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钢琴家的战争(上)
注意:本作中透子饰演珂赛特,真白饰演爱潘妮,因此人物设定有改编。冉·阿让没有被揭穿身份,继续以马德兰老爹的身份生活,卸任市长后移居巴黎。
含有初祥和其他角色的亲友向互动。含海希互动,以及少量YKLS。
本章1.5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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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例行接头会上,初华汇报了近期状况。她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这次来的人不仅仅是莉莎,还有友希那,这位初华既尊敬又害怕的前辈。
初华简要讲清了祥子如何组建自己乐队,介绍了乐队中几位成员的出身和个人情况。最后,初华报告了祥子离开家的原因,自己是通过旁敲侧击和分析祥子的话拼凑出的真相。
“看来我们调查得没错,祥子小姐确实是和家族闹翻了才跑出来的,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消息。”莉莎说道:“她的思想状态呢?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脑子戾气吗?”
“最近缓和很多了。”初华说:“马德兰先生办了几场慈善演唱会,我们都参加了。千圣小姐的文章,祥子也读过了不少,最近大概是比以前冷静多了。”
“不错,理智的善良总能熄灭无序的复仇。尽快将她引上正轨。”莉莎说道:“初华继续自己的任务吧。Ave mujica最近是准备正式出道演出来着?”
“没错。”初华说道:“祥子和千圣小姐已经谈好了,晨星社报纸会在音乐版面报道我们的演出,除了前期宣传造势,演出后也会邀请专业乐评人发表评论助力我们。资金方面,通过珂赛特小姐的关系,我们拉到了投资,不必担心。”
“嗯,不错,继续这么干。”莉莎说。
初华点点头,看向旁听着的友希那。自会面开始,她一如既往冷着脸。初华不曾注意的是,友希那一直在给咖啡里加糖,此时正慢慢品尝着。
莉莎会意,说道:“你大概也猜到了,友希那并不是单纯来旁听的。”
友希那放下咖啡杯,说道:“是的。有一件重大事件必须我亲自说明。”
“请讲。”
“我们失去领袖了。”
“什么?!”初华大吃一惊。“领袖她……出了什么事?”
“冷静,放轻松。”莉莎轻声说道:“我们的领袖,香澄小姐目前安然无恙。。”
“这是怎么回事?”
“和近期的搜捕有关,官方通过审讯获知了领袖深度参与了去年七月的起义,并且极力反对君主制……你知道,我们组织和烧炭党颇有联系。近期烧炭党那边出了叛徒,导致一些激进派人士被捕。有人供出了领袖的名字。为避免拖累组织,领袖目前已经离开法国。”
“就不该有联系,烧炭党内部派系繁杂,有一部分人甚至是菲利普的走狗,我早就劝领袖和他们切割了!”友希那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愤怒。
“好了,没必要说这个。”
人尽皆知的事情没必要再重复,共和派分子很清楚七月革命之后法国烧炭党的分化和瓦解。这些人因为反对波旁王室走到一起,当共同敌人翻台,其内部分裂的声量便会盖过一切。一些合作者被出卖,也毫不意外。
“那么,没有领袖,我们该怎么办?”初华担忧地说。
“近期会进行投票选出新领袖。”莉莎说:“不过参选人其实就我和友希那。千圣小姐不打算参选,她说她更适合搞宣传工作,不适合做总览全局的领袖。”
“我会去投票的。”初华说道,她心中已有选择,那就是莉莎小姐。
初华汇报完便离开了。但两位前辈并不急于离开,因为这本来也是两人难得的休息时间。处理完公事,友希那长出一口气,靠着莉莎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友希那……”莉莎笑着,轻声埋怨着:“你还是太着急了,和后辈说那么多无关信息做什么。”
“我是希望后辈尽快认清残酷的现实。我们不是在做游戏,更不是在玩乐。”
“也别太苛刻了。”
“好,如果票选出来你当老大,我就听你的……但是现在我还是得坚持我的看法。”
“就算是你当领袖不也得听我的意见吗?怎么,你也想当波拿巴或者菲利普了?”莉莎笑着,半开玩笑:“还是说罗伯斯庇尔那样的革命大家长?”
“说不过你,你说得对。”友希那撇了撇嘴。“我不喜欢罗伯斯庇尔,因为他的错误和缺陷,但我没资格和这样的伟大者相提并论——不过,如果哪一天我成了波拿巴或者菲利普,说明我是叛徒,请你立刻枪毙我。”
“友希那,我相信你不会。”
“万一呢。”
“万一如此,如你所愿,然后我会和你一起。”莉莎浅浅笑着,说着玩笑话。
友希那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眸看着桌面上的那杯咖啡。它因为友希那投入大量方糖而变得齁甜,因为冬末的寒凉而趋于冰冷……
“不行,莉莎,你不准死,你要活着继续领导整个组织。你要有这种觉悟,不能被我们之间的私人感情影响。”
刚才和莉莎的对话对她有所触动,她想到初华这位后辈和其眷恋之人,想到残破不堪的组织和前景不明的事业。她有时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严厉和霸道,可是眼下的状况,真的能容许和和气气、彬彬有礼的行动吗?
巴黎的革命传统同时呈现着强大和虚弱的两面性。七月革命时4000多个街垒遍布这座城市。当乌托邦社会主义者傅立叶为“不为报酬却有激情的劳动”寻找范例时,他发现没有比构筑街垒这一行动更明显的了。
但是激情消退以后,街垒倒塌,王权再次笼罩这个国家。革命仿佛从未发生,一切照旧,归于沉寂。
为了胜利,友希那有抛弃一切的觉悟,她已经不能再忍受失败。
友希那感到头部疼痛起来,她想说一些什么,但是面对温柔的莉莎,她欲言又止。
友希那和莉莎深知彼此之间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但是两人的目标是完全相同的,那是童年时的约定和共同经历的岁月凝结而成的东西。她们都喜欢待在彼此身边,观点冲突以至辩论并不能影响两人的关系。
莉莎看穿了友希那的心思,只是轻轻抚摸着友希那银灰色的发丝,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放松一下吧。”
(注:烧炭党是19世纪初发源于意大利的秘密结社,传入法国后致力于推翻波旁复辟王朝。集合了反波旁王朝的多种派别,自由主义者、共和派、波拿巴派等等。1820年代开始衰落。1830年七月革命时烧炭党亦有参与,但在这以后解体消亡——组织内部的立宪派认为革命已经成功,而激进共和派认为革命失败)
在另一边,祥子曾经的朋友们也在混乱中迷茫。
“抱歉,小姐,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冷淡的声音扎进耳朵,立希只能默默离开。
立希求职屡次失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摸着仅剩几个硬币的口袋,只能叹气。立希独自坐在路边的石台阶上,捂着愁容满面的脸。指缝间行人和马车匆匆而过,没人在乎这个少女。
“立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立希抬眼看向声音方向,那是一位银发少女,对方衣着陈旧,但依然保持着整洁。
“爱潘妮?”(注:真白饰演)
“是我。”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是。”
“这个点不应该在音乐学院上课吗?你怎么……”立希看到爱潘妮脸色突变,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也退学了?”
“是。”爱潘妮艰难地点点头:“你退学以后不久,我就得罪了某人,虽然新来的钢琴老师一直帮我说话,但是没有用……另外,我家的经济状况也不可能支持我继续了。”
“那人是谁?我要去教训她!”
“没用的。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
“好吧……”立希松开攥紧的拳头。
“那么,你呢?”
“我?之前工作丢了,因为行业不景气。现在正在找新工作……”
“是这样,我去酒馆唱歌的时候,大家都在说最近越来越艰难,说什么自从去年七月以来变得更糟糕了。”
“等等,酒馆?唱歌?”
“哦……红羽毛酒馆,那边正在招募乐手,你可能试试应聘。”
“唱歌这事,我还行啦,可是我除了打鼓,其他乐器才学了一半……”
“你可以自行找人组队。”
“唔……我明白了。”
立希来到红羽毛酒馆,此地人声鼎沸,顾客络绎不绝。立希隔着老远就听到传来的音乐之声,这多少能让她郁郁寡欢的心情缓解一些。
女老板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十分和善,事实上也是如此。立希很快通过了面试,她同意立希作为歌手或者鼓手留在酒馆,但是她需要自行组建团队,至少需要两个人。
立希叹气,来到柜台稍微歇脚。听着顾客们大声议论国王、局势和形势。她也只能露出一丝苦笑,身处其中,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说的意思?只不过是无能为力,自身难保罢了。
酒馆和咖啡厅成为了人们“交流”观点的搏击场,也是一些“低级阴谋家”喜欢密谋的场所。无数带着酒气的阴谋和传言都出自这类地方。
这里的讨论远比政治集会或者沙龙更加激烈和粗俗,甚至偶尔会演变成斗殴事件。某个共和派分子和奥尔良派分子借着酒劲吵得面红耳赤,随后打了起来。
“去你妈的国王!”
“狗娘养的叛乱分子,我非杀了你不可!”
……
立希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想到自己的父亲,他自从七月以来受到迫害失业,近期又因为参与政治活动被捕。生活的重担早已让赞同父亲的立希变得冷感。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些反抗或者行动有任何意义。她开始觉得,没人能从中获益,只是造成无谓的牺牲和无数痛苦。
反倒是就读于巴黎女子音乐学院的姐姐可以依靠政府奖金和演出活动养活自己。真是讽刺。
也许只有冷淡的看客能从中获得乐趣,他们看着两个人打架,就像看着斗狗一样下起了赌注。
角落里某个少女起身,挥舞拳头,三两下放倒了打架的两个醉汉,和店员一起把两人赶出店外。立希此时才注意到这位怪力少女是自己的熟人,海铃。而返回酒馆的海铃也注意到了目瞪口呆的立希。
海铃打量着立希,微弱的欣喜悄然而过。
“你盯着我干什么?”
“毕竟很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立希询问。
“这店是我母亲开的啊。”海铃说:“我告诉过你吧,我父亲是一个乐器匠人,我的母亲是酒馆老板。”
立希大吃一惊,没想到那位和善的女老板正是海铃的母亲。
“那么你呢?自从你搬离我家附近,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嘁。”立希撇撇嘴。
“我记得你的姐姐是音乐学院的优等生啊,家里怎么会缺钱。”
“靠奖学金的。而且她学业很繁重,很少有机会参加商业演出。”
“你呢,还在读那所音乐学校吗?”
“我自己退学了。”
“岂不是很可惜?”
“要讨生活的。谁能像你这么有才,家里有些产业,也不缺钱花。”立希笑了:“我是一个没什么才能的人,学了白学。”
“过誉了。”海铃饮了一口淡啤酒,询问道:“来一杯?”
“不了,今天没心情。立希说:“令堂这家店正在招募乐手,我想要应聘。不过我最精通的还是鼓,唱歌我也会……”
“你在邀请我加入吗?”海铃抬头看向立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立希的脸,弄得立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嗯,是这样,虽然很冒昧。”
“我已经加入职业乐队了,以后不能再随便演奏。”
“啊?那很遗憾了……不,不,我是说,恭喜你……”立希慌乱起来,勉强镇定情绪。
“不过,不必太担心,我可以陪你一段时间。”海铃握住立希的手,目光难得地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神情:“距离正式出道公演还早。不过,在那以后,立希,你就要自己靠自己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立希目光看向别处。
冬日终于过去,尽管仍处于乍暖还寒时候,但总算不会有人死于可怕的低温和积雪,倒毙街头。
出道演奏会开始之前,祥子带领队友进行了紧锣密鼓的练习和彩排。音乐厅的负责人获知祥子的乐队设置时,大吃了一惊。
(注:虚构配置,不用考虑可行性)
钢琴:祥子
吉他(古典)兼主唱:初华
节奏吉他(古典):睦
低音鲁特琴/低音提琴:海铃
鼓手(军鼓):若麦。
“鼓手和低音鲁特琴?”负责人擦了擦汗:“女士,您真是离经叛道。我知道街头演奏和音乐沙龙可能会用上鼓,但是据我所知,正式音乐会尚无编入鼓的先例。更不要说还有鲁特琴这种过时乐器的编入。”
“我就是要开创先河。”祥子淡然地说道。“更何况海铃小姐不止能演奏鲁特琴,她也可以演奏低音提琴。我在演奏中也充分考虑了这一点。”
“老大记得付我双倍工资。”海铃面无表情地补上一句。
祥子对乐队成员的实力有着绝对自信,自己和初华的实力自不必说,海铃是纵横多个乐队的老手,睦和若麦也并非等闲之辈。
但是,祥子莫名感受到自己乐队中的异常。似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最明显的是睦。
睦因为一段时间没有接触乐器,变得生疏起来。因为某种祥子不知道的原因,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似乎已经用灰色的砖石高墙将自己包围封闭起来。祥子与她交流,但是极其艰难。
而初华虽然和自己一直很亲近,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若麦自从碰头会之后变得心事重重,而海铃总是很冷淡,对事业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
加紧训练之余,祥子也接下了一些沙龙或者宴会演奏的委托。2月15日是某个企业家举办的宴会,祥子率团参加。低调的马德兰先生和女儿珂赛特少有地参加了,作为受邀者。
马车在塞纳河畔的一幢小楼前停下。众人依次入场。小楼室内装潢十分精致豪华,不起眼的天鹅绒地毯铺在门口,承载着人们的脚步,通往名贵熏香弥漫着,古董物件堆砌而成的花花绿绿的小世界。
祥子、初华、海铃对此见怪不怪,睦一如既然平静,只有若麦惊叹着有钱人的世界是如此奢华,让她无法想象。
活泼的珂赛特很快跑进休息室,和祥子嘘寒问暖,又同众队友搭话。珂赛特先是和海铃与若麦闲聊,又对沉默不语如同洋娃娃般的睦感兴趣。最后她看到初华来到休息室,发出仰慕大明星的惊叹,半开玩笑地索要签名。
祥子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位金发少女,看着因为珂赛特的活泼变得活跃的海铃、若麦和睦,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
“演出就拜托啦!我先去老爹那边了。”珂赛特笑着离开休息室。
祥子与队友来到听众面前,登上舞台。她正要开始演奏,却看见听众里有一位她无比熟悉、无法原谅的人——莱莉雅·梅希耶。
祥子看到此人,立刻回忆起此人在音乐学院霸凌同学的行径,后悔当初没有狠揍她一顿。
于是这场演出变得有失水准,队友们都察觉了队长的各种失误。不过听众们倒是没有什么额外反应,也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出于礼貌——除了珂赛特,每听到一处失误,她都会皱皱眉头。
演奏完毕的时候,宴会已经到达尾声,珂赛特邀请Ave Mujica几人来自己的桌子共进晚餐。马德兰先生笑了笑,对女儿说道:“我去外面透透风。”
珂赛特知道父亲不喜欢这种企业家宴会的氛围,或许也是为了方便同龄人之间自由交往,便任他离开。
几位少女开始交谈起来,只有闷闷不乐的祥子勉强振作精神,参与其中。已经察觉了的队友也不好扫兴,只是继续陪着话。
当珂赛特提到宴会上一些大人物时,祥子倒是来了兴致。
“奥伦家是知名的食品商,最近巴黎兴起一种名为【百货商店】的店铺,他家开了不少……梅希耶家是丝织行业的包买商……”
“等等,珂赛特小姐,你刚刚说梅希耶家是做什么的?”
“丝织行业的包买商。好几位大人物都是干这个的。我记得梅希耶家族也是奥尔良派来着?算得上我们好国王的坚定支持者。”珂赛特说道:“所以老爹不喜欢这里的氛围,之前他们的集体压价行为导致工人陷入困境,祥子小姐还记得上次的慈善演出吗?我们帮助的那些人正是他们害的……诶,祥子小姐,若麦小姐,你们怎么了?”
若麦的脸上流露出不悦且尴尬的神色
若麦的家人正是受害者之一,珂赛特知道这一点,自知失言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声道歉。但祥子的事情珂赛特不完全清楚。
“不用道歉的……”若麦很快转换表情,一副职业性的微笑。
“没什么。”祥子平复情绪,淡然说道。
“没什么大事,我们先用餐吧。”初华惴惴不安地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祥子见到莱莉雅离开小楼。于是祥子找借口离席,悄悄跟上。
月光下,微醺的对方漫步在塞纳河的堤岸上吹冷风醒酒(彼时塞纳河还没有当代的严重污染)。原本在夜幕下黑色的河水被两岸的灯火照得波光粼粼。一侧是繁华的第十区,另一侧是更加繁华的第四区和第一区,富裕阶层们不甘心夜晚的流逝,只是尽情享受着夜生活,享受着菲利普带来的和平和繁荣。
但是祥子知道,这不是巴黎的全部。在东部,煤气灯属于稀缺品,夜晚寒冷、黑暗且危险。那里的人们很少有夜间生活,时间要么在黑暗中虚度,要么在厂房的灯光下度过。
祥子借着岸边的雕像悄悄靠近,藏在雕像的阴影之中。她摸到一块锋利的石头,潜意识中黑暗的想法正在逐渐高涨。那个她仇恨的少女就站在河岸边,只要照着她的脑袋来一下,让昏迷不醒的对方跌入河中,初春的水又如此冰冷,那么……
不过,远处也有着行人,或许是夜巡的巡警,自己的黑暗想法要是实行,也许罪行会立刻暴露。
莱莉雅在夜风中忽然唱起歌来,那是《卡马尼奥拉》的曲调。祥子起初一愣,心想此人为什么会唱革命歌曲,但是很快她回过味来,因为歌词是篡改过的版本:
富基耶·坦维尔曾许愿
要把全巴黎人送上断头台
可他的算盘打错啦
呸!他的事儿全搞砸!
……
雅各宾派安息日的鼠辈
托皮诺、勒库尔和桑巴
不管你们朋友有多少
很快都会被抓牢
……
(注:歌词作者是热月党人,发表于1794年雅各宾派倒台后,故表现为强烈的反罗反雅各宾倾向。但是其又持有新丹东主义这类奇怪的意识形态,对热月事件解释非常奇特,将比约·瓦伦、科洛·代尔布瓦等人视作罗派,实际上这些人是反罗分子,政治立场甚至较罗派更激进。)
(保王党唱这首歌也是出于对罗的仇恨。歌词发表于《老科德利埃报》第二期,当时极力鼓动“美丽的公民女士”传唱此歌以引领风尚。)
祥子气得几乎笑出声,不过这首歌流传甚广,用于嘲笑雅各宾派。如果说原本的讽刺雅各宾派内容,祥子可以一笑了之,后面莱莉雅自编即兴的歌词倒是真的彻底激怒了祥子。
七月的暴徒没下葬
纺织场的懒鬼真嚣张
想把我们合法的财产全抢光!
特戈韦家大棒来惩戒他们
梅希耶将流氓的罪行全曝光
……
原歌词最多让祥子不适,那么对于七月起义者和织工的赤裸裸污蔑,则是真正激怒她的原因。她亲眼见证过,她亲身经历过。
祥子所仇恨的事物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聚合在一起。特戈韦,这个她无比仇恨的,自己的姓氏,更是直接引爆了内心之中无限的痛苦和愤怒。
特戈韦,特戈韦,还是特戈韦!
阴魂不散,无处不在。
老东西,我恨你,我恨我自己是你的血脉传人!
你这个和流氓刽子手狼狈为奸的家伙,怎么好意思污蔑反抗者是流氓?
那人的歌声叫人反胃,祥子内心中涌动起前所未有的冲动,恨不得将莱莉雅的脑袋砸烂,结束这首令人作呕的歌曲。她想起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个牺牲的起义者,那个无名者将那枚沾血的三色花徽章送给了自己。
祥子下意识摸了摸胸前,倏然意识到自己从未佩戴那枚徽章。此时此刻,这枚徽章别在母亲留下的人偶身上。
“我也不配佩戴啊……”祥子苦笑着自嘲着,发热的头脑没有其他想法,赎罪和报复的欲望掩盖了一切,自己大概没有本事杀掉那个可耻的老东西,但是杀死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大概还是可能的。
至于后果,祥子不在乎,也没有什么侥幸心理,自己面临的是无事发生也好,被推上断头台也好,根本无所谓。祥子很乐意用自己的鲜血去清洗自己和家族的罪恶。
祥子握着尖石缓缓起身,准备离开藏身处。
她刚迈步向前,就被某人扯住胳膊,还没等受到惊吓的自己发出声音,就被扯回雕像后……待祥子回过味来,眼前是初华的脸,随后是对方的强吻。这一吻堵住了她想要喊出的话。
“唔……唔唔……”祥子挣扎着,但初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粗暴和力量搂抱着她,亲吻着她。丝毫不在意祥子愤怒上头的撕扯。
莱莉雅听到了异响,走过来查看,却看见雕像后拥抱撕扯并且接吻的两人,她大吃一惊,不过并没有认出暗处的两人,于是她涨红了脸很快离开了。
初华默默松开祥子,连声说着“对不起”。祥子面无表情,整理着凌乱的衣衫,质问道:“为什么?”
“珂赛特小姐看到了你的举动,怕你出事,于是通知了我。我不能坐视你走向犯罪的深渊。”
“你听到她的歌了吗?纯粹的污蔑,无论是对大革命还是对七月的起义者,还有我们帮助过的人们。”祥子强压着怒火,说道:“我说过这个人的光辉事迹,我恨她,现在又知道她和我家族有关系,我无法容忍这样的人。”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阻止我?我不想再继续懦弱下去,我想要洗清罪恶,我想要赎罪!我的自尊再也不允许我这样下去……”祥子金色的眼睛再黑暗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戾气、愤怒……
“这是你的复仇吗。”初华思考片刻,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知道,尽管自己也很软弱,但绝不能坐视不管。
祥子的性格摆在那里,无论如何,眼下到了不得不明说的地步。
于是初华振奋精神,强迫着自己鼓起百倍于平时的勇气,大胆目视祥子锋利的目光,说道:
“恕我直言,你这才是软弱和逃避。祥子·德·特戈韦小姐,尽管你亲历了艰苦的平民生活,对于革命,你作为大小姐的理解偏差很大……”
“够了!”祥子怒道,转身就要走。
初华强硬地牵起祥子的手,平静地说道:“你仍然很软弱,你从软弱中堕落出卑鄙和暴戾。”
“你!”
“你知道吗,那边的灯光就是巡警的提灯,你一旦动手,你会在监狱里腐烂,甚至上断头台!”
“我不在乎,自1789年以来,有多少革命者上过断头台。”
“你不会作为革命者上断头台,而是杀人罪犯。”初华的声音变得低沉且痛苦:“你真的不在乎了吗?你的音乐梦想,你的Ave Mujica,我们准备去做的慈善演出,还有我——这些都不重要了吗?”
祥子一时语塞,只是默默流泪,目光看向别处。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用犯罪行为将自己变成那个女人一样,甚至更恶劣……小祥,难道你不清楚吗?革命的暴力从来不是私人恩怨的暴力啊,请不要借此掩盖自己的傲慢和软弱。”
初华握着祥子的手变得轻柔,祥子也没有逃跑。两人也渐渐平复情绪,互相帮对方整理仪容,回到宴会现场。
“你的事我知道了。无论你和梅希耶家的女儿有什么矛盾,都不该这么做。”马德兰先生说道。老人正和自己女儿站在一起。
“抱歉……”祥子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连累自己周围的人,包括这位老人。
“不用。”老人叹气:“我不喜欢对晚辈说教,我想祥子小姐是有自我思考能力,既然没有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
老人确认不会再发生意外,便离开了,将私人空间留给三个少女。
珂赛特走上前来,询问祥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祥子认为珂赛特值得信任,于是将自己和莱莉雅的恩怨透露给珂赛特。
“祥子小姐,你不能这么做。”珂赛特如此评价。
“为什么?”祥子询问珂赛特。
“没有人生来是罪犯,我相信爱和仁慈,我不想看到人类自相残杀。我老爹就是这么教的,我也是这么认同的。”珂赛特笑着,接着说道:“祥子小姐的音乐一点儿也不符合慈善主题,但是在慈善音乐会的演奏筹集了很多人的救命钱,我想,祥子小姐内心不至于非常邪恶吧。”
“唉……你们俩就尽管嘲笑我吧。”祥子摇头:“不过还是谢谢你,珂赛特小姐。”
珂赛特笑了,说道:“我从小就听过一个故事,祥子小姐和初华小姐想听听吗?不过这是一个秘密,只有能保守秘密的好朋友才能听。因为这关乎一位高尚之人的名誉。”
两人点点头。
“我守口如瓶,愿闻其详。”祥子说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