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非人之物

第一次意识到，我似乎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

待AE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海未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她身上的男人手裡所拿著的利器，距離她的眼球只有幾吋的距離。

專注於海未雙眼的男人自然沒注意到AE正站在他身後，也沒注意到伏在流理台上，瞪向他的兩顆鮮紅眼睛。

充血而通紅的眼珠，外圍被一層白白的霧氣所包裹著，霧氣緊貼著眼球，緩緩的形成一個生物的形狀，有頭、有身子、有尾巴，雖是勉強能辨認出生物的形體，但卻完全不成比例，彷彿真正的主體只有那對眼睛而已。

要不是那生靈不斷的喵喵叫，AE幾乎無法辨認那是隻貓靈。

「終於找到你了……」AE招出鐮刀便往貓靈撲去，貓靈自然要閃躲，向上躍時腳順勢往後一踢，擱在流理台邊的菜刀就這麼直直朝下墜落。

『喀』的一聲，菜刀就這麼不偏不倚的砍進男子的後頸，重力與速度的加成下，這刀砍的極深，超過⅓的刀片都沒入了男子的頸椎。

男子的所有動作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一手拎著貓靈的AE也抄起鐮刀，銀白的刀刃劃過男子的身軀，飄出了一顆血紅色的圓球。

AE以空著的手抓住圓球，將之塞入嘴中，瞥了眼仍不醒人事的海未，掏出懷錶。

下一秒她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玄關那傳來清脆的金屬聲，門被打開來，是海未的父親回來了。

注意到海未的鞋在玄關處，卻不如平常般整齊擺放，海未的父親疑惑地呼喚道，「海未，妳回家了嗎？」

因感到不對勁而刻意放慢的腳步，再看到角落的利刃時，瞬間倉促起來，隨後他便發現了躺在地上的女兒。

「海未？！海未——！」毫不猶豫的踢開跪坐在海未身上的男子，海未的爸爸急忙將女兒抱起，顫抖不已的手指探著鼻息。

確認女兒仍活著後，他才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抱著女兒，海未爸爸確認完陌生男子的生命狀態後，從兜裡掏出電話，通報警察與救護車。

待警察來後，海未的爸爸大致交代了一下，便坐上救護車，陪同海未前往醫院。

「您女兒的生命跡象穩定，但是脖子上的痕跡要花幾天才會消去，待她醒來後可能還要觀察有無創傷症候群，為避免加重病情，我們暫時先以繃帶將她的脖子捆上，請務必不要讓海未取下這繃帶。」

醫生洋洋灑灑的交代完後便離開病房。

幾乎是同一時間，刑警也走了進來，他正要開口，卻見海未的父親將食指擱在唇邊，對刑警使了使眼色。

兩人便一前一後離開了病房。

另一方面，抵達幽冥大門的AE，正一手掐著貓靈的皮毛，防止牠逃跑，另一手則使勁的推著大門。

但任憑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這豔紅色的大門卻始終紋風不動。

AE無奈地，正開始考慮要不要改以嘴巴咬住貓靈，以雙手推開門的時候，譏諷的嗓音至她後方響起，「瞧你這狼狽的模樣，讓開！」

依言退到一旁的AE，瞥了眼那仍泛著紅光的背影，沒說半句話。

那人卻像是刻意捉弄她似的，堵在門前卻不開門，拎著自己剛收穫的靈魂，在AE的面前甩呀甩，「看看，一次兩個呢！」

AE只是冷冷地看著朝自己炫耀的妮可，依舊沒有回話。

「嗯？怎麼不說話？驚訝到說不出話了嗎？」

真是再好脾氣都禁不起這樣折騰——

AE皺起眉頭，驅動自身的能力，讓鼻下的皮肉緩緩脫落，露出裡頭的白骨。

從已空的面頰裡隱約可以看見紅的快發黑的球體，妮可忍不住噗哧地笑出來，「原來是這樣才不說話，好啦好啦，這就幫你開門。」

妮可倒也乾脆，哈哈大笑完後，雙手使勁一推，門便敞開。

AE將口中的圓球吐在掌心上，下頷的皮肉瞬間長了回來，恢復成一般的模樣，近看那珠子，原先通紅的色澤早已轉為暗紅，體積也從最初擠滿口腔的大小，變成約彈珠的大小。

就像濃縮了一樣。

將珠子拿到面前，還可以聽到微乎其微的呼喊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帶著珠子與貓靈走入幽冥之門，裡頭充斥著滿滿的霧氣，什麼也看不清，AE也不慌，只是兀自地開口，「Death編號AE1021，前來繳交罪人的靈魂。」

話一出，厚重的大門突然自己碰的一聲關上了。

原本漆黑不見五指的內部，於四周點起了青藍色的火焰，與此同時濃厚的霧氣也散去，AE的面前有著高約3尺、深不見底的洞穴，另一側則有個滾沸的大鍋，鍋內鮮紅色的液體噗噗地冒著泡，飛濺到鍋邊時，瞬間化為高溫的水蒸氣，發出響亮的滋滋聲。

將珠子往鍋內一扔，對那淒厲的哭喊聲充耳不聞，AE在洞穴前四處張望著。

沒多久便找到了那個小傢伙。

幾天前丟進幽冥之門，而凶暴化的『不完整』貓靈，此時正弓著背，攀在洞穴內的上壁，雙眼警備的看著她。

「啊，這小傢伙還沒魂飛魄散啊？也真是夠努力的了。」將手裡拎著的兩個靈魂往洞穴裡丟去，妮可雙手插在腰間，看好戲般望著壁上炸毛的貓咪。

「別說風涼話，幫我！」AE冷冷地說完後，便將自己手上的半貓靈朝妮可丟去，自己則一躍而起，往穴壁上飛去。

凶化的貓靈不敢跟AE硬碰硬，飛身從壁上跳了下來，正當牠腳掌剛落地，拔腿就跑的瞬間，一把銀白色的鐮刀就這麼朝牠飛來。

『喀鏘』伴隨這聲清脆的金屬聲，鐮刀便將貓靈牢牢的卡在角落處。

「真是的，搞得這麼大騷動……」妮可嘴上抱怨著，卻也不忘將手上以化成兩顆珠子的半貓靈，朝角落的凶化貓靈丟去。

兩顆鮮紅色的珠子，像是有靈性般，牢牢的崁入貓靈空洞的眼窩，下一秒，原先渾身青綠色的貓靈，猶如被淨化般，從眼睛的位子逐漸染白。

沒一會兒就轉變為通體雪白。

「喵嗚……」貓靈低鳴著，小跑步的往AE的方向跑去。

見狀，AE從壁上躍下，蹲下身子撫摸著貓靈柔細的毛。

「這樣你也可以好好去那個世界了。」AE柔聲的說道，將貓靈抱了起來，讓牠面向洞穴深處，催促似的拍拍牠，「快去吧，你在這待太久了。」

貓靈乖巧地往洞穴深處走去，走了一段路後，牠停了下來，轉頭朝著AE鳴叫：「喵嗚……」

「趕快去吧，不要停下腳步，哪一天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

像是聽懂AE的話語般，貓靈又低鳴了一聲，隨後便不再回頭，筆直地朝裡面走去。

直到牠雪白的身影消失在洞穴的深處，AE才放下心，轉身要走出幽冥之門，卻見妮可正摸著下巴，富饒興味的打量著她，「嘖嘖……你這反應……還真像個人啊。」

AE正要接話，一張憑空出現的紙飄在她面前，下意識地抬起手接下紙，AE靜靜地的閱讀著。

原本在她身前的妮可，也好奇的湊上去，「什麼什麼？」但當她看到目的地竟然是自己的管區時，她忍不住不滿的大叫起來，「欸——為什麼是西木野綜合醫院！！」

AE只是聳聳肩，手一握，青色的火焰瞬間將紙燒個精光，將火焰丟入口中後，依著老習慣從懷裡掏出懷錶。

手卻突然被抓住了。

只見妮可一臉不悅，「不管，這怎麼說也是我的管區，給我我去……」話還沒說完，妮可就被迸出的金色光芒，刺的睜不開眼。

待她再睜開眼時，哪裡還見AE的身影？

「所以我說……妳聽我說話啊啊啊啊——！！」

幽冥之界再次傳出妮可怒不可遏的吼聲。

這次要帶走的是個老婆婆。

抵達目標所在的病床後，AE便看到了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婆婆，斑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還有那只將緊急鈴按鈕捏在掌中，骨瘦嶙峋的手。

──似乎還不想與這世界道別。

老婆婆正睡著，不過似乎睡的不安穩，雙眉緊蹙，瀏海與鬢角都給汗水所浸濕，戴在口鼻的氧氣罩一下清、一下濁，彰顯著老婆婆著急促的呼吸。

但AE只是瞥了眼手中的懷錶，確認著老婆婆所剩餘的時間。

來的有點太早了。AE百般無聊地張望著，視線緩緩落在床前的文件，上頭斗大的字映入她的眼底。

再續命治療──

下方的不續命治療被勾選，一旁還簽上名字。

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AE忍不住又深深看了老婆婆一眼，才轉身走到窗邊，倚著窗向外眺望，但礙於烏雲的遮擋，連仰望星空消磨時間都做不到。

想起妮可那誇張的抱怨，AE不由得也疑惑起來。

為什麼會把醫院內的病患交給我呢？

這時一旁傳來的呻吟聲吸引了AE的注意力，她抬頭往聲音處望去。

老婆婆住的是一間可容納四人的一般病房，靠近門口的兩張床是空的，但老婆婆對面的床似乎有人，圍起的簾帳內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

確認完騷動來源後，AE緩緩垂下眼，盯著地板不知道想些什麼地出神。

這回從簾帳內傳來的聲音，卻讓AE無法再充耳不聞。

「不──不要……救救我……救救我……Death小姐……」既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呢喃著奇怪的稱呼，另AE不禁皺起眉頭，往該病床走去。

透進簾內她才發現，躺在床上的竟是之前那令她印象深刻的孩子──園田海未。

小小的臉上充滿痛苦的神色，纖細的頸子上則纏上厚厚的繃帶，垂放在身旁的手，五指正死揪著底下的床單，而下身的雙腳則不自覺地踢著。

是作了惡夢吧……

見海未這副模樣，AE不由得如此揣測著，但下一秒她就對自己的猜測感到可笑。

遇到那樣的事，不作惡夢才奇怪吧？

海未漂亮的長髮因她的動作而凌亂不堪，汗水使的瀏海緊緊地貼伏在她的額頭，漲紅的雙頰與耳朵，每一樣都讓海未看上去無比的難受。

看到這裡AE再也忍不住走到床邊，將自己的手輕置於海未頭上，如同先前所做的一般，AE蔥白的手指透進了海未的身體，與上次如出一轍的感覺傳來時，她出聲安撫道，「沒事了海未……妳只是做惡夢而已，沒事了……」

在AE柔聲安撫下，海未漸漸平靜下來，不僅四肢不再用力掙扎，就連原先緊蹙的眉間也鬆了開來，睡顏看上去既平靜又祥和。

宛若天使一般。

AE失聲笑了笑，自己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見海未沒事，AE便把手抽了回來，幾乎是同一時間，海未濃密的睫毛動了動，那美麗的琥珀色眼眸便睜開，四處張望了遍，她的視線便落在正前方的AE身上。

「是……Death小姐嗎？」海未問道，聲音微弱而充滿不確定。

AE點點頭，手指微微透進海未的手背，「嗯，是我。」卻又搖了搖頭，「這個稱呼很奇怪，叫我Death或叫我AE1021就好，不要再加上小姐了……」

「嗯……」看著AE的舉動，海未忍不住勾起嘴角，沉默了一會兒後，她再度開口，「妳怎麼會在這？」

「剛好有點事而已。」AE淡淡地說，眼神卻不自覺地移開，不願與海未那過於純粹的眼睛四目相交。

她沒打算跟海未說太多，這麼小的孩子，正是天真無邪的年紀，不需要知道這些過於沉重的事物。

似乎查覺到AE敷衍她，海未靜靜地凝視著AE淡漠的眼眸，開口：「妳是……死神吧？」

聲音雖然清晰，卻帶著難以掩飾地顫抖。

AE沉默地點頭算是回答。

「是來……帶走我的嗎？」海未又問。

AE一愣，目光這才又轉回海未身上，「不是。」搖了搖頭，「我沒收到妳的追魂令，是不會帶走妳的。」

「是這樣啊……」海未鬆了一口氣似的，輕拍著自己的胸口，隨後便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再度抬頭望向AE，「剛剛……是妳救了我嗎？」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AE卻瞬間就理解海未指的下午的事情。

AE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回答：「算是也不算是。」

這答案非常的微妙，雖然男子的確是因為AE揮刀捕獲他的靈魂，他才嚥氣的，但男子的死因並不是因為AE的舉動。

甚至就連落在男子頸椎的那把菜刀，原先也就是迫在邊緣，隨時都有可能落下去的狀況，而貓靈的動作所帶動的一點空氣震幅，也只是催化事件的發生而已。

可以說是男子因為他們的舉動而死，但也可以說不是。

「算是也不算是……？」海未看上去有些困惑，但沒多久她便不再糾結AE這奇怪的回答，兀自地又開口問道，「那時候是不是有帶貓咪過來？是上次那一支嗎？」

「嗯。」AE點點頭。

「貓咪呢？也在這嗎？」海未又問道，精緻的小臉上浮現些許的期待。

AE不願意欺騙她，「過來這邊前，我把牠送走了。」

果不其然的，那盛滿期許的小臉瞬間塌了下去，「這樣啊……」

雖不願見海未這副失落的模樣，AE卻也只是沉默著，不知如何安慰對方。但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沒一會兒，海未再次開口，「貓咪去了哪裡呢？」

這問題讓AE一愣，一時竟回答不上來。

自她成為死神後，已記不得經過多少的年頭，這期間她也不知道自己送了多少的靈魂到幽冥之門……但她一次也沒有想過，這些靈魂走進了那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後，究竟去了哪裡。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不用再忍受將死之際的痛苦、不安。

糾結了好一會兒，AE只能給出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牠去了比這裡還好的地方。」

想著這樣的答案應該海未就會滿意了吧？

AE再次看向海未，卻再與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相對時，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那雙琥珀內盈滿了好奇，滿懷期待地希望AE再說的清楚些。

AE只得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大、大概就是你們常說的天堂……那類的吧……」說到後面她也沒了底氣，下意識便想逃離這。

但她才剛轉過身，身後便傳來海未有些慌張的聲音，「等等。」

鬼使神差的她又轉了回來。

只見海未微微地低下頭，兩手的食指在胸前打著圈，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再留一會兒好嗎？」似乎擔心自己會給AE添麻煩，她趕緊又補了句，「如果妳現在不忙的話……」

AE不解。在她的認知中，人類理應是相當懼怕他們的存在的啊？而Death成員間彼此的交流也甚少，像這樣……被誰所強烈需要著的情況，根本前所未有。

『姊……姊姊……』此時，不知從何而來的模糊嗓音，令AE下意識地四處張望著。

聲音很快便消失的一乾二淨。

「怎麼了嗎？」讓AE回過神來的，是海未稚嫩的嗓音。

面對海未的關心，AE只是搖搖頭，表情突然有點困惑：「海未妳……不怕我嗎？」

海未睜著大大的眼睛，一臉不解地問，「應該要害怕妳嗎？」

這句話讓AE啞口無言。

的確是沒有人類一定要懼怕死神的規定，再說人類這種生物又具備了嚇人的多元性，所以像現在這樣的狀況，應該也是有的……吧。

用了各式各樣的理由，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AE也放棄離去的念頭，往床上一坐，「海未妳……」話說到一半她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她現在完全沒有碰觸到海未，但海未仍可以聽得到她在講些什麼？！

AE驚愕不已，嘴依舊維持剛剛開口的動作，動也不動地，猛然一看竟添了幾分傻氣，逗的海未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一會兒，海未才止住笑，再度露出好奇寶寶的特質：「除了AE以外還有其他死神嗎？」

AE點點頭，偏頭想了一會兒，用手指懸空畫了個數字。

這之後海未又問了幾個問題，直到AE招架不住，忍不住開口反問，「海未不睏嗎？小孩子應該要多睡點才長的頭好壯壯。」

話一說完，AE自己也愣住，她怎麼會說出這麼人性化的話語呢？但這話語她用得如此自然、流暢，就好像那本來就是她會說出的話一般，沒有一絲的維和感。

似乎……記憶中……她好像也對誰這樣說過……

但她根本沒有以前的記憶才對啊？

正當AE困惑不已時，她耳邊再次傳來海未軟綿綿的嗓音：「有點睏……但我怕睡下去會再做惡夢……」

聞言，AE自然而然的牽住海未的手，「那我陪著妳，妳就不會做惡夢了。」對上海未澄淨的眼眸，她淺淺一笑，「安心的睡吧。」

似乎是AE這樣的舉動帶給海未安心的感覺，她的神情逐漸浮現濃厚的睡意，小小的手下意識揉了揉眼睛，「AE不會走嗎？」

「再妳睡著前不會。」AE誠實的說。

但看到海未因這話又不安起來的模樣，她趕忙又補了句，「我如果有急事不得不走，也會把妳的惡夢帶走的。」

「所以，好好睡吧。」被AE溫柔的話語所哄著，海未很快地便沉沉睡去。

看著海未祥和的睡顏，AE忍不出勾起一抹更溫柔的笑容。

所有動作卻倏地靜止，以沒握著海未的另一手撫著自己的臉，AE露出既疑惑又錯愕的表情。

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那樣笑？

還說了那麼多平常不會說的話？做了平常不會做的事？

不對，剛剛那個絕不是身為Death的編號AE1021，那是誰？那是誰？

誰在我的身體裡？！

AE對這樣的陌生的自己感到驚慌，甚至有些失措，她看了看在床上睡得極為安穩的海未，重重的閉上眼睛，再睜開──

床上那個人兒卻不是海未，那人也是這樣嬌小的身子，稚嫩的臉蛋上帶著甜美又天真的笑容……

讓AE困惑不已的是，那人一攏長髮是金色的，因笑著而微瞇起來的眼睛，竟與她有幾分相像。

──是誰？

「妳……」AE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剎住了口，她靜靜地轉向門口的位置。

站在門口的男人，有著一頭俐落的短髮，表情看上去十分疲倦，身子卻依舊固執地站的直挺。只見那人緩緩地從門口走到了床邊，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與此同時，也把剛剛AE握在手裡的手給一把牽起，牢牢地握在手心裡。

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打亂了思緒，AE搖了搖頭再次往病床看去，只見躺在上頭有著一頭金髮的女孩兒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地海未正好端端躺在床上，沉沉地睡著。

既然她爸爸都到了，我也不用留在這了吧……

AE如此想著，轉而又掏出懷錶，確認上面的時間後，她轉身往老婆婆的病床飄去。

最後，到了清晨的時候，老婆婆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揪著老婆婆的靈體，AE瞥了一眼海未所在的病床，下一秒她便離開了這間病房。

「太慢了！干什麼去了？」金色的光芒還未散去，面前便傳來熟悉的嗓音。

AE定神一看，在她面前的是一臉不耐煩的妮可，妮可剛好擋在幽冥之門的正前方，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AE也不生氣，只淡淡的說道：「借過。」

但妮可就沒這麼好打發了，「回答我！怎麼這麼久？你知道我在這等了多久嗎？！」

AE微微嘆了口氣，她現在思緒很混亂，以往平靜無波的心靈，此時震盪的她相當煩躁。

將手上拎著的魂體一捏，原本的圓體轉為一隻白色的鍋牛，把鍋牛放在肩上，AE再度開口：「我不知道你等了多久，也沒有興趣。」雙掌一拍，分開時伴隨大量的金光，招出銀白色的鐮刀，順勢往前一甩，「讓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妮可從未看過這麼凶悍的AE，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嚇到，妮可趕忙揮了揮手，讓出了後方的大門，「開玩笑的不要那麼生氣嘛……」

對妮可的話語充耳不聞，AE兀自拉開了大門，將鍋牛放入門內的地板，「快去吧！直直往前就可以了。」

直到鍋牛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濃霧裡，她才將門闔上。

「怎麼了？今天的案件很難處理嗎？怎麼如此火爆？」見AE銀白的鐮刀消失，妮可才敢靠上前詢問。

卻見AE一臉呆滯的望著大門，呢喃著：「妳是誰……不要這樣……我不是妳姊姊……」

驚覺AE的模樣不太對勁，妮可伸手搭上她的肩，使勁搖晃著：「AE？AE？！編號AE1021！！」

但AE仍是那副恍惚的模樣，「我不是妳姊姊，我是……我是……」猛地轉向妮可，「我是誰——？」

話才剛說完，AE雙眼一翻，身子就這麼軟下去。

「欸欸你這……」一旁見情況不對的妮可，趕忙張開雙臂想接住她。

但AE的身子卻突然騰空飛起，繞到了妮可身後，不明所以的妮可只能張著手臂、呆呆的跟著轉了一圈，深怕AE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摔下來。

直到妮可轉了個180度，才看到個熟悉的身影，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朝她眨眨眼：「妮可，好久不見了吶——」

那人含著笑意，把漂浮到她身前的AE攔腰抱起，「1021我就帶走了呀。」說完後她又衝著妮可笑了笑，「妮可看上去狀態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等等，審查官。」見對方揚起那超長的衣袖，妮可趕緊湊上去抓著她不讓她離開，「AE她是怎麼了？」

「嗯……是怎麼了呢～？」但那人只是掛著她的一號笑容，那雙清澈的碧綠色雙眸，一如既往的不帶一絲情緒。

撥開了妮可抓著自己的手，將懷裡的AE又摟近些，她眯起眼睛，「AE我會照顧，不用擔心。」瞥過頭親吻AE的頭髮，她再度開口，「妮可只要顧好妳自己就行了。」

說完後一道強烈的紫色光芒從女子身上迸出，刺的妮可忍不住架起手臂遮擋。

紫光褪去，女子和AE早已消失，但妮可的腦中卻不停迴盪著，女子離去前的叮嚀：「記住我說的……不要離現世太近，妳不屬於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