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嘴角

陆依依有点着急，

她可爱的妹妹看起来好累...

可能确实是柔柔说的累，

但她却没什么法子能替柔柔缓解，

这几天她试过了，

她给柔柔按摩，给柔柔膝枕，

鼓起勇气给柔柔一些亲亲，

只有亲亲有用，

其他都没什么用。

是累吗？柔柔应该是累，

柔柔从不会骗她，

可柔柔心情不好的气氛已经溢出来了，

是因为累所以心情不好吗？

是因为不喜欢指挥吗？

是跳舞太累吗？

是不喜欢弹钢琴吗？

是像她一样不喜欢考试吗？

她白天的时候猜来猜去，

晚上她们在被窝里的时候就直接开口问，

可柔柔只挤出来一个一看就很勉强的笑容，

告诉她，

“没关系的依依...只是最近有点累。”

她咽下这句话，

她不该怀疑，

可她心底的焦躁却无法散去。

怎么办？

现在是秋天马上要冬天了，

她们不能放风筝，

也没办法泡池子，

她原本很喜欢她们平淡又慢悠悠的生活，

每天只是和柔柔待在一起。

但这样的生活也有弊端，

比如现在，她甚至找不到什么方法能让柔柔开心，

她甚至没有开口让柔柔给她按摩，

她就能学学柔柔的手法帮柔柔按，

只是因为这样柔柔可能会更累...

.

期中考试很快过去，

她们的生活又回归了考试之前，

上课，练舞，训练，兴趣班，

她每天都团团转，

但她没忘了关注柔柔。

可能确实是期中考试的原因，

考完试后的柔柔，

没有再像考试前那样很明显地心情不好，

有可能真的是因为那时候很累。

但现在的柔柔变得更安静了一点，

盯着她看的时间也更久了一点，

但她很敏锐地察觉到，柔柔的温柔的眼神里多了很多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考前也有，只是她以为是累，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她只能问柔柔一句

“在想什么？”

柔柔也只会盯着她轻轻开口，

“在想你。”

柔柔在想她...

柔柔不会骗她，那就真的在想她。

这样的话确实会很害羞，她也很脸红，

可明明她就在柔柔面前，柔柔为什么要想她？

想她会让柔柔不开心吗？

她不明白。

她只能绞尽脑汁想让柔柔开心，

除了抱抱亲亲，还有什么事既不会让柔柔难受，又能让柔柔开心吗？

她有点庆幸开学时候她拉着柔柔报了名，

不知为何，这个有些任性的举动带给了她很多勇气，

她已经不是那个只想把柔柔藏起来，只想独占柔柔的任性的姐姐，

因为她发现柔柔是藏不住的，不是只有她能看到柔柔的美。

就算柔柔什么都不做，还是有很多人冲到柔柔面前表白，

她藏不住。

她在她的情书里说过这些想法，柔柔也知道她的想法，

不止是想让柔柔开心，她想做的更多。

如果她们能一起站在舞台上，她一定会很开心，柔柔应该也会很开心，

而且...而且眠眠偷偷告诉她，据说文艺汇演之后可能会有投票评奖环节，

第一名能有机会发表获奖感言。

如果她们能拿到第一名，她们就能站在舞台上对全校同学讲话，

她的幻想被她的勇气支撑，

她偷偷地想，想给柔柔一个惊喜。

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要开口，告诉所有人，

她喜欢柔柔。

柔柔会开心吗？

应该会的。

练舞虽然很累，但她光是想象柔柔会开心，她就高兴极了，

于是更努力地练习跳舞。

她要让柔柔开心。

.

时间在流转，

与之前相比柔柔确实变得安静了一点，

甚至时景怡都凑了过来：

“依依，温流最近就像个忧郁美人...是心情不好吗？”

连时景怡都发现了，但她作为姐姐却说不出什么为什么。

柔柔之前从没瞒过她什么，

就算白天的时候想一些事，晚上只要她问柔柔都会告诉她。

她和柔柔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她想不明白柔柔身上的变化。

是因为柔柔长大了吗？

长大的她也没有小时候那样的活泼，天天想着柔柔的事，也让她的朋友变少了。

仔细数数，算得上她朋友的只有眠眠，时景怡，还有在跆拳道馆认识的林思琦。

也许是柔柔长大的原因，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真是的...她讨厌长大。

.

马上就是她们节目的选拔，

全年级一共报名了83个节目，只选20个上期末考试之后的文艺汇演。

她们为此准备了很长时间。

她稍微有点紧张，因为节目也是她拉着柔柔一起报名的，

如果选拔就被筛下来，她们半个学期就白练了。

绝对不能这样，

这可是她和柔柔第一次一起表演，她还想拿第一名呢！

选拔的时候没有钢琴能用，她们就临时多加了些双人动作，

妈妈给她们定制的舞蹈服也还没做好，她们只能穿了相对来说比较好看的两套裙子。

柔柔的裙子又短了一截，上了初中以后柔柔身高还在涨，现在柔柔大概已经有168cm了。

这身裙子已经不是很合身，但还是很漂亮，

嗯...柔柔一直是最漂亮的。

她们站在后台，

临上场前她还在深呼吸，但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里有点空，

很少见。

她扭头看柔柔，

柔柔站在她一旁，盯着舞台上的人，没有牵她的手，有点奇怪。

柔柔也在紧张吗？

她轻轻牵起柔柔的手，柔柔回过神看她，和她慢慢十指相扣。

“温流，加油。”

舞台漏过来的灯光越不过柔柔小巧的鼻梁，

光线在柔柔的脸上分出黑暗，

她只能看清柔柔的一只眼睛，晶莹的宝石折射出她的脸庞，瞳孔轻轻颤抖，

柔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幸运之神眷顾了她们，

选拔很顺利，

有老师对她们的舞蹈做出很高的评价，在听到她们没有基础的时候很惊讶，

这是当然因为柔柔很厉害，无论是平时训练还是在台上，

柔柔的动作从没出现过失误。

而她只需要好好配合柔柔，

就算她有失误，柔柔也能轻而易举地掌控节奏。

突然有老师指出柔柔的表情太过冷淡，

应该像她一样笑着跳舞，传递出情感。

柔柔刚才在舞台上也没有笑吗？

其实赵老师也告诉过她们，舞台上的表情管理也很重要，

她跳舞的时候一直是全身心地集中配合柔柔，没有关注柔柔的表情。

她有点紧张地等柔柔回答，

舞台上沉默了一会，

柔柔只是开口

“感谢老师，今后的舞台会注意。”

她们慢慢走下舞台，

一下场她就拉住柔柔的手，

“温流...”

她不知道想说什么，劝柔柔笑一笑吗？

柔柔本来就不爱笑，

细细想来，她几乎没怎么听过柔柔发出笑声，

柔柔对着她的时候，一般都是很淡的微笑，

她也是从她与柔柔朝夕相伴，学到的柔柔微表情阅读指南，

用来判断柔柔的心情。

柔柔偶尔笑的时候，都是想到她们的过去，

提起她们的过去时，柔柔是最常笑的。

柔柔看着她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她的眼神里想传达什么，

或许是选拔通过的开心，又或许是忐忑与不安，

但柔柔沉默了几秒后开口，

“依依...能亲我一下吗？”

是柔柔主动要她的亲亲，

上次柔柔主动，还是生日送出情书的那晚，

不过那次是柔柔亲她。

柔柔的主动很少见，

她们之间的亲亲一直都是她先开口问，

“要亲亲吗？”

然后柔柔微微点点头，闭上眼等她的触碰。

她有点害羞，

她一定脸红了，但开心与勇气比害羞更多。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里不是她们的房间，也不是空教室，

在外面亲柔柔还是让她有点害羞，

但是转念一想，

她可爱的妹妹比她还害羞，

应该早就观察过周围了，

不然不可能提这个要求，

她不该多想。

她踮起脚尖，柔柔低下头，

柔柔脸颊熟悉的触感印在她的唇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嘴唇相触的瞬间柔柔偏过了脸，

她亲到了柔柔的嘴角，

她抿了口唇，有点甜。

柔柔笑了一下，

比她平时亲柔柔的脸颊时的嘴角弧度更弯一点，

柔柔很开心吗？

但她还没高兴，柔柔的笑容突然僵住，嘴角的弧度又慢慢消失。

她有点愣神，

亲一下只能让柔柔开心一会儿吗？

那...那她得亲很多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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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明明不该在这里让依依这样害羞，

虽然她已经仔细确定了周围没有人，

但依依的脸很红。

其实是她自己忍不住，

她心里的绝望越深，她就也需要依依的温暖治愈，

依依的温暖对她来说是镇痛剂，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依依亲完，她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她的脸再多偏一点点，她和依依就会同时丧失初吻，

这是亵渎。

但这不受她的控制，

她现在只要看着依依的脸，脑海里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叫嚷着，

‘亲上去。’

那个声音不满足于脸颊的触感，叫嚣着让她直接亲依依的嘴唇，

于是她不敢主动亲依依，只能可耻地开口让依依主动，

她的天使从未拒绝过她。

就算是这样她的脖子都在不自主地转动，让自己的嘴唇对上依依的嘴唇，

这样太危险了。

她必须得小心。

.

至于笑容...

对她来说控制面部肌肉也是很简单的事，

她可以装出一些假笑，

只是舞台上忘记了这回事，

她在舞台上机械般地顺着记忆力完成那些动作，

脑袋里想的却是，

与依依一起上台对她来说到底好不好？

她和依依站在一起表演会对她们的未来有影响吗?

她有点厌恶这样功利的自己，

她能察觉到依依很重视她们的节目，

她也很重视，

她的痛苦、绝望和挣扎在依依的事面前都是小事。

但她还是分了太多精力思考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明明依依很开心，很想上舞台，

明明她应该以依依的心情为主，

但罪恶感这种感情已经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心里比罪恶感更重的情感数不胜数。

而且，她的假笑对依依来说没有用，

依依很轻易地就能识破她，

依依看着她的眼睛里没有太多选拔通过的喜悦，

只有满满的担心，

是她的错。

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了，

但瞒不过依依。

.

她自从考试那天回过神，

就花了很大精力调整自己。

多亏了之前她拉开和依依的距离，

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不用时时刻刻分精力控制身体之后，

在控制情绪和表情方面也卓有成效。

若是在那失神的几天与依依太近，她真的有可能直接情绪失控。

她经历过失控，那是很糟糕的体验，

再来一次的话，就真的瞒不过依依了。

她斩断初恋之时曾经想过她和依依的未来，

那时的她一无所知，

她只能紧紧扣着‘早恋’这个词，

天真地想，要是她们都长大了，

是不是她就有希望成为依依的恋人。

可她美好的幻想被冰冷又残酷的现实狠狠击碎，

她的等待的终点没有什么恋人的未来，

她的等待是错的，

是错的...

她的身份是错的，

她的感情是错的，

她的喜欢是错的。

.

她的大脑已经习惯了把绝望当做养分，

这份养分让她开始习惯性地思考。

她不能接受自己和依依没有未来，

可那本书中的主人公和家庭抗争，和社会抗争，

最后遍体鳞伤。

她不在意自己，却不能不在意依依。

叔叔阿姨亲手把她和依依抚养长大，虽然她没叫过一句爸爸妈妈，

但她能感受出来，叔叔阿姨把她当做女儿抚养。

从未偏私，从未冷落。

她很感激叔叔阿姨，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叔叔阿姨抱有愧疚，

毕竟她很小就知道她对依依抱有的不堪的想法，肮脏的欲望。

她甚至猥亵过依依...

虽然依依用“共犯”轻飘飘地原谅了她，

但这种事却根本不能让叔叔阿姨知道。

她开始想怎么才能开口，

对依依开口，

对叔叔阿姨开口，

但她的脑海里到现在为止只有一本喜剧，一本悲剧。

她想不出来，

她需要更多书。

她又拉着依依跑了两家书店，可翻来翻去，还是一无所获。

她甚至借着指挥的事情，开始主动和白晓语接触，

明明她之前不打算主动和依依之外的任何人说话，

但现在她的坚持毫无意义。

白晓语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没多说什么就递给她一些她想看的书。

有喜剧，有悲剧，

不对，应该是

有HE，有BE。

她从未对知识和故事有如此强烈的渴求，

自救般的渴求。

.

但她越读这些书里的故事，

越想她现实的处境，

心头就越堵，

因为就算她想出办法开口，

还有一件事深深压在她心底，让她喘不过气。

依依...依依是怎么想的？

每天晚上她们都会互相表白，

她对依依说“喜欢”之后，依依也会对她说“喜欢”。

但不用强调依依纯净的瞳孔，

她们的喜欢之间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差异，

她们之间的每次表白都在被窝里暧昧的空气中摩擦，

摩擦她的心。

她原本已经很满足，她很擅长骗自己，

她甚至在想如果依依习惯对她说喜欢，是不是就不习惯对别人说喜欢。

但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份喜欢固定，

让彼此成为唯一，

却不得不开始多想，

依依的喜欢有几分是对妹妹的喜欢？

也许不该多想，也许不能多想，

她姐妹的身份就像纽带，让她和依依之间的距离无比的近，

最后却有可能堵在她们之间，让她们之间的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

她只要稍微一想象，

依依对着她开口，

软软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

‘温流，我喜欢你，作为妹妹的喜欢。’

她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依依的一句话就能将她从根本上否定。

她知道她的情绪，

她很熟悉这份情绪，

这是不安。

从很小的时候就深植在她内心的不安早已与她的病紧密捆绑，

只有依依的温暖能让这份不安消散片刻。

而现在一个简单的想法就能让她的心被不安完全吞噬，

让她动弹不得。

唯一让她能喘口气的，

是在她的记忆里，依依很少叫她妹妹，只对别人说过，她是依依的妹妹。

她必须想办法问问依依，

但以她对依依的了解，

就算现在她现在开口直接问，

依依应该也分不清她想要的‘喜欢’和姐妹间的‘喜欢’。

问出口就是自杀。

她想起依依给她的情书，

依依在情书里用稚嫩的笔迹亲手写下

‘喜欢就是喜欢’。

而且依依在情书里写过，其实依依想叫她“妹妹”。

依依不会说谎，

她难道得开口问问依依，情书里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吗？

就算她开口，依依应该只会说她说过的话，

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喜欢。’

她不可能责怪依依不懂她的心，说到底是她自己有病，

她一开始就选择隐瞒她的病，这是条不归路，

那些欲望、占有、嫉妒、痛苦，

一直隐瞒，

太过瞻前顾后，太过畏手畏脚，

不惜吞下罪恶感隐瞒她从不欺骗的天使，

她的勇气不及她的天使万一，

一直到她和依依的想法天差地别，

一直到她独自陷入绝望的挣扎。

她早已病入膏肓，

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