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血色逆轮 于 2015-6-21 21:31 编辑
这章是番外,呜咪的黑历史之一。正章不出意外明天更。
呜咪番外,ooc重灾区,请做好准备。
番外-海未章(上)
Dare you hug me?
人是否会变?
清晨的道场比一天中任何时间都显得清冷。学员还没到来,本家的家主会从太阳刚浮出地平线时就来到道场为接下来一天的忙碌准备。
细小的浮尘在空中游移,反射清晨冰冷的光线,古朴的木质构造透露出历史的醇厚气息。
今天是周末,清早随园田家主到道场锻炼的还有园田海未。
木刀抨击声在空荡荡的道场回响,一声重,一声轻,就像跛脚的瘸子左右不平衡。
“海未,手太软了!”
“是!”海未的手腕被震得发麻,但不得不握紧刀柄向前劈去,然后再一次被父亲轻松地挡开。
这一次,海未甚至没来得及调整刀势,父亲就已经再次挥刀,刀背狠狠地敲在了海未腕部。
木刀脱手,跌落在地面上。清脆的撞击声在海未心中异常沉重。手腕似乎裂了一般疼痛,但海未咬牙向父亲鞠礼。
“我说过多少次了,握刀的时候不要想着对方会跟着你的节奏进攻。”责难劈头盖脸地砸下。
“是!万分抱歉!”再次深鞠躬。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没有平息的呼吸让海未忐忑不安。
她知道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因为学业问题,不能占用平时上学前的太多时间训练,那样的话是对自己学业的不负责。只有周末,才能有机会请教父亲。
但果然自己还是太愚笨了。父亲平时也很辛苦,可自己总是无法记住父亲所提及的要点,以致于劳累父亲一遍又一遍地与自己过招。
“真的很抱歉!”海未没有直起腰。
父亲厚实的手掌压到了头上。
“父亲大人?”她不由得抬头,却看到了父亲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情。
父亲在失望。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海未深深地自责,心脏似乎被扔到了篝火上。要是我能再努力一点的话……
“直起腰。”
海未照做,但她不敢再去看父亲脸上是何种表情。
“海未已经很努力了…”
诶?
海未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总是严厉地呵斥自己不够努力的父亲会说这种话?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更加困惑不已,父亲少见地舒缓了紧皱的眉头,可比起舒缓的放松,更像是难以掩盖的疲乏。
“…但你这个样子,我怎能放心…”
父亲摇头,没多做解释,转身,收起海未脱手的那把刀,取下护具,走出门,离开道场。
留下海未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在焦灼。
海未是出生尴尬的孩子。
不仅是因为父亲背后衰落的东条家,也因为母亲和她都是出生为女性的缘故。
“我说过,这个问题不仅不会有任何答案,我甚至不会去考虑它。这是个愚蠢至极的提议。”
才走到客厅门外,海未就听到了母亲冷若冰霜的声音。另一个人是她的舅父,挺着大肚子形似秤砣的男人,他又来向母亲提议过让子嗣。
太过分了。他们都当她不存在吗?
海未无视礼节拉开门,木门碰到边框。
“小孩子家家不知道在大人说话时不要随便进来吗?!”
男人意料之内地大发雷霆,凶神恶煞地瞪视她,似乎要把在母亲那丢光的面子一并在她这里找回来。
可笑。
母亲面不改色地道:“不,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你若有事便自行离开吧。海未,你过来。”
海未特意将门口让开,但男人离去时还是小心眼地挤了她一下,海未低头执礼。待男人离开后她才进门。
母亲走到她面前蹲下,用挂在她脖子上的毛巾轻轻擦拭脸上的汗珠。母亲的长发盘在脑后,被一柄素雅的玉簪固定,和服的袖口不时从海未鼻前掠过,能嗅到令人安心的暖香。海未突然想蹭蹭搭在自己右肩上的手,一定能感到舒适的温凉,但转念想到自己脸上黏乎乎的汗渍,海未只好闭眼感受来自母亲的气息。
“海未今天的训练怎么样?”
“父亲大人好像很失望…”
“是么。”海未睁开眼,看到母亲平淡无奇的眼神,里面蕴藏着某种早已料到如此的漠然。
“万分抱歉,没能让父亲大人满意。”海未垂头。
母亲摇头,牵住海未的手拎着她坐下。
“你不用太在意他的想法了。”素手提起水壶,随手把之前没有动过的茶水倒掉,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沏茶递给海未。
“谢谢。”
“你还小,若太急于求成只能适得其反,他是急傻了才会把你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叫起来。”
“没事的,而且能得到锻炼我也很开心。”
“这是真心话么?”
“……”
“这才初夏,小孩子得好好睡觉才能长高,你看你现在和同龄朋友比还矮半个头。”
“穗乃果那是吃太多了…”
“我倒希望你能多吃一些。高坂刚才过来给你带了穗村的馒头,现在应该在你房间。”
“这么早?”海未惊讶,从她认识穗乃果以来她应该在周末会睡到日上三竿才是。
“因为你最近好像都不怎么和那个孩子说话。我昨天去穗村看她很消沉,就邀请她今天过来,倒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穗乃果真是的…”海未初想抱怨,就被母亲揉乱了头发,“母亲…”
“有朋友就好好相处,别以后后悔都没地哭。”
“是——”
“海未,拖长音像什么样子!”
“是。”
……
“你老爹看起来真像恶魔。”穗乃果坐在树上对海未如此道。
海未仰头无奈地说:“当着面说别人父亲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你看啊!如果不是手腕受伤的话海未也不会爬不了树啊。”穗乃果撇嘴。
海未缩了缩藏在袖子里的手。穗乃果总是有种超乎寻常的洞察力,这让她很头痛。
“你还是快下来吧。”
庭院里的溪水反射着粼粼波光,竹筒轻轻敲击石块,淙淙溪流被水车卷起又送到竹筒中。
海未和穗乃果一起坐在走廊上,就这样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气温随之慢慢升高。蝉声聒噪,心里难得的宁静。
“呐,穗乃果。”
“嗯?”
“你说,我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努力。”
“哈?”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承认我。”
“……不知道呢。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海未已经是一生都不可迄及的存在呢。”穗乃果伸了个懒腰躺到了走廊上。“啊啊……好凉快。”
“小心着凉。”
“因为海未已经很努力了呢。”
穗乃果恐怕是这世上最了解海未的朋友。
一度如此。
直到夏天娓娓结束,秋天款款到来。
直到那场葬礼结束,直到一切面目全非。
“海未……”穗乃果在海未身后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
最后一场梅雨已经下完,但云层一直没有散去。
葬礼流程才到家属致追悼词环节,素未谋面的亲属在道场出现,不知彼此在低声交谈什么。他们每个人眼含泪光,眼神幽怨,比面无表情的海未更像是死者家属。
海未从未像此刻这般安静,像是被夺取了生命气息的枯木,连萧萧落木声也未有半分。
穗乃果很想上前拉住她的手。但也只能想想。她不敢将自己的目光离开海未身上半分。
海未没有念悼词,反而是那些亲戚在大肆发泄着滑稽的悲痛。
追悼会结束,许多年轻的孩子被领进平时无人敢擅自踏入的道场。穗乃果偷偷离开父母跟着人流凑到了道场门口。
“虽然我们理解家主夫人您的悲痛之情,但园田家不可一日无主,希望您早做决定。”
其他老人点头附和。
穗乃果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更在意从偏门悄然离去的背影。
海未正坐在走廊上,身姿挺拔,一如她们的初见。
只是这次不是穗乃果先开口说:“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而是海未先开口道:“穗乃果,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穗乃果闻言哭了,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玩伴。
海未越来越沉默,日复一日地按时到道场训练,与他人保持着疏远的距离,直到秋天也结束,海未再没来过学校。
穗乃果这一年也没再见过海未。
对海未来说,日子出乎意料地能过。只是越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每天都有不同的“园田”来去自由,每天都有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到访。
海未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随手将庭院里那棵树的落叶夹入刚读完的小说里。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没人会来这里打扰的自己吧?
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有人靠近抢走了手里的书。
两个男孩子,似乎是双胞胎。面带嘲弄地看着她。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恶作剧了,所以才会在家里来人时回到自己房间前。
她好脾气地站起来,“请问能把我的书还给我么?”
两个男孩做了个鬼脸,“有本事自己来抢啊,阴霾女。”
海未有些生气,“请把我的书还给我。”
她上前要拿回自己的书,但男孩们玩起了抛接球的游戏。海未一言不发,沉默地不再将视线放在书上,而是径直冲其中一个走过去。
男孩挑衅地做了个挥拳的动作,还咧嘴笑了下。
下一秒,他被海未拽住领子一把甩到了水池里。水花溅到了草坪上。
秋日寒瑟,水温自然高不到哪去。
两个男孩傻住了,过了五六秒,才怪叫着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转身逃跑。
之后就是理所当然的批评会。
诸如,“这孩子真没礼貌。”“还好没将道场交给她,这么小就顽劣不堪,以后还能了得?”……
但所有这些话造成的伤害都不及母亲简简单单的一句,“海未,向他们道歉。”
海未手里还攥着那本被撕坏封面的书籍……
海未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不对劲。她有些暴躁,有些反复无常。尽管她依旧安静地像个游魂,但她很多次都能感受到心底将要冲破囹圄的困兽。
“啪——!”瓷片破碎声惊醒了她。
她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了室内。旁边的佣人还呆楞着,惊恐地看着她,手还僵直地保持被粗暴挥开的角度。
茶杯的碎瓷片和水渍撒了一地。
她从牙缝中挤出生硬地两个字,“抱歉。”
然后夺门而逃。
类似的事情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第二次的牺牲者是道场的师兄,腕部骨折;第三次是她的舅父,手臂轻度烫伤;第四次是曾经见过的那对双胞胎,没受伤,但见到她真的和见鬼一样拔腿就跑……事故像是落在陷阱上的树叶越积越多,有一天突然坍塌,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深坑。
她只是随手写下了一张便签塞到口袋里,上面写着“集中精力”的告诫。当天晚上回房间后就发现便签被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她嗤笑一声,便再无理会,放任自行。就像母亲所做的一样,反正她也只能是这样的人吧。
终于迎来新的一年,海未却无半分实感。大家都忙忙碌碌准备宴会,也没人来告诉她在她埋在书房的那段时间里家里又发生了什么。
母亲终于在年底的夜晚久违地陪在她身旁。
“你很快就会有个姐姐了呢。”藏在轻轻挑起的尾音中的是喜悦么?
“嗯。”
“她有着祖母绿一样的眼睛,紫罗兰一样的长发,你会喜欢她的。”
“嗯。”
母亲把她拉入怀里,她因此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表情,“抱歉呢,海未。我没能保护好你。”
“没关系。”
“海未真的很温柔呢……”
冬季的夜空亮得出奇,星罗棋布清晰可见。夜空下听母亲絮絮叨叨地念着马上就会和自己见面的姐姐,莫名的,有些恐惧。是不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就没有人会在意了。
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如果自己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会怎么样。会不会像母亲一样温柔端庄又不失凛然与坦荡,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遇到穗乃果然后陪她莽撞地度过每一天,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能遇到更多的朋友去尝试自己从来都不敢做的事?
什么时候睡着已不得而知。
初见到那个名为希的姐姐的时候,要说海未自己没半点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她清楚地发觉到了希与这座宅邸格格不入的气场。她很自由,来自和她不同的世界。这足以成为她说服自己离希远点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秉着最基本的礼貌上前打招呼前就被佣人拉走了。
临走时的那一瞥,她看到希眼中明显不愉的神色。她想笑,恐怕希不知道佣人之所以带她走是因为怕自己伤到她,而非希与那个孩子的身份有伤大雅,那不是一个佣人会考虑的事。
海未将对希和凛的好奇定义为见猎心喜,某种意义上讲挺恶劣的。但希确实不自觉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希以忽悠佣人为乐,虽然本人可能没注意到她似是而非的话语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惑,比如被拐弯抹角骂了的门卫至今不知自己被骂了的事。希从不吝啬对其他园田的阿谀奉承,只要能换得些凛感兴趣的小玩意……若非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感太低,希一定会出于寻求庇荫的心理来接近她。
她开始试着照顾希和凛,作为驻扎宅邸的“前辈”自然该照顾“后辈”们,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海未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好像再一次有了为他人付出的能力。
那天晚上海未被府内嘈杂的呼喊声打扰,目睹了希把园田府闹得上下不宁的“壮举”。真少见,希居然会和“地头蛇”对着干。
“若是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母亲在事态平息后出现在她身旁。海未不作声色。
“你会保护她的。”
凭什么这么笃定?
“只要你还在渴望别人的拥抱。”
海未生气地转身离去,这样说的话她不就像寂寞会死的兔子了么?她绝不承认对希和凛的好奇是出于寂寞的心态。
但事实证明,她无法弃希和凛于不顾。
是血缘的过错吧。如此推托。
她背着高烧的凛在慌乱中敲响了穗乃果家的门,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
深更半夜,她和穗乃果久违地靠在了一起。
穗乃果比之以往安静了很多,若不是身上浓郁的阳光的干燥气息,她以为这个人会是雪穗。
“海未最近…过得还好么?”
“嗯…一般般吧。”
“我也是。海未不理我了后学校里就没人陪我玩了。”这点有些出乎海未意料,她以为穗乃果很快就能找到新伙伴。
“他们都觉得我太出格了。”
“谁会像你一样把青蛙塞到送给老师的礼物盒里啊。”
“明明是那个老师自己说喜欢亲近大自然的。”
“……”海未一时无言以对,视线往四周游移。
“你最近…买了不少书呢。”
“嗯,因为海未不想见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幼稚了呢…”穗乃果把头靠到海未肩头,“海未越来越矮了呢。”
海未敲了下她脑袋。“那么多书你看得完么?”
“比起看不看得完,总感觉自己被书名骗了才是问题。那本《苏菲的世界》。”
“…你不会以为是故事书吧。”
“对啊对啊,结果尽是看不懂的话。你说…人到底会不会变?”
“会的吧。”
“那海未还会再和我一起玩么?”
“……”
……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两个人,聊了一整个晚上。
快到日出时海未独自返回本家,她不希望母亲再受到他人的责难。但踏过门槛,踩在被春雨润湿的土壤上时,她才意识到心底依旧嘈杂不堪,宛如坏掉的收音机。
现在唯有希的怀抱能让她暂偷片刻安宁。
海未以为自己会慢慢恢复的想法只是她的一箱情愿。
三人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了半年,直到她的叔叔,希的父亲,伤了希。
虽然事后希没什么大碍,自己也还能走路,但只有自己能意识到这件事为她带来了什么。之后一个月内的每个夜晚她都做了噩梦。梦见希被她的父亲带走了,她又回到了空荡荡的房间,母亲将背影留给她,她一个人在他人视野之外活到死。如蛆附骨的寂寞啃噬她的灵魂,痛苦不堪。
很可怕。怕到她甚至刚脱离梦境就趁夜拿着水果刀潜入了东条泽之的房间。
'你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我不知道。
'握住你的刀,用枕巾捂住他的鼻子,然后割断他的脖子!'
声音在她耳旁叫嚣。她快呼不过气了。
'快去啊!给我张脸!给我个名字!'
这么做是不对的。
'快点,快点,快'突然销声匿迹。
海未停下脚步,回头。手中的刀刃反射着森森寒光。
她的母亲就站在门外。
……
母亲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罪有应得,脸上火烧般疼痛,一声不吭。
她静静地跪坐在母亲面前,等待母亲下达最后的判决,最后却等来比诅咒还要沉重的话语。
“我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是我对不起你。可你该知道,你不仅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也让我失望透顶。”母亲泪流满面。
“……原谅我无法回应你们的期待。”
有些事,发生了便是无可挽回。
她开始在笔记上给心里的鬼魂留言。
【我该如何称呼你?】
【这里只有'你'和'我'。】第二天笔记上出现了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
梦境似乎要成真了。
她发现希在用躲闪愧疚的目光偷看她,佣人也开始收拾分给希和凛的房间。
“你要走了么?”她拉住希,希没有回头,没有回答,但肩膀在抽动,是哭了么…
“最起码陪我过完生日。”
“……”
“求求你。”
“……好。”已然沙哑。
生日前一天下午,她照常在别人离去后到道场练习弓道。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思考自己即将独自面对的未来。
她离开靶场,隐隐听到道场外传来的争吵。
是希。她皱眉。
结果她又看到了大长老的双胞胎儿子。
“呦,这么维护那个怪物,你不会就是那个杂种吧?”“这不一看就知道么,除了她这里还有谁会为怪物说话。”
“都说过了海未才不是怪物。”
个子较高的男生揪住了希的长发,希吃痛,眼角浮起泪花。
“你和那个怪物跟贱女人合伙占着家族的财产不放!自然互相维护!”
“闭嘴!你们这些该死的寄生虫没资格侮辱海未和母亲!”
海未握紧手中的箭袋。反正明天过后希就会离开了,若是教训他们的话母亲又要责怪自己了吧……
“呵,竟敢这样对我说话。”男生怒极反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反正你迟早会成我的财产,现在就给你点颜色怎么样?”
那恶心的笑容伴着刺耳的笑声刺激着神经。
男生已经按住了希,“活该你和那个怪物认识。”
理智在那一刻绷断。
箭镞插进了想要阻拦她的双胞胎弟弟的手,海未握住箭支,右手用力抬起双胞胎弟弟的手腕。他一声惨叫,血味弥散开来,箭镞穿透手掌,银白的金属被染成红色。第一次在伤害他人时如此清醒,按耐不住的兴奋爬上了嘴角,浑身都在发抖。
她握住双胞胎弟弟落在地上的手机,撞倒按住希的哥哥,奋力将手机向他的头砸去。
已经受够了。
血液自他鼻子里迸溅。
已经不想再忍耐什么了。
希在叫她,但她耳鸣得厉害。机械地抬手再砸下,仿佛不知疲惫。双胞胎哥哥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
衣领被拽住。她被希拖开。希扇了她。希眼中深深的恐惧刺伤了她。
“你要杀了他吗?”
“……”海未抽动嘴角,意外的疼。
她沉默地起身,沉默地转身,沉默地离开。
但还未走几步,就被希从身后紧紧抱住。
“……放开。”她背对夕阳,魔怔地看着地上自己被拖长的影子,有些扭曲。身后的哀嚎已经远去。
“……”希收紧双臂。
“这事和你无关。我也不想你陪我过生日了,你想走就走吧。”她扯开希的手。希搂住她的腰。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哦。”
“我没骗你。”
“我住院时你也说过这话。”
“这次我发誓。”
“……骗子。”
人是否会改变?
现在的海未已经能给出答案。
会。
生日当天,海未再次成为指责大会的主角。家族成员肆无忌惮地辱骂她,要求她亲自去医院向双胞胎的哥哥道歉。母亲没出席,然后她就去了。
【你的话会怎么做?】
【就像你曾经对待那个维修工时的做法一样。】
于是她对站在医院角落的双胞胎弟弟说:“他们都去探望你哥哥了,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真蠢。看起来真多余。”
“你懂什么…不过是仗着宠爱肆意妄为。”
“你只是不敢争取罢了,永远当个小跟班吧。”
园田河濑灰着脸走进了兄长的病房,里面旋即传出“怎么才来?”的责骂声。
海未没进病房,只是去医院晃了圈就回了家。
回到自己的房间,意外地被穗乃果和凛的笑脸惊到了。
“生日快乐~”彩炮喷出彩带,落到海未头上。海未拣掉这些可燃垃圾,笑着道,“嗯,谢谢。”
这种洋溢着温暖与快乐的夜晚,一次就足以。
第二天,海未去道场取走属于自己的弓箭。路上听到了别人压抑的细碎交谈。
“大长老的长子好像死了呢。”
“哎呀,这可不得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谁知道,据说还在查。”
海未顶着他人惧怕的目光从柜子里取走弓袋和道服。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她当然知道是谁杀了那个倒霉鬼。硬算起来她也是帮凶,帮凶手下了决心的推手。
“我看到你昨天和园田河濑了。”
海未顿了下,继续手中的工作,将道服折叠好放进衣柜。
“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说过以后我会陪着你。”
“哦。”她无所谓地关上柜门,“我要去吃早饭了,需要帮你带些什么么?”
希拉住她,面带愠怒,“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园田河濑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别骗我。”
“那你以为我说了什么,'去杀了你哥吧',然后他就去了?”
“我不知道你当时说了什么,但我知道那个维修工也是和你说过话后自杀的。”
海未把拉开一半的房门又拉上。
“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和我无关。”
“……”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你诱导他们做出了这种事,你居然说和你无关?”
“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海未走到她面前,盯着那双祖母绿的眼眸,“你却因此在怕我。”
“……”希退了半步。
“我让你们害怕了是吗?因为是'怪物'。”
“我没有。”
“那证明给我看。”
“我该怎么做?”
“抱我。”
“……”希愣了半天也没能抬起手。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海未,即使过去寥寥无几的拥抱是那么真实。每当她想起海未打伤那对双胞胎时充满嗜虐的眼神,她就失去了勇气。
她很有可能在拥抱一个杀人犯。
海未嗤笑,离开。
海未天天窝在房间里看书,偶尔穗乃果来拜访,她像以往一样教训穗乃果不好好学功课,然后安静地听穗乃果讲学校发生的趣事。
“感觉海未变了好多呢。”
海未一愣,“是么。”回想一下,似乎离父亲去世不过才快两年,离希的到来才一年而已。
……
园田家起火的那个晚上是春末。
海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大火点着了整片建筑。她手里握着个药瓶,耳旁还回响着母亲的最后一句话。
“向我发誓,永远也不要越过那条底线。这是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最后的祈求。”
“那个孩子以后若是再出现的话,你就告诉她,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很爱你们。”柔和的脸庞被泪水濡湿,“没能保护你们,真的对不起。”
什么嘛,这么晚才说这种话乞不是很狡猾。
大火久违地为她带来了温暖,仿佛只要拥抱这片火光,一切尘事都会被抛到脑后。
但就在她迈步进入那座马上快坍塌的房屋之前,希紧紧拥住了她不让她再前进半步。
“放开我。”
“……”
“我说放开。”
“你想丢下我和凛吗?!”
海未被希的吼声镇住,“但是,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敢说出这种话!你是我妹妹,是无法代替的亲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好温暖…无论是身前燃烧的火焰还是身后的怀抱…
“可是……”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没能回应父亲的期待,没能守好这个家,连母亲的死志也没能发现,如今更是亲手烧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那请你为了我和凛好好的活下去!”
“……”
“好。”
不过是走进新的怪圈。
【以后我就叫你'园田'了,我也不太会取名字。】
【随你。】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