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章

冬天越冷静留就会睡的越晚，夏树回到屋子里重新套了件衣服便离开了藤乃府。

或许是食物短缺的缘故，路上原本该占满的早食小贩空无一人。想来也是，光明正大的摆出食物来肯定被那些饥肠辘辘的乞丐流民一抢而空，报官都不管用。

静留说过，出了藤乃府，拐过第一个路口径直往冬走，就是株洲城家和妮娜将军府的练武场。

哄闹的声音早就远远传来了，是一片很广阔的练武场。株洲城是武道世家，为传扬自身武术更是每三年大批招收弟子，但最后通过考核留下的没几个。

那一头黄发的株洲城将军手持军棍，威武的像是可以单挑数十人，但夏树觉得她或许真的可以。

练武场被木栏圈着，隔了很远的距离，但夏树视力很好，还是将练武场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夏树心里明白，株洲城遥和妮娜是这偌大的大凌城少数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夏树曾观她们面相，也确实是个凌然大义之人。

身后突然传来声呼唤：“玖我姑娘。”

夏树愣了下，才发觉自己看的仔细忽略了身旁的动静，这样的错误她已经犯了不止一次了。

占着自己本身修为强大而放松警惕为所欲为是大忌，夏树深刻检讨了一番，转身才发现是另一位妮娜将军。

确认对方无害，夏树尽量柔和了下态度：“妮娜将军，好久不见。”

妮娜不是个认生的人，尽管对这个看似来自异族的女孩心存疑虑，但毕竟是静留的贵客。

“不知玖我姑娘有何贵干？”

“闲得无聊便到处走走。”

妮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练武场，见夏树有少许好奇的样子便伸手做邀：“如果玖姑娘有兴趣，不如进去会看的更清楚些。”

“这样不太好吧，必经是你等家族的武法，不怕被外人瞧见？”

夏树曾在大凌山修炼的时候曾经见过几个修道之人在空中扭打成一片，口里还喊着对方潜入他们宗门，是个偷窃功法的无耻小贼。

那几人打的可真是激烈，偷窃功法的那个男子被为首的宗门弟子一道符咒打在身上直接在空中爆裂，血肉横飞，那颗还算完整的血淋淋的人头更是跟个流星似的飞的没影。

妮娜呵呵一笑：“无碍，那些毕竟只是外门弟子，习的功法也是外门，被人瞧见也无碍。”

“嗯，既然将军这么说，那便去看看。”

夏树瞧不上这些凡人的武术，但如今闲得无聊看看也无妨。

原本在那练兵的株洲城遥听到动静有些烦躁的朝妮娜喊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路上遇到玖我姑娘聊了会，见她有兴趣便一同拉来看看。”

“原来如此……”株洲城喃喃道，又转头去看那些弟子，又过了一点时间她猛的回头睁大眼睛：“什么！？”视线直接越过妮娜落到身后那清冷的女子身上。

“玖我！你来作甚？！”

株洲城指着夏树毫不客气的问道，在她眼里，玖我夏树就是一个占着容貌优势轻而易举勾到了好女色的静留并入住藤乃府的狐狸精，而且还不是凌城本地人，说不定是异族来的奸细。

夏树如果知道株洲城这么形容她，估计当场就要吵起来了。狐狸精，她就没见过比静留更像狐狸精的狐狸精！狡猾、妖娆、一颦一笑都带着百媚生的柔情，能轻易的摄人心魂。

“来看看你们凡人的武术。”

古人言，伸手不打笑脸人。然而株洲城这副模样怎么说也称不上笑脸人，夏树自然不客气。

出乎意料，遥没有反驳，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旁侧的弟子领会将自己手中的军棍交了出去。

遥将手中多余的棍子扔向夏树，笑道：“玖我你既然敢这么说想必武功不错吧，让本将来赐教几番！”

事情发生的太快妮娜甚至来不及阻止，然而在株洲城遥棍子落下时被夏树轻易闪开，紧接着一套狂风暴雨般的乱棍也被夏树一同闪开。

株洲城遥气喘吁吁：“有本事正面跟我打啊！逃跑像什么战士！”她最看不惯像夏树这般只会躲闪的“战士”。

“我又不是战士。”语毕见，夏树弯腰闪过株洲城遥的横滚，使了一点力将手中的军棍扫在遥的脚踝。没料到夏树动作，遥直接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啃泥。

四周的弟子，站在旁边的妮娜，以及脸埋土里的株洲城遥，构成了无比诡异的场景。

夏树突然觉得四周好安静啊……

夏树反应过来，把手中的棍子丢向妮娜。脚底一用力，刹那间消失没影。

以极快的速度回到藤乃府，很远处株洲城遥炸雷一般的声音依旧被夏树听的清晰。

夏树抿了抿唇，收拾好自己身上刚大动作弄乱的衣物，这才大摇大摆的在卫兵的注目礼下走进藤乃府。

闻着气息，明白静留还呆在屋内，屋内被碳火烘的温暖极了。

静留坐在书案前，提着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夏树平常走路都是收敛着气息没什么动静，见静留专注，夏树也没出声打扰，在静留身后的椅子坐下了。

专注于一件事的静留，身上的那股子轻浮消失的无影无踪，沉静端庄，让夏树产生了坐在这的静留和以前的静留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

夏树尽可能的收敛自己的气息，于是当静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时实在的被身后的夏树给吓了一跳。

心脏还在因为刚才在身后一瞬间出现的人影稍显剧烈的跳动着，静留抚了抚胸口笑道：“夏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刚回来不久。”

“是这样吗。说起来外面现在怎么样？”

最近朝廷有些动荡，静留不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出去，黑暗中有无数发疯似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没那么热闹了。”

“毕竟是寒雪之冬，再加上夏前大旱，几乎没有多余的粮食。”

静留边说着边将桌上的竹简收拾干净。

“藤乃府呢，缺食物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事？”

如果有需要，她不介意动用自己洞府中的银两飞至数万里之外的别国带些粮食回来。

静留摇了摇头：“夏树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好好的在这就行，这些都是些琐事，无伤大雅。”

夏树晓得静留是个聪明人，既然她这么说便一定都是在她能力范围内能解决的事，就算凭她无法解决还有株洲城遥和妮娜将军。

夏树猜测静留直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于是说道：“我闻着厨房糖水莲子羹的气味了，要吃点吗？”

静留没有拒绝：“那麻烦夏树了。”

夏树走之后，静留抬起手在空中做了手势，一名暗卫掠过房梁跪落在静留面前。

静留将书桌上的竹简交于那名暗卫，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对着暗卫下了命令：“这些人，全部处理掉，不要留痕迹。”

暗卫问道：“个人，还是全部家族一起。”

“你们看着办吧。”

“遵命。”

暗卫退下了，房间又恢复了宁静，直到夏树端着碗温热的莲子羹回来。

“谢谢夏树。”

“不客气。”

窗外雪停了，阴沉沉的天空竟难得的露出一束阳光，透过窗户让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或许是阳光让静留有了好心情，她嘴角微笑柔和，盯着落在手背上的阳光：“好久没有出太阳了。”

夏树看了眼天空提醒道：“暴风雨的前夜总是安静无声的，真正的严寒会在这几天彻底降临。”

听着夏树这么说，静留有些怜惜的看着这束光，随即拿起碗边的勺子开始饮用这莲子羹。

“还伴随着狂风，等等让下人固定好门窗。”

“夏树很了解天气呢，看上去比星官都要厉害。”

夏树面上不说话，心中却生了几分自喜。

饮用完莲子羹，静留打算趁着天气稍微好转和夏树在出一趟门。

夏树不乐意了，“不久前的事情还没让你吸取教训吗？”夏树指的是那木偶人的事。

静留眨了眨眼睛，极其无害：“我会让暗卫跟着的，而且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夏树也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夏树试图让静留打消念头，但还是在口才方面输给了她。

套上大衣和防雪水的长靴：“我就知道夏树不会拒绝我的。”

夏树无奈的叹了口气，紧跟着静留旁侧。

街上如夏树所说几乎没有人，偶尔小巷里还传来些争夺食物的打骂声，和从前的凌城一比更显凄凉。

静留出生权贵，从未忍饥挨饿也从未饥寒交迫，却是每时每刻都在为活着而挣扎。自身都难保有哪里多的出良善之心去面对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

再加上，最近的事情已经足够让她烦透了。

这三年，她拼命拉近了自己和夏树的关系，那人也如她所预料，慢慢接受了她踏进自己的领域。夏树偶尔会对她笑，更会在她危险的时刻救她性命。

静留心中有了一丝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那次落水，只要夏树不救她她必死无疑。而夏树身为修道之人能够轻易的离开皇宫寻了宝物就此离去。夏树不欠她的，她却是半邀半胁的让夏树留在藤乃府，留在这满是污秽的是非之地。

大凌城内是个大国，有无数来来往往的商人和外地定居于此的平民，更掺杂了许多刚化了人形的妖。夏树

初来大凌就觉得这里的妖物多的很，但如今空气中的妖气却十分淡薄。

这等严寒妖物只要收集好粮食找个地方就能安然度过，有些妖会回到原住处。就算如此，凡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的时候妖物们大部分都会倾巢而出，雪上加霜。

但如今……太安静了些。

这样的气氛压抑着心情沉重，两人就这样在街上无目的的走着。

“过冬的衣物够吗？要不要再买点御寒的物什？”

“夏树，藤乃府还是很富裕的，你无需担心。”

是的，藤乃府能安然无恙度过这场严寒，但隔着三层院墙，谁都能明白里外两不同。

远处隐隐有骚动，夏树停下了脚步。

“前面怎么回事？”

“前方为粮铺旧址，那些铺主见寒灾，怕难民暴动，提前收了粮食去了外头避难。那些灾民听说，一拥蜂闯入粮食铺，只希望能在地缝角落中寻得一些残粮。”

静留的这番话再次让夏树晓得了天灾对于人类而言是怎样一种不可抵抗非力量。

她未化蛟龙前，哪怕外头天灾人祸再放肆也扰不到她寻野味饱餐一顿。化了蛟龙之后夏树便不再需要那些凡间的食物。

站着很远，但能清楚看到几人为挣几粒米打的头破血流。

静留悄然挽住了她的手说：“夏树，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回去吧。”

人类存亡跟她毫无关系。作为公主的静留能帮的也帮了，剩下的全靠个人命中运数与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