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之日

第9章 第九章


才进十月中旬,B市的天端的变化多端,叫人防不胜防。回来时喻楠之听外婆的带了一件外套,本还嫌怪着多事,下机后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便老老实实穿上了。

她看着离开了约莫几个月的城市,这个几乎已经可以取代生她的C市而成为她故乡的城市,即便只是过了几个月也有了许多细微的改变。

机场广告牌的改头换面,沿途回家时田埂里也见不着人了,保安换了个生面孔……喻楠之将一切改变尽收眼底,她敏锐的感受性严丝无缝地与这个世界联合,不向万物不知疲劳地发出一声声“为什么”来探求意义,只是宽厚地接受了所有当下的存在,乃至于有时候并不刻意去注视横亘于其中的冲突。

喻楠之生来也最擅长做的,就是悄然伸出感觉的触角,事后再辅以想象将脑中既存的记忆画到画里去。

闲时她画的画大多具有这种特质,被她老师嘲作“狗屎不如”的都是她搬着板子出去写生一笔一画刻画下来的,她老师看过之后,原话是:“写实是写实,画技也过得去,但你喻楠之再丢掉那点子画里的灵气也就只能卖画骗骗外行了,开画展倒贴钱。”

气得她三天没给老师带炒栗子吃,心里却也知道那是现实。

下车时她攘了攘从飞机上睡到下车的关松松,没用,刚想着干脆等一会儿得了,她没在飞机上吃东西,说不定也能饿醒。

结果突然她想到关松松之前跟着林芊懿助纣为虐,大大拖慢了她的进程,是可忍孰不可忍,赶快上手掐了掐报仇雪恨,这才醒了。

想必不论是谁都有天大的起床气,关松松醒后对她一番控诉,说喻楠之榆木脑袋,不会学着电视剧里深情款款的男主角等女主角美美地睡上一阵再等她悠然转醒。

她指着白细胳膊上淡到看不见的印子:“苍天无眼啊——”

喻楠之直言不讳:“这个吧真的看人……”她瞥了一眼关松松,状似嫌恶地退后一步。

关松松:……

关松松:“虽然不知道你突然抽哪门子风,但你给我记着!”

说完气冲冲地进了喻楠之家的屋。

她跟在后头进了门,刘妈先迎上来,打量一阵,直道“瘦了瘦了”然后进去通知她外婆。

这个时间是外婆休息的时间段,她留了意没打电话,没想到老人家为了等她二人,这会儿是醒着的。

喻楠之一走进客厅就看见外婆心情颇好地开着电视,见她来了先把烂俗言情剧停着,将二人拉到沙发上坐下,上下看了看,眼神里的心疼快漾出来了:“两个小丫头怎么瘦的下巴都尖了?”

“没呢,外婆,”喻楠之捏捏脸,“一点儿没瘦,前天称重还重了。”

关松松唯恐天下不乱地接话:“可不,我和喻楠之天天吃食堂,人都吃憔悴了。”

喻楠之蹬她一眼,刚想再说点什么,刘妈过来说外公叫她俩去二楼。

“毛病,”外婆老大不乐意地说,“叫他自己下来。”

刘妈有点为难,这叫她怎么回话?

喻楠之主动开解,“没事啊外婆,我和小松先上去,等会儿再下来找您呗。飞机餐难吃的很,我可饿了,我要吃您亲手做的糖醋排骨——”

外婆哪里会不依,笑眯眯地答应了。


到了周末,林芊懿的生物钟如常,天亮没多久就起早贪黑地起了。起来后她先把星期四堆起来的衣服洗了,趿着拖鞋回了房间,坐在桌前开始做听力。

做完一套下来并不理想。

事实上,几科里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英语,究其原因是底子不牢,发音也不标准,因此有些时候很难听清听力讲得到底是什么。

她默了一默,不知怎的在这时想起了喻楠之。

英语是喻楠之最擅长的一门,上课时无精打采地听了也可以流利地复述出来,语音语调不说像外国人一般纯正,但自由交流已经不成问题了。她亲眼看见喻楠之和学校的外教插科打诨,聊得外教老师捧腹大笑,当时羡慕得一下子忘了看书,毕竟她只能跟外国人说hello然后bye,拄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第一次觉得喻楠之有点酷。

但她当然不会在口上说出来。

有人站在门外,敲了敲她的房门,并叫了她的名字。

“芊懿?”

林芊懿回过神来,跑去打开了房门,见妈妈仍然穿着绢丝睡衣睡眼惺忪地站着,“呀”了一声,惊道:“妈,还没穿好衣服,你快迟到了啊?!”

林玫揉揉她的脑袋,解释:“老板良心发现,给我放了天假。”

这之前,林芊懿不止一次听她妈抱怨老板毫无人性,把员工当牲畜使,幸好还是加钱,毕竟家里只有这一个顶梁柱,少了她不行。

林玫接着问:“今天咱俩出去玩儿吧,好久没有了是不是?”

林芊懿心里痒痒地,嘴上却说:“得了,你还是休息吧,平常累地跟狗一样,周末还到处瞎逛……”

这语气是林玫惯出来的,因此她熟视无睹,白了表情肉疼的林芊懿一眼:“你表情和你说的话可不太一致啊小妹妹。”

林芊懿便没客气了,当即敲定:“去水族馆吧。前几天看到广告,家庭票七折起。想是要倒闭了,三天两头看到变着花样打折。”但她没说是自己神往一阵子了,不然若是广告摆在眼前晃个三天五日,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她瞧也不会瞧一眼。

林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说:“就你最会给我省钱。那去吧。”

林芊懿闻言欢天喜地去换衣服了。

林玫拐回房间,梳妆打扮的时候,脑里林芊懿那句“家庭票七折起”不停播着回放。她有点发愁,觉得可能是自己早期养女儿的日子过得惨了,那时候太抠,把一毛不拔演绎出了十成十。

而林芊懿照样学样,生怕多花家里一角一分,有点不太有当代女孩儿花枝招展的青春气,成天坐在房间里发霉。

她以前没心思插手孩子的事情,自己觉得小孩儿活成什么样家长只在成长中起引导作用。但她家长做得不算称职,引导也没引导得如何成功,一不留神女儿就长这样了。

绝不是说长失败了,只是怕林芊懿过分刚强,缺少每个人成长中必经的过程,年轻时没吃到的亏都只能放在以后的要紧时刻吃。

等她一想到自己上司的孩子就又有点放心了。

当代大多小孩儿之所以被戏称为熊孩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上司的孩子年纪和林芊懿差不太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公司里来通常只有一个目的:要零花钱。

没要到的时候在公司里大发脾气,乱丢公文,有一回林玫身陷案发现场,没找着时机出去,看到自己刚交过来的方案被丢在地上的时候,险些代替她爹抄家伙就上了。

相比之下,林芊懿除了嘴毒点,学习的时间花的多了点,不爱打扮点,没什么兴趣,没什么朋友……

林玫越数越觉得磕碜,才有了点安慰的心又跌回谷底。

开车的时候她装出一副知心妈妈的样子,关切地问起了林芊懿学校的事情,最近有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事呀,有没有找到什么好朋友呀,学习忙不忙,睡觉够不够……

林玫在心里预备好了一套答案:没有,没有,忙,不够。

林芊懿生怕她撞着人磕着车,也不知道林玫突然操什么妈心,紧张地在旁边指点江山:“欸,快右转,小心有人,我天——还好还好,没撞上。”

林玫三十多岁还体验了一把漂移,吓得冷汗出了一身,心想还是下车再做知心妈妈不迟。


水族馆离家距离不近,路上母女俩缄默无言的时候,林芊懿决定满足一下林玫的愿望,张口就讲起了学校的事。

放在往常她是没什么东西好讲的,她对同班同学兴趣不大,天天就琢磨着拿奖学金抵学费,编也编不出来。

乏善可陈的日子过多了,现在回首过去显得过于苍白,觉得遇见喻楠之之前的日子像是天天深陷泥潭,自己还乐不开支。

和喻楠之一起就等于也和关松松有了交流,交了一个朋友等于俩,十分划算。也没有她想象中浪费时间,因为喻楠之英语比她好,关松松脑子比她快,有时候喻楠之不缠着求她时三人会一块儿聊天,非但没有让时间白白流走,反而让她受益良多。

这会儿她自动把喻楠之和关松松归为自己朋友,之前是觉得“朋友”放她这儿是个稀罕东西不敢近身,这会儿和喻楠之加了微信,早在那之前她也和关松松联系上了,因此也没打算知会人家一声,就认定她俩是她林芊懿的一号和二号友人了。

她讲起这些事,颇有些如数家珍之感,看得林玫连连点头,心里想到:嗯,祖坟冒青烟了。

因着林芊懿讲起她和喻楠之,关松松的名字都是以小A,小B代之,林玫听了还是有点不安,生怕她闺女把考场中胡编乱造语文作文的功夫运用到实际里来,等她讲了一会中途休息的时候,巴巴地问了一句:“这是哪两位小仙女啊?”

知母莫若女,林芊懿看了一眼林玫小心翼翼的表情就识破了那之下的试探,挺了挺小胸脯,报出两个响当当的大名:“喻楠之和关松松。”

林玫瞟了一眼林芊懿毫不自知的自豪神情,嘴上很捧场地:“哇!”

她觉得前面那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众的名儿,就随口夸了一句:“名儿挺好听的。”

“是,”林芊懿说,“但我名字也好听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林玫“嘶”了一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林芊懿:“是啊是啊,林玫问不到,我去问梅林。”

两人相视一看,然后嘻嘻哈哈地像两个同龄人一样笑做一团。

这是有来历的:读幼稚园的时候林玫还能腾出点时间来接,林玫当时年轻过了头,有小朋友觉得林芊懿她妈和林芊懿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林芊懿最烦别人问这个问题,小时候忍着不对着妈妈使性子,对别的小朋友就没那么友好了,直直一句“我妈是林玫,我爸叫梅林”堵回去了,弄得别的小朋友以为她爸爸是外国人,大呼小叫地羡慕了半天。

后来这句话不攻自破,林芊懿“说谎精”的称号被叫到幼稚园毕业,还委屈了一阵,说谁信谁傻,跟林玫投诉说:“我又不给别人的智商买单。”

林玫最后说:“具体我是真不记得了,你妈没什么文化,可能当年翻字典翻最好看的字翻出来的。”

林芊懿其实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字怎么来的,只是随口调笑一句,真实到底是林芊懿还是林一千,转头又说起了自己和喻楠之当初就因为一句话吵架的事情。

作者留言

昨天发烧了,天气突然好冷wr??
最喜欢的组合at17重组的日子渐近,开心地冒泡,推一下at17-女扮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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