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章
两人明明夜深了才睡,起的却一个比一个早。静留仿佛总是能预测夏树打开门的时间,与她一同出现在院子中。
然后,她们会在露天院中央的石桌上,吃下仆人准备的早膳。再晚点之后静留也计划好了,不会让这些天过得无聊。
“夏树。”
“嗯。”
夏树看上去心不在焉,藤乃府的日子舒适无比,时常让她浑浑噩噩的犯懒,这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好状态。
“等等我们上街去,我想买些花的种子。”
“这种事你让下人去采办不就行了?”
“但是我想让夏树和我一起去,而且那条是新街,夏树还未曾去过。”
夏树还在犹豫,并不是她不愿意陪着静留上街。每次跟静留出去,静留对她要么揽腰要么挽手,投来的目光一刻也未曾断过,弄得她羞燥无比。
等夏树抬头时,静留已经走到门口,连携着银两都钱袋都挂好在腰间,已经开始催促。
夏树扯了扯嘴角,藤乃静留根本没有打算问她的意见,刚刚到询问不过是告诉她自己的决定罢了。那柔柔弱弱的女子只有在这时才带着不容他人反对质疑的皇族气势。
夏见夏树认命般朝她走来,静留脸上温柔的笑意更深,她知道夏树这样温柔善良的人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请求。
街上依旧是一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夏树和静留靠着边走,两人手上还拿着两串刚买来的糖葫芦。
众多味中,夏树偏爱甜食。当年她身处深林,也常常借着夜色寻到十多米悬崖或是书上的蜂窝,一口一个,任那甜美的蜂蜜和蜂肉齿间留味。但好景不长,四周的蜂窝几乎被她吃了个干净,那蜜蜂也像怕了她一般不再这附近做巢,她也便许久没尝到那蜂蜜的滋味。
或许等等可以去藤乃府后院的那片林子中找找?
“夏树……”
“夏树……”
“流口水了。”
直到第三声夏树才反应过来,猛的快速抬起手使劲蹭了蹭嘴角。转头见静留对着她笑,夏树脸上涌上一抹红润。
静留笑着问她:“夏树这么喜欢吃着糖葫芦?”
夏树看着让她丢脸的糖葫芦面色一沉假意冷漠道“不喜欢。”
静留轻易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拿过夏树手上的那串糖葫芦面做难色:“夏树若不喜欢,那便给我吃了吧。”
夏树张张嘴,瞪着一双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活到现在除了吃和修炼也没什么喜欢的爱好,她本想夺回那糖葫芦却也碍不下面子,憋了半天差点喘不过气来。
静留表面平静,心里却笑的花枝乱颤,用另一只手死死掐着大腿才不至于让自己失了形象。
静留不再逗她,将糖葫芦交还于夏树的手中道:“开个玩笑罢了。”,那人接过糖葫芦又露出宛如孩童般干净的笑容。
静留望着那明媚的笑容一阵恍神。拥有这样纯洁心灵的人太少,而她三生有幸遇见了夏树,这样的宝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夏树和静留来逛了会后来到侧街,里面买卖着各种农家产品。
静留挑选着种子的类型,朝夏树问道:“紫藤花还是红牡丹?”
“都可以。”
“后院的深潭没什么生气,要不栽些荷花?”
“那是处死潭,只能活些小鱼,养不得植物。”
静留选好了种子,付了银两,嘱咐那里的伙计拿到藤乃府去。
夏树见到那伙计和四周年轻的公子们听见藤乃府之后看向静留眼中的光芒更闪亮!只要是个大凌男人,就不可能没幻想过与静留成连理枝,做个驸马爷,少奋斗个一辈子。
那些伙计和公子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转眼见到一个同样貌美却冷艳异常的女子瞪着一双翡绿的眸子,似乎在对他们无言警告。
那些公子们立刻收回了视线,似乎再晚一步就会被那女子给剜去眼睛。
“买好了吗?”
静留见夏树神色不悦却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夏树呆的无聊了,再次交代一番后便和夏树离开了这家店。
她两并肩而行,夏树比静留高个半个头,垂下眼时看到那紫色常服之上松掩的白皙玉颈。一道红绳挂在之上,再往下,是自己送给静留的玉佩。
她一直带着这玉佩,从未离身。
想到此处,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旁边的人群渐渐聚拢,向着前面一条道前进。静留理所应当的挽紧夏树的手臂,夏树使劲挣挣,但静留只是搂的更紧。夏树假意不满的警告,却低头对上那对似乎含着雨露般的娇柔双眼。
无奈叹了口气,身边传来静留再次得逞的笑意。
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那是她常年身处的庙宇中长香点燃的气味。
“静留,上头是寺庙吗?”
“那是大凌最灵验的寺庙之一,尘缘寺。无论是求学、还是求财、姻缘都是极好的。”
“静留你有想求的东西吗?”
“暂时没有呢……”除了一段求而不得的姻缘。“夏树想上去看看吗?”
夏树点了点头。
时候尚早,她们在寺庙的脚下买了一些长香,踏着那青石的台阶,步步慢行,直到登顶。
“今天赶巧,是个吉日,所以来上香的人比较多。”
佛家圣地,染了杀业犯下大罪的妖是进不得的。就算不曾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妖见了佛寺也是绕着道走,鲜少有妖像夏树这般把寺庙当家的。
“夏树我去弄些事,马上就回,你再此等候。”
“好。”
大凌人都知道,这尘缘寺虽然万事可求,但唯独姻缘最为灵验。庙宇后栽种着柳树,只要用写着心仪对象的名字的布条绑于柳树之上,便算是向菩萨求了姻缘。
静留取了布条和笔,走到夏树视觉死角的侧殿,深深吸了口气,想着夏树的模样开始落笔。
玖我夏树。这四个字,一笔一划都利落干净,完全偏离了静留那圆润柔软的风格。夏树就像她笔下名字的字体展露着锋芒却也温柔。
将那布条揣入怀中,小心翼翼的捧着。寻了棵角落里被冷落的柳树,满怀心愿将那布条细细绑上最坚韧的一枝柳条之上。往后退了一步,双掌并起合一。
“不求菩萨实现心愿,只愿我与夏树常伴平安。”
只要她在身边,哪怕不能像恋人般相爱也是好的。
这个愿望听上去也没那么过分不是吗?
她怕夏树久等,扫去袖摆上不经意沾染上的香灰转身回去。
转过了拐角却不禁愣在原地。
她看着那个本该冷若冰霜的女子和另一位不熟识却面熟的女孩交谈甚欢。
静留不曾去皇宫赴宴,但舞衣作为异国使者,曾经多次来到大凌,静留眼熟她也属正常。
这个异国使者也是夏树的“朋友”之一吗?
她发觉自己最初的判断稍显过急,她当时怎就会得出夏树常年隐居林间无朋无友这个结论。
静留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出去打断她们都谈话,还是说再等等?
静留在后面等了半天,却不见她们有停止话题的迹象。
夏树没想到到这庙中竟然会碰上舞衣,对方倒是不惊讶。舞衣手里拿着长香,独自一人。
夏树看了眼舞衣手中的长香问道:“舞衣,你也是来上香的吗?”
舞衣笑笑答到:“是啊,听说这庙灵验便来求个平安。你也一个人吗?”
夏树摇头:“我和静留一起来的。”
舞衣愣了下小心翼翼问道:“藤乃公主?”
“嗯。”夏树点了点头。
舞衣露出了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表情,她拍了拍夏树的肩膀,摆出一个加油的姿势道:“既然如此,你们总该求些什么。”
夏树抽了抽嘴角,拍开舞衣的手:“我没有想求的东西。”
“那那位藤乃公主呢?”
“她去后方求签去了,还没有回来。”
舞衣凑近她:“不打算求段姻缘?”
夏树安静了几秒,紧接着不知思索些什么,半响后她似乎才回过神来,看上去有些恼怒道:“我说了许多遍,我与静留没什么事。”
舞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道:“我也没说是公主啊。”
夏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体内那恨不得替她出头痛揍舞衣的妖力。
舞衣察觉到不对劲,吐了吐舌头,稍稍拉开了距离。
“话说回来,这次见你似乎变了许多。”
夏树不理解的看着舞衣。
舞衣回想起初见夏树的模样,也是在那山后处,夏树巢穴所处的那深潭。
她一眼看清这是只妖,还是没有染上杀业的蛟龙。那人半化着人形,上半身布满了菱深色角分明的漂亮鳞片,发间两只同样漂亮的角弯延的指着天空,懒洋洋的趴在潭边,半阖着翡翠颜色的眼。那潭水之下,肯定伸展着不属于人类的长尾。
她安静的像块冰,望向入侵者的眼神也淡漠的没有一丝感情。
舞衣想起这个就有些头疼,因为在那之后,夏树像是要与她玩闹般从潭底抽出尾巴,猛的将她甩入潭底,然后等她狼狈的爬出来后,正打算发作,那只蛟龙又似变了个人般眼里有了神采和笑意,然后消失在潭水之中。
再次正式见到夏树是在那庙宇中,鳞片、角、尾巴都消失了,一身蓝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子。舞衣搞不清楚不为什么一只妖会呆在佛堂,她们不是应该极力避免靠近这里吗?
她也同样不清楚是怎么跟夏树交上朋友的,听闻夏树从未离开过这里,于是便主动说起了她的见闻,以及这大好河山、大江南北无限风光。
记得当时夏树说:“等我化了龙,再去不迟。”
正当舞衣还在回忆的时候,背后幽幽传来一句声音:“阿啦,这位姑娘是谁,夏树不介绍给我认识下?”
两个人身子顿时全部僵住了,或许静留只是眼熟舞衣。但舞衣却是牢牢记得大凌公主的外貌。
她匆匆作揖正准备行李:“公主……”
“不必客气。”
静留先行一步,语调温婉客气却也让人听不懂她此时的情绪。
根据谣传,益明帝之所以能轻松登上皇位,这位公主在背后推的力可不止那么一把。烈阳国中甚至有人笑谈这皇位最合适的人还是如今的大凌公主。有人甚至猜想,是藤乃静留故意将自己父亲送上皇位,让他替自己挡这江山带来的明刀暗箭,而自己做个幕后主使,将自己的父亲当做傀儡耍着玩。
舞衣原本以为这些须有的谣传信不得,可如今近距离观察静留,见那人落落大方客气的模样,与那藏匿眼中深不可测的城府,想那谣传也未必不可能。
舞衣忧心忡忡的望了夏树一眼,这藤乃静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夏树虽然生为妖,心思却善良单纯如孩童,若是那身体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被某些有心人给利用了……
静留显然不知道舞衣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使者与夏树交好的模样让她不舒服。但出于礼节,也出于自己在夏树眼中的形象,静留说话还算的上客气。
紧接着三人之间却突然没了声音,夏树疑惑的望着两人,也搞不懂这两人在作甚,“眉来眼去”后各个一副面有所思的模样。
“舞衣,你愣着作甚?静留是我朋友,你直接唤她姓名就行了。”
舞衣瞪了夏树一眼,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的一样敢跟公主称朋友?没心没肺的也不怕你那“朋友”一个不高兴直接脑袋分家?
舞衣无疑多虑了,不提静留喜欢夏树,就是身为蛟龙的颈上鳞片也不是凡铁能够砍得动的。
舞衣又望了眼静留,见她稍点头,才带着敬意唤了声:“静留公主。”
大凌宴分为二,一为前宴,也就是昨天舞衣进宫参的宴,多为介绍异国各位使者和他们带来的礼物。二为主宴,如其名,才是真正办主事的宴,而主宴在三日后。
“昨日宴上没见公主,听闻您病了,今日身体如何?”
“谢谢关心,只是小小风寒不足挂齿。”
三日后的主宴这次静留说什么都得去了,身为皇室唯一的子嗣,堂堂大凌的标志之一的公主又怎能贪图私欲而不去面见那些各位来使,损了皇家颜面不说,更让背后乱嚼舌根。
想到此静留头有些疼,她不动声色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走在身后的夏树。
静留清楚的很,夏树虽然表面乖巧,实际上脑子里一刻不停的想着怎么拿了那宝物远走高飞。如果这次在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得逞,有了经验的夏树肯定会离开大凌,这天下如此之大,她怕是再也见不到夏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