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抽凡骨【酒吞童子x源赖光】

第7章 第七章

不受控制的,她后颈的皮肤立刻紧绷起来。眼前的仿佛是一朵开在地狱最底层的花,堪堪初绽、从欲遮还掩的花瓣中可窥见的蕊根根都如獠牙,迫不及待地渴求着血肉与悲鸣的供养。这不会有好事情。她用发抖的声音说:“我不要。”


“你的监护人不在这儿。她走了你都没发现吗?”酒吞咯咯笑了起来,挑起一边的眉头,有些挑战地看向她,“她下山了,我亲眼看到的。即使如此,你也还是不敢吗?”


她犹豫了,但还是想摇头拒绝,没想到酒吞接着反问:“那个人说的话,竟然对你有那么大的力量?你好好想想,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啊,不要再说什么她养你长大了。你也清楚。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女孩打了个激灵,心里一片翻江倒海。鬼的性质太过恶劣,按一贯的行事风格,在这里酒吞本该不理会她的想法直接出发的,反正她反抗不了;可今天酒吞一定要看到她咬着牙点了点头才算满意。


而她真的点了头。


顺从自己的心意来一次,应该不是什么很大的罪过吧?在她的心中模糊浮现出如此意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从此她成为了鬼的共犯者,以后再也不应该摆出一副受害者面孔。她成了那朵花的伴生昆虫。


这个念头叫她更加失望地认识到:是的。她是希望能把责任推卸给酒吞的。这真是太过丑陋了。可是为什么忠诚于自己的欲求酒吞就那么美丽?她也好想能够像酒吞一样,如自己的心所想的一般驱使自己的身体。


太复杂了。她有些沮丧,甚至还有些累,毕竟她从未在短时间内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精神上已经疲乏。而鬼开始迈步,即使抱着她也一样轻轻松松。


果然,酒吞还是会自顾自地把那些她没想过的东西都强塞给她,一点也不管她想不想接受。反正她总是得接受,并且在追求从鬼手掌中撒下的饵食的过程中越来越贪心。前一次她私自下山就私自邂逅了鬼。这么想来,也许人世间才会给她带来厄运,而非她给人世带来厄运才对。


“等等……”


她叫停了正要向山下前行的鬼,一边为酒吞会不会扫兴而心里打鼓,一边小声地提出自己的主张:“如果要下山去的话,我想带上那个……能遮住脸的,蓑帽。”


酒吞倒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样子,把她放了下来,让她自己回庵里去拿。


她动作飞快。奔跑、开门、取走、奔回一气呵成,一转眼就又回到了酒吞身边,她自己都觉得像一阵旋风。不好说是怕让酒吞等久了,还是她自己也很期待。


她对自己说,毕竟鬼是缺乏耐心、心血来潮的。万一鬼失去了兴致,难讲那目光是否会继续停留在她身上。所以抱着蓑帽跑出来的她发现酒吞还在外面等着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安下了心,不免乘着这兴头喊了出来:“我们走吧!”


喊出来后女孩立马涨红了脸。这让她之前的踌躇都显得那么可笑。酒吞又笑了,笑得她有点不好意思,都想挖个洞钻进去。笑完以后鬼作势又要拎她起来,她连忙拒绝:“等等!我不要……啊,那是……?”


在那向她展开的绀紫色的衣袍上,有一两块已经干涸的黑色。


落在比较角落的地方,她刚刚没有看见,酒吞自己似乎也没有发觉。但本人也不太介意,看了两眼就放下了:“没注意时沾到了一点,不用管它。”


随即话锋一转:“你真的要自己走?我来带你的话,一下子就能去到哦。”


她又犹豫了。那样的距离对她来说有些过于亲密,毕竟她从未试过被他人抱在怀中。也许在她还小时,监护人也曾拥抱过她,可是在她记忆里那双手更多的是给她带来痛苦。如此之近,再加上整个人着不了地,着实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要不安。


但如果酒吞真的那么急切地需要打发时间的话,这也不是不可以忍耐。纠结于该优先酒吞的感受还是自己的感受,她磨磨叽叽了好一会儿,连酒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鬼拍了拍她的脑袋:“够了,别再磨蹭。走路去的话,现在就该启程。戴上蓑帽,我们走吧。”


鬼不再等她,沿着山道向前行去。她连忙跟上酒吞的脚步,边走边把蓑帽扣在头上。


也许是因为刚刚跑到太急,她的心脏到现在还砰砰跳。一切不吉的预感都被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压过,对一场大冒险的期待无疑大获全胜。她的心在从未有过的自我放纵中舞蹈:禁令就随它去吧!总能蒙混过去的,蒙混不过去也不过是需要忍耐一时的暴力罢了。


去山下要走山里的大道,大道上难说有没有行人。她刚想把遮挡脸的帘子也给放下来,想了想却摘下了这顶蓑帽,小跑几步牵住了酒吞的衣角,“给你戴吧。”


酒吞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她用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了一下:“你头上。”


尽管她对人世并不熟悉,可也知道一般人的额头上是不会有角的。


“我倒是不介意。”酒吞把头低下来,任由她把蓑帽往自己头上戴,意有所指地问:“你可以吗?”


她一边努力小心地把那两只角塞进蓑帽里,一边说:“她说……我,不能被看到。但我想,我想……她在骗我。”


女孩没有说她是谁。但鬼和女孩都心照不宣。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们确实讨论过人与鬼与谎言。


为圆溜溜的脑袋而编的蓑帽里果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塞进两只角。虽然在一番劳苦艰辛后她成功了,但是边沿到底会稍稍有点遮挡住鬼的视线。可想到酒吞的脸也一样很成问题,她干脆把遮挡物也给放下来。这样就无所谓挡不挡了。


蓑帽戴好后,酒吞一直在遮挡物下皱着眉。虽然她看不见酒吞的脸了,但也察觉得到鬼因不自在而生的悻悻之意。现在她还能够跟得上酒吞的速度,她已经觉得酒吞很温柔了。


“酒……酒吞。”她试着直呼了鬼的名字,鬼用一个鼻音回应了她:“嗯?”


仅仅是能确认自己没有被无视,她的脉搏就有点加速。这种宽容放纵了悄悄探出头来的好奇心,她问:“你以前到人群中去,不会遮掩自己的身份吗?”


“不。”鬼往上吹了口气,吹得布帘突然飞舞。她赶紧伸出手去想把那按住,那张脸一定会把山下的小世界整个颠覆的。


可是她不够高,怎么也奈何不了酒吞,还是对方先妥协了:“这回就当遂你的愿吧。但是朋友的之间的来往是相互的,待会你可得遂我的愿。”


她楞楞地问:“你的愿望?”


“嗯——……也不难完成。”鬼伏身俯首,在遮挡物的间隙中看她,倾斜坠流而下的布匹遮挡不住她唇边的笑容,“你好好看着就可以了。不要别开眼,也不要想着闭上,这就够。”


那景象把她看呆了,看得连脚步都差点停了下来,连带着酒吞也慢下了速度等她。回过神来后,她赶紧追了上去。


“你……打算……教我什么吗?”


“我会给你做示范的。你好好看,好好学……也可以不学,但我要你好好想。”酒吞伸出手等着她,等她追上来后就和她牵起手,她们一同向着人世之境走去,“想清楚自己的处境,想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这就是我刚刚想到的、我需要你做的事。”


这听起来比发现自己的愿望还要难。她光是思考酒吞到底在说什么就花了很久,但这不妨碍她先问一句:“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有趣啦!还有稍微的、丁点的……看不下去。”


是看什么看不下去?在那棵树上时,在她劈砍柴禾时,鬼是否也是看不下去了?她有点想追问,很快又开始转头担心自己是否太蹬鼻子上脸。虽然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可是酒吞抿唇一笑,之后没有再说。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靠近了山下。山下似乎在发生节日,人比以往集市时还要多。


她的心可能比往常来时还要兴奋。当她们逐渐向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靠近,她竟然下意识地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脸有没有被遮挡好,很快她意识到现在她没有东西能拿来遮挡住自己的面目了,她将要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酒吞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只是心情很好哼起了小调,牵着她的手继续向人潮中去。


她有些不安,因为这下所有人都要知道她长这副模样了。可是她回想起了自己的决意,又感谢起带领着她的鬼的手来。毕竟凭她一个人,她也许会无法将这次反抗贯彻下去。


说来惭愧,过去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原本她总默认带上那顶蓑帽自己就能成为只有须崎看得到的透明人,但实际上人人都还是能看得到她的,只是没有人能知道她是谁了。如果第一次戴上蓑帽时的她能够有现在的词汇量,她就能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安全。埋没在这么多人之中,只要她戴好蓑帽,好像就无人能分出她和常人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不一样了,她展露了她的面貌,却好像也无人来讨伐怪物。这叫她心中对监护人的不信与痛苦又深几分。这些情绪在皮肤下乌黑青紫了太久,一朝找到了个创口得以见天日,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始流脓。


只有秘密的犯禁行为带来的快乐才能将之暂且覆盖。在这里,唯有她知道酒吞是酒吞。尽管这里有这么多人,可是酒吞带来的绝望、希冀、苦痛、轻盈心情,都是只属于她的东西。单单只是这么想一想,她就奇妙地觉得腹中饱足了。明明朝晨时她因为捧着木碗的手一直发抖,怕翻倒了碗就早早放下了,都没有吃下多少。


没有了遮挡后,清晰了的眼前世界更叫她眼花缭乱、手足无措。但现在她不必再苦苦追赶,因为一直有酒吞在牵着她走,她可以左顾右盼,把人和物都尽情塞满视野,光如此她就十分感动。因为这些人、这些事物,都确实存在、确实活着,不是隔在帐外的生灵了。就好像她抛去蓑帽也没有问题,她是可以成为众生的一员的。


困扰了她好一会儿的问题似乎就这样得到了解决。为此,她安安静静地欢喜起来,不自觉都开始把重心依托在酒吞的手上。她们一同穿行在人潮中,就像两叶系在一起的小舟,她这叶小的跟着酒吞这叶大的随波逐流。


祭典上人语十分嘈杂,但突然的,她的耳朵准确地捕捉到了从耳边遛过的一串哒啷哒啷声。小舟的船头不由得调了向,在跌跌撞撞中遥遥凝望那串声音的所有者随着人潮远去。


鬼打断了她的目送,突然在她耳边宣布道:“我要准备开始了哦。”


喷在耳廓上的吐息温热而暧昧,她连忙收回视线。酒吞却抬眼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她看不见酒吞的表情,但总觉得身边的鬼的气息在慢慢变化,向着更加锐利、更加露骨转变。女孩不知道什么在发生,只得赶紧摇摇头:“没什么。”


“真见外。”酒吞捏了捏她的手掌,硬硬的指爪戳到了她的掌心,“告诉我吧?”


她迟疑了。虽然之前她有过让酒吞也听听那样的声音的小小渴望,但依她现在对酒吞的了解,她想那对酒吞来说应该没什么意思。更何况这份挂记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发生的,甚至她的这种关注到底是什么她也难以表达。她只能说:“不是什么很大的事。”


但鬼是如此敏锐,轻易就把她不久前的视线焦点找着了。可是出乎她意料的,酒吞没有对她这自己也说不清的念想不以为意,鬼竟然笑出了声,并一把把她从地上捞起,如之前一样抱在了怀里。


那清脆的声音如最好的瓷酒坛,其中酝酿出红粉气息轻飘飘地笼罩在街道上空,轻易就招来了周遭行人迷醉的视线。而鬼线条美丽又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柔荑掀起布帘,她们的脸猛地互相靠近。没有等她来得及做出反应,鬼又放下了遮挡物,在蓑帽下独独留下两人共处的空间。


这下她才得见鬼的眼睛。出现在那张倾城面孔上的,是眼前就有什么大笑话般的开怀笑容。这个笑容生动极了,又流露着些许妖艳。为了能够一见这样的笑,一定有人会什么都愿意做。


酒吞笑嘻嘻地说:“什么呀,原来你想要父母?哎呀,不会是看到了别的小孩有,你也想要了吧?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别人都有,你没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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