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刘叔,麻烦你在快些。”
这已经是静留第四次催促马夫了。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快点赶回去,她必须见到夏树安然无恙,才能否定自己的直觉。
和益明帝的对话并不愉快,还是围绕着那宝物,益明帝让她回头把那地图给他,他会自个研究。但益明帝又怎么会知道,那宝物已经落到了静留的手中?
离藤乃府不远了,远远便听见吵杂的声音。
下了马车,见那些仆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
静留四处张望不见夏树的身影,是在食晚膳吗?
“公主……藤乃府遭贼了!”
“什么?”
藤乃府大门口和墙角都有专门的侍卫看守,怎么会遭贼?
“那贼偷了什么?”
“回公主,不太清楚,好像遭窃的只有……您的房间。”
她的房间……除了那宝物没任何贵重物品。
就算那贼的目标是那宝物又怎么会知道那宝物身在何处?
静留回到卧室前,看着原本藏着那宝物的地面裂的狼藉一片,那木盒也不见踪影。
脸上往日笑容不在,阴冷蔓延。
她招来下人:“夏树呢?我怎么没见到她?”
其他都是次要的,她想要见夏树,来平息自己之前的心慌,什么宝物都不如夏树重要。
那下人面露难色,声颤道:“公主,从你走了没多久,玖我姑娘便不见了踪影。”
静留僵硬在原地,久久未动弹。
只身一人来到夏树的卧室,里头干干净净也空荡荡的,不见那人靓丽的身影。
原本冰冷的面容转为悲苦,她坐在床榻上双眼不知朝着哪看。
如果那宝物真是夏树的东西,那么从一开始夏树便是为了这宝物接近自己,那些温柔与关心也有可能是比她还要高超的演技。
从怀中拿出夏树赠与她的玉佩,带着体温的玉暖着毫无温度的手指。
静留苦笑的望着这块玉,如果连这份礼物也是权宜之计呢?
“真是过分啊……夏树……”
明明只要跟自己说一声,不要说区区宝物了,哪怕夏树要这个国家,要她的命,她都能毫不犹豫的全部给她。
可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呢?
过了许久,静留站起身来,脸上的悲苦被她隐了去,重新换上那毫无破绽的微笑。
“尽管如此……夏树,我一定会找回你,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这次,除了我身死,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
出了大凌达到野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夏树化作蛟龙升上云霄,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的故土飞去。
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时刻,夏树便已经飞过了那寺庙,飞往更远处的山脉。
又过了两座山头的距离,身下便是自己从前的藏身之地,一水寂静的幽潭。
冲下水潭,激起一片水花。碧色的双眸在仅有月光的幽潭之下也看的如白日一般极为清楚。尾巴猛的一甩,夏树来到潭底的边缘,那里有一处被夏树用龙息打造的小天地。
夏树在被自己弄出的泡沫中逐渐恢复了人形,漂浮在水中,那处小天地拐了两个弯便被夏树镶嵌在石头上的夜明珠给照的一片光亮。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一下让夏树缓了心神,游坐到旁侧一团柔软的水草上开始慢悠悠的摆弄起那木盒。
也不知静留和先帝从哪找了锁和木盒的材料,化为人身的她费了一些时候才把那些锁给弄开,同时也庆幸没有在那逗留的正确决定。
现在已经夜深了,静留也早该回来了吧。她应该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夏树心有不忍却也不愿在多想。
她和静留的缘分,算是断了干净。
木盒一打开,夏树期待的凑了过去,紧接着愣在原地,愣了许久。
夏树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揉了揉眼睛,盒子中确实放着她的虺角,货真价实的,没有错。
可是……
为什么只有一只???
另一只虺角去哪了??
夏树傻傻的眨了眨眼睛,苦笑,心道:“完了。”
看来这缘分,暂时是断不了了。
大凌城内……
静留眼前摆着另一只木盒,那木盒敞开着,放置着夏树另一只不见的虺角。
静留悠哉的抿了一口茶。
身处帝王家就要无时无刻的给自己留后路。如执棋子,下一步想百步,下百步想千步。这一点,静留做的极其完美。
早在拿了这宝物的第二天,静留便差人寻了一样木质的盒子,放着软布,将另一只虺角给分开放置,预防出了什么意外。
如果夏树的目的真的是这宝物,那么她就一定会回来的,静留增加了暗卫的人数,各个潜伏着,只等夏树回来重新拿去那宝物的另一半,将其抓获!
夏树想要什么,自己都会给。但她绝不会在允许夏树离开她身边,哪怕夏树不愿意,她也绝不会放手!
……
夏树思考了许多天也不知该怎么办,虽说这虺角原本就是她的东西,但她是没这个脸回去找静留,光是想着见到她心中就莫名的发虚。
直到最后,夏树终于想到了一个愚蠢却有最有效的方法。
有些大妖常常因为生命漫长而感无聊,会寻一处安静是洞穴或是水底,靠冥想或睡眠来打发时间,少则几个月多则数百上千年。
她大不了跟那些妖一样,在这小窝一觉睡个一百年,等静留寿命尽了再去找剩下另一只虺角。
反正晚个百年成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静留晓得夏树早就不在城内了,便以公主的权利派了人以凌城为中心放网似的搜索。也让人去了那寺庙和寺庙附近的山林中。
这一寻就是两个月,凌城早已飘起了满天大雪,就连那后院的潭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这两月,夏树就如人间蒸发一般,若不是感受着胸前的冷玉,她会怀疑夏树的出现只是自己的梦或是幻觉。
终于,她站起身来:“备马!”
她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她再也无法继续跟个没事人般坐在这无动于衷。
没有马车,只是一匹匹优秀的战马,外加身后跟随穿着护卫衣服的暗卫。
那些大小姐公主的深闺礼仪她也不在乎了。
外头雪还在飘,她只是穿了一身那天临走时穿的狐裘,领着身后的暗卫赶了半天的路,来到那寺庙旁。
不知为何,那住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静留的到来,早早立在了门前,肩头也落满了雪花。
静留下了马,扫去身上飘落的雪花,红眸如火炬,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住持。
“住持既然在此,想必知道我因何而来。”
住持低语:“阿弥陀佛,施主还是断了这孽缘较好。”
静留稍稍收敛了笑容,轻声冷笑道:“我与夏树的缘分何时成了孽缘,住持可将话说的明白些?”
“施主和那姑娘不是一路人,终是连朋友都难做。”
“是不是一路人我自清楚的很,不需要住持来评价。”
静留声音有些不耐,她不喜欢任何人来评价夏树,或是自己对她的感情。
“施主并不清楚。施主聪慧,却唯独这件事上犯了糊涂。连那位姑娘都清楚,你又为何放不下手?”
静留愣在原地,夏树清楚?她清楚些什么?
是清楚她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吗?
静留心道夏树是个怯懦的人,她们之前从未开始,她又为何能评判还未发生的结局,一句道别也没有就这么离开了。
“那住持告诉我,夏树可在这山内?”
“这我并不清楚,只是一个多月前她曾来过我这,若是遇见了施主便帮她道个歉,让你莫要再寻她了。”
静留闻言,欲哭却无泪,只是呆呆站在那。想尽千步棋的她,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静留望着远处灰色的山脉,寂静而无人烟。
她留下了暗卫,不顾那些暗卫的劝主执意想要一个人散散心。
她独自一人踏上马背远离这庙宇时,这大凌山的雪已经停了好一会了,除了马蹄落雪,便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这世间美艳女子何其之多,自己却偏偏对夏树一见钟情,这缘分乃天注定,又怎么能说是孽缘呢?
身下这匹战马奔跑着,穿过林间与溪流,带着她远离了本该背负在她身上的一切红尘事故。
如果有朝一日脱去这公主的名号,或许寻一处这般寂静之地,饮杯中茶,半生洒脱也是好的。
身后突然响起多余的脚步声,静留警觉朝后看去,却只见茫茫白雪和乌黑的树木。
难道是错觉?
还未下判断,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多了起来,静留在一瞬间看到至少不下十个人身着和雪融为一体的白色服饰,脸上带着一层铁做的恶鬼面具出现在林间雪地之中!
来不及思考,便已知来者不善。静留猛的一挥马鞭,身下那匹优秀的战马刹那间撒开四蹄风一般往前奔去。
是刺客吗?
从小到大来杀她的人不少,但归功于暗卫没有一个活着回去。偏偏今日将暗卫留在那寺庙中,是巧合还是他们早就一直尾随观察。
身后那群刺客轻功了得,借着高枝、高耸的乱石竟能跟上马匹的速度。
肩后随着一阵风声猛的传来一道剧烈的疼痛,静留感受到肩后温热随着疼痛逐渐蔓延,想必已经染红了一片白色狐裘。
“别让她跑了!”
“没有下一次了!”
又一柄利刃从某一位刺客手中射出,直将静留身下那匹战马后腿彻底斩断。
静留随着战马跌落雪中,背部着地,直将肩膀上那柄利刃彻底没入。
更强烈的疼痛让静留睁大眼睛咬紧了牙关,半天缓不过神来,明明深冬却一身冷汗。
静留见着那些白衣刺客朝着她走来,眼看逃不掉,静留干脆强忍着疼痛坐起身,硬生生挺直了背部,就算在劫难逃也不能辱了皇室的尊严。
静留判断着自己的伤势,除了肩膀被箭射穿,右脚也因落下马背而摔伤,脚踝处那一片火热和阵痛互相交替着,估摸一会就会转变成比肩膀更剧烈的痛。
“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人回答她,领头的刺客已经抽出了腰后的长刀。
“阿啦,这可真是……”
静留闭上了眼睛,夜色已经彻底蔓延。
临死之际竟然没有过多的恐惧,她也不后悔为了夏树来到此地。
唯一遗憾,就是连死前都无法再见她一面。
风声猎猎……
里头却掺杂了不属于风的声音。
静留睁开眼,见眼前刺客面面相觑。
“什么声音?”
“不知……”
“呃啊!”
立在后方的刺客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的背后有一个人,不……不是个人。四周一片漆黑,但还是能隐约看见那个“人”身上密实的鳞片和头上两支朝天的锐角,就像说书人口中的妖怪!
她正抱着那名刺客,一口利牙全部没入刺客的肩上,硬生生扯下一片带血的肉,然后,咀嚼、吞咽。
绿色的眼睛如野兽的瞳孔,荧光闪烁,散发的气息危险而冷冽。
“滚出我的领地。”
平淡低沉的声音从那怪物的喉咙中发出,那几名刺客也顾不上刺杀静留,扯着受伤的同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那个妖怪正盯着自己。
“谢谢……”
在意识到这个妖怪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后,静留稍稍冷静了下来,却不敢再多言,怕眼前这个藏于夜色的妖怪会一时心情不好将她撕的粉碎。
“你为什么还不走。”
““抱歉啊……不是我不走,我脚受伤了,走不了。””
静留面色因失血过多苍白的似雪,妖怪的视线落在了被她的血染红的狐裘和脚上。如果静留能看清妖怪的脸,也一定能看到她紧皱的眉。
那个妖怪上前一步。
“你……唔!”
两支利箭精准无误的刺进了妖怪的后背,那妖怪一声低吼转过头去,静留见那执弓的人们正是自己的暗卫。
静留立刻出声大喊:“住手!不要伤它!”
这个妖怪再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来她也怕这个妖怪一动怒开始大开杀戒!
预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那浑身漆黑的妖怪同那些白衣刺客一样消失在夜色与山林之中。
“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今天的事情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遵命。”
静留终于松了口气,她们向寺庙借了辆马车,草草包扎一番,赶着夜色回到了凌城藤乃府。
“伤口无碍,公主还需静心修养。”
鹭泽阳子,静留很久以前就聘请的私人大夫,医术高超,在她的村中被称为华佗在世。
“麻烦你了,鹭泽大夫。”
“不报告皇上真的好吗?”
“不。我自己会解决。”
报告皇上?这些刺客指不定就是那皇帝派来的。
大夫走了之后,静留命人从书房中拿出了一些传说和妖兽的图鉴,比起那些刺客究竟是谁派过来的,她更好奇那天救下她的妖怪究竟被世人称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