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与珍珠

第38章 不起眼的女孩

第三十八章 不起眼的女孩


可火焰恶魔并没有出现,甚至这几年它的踪影完全消失了,追踪调查它魔力残留的人,也说这家伙可能已经死在云顶山脉,翻越云顶山脉去到另外一边。


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对方就会这么死掉,那种无敌的存在,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只有她能彻底消灭它,只要她才可以杀死它——


不然,上天为何赋予她这种才能?为何要让她创造出如此极端的魔法?为何要将她的人生的一切都牢牢锁死在火焰恶魔身上?


她就是为它而诞生的,珀尔坚信着这一点。


为消灭这个祸害而诞生。


这七年间,珀尔一直找着借口不回纽巴士特堡,可她的实验还得得到特伦德家族的资金支持才行。


特伦德魔导师,听到这个称谓她就想笑,这个男人窃取了多少迪丽雅的成果才走到这个地位的,可现在迪丽雅死了,这个平庸的男人又转过来求她。


当然,他不可能放下他那张臭脸,他只会显得对珀尔的实验异常关心,借口要看她的实验记录,想借着帮助她的名义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报告上。


她也都答应了,现在还不是和这个男人翻脸的时候,把自己研究死光时的一个意外发现讲给他听,选择性驱散术,他竟然还乐此不疲地与她讨论起来。


如今的他看起来严肃、正派、和蔼,可她永远不会忘掉自己十三岁回城堡时发生的事。


那天她是阔别三年第一次回到城堡,从首都多尔法告别埃文团长后,她直奔城堡,那时的她不能太不把家族的命令不当回事。


身穿黑色的魔法长袍,上面有着下级魔法师的徽章,证明她这三年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城堡内又被重新装潢一番,比以前更加奢华,但那股阴暗的气氛却一直没变,无知和傲慢在这里发酵着,释放出腐烂的臭味。


“珀尔,你在学院还好吗?”坐在黑胡桃木餐桌上位的沃恩语气平常的问道。


“一切都好,父亲大人。”她并不想说太多的话,她正在集中注意。


“听说你上课经常缺席?”


“因为学习的东西都太简单了,那些以前迪丽雅曾教过我。”


“可你好歹是特伦德的一分子,我沃恩的女儿,你尊重学院的老师,这会影响家族名声的。”


“放心,父亲大人,我已经跟那些老师说清自己的情况了,而且我是个原生魔法师,一般的魔法常识不太适合我,我需要时间自己钻研。”


“好了,你只要没有荒废学业就行,先用餐吧,珀尔,这是为你准备的。”他的话中充满了异质感。


餐厅中除了夏奈尔,其他人都不太对劲。


珀尔没有跟任何人聊过自己感官话题,所以在场的人都不知她的感官能探测到那些隐藏着的心思。


而此时她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她——很不对劲。


与以前对她的不闻不问的态度相比,现在每个人都会跟她嘘寒问暖,很是亲切,而且时常有目光撇来,维格尔的脚抖得地板都在震动,大家的呼吸都平缓得可怕,无论是吃饭时还是谈话间。


她拿起餐具,叉着一块小牛肉入口,大家都呼吸没有变化,她叉了一口蔬菜,没有变化,她拿起酒杯,呼吸声停止了,餐厅只有夏奈尔还在呼吸,嘴角翘起,她一口闷下那杯红酒。


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她继续慢条斯理吃着晚餐。


椅子在屁股挪动下的咯吱声,衣料不耐的摩擦声,鞋子的杵地声,手指的敲击声。


可他们等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珀尔随意吃了几口后,就向他们告辞自己回房休息了。


她手里紧紧捏着一把小结晶匕首,全部感官警惕着后方,肌肉已经准备好爆发,可一直走到自己的卧室坐下,对方没有任何倾向。


一会儿后,一个女仆敲开她的房门,问询道:“珀尔小姐,你还好吗?”


对方观察着她的脸色。


“有什么问题吗?”珀尔走过去微笑道。


“没事,只是老爷看你中途离席,觉得你可能不舒服,所以叫我来看看你。”


“谢谢,请你转告父亲大人,我很好。”


待女仆出去后,她跑到马桶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在察觉到酒的气味不对时,她就已经在胃的表面生成了一层结晶阻止酒与胃的直接接触。


然后慢慢把酒打包成小份的结晶球吐了出来。


三年前的危机感和不安又重新占满她的心灵,她一夜没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对方依旧是老套路,看来他们觉得昨天的药不对,这次所有给她的食物都下了药,珀尔依旧是老办法对付,中午,晚上……


珀尔实在是忍不住了,必须给他们来点下马威。


在女仆准备给她酒杯的时候,她操纵着结晶流轻快地端着那杯酒给了沃恩,速度之快,连女仆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全程一滴酒都没撒。


接着结晶流又分散开来,在眨眼间就又同时给每人分一杯酒。


接着结晶细流在餐桌前的每个人的面前开出带着尖刺的花后消散开。


“请用酒。”珀尔摊着手笑着道。


大家都被这招唬到了,要知道那束结晶要是变成锋利的刀刃的话,那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


沃恩老爷被吓傻了,抿了口酒压压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他就没劲地撑在桌子上,眼还半睁着,嘴也在蠕动着,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珀尔冷眼地看着这一幕,笑着道:


“父亲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一定是累坏了,我扶他去房间休息一下。”埃里希特夫人愣了一下后,缓缓地抬起他,但发现一个人根本就抬不动,于是喊道,“维格尔,来帮忙啊!”


“需要我来帮忙吗?”珀尔假装很关心的样子。


“不用了。”


那两人抬着老爷不知去哪商量事了。


在夏奈尔的注视下,她从上菜女仆的手上拿走了两个餐盘,一个端给夏奈尔,一个自己好好享用。


第二天一早,她又借着实验事故的理由把实验室给炸了。


于是,她如愿被迫搬离纽巴士特堡。


最后,她选择在原巴士特堡定居。


自从被她刺伤以后,维格尔就变得老实许多,见到她也离得远远的,也没再用以前的强硬手段去逼迫那些女仆,可能是怕哪天女仆发疯也来捅他一刀。


他转而装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不得不说这招挺管用的,许多女仆都被他骗到手。


在她与一些女仆稍微谈过后,决定任由其发展,她懒得花费力气,去说服那些被一点花言巧语就诱惑住的蠢蛋,这群人早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等到家具和实验器材置办完毕后,珀尔就住进了老城堡里,顺带一提,这期间她又在沃恩的实验室故意引爆了一起小型事故。


大家都恨不得她赶紧搬走。


那之后她再回伊坎特小镇也是一直住在老城堡里。


由于在光学领域的各种成果,她成功进入魔法协会的研究院,利用这个身份,她和沃恩商定好,等到她大魔法师有所成就后,再考虑和维格尔的婚礼。


她加入正教,教义规定教徒,在结婚前不得与人发生亲密关系,她拖延毕业时间,延长她在龙牙塔学院的日子。


虽然沃恩可能猜到她的想法,但好歹珀尔一直在给特伦德家族创造好处,也给过他不少帮助,而且珀尔从来没有正面违逆过他,至少看起来很听话,所以也就没有再约束过她的行为。


不过她的日子倒也没有因此好过一点,反而愈发艰难。


大量的危险实验,从未现身的恶魔,还有基灵药的戒断反应。


越过阈值后,按照计划,她只能一个月服用一次药物,这样才能延缓药物对她身体的侵蚀。


前几天还好,虽然会时不时渴望着那刻入骨髓的味道,但只要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些事。


直到一周后。


戒断反应发作,头开始眩晕,接着能听见自己急促心跳,心脏像被人揪紧一般的绞痛。


要死了吗?


她忍着痛苦去找药物,手伸到一半,又想起来看过的记录。


不会死的,只是戒断反应。


虽然明白,但脑中就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恐惧,恐惧着死亡,恐惧室外的杂音,恐惧起自己的未来。


无限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只有药能救她,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告诉着她。


不、不行,不要思考,不要思考……


只要去思考满脑子都是基灵药的事。


她用力揍了自己一拳,一点感觉也没有,于是又是一拳,身上到处在火辣辣的疼,但又全身发冷。


“哈哈——”她发笑过后,又是极度的空虚,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静下来的时候,感觉骨头有东西爬动,钻进关节中,拉扯着她的神经。


“唔呃——”她难受得忍不住叫出声。


胃部也开始不适,反胃感一阵阵上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难受,她要被这样折磨?


这都是那个怪物的错,都是那个怪物的错……


她只能不停这么想着来维持自己的心智。


后来,随着戒断反应的越来越强烈,她找人造了拘禁座椅,以防止自己在发疯时伤害自己。


座椅上能用魔力球打开,戒断反应发作时,神经错乱的她可没有那个意识去开锁,只有在反应消退以后,理智恢复正常的她,才能把锁打开。


戒断反应前会有预兆,比如头晕或是心悸,情绪变得不安和愤怒。


平时她也会老想着喝药,总觉得只有药物才能弥补心里空虚,有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努力,常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于是她求着茱蒂丝造出一种和基灵药一样味道的药,来欺骗感官,而且药物还附带缓解心情,放松身体的作用。


最有效的手段还是沉浸在研究中,但问题是,一旦她遇到难题和瓶颈,那种要命的渴求和虚无又会向她袭来。


这种情绪起起伏伏,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糟乱,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的日子,她熬了四年。


这种除了实验、武艺和复仇,什么都不关心的日子,她熬了九年。


今年的寒冬来得格外早,龙牙塔学院距离云顶山脉的西北大断口又近,渐渐地已经刮起了寒风,河水凝结成冰,树叶也变得荒芜,如同她的心灵一样。


从五年前起,她就再也没听到关于火焰恶魔的任何情报。


学院提前放假。


她搭乘马车回到了那座老旧城堡,城堡和她的人生一样,已经萧条败落,破旧不堪,渐渐走向消亡。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工作,其实所需的东西都已备齐,只是她要保证自己能熟练操作所有的步骤,还得完备所有设计,以便在火焰恶魔出来时万无一失。


要是最后决战时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放跑它,那可就太尴尬了。


呵…呵………………


照例,礼拜前的早餐,客气地打着招呼,说实在的,现在珀尔根本就不需要跟他们客气,但有些事一旦习惯就难再改了,况且她现在根本不在意这些。


夏奈尔又在冷嘲热讽她,自从懂事以来夏奈尔就一直看她不顺眼,估计是看不惯她在人前一副逆来顺受的态度吧。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了。


用餐时,她察觉到对面有个小女仆在盯着自己,她回看过去,结果对方好像意思到自己失礼般,撇开视线。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女仆还是一直在意她,余光不时扫向这边。


她回以微笑,这也是习惯性的反应,以前为避免自己傲慢的性子惹怒别人,她一直都是这种礼貌待人的态度,至少这样对方就算不爽,也不会一拳打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不过,真是张不起眼的脸,要说哪里不起眼,那珀尔只能回答——


全都不起眼。


真没见过这么没有特征的人。


无神的眼睛,淡淡的眉毛,轮廓不清的鼻子,模糊的嘴唇以及不圆不尖的脸蛋。


把这样一张脸按进面团里,估计都看不清是张人脸,还以为是那个厨师在面团上随意地锤了几拳。


身材也是贫瘠,肩膀又窄,腰身几乎没有,唯一好的地方是看起来非常协调,这样一来就更显普通。


还算亮眼的也剩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但在那头没有认真打理过的,黯淡枯燥的棕黄色短发下,就连那仅有的一点鲜艳颜色都被遮掩住。


可能是她打量得过于久了,导致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显现出一副没见过她美丽样貌的愣神表情。


这女仆大概是新来的。


想到这里,她在内心深处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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