练习瞬步时,总是喜欢在晚上独自练习。那时我觉得月亮很美,我意识到月亮是那么的高贵、优雅,它是那么的美丽,对我来说又那么遥不可及。那时我觉得想要接近梦想中的东西,似乎就只有拼命练习来提升自己的力量才有机会。我生命里有很重要的、憧憬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我想变得更好。”

“我认同你的想法。不过,就算再怎么努力,人也终究是永远无法拥有月亮的。”

“是的。”

虎彻勇音心里一空。她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几秒钟之后她被许多感情吞没了。她哀伤地看着桌上的花。

“人也不需要拥有月亮。我会认为我们活着,追随的并不是月亮。我们想要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遥远,也没有那样冰冷。”

虎彻勇音意外地看着卯之花,于是又一次看到了卯之花眼中的温柔。

“是这样的。”她恍惚着喃喃说。

“你很有天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训练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厉害。不要太强迫自己了,自信些吧。”

“是。”虎彻勇音眼眶一红,“谢谢队长。”

“四席的位置空着。你愿意成为席官吗?勇音。”

卯之花声音轻柔,不急不缓。话音落下之后,她突然也意识到,答案始终是清楚的。她之所以和虎彻勇音谈话,关注的并不是答案。

“我愿意。”虎彻勇音点头,她热切地看着卯之花,胸膛上下起伏着,“谢谢队长。我愿意……尽我一切努力,做我应做的事情。”

“我相信你。”卯之花微笑着说,“放松一些吧,虎彻四席。”

虎彻勇音听完这个称呼,忍不住又像小孩子一样露出开心的笑容。但她这次不担心卯之花会嘲笑她,因为她注意到卯之花凝视着她的目光是如此地温暖、柔和。

出了会客室,她强忍着激动淡定地走到长廊尽头,在最后一刻忍不住回头,试图寻找卯之花的影子。她没有看到卯之花,因此又恍惚一般地感到很失落,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但几秒之后,她就被这场谈话带给她的欣喜与幸福冲晕了头脑,脚步轻松地走出去了。

卯之花在另一侧角落的尽头将虎彻勇音这一系列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可奈何似的摇摇头,微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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