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淡無奇的一天

那一天，在錄音室外遇到了休息中的莉莎さん和湊さん，忘記話題談到了什麼，莉莎さん忽然就來了一句「友希那也偶爾跟蘭出去逛逛怎麼樣」，結果我和湊さん同時回答了「才沒有那個時間隨便出去玩」，真想立刻跑走。

但是當下有點後悔，又不是真的不喜歡跟湊さん出去，不過莉莎さん又接著說「當作是尋找作詞作曲的靈感呀，蘭跟友希那不都是主要負責作詞的人嗎」，我和湊さん互看了一眼，於是就在莉莎さん的面前，被半強制地找了一天我們都有空的日子，決定一起出來晃晃。

不過那天莉莎さん有事，所以真的只有我和湊さん出去而已。

那天和她們道別之後才覺得不妙，我要跟湊さん兩個人一起出去？還是一整天？莉莎さん說她有事該不會是假的吧？怎麼可以放我跟湊さん兩個人出去啊。

我並不是討厭湊さん，也不是不喜歡她，要說的話，是……尊敬吧……啊啊，反正可以跟湊さん出去我並沒有不開心，只是這個人有點難以溝通吧？

完全想像不出來跟她走在路上，我們還能聊什麼，就算說是為了作詞找靈感，那也都在思考吧？哪有時間說話啊？

結果抱著各種擔心，也沒有和摩卡她們討論，和湊さん約定的日子就到了。

又不是沒有跟她在假日見過面，甚至放學後有時候都有先回家換成便服，接著就會在錄音室前面遇到，所以早就都看過好幾套了，卻還是在當天早上煩惱著要穿什麼才好。

不想被湊さん覺得很幼稚──她都穿得很成熟──但我也沒有刻意要穿得非常成熟，那樣絕對會被她發現我是刻意打扮的，所以還是簡單穿了黑色上衣、黑色褲襪、淡色牛仔褲，挑了個紅色的皮帶，最後搭上軍綠色的外套，選了後背包，順便備一頂帽子，穿著靴子就出門了。

應該穿這樣就不會被小瞧了吧……

到了集合地點後，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等著湊さん，我是提早到的，所以她還不算遲到，但她就是比我晚到。

「美竹さん，久等了。」

時間還沒有跳到會讓我責備湊さん的數字，就聽見了她的聲音，我趕緊抬頭看向了聲音來源。

「……！？」

今天的湊さん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不小心就沒有收好自己的表情。

她不是都穿得很成熟嗎……怎麼今天……看起來很可愛。

明明不是很冷的天，湊さん圍著一條紫色圍巾，深藍色大衣還可以算是成熟，可是她褲襪的顏色和連身裙讓人覺得跟以往不太一樣……原來她也會選擇綠色嗎？

「怎麼了？」

「沒、沒什麼！」

被她這麼一問，發現她並沒有下意識把我從頭看到腳，忽然覺得有點不甘心。

「那我們要先去哪裡？」

「欸、啊……欸……」

明明是學姊，卻雙手空空的來啊？不過我也有不好，我也沒有想著要去哪裡，畢竟每次跟摩卡她們出來，都是跟著她們逛的。

「購物中心就在旁邊，不然就去逛逛吧，裡面有吃的也有電影院，也有書店。」

「欸……嗯，就這麼辦吧。」

結果被湊さん搶先講走，我又有點不甘心了，只是也確實解決了我們現在的問題，所以我們就走進了購物中心。

但是要買什麼啊？隨便看看嗎？今天本來就沒有打算要購物的，都是因為莉莎さん的一句尋找靈感才答應這個邀約的，但是我也不覺得在這棟常來的購物中心裡會找到什麼靈感啊。

大概走了一段路，我們都沒說話，也沒有走進任何店家裡面，氣氛越來越尷尬，不知道湊さん要走去哪裡，我也就一直跟著她。

「湊さん，要走去哪裡啊？」

實在是看不出她的目的地，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問了她。

「……我是跟著美竹さん走的。」

「……啊？」

「我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刺激靈感。」

「……」

我跟著她走，她跟著我走，然後就沒有任何目的地，真是無言到家了。

「唉……那再走回去，我們一間一間店逛吧……」

「嗯。」

湊さん倒是很爽快地接受了我的提議，所以我們又折回去，從門口開始逛了起來。

購物中心大多數都還是服飾店居多，只賣男裝的我們就沒有走進去了。

然而雖然現在有了個隨便逛的目的，我們卻也沒有說話，更像是自己一個人來逛街的。

也找不到話題跟湊さん說，不知道湊さん都在想什麼，跟她對上眼的時候，她好像也不覺得尷尬，都會對我笑一下，然後我就更尷尬了。

「我想到了個好主意。」

「欸？」

逛了幾間服飾店之後，湊さん才終於開口打破了我們兩人之間的沉默，

「我們幫彼此挑一件衣服怎麼樣？也不一定要買。」

「……」

沒想到湊さん會提出這種主意，我頓時愣了一下。

「不好嗎？本來還想看看誰的品味比較好。」

……哈？

「當然好啊！來就來！我就來幫湊さん挑衣服！」

「那就這樣吧，接下來逛的每一間，挑一件？」

「那就這樣說定了！」

誰會輸給她啊，湊さん肯定只知道自己的穿衣風格，完全不會去在意別人的吧？我就不相信她能夠挑出跟我很配的衣服。

不過就算知道湊さん的穿衣風格，好像在這些店裡也很難挑啊。

因為我們也沒有那麼剛好遇到跟彼此風格相符的服飾店，要不是太成熟就是完全跟我們扯不上邊的風格，挑戰了幾次後，都是以平手收場，結果還玩得越來越有興致。

看見湊さん挑給我的衣服的時候，都有一種想笑的感覺，不是想取笑她，是突然就想笑，但我還是忍下來了。

「這間店應該能夠決勝負了吧。」

「嘛……好像吧，風格比較正常了……」

最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間跟其他服飾店相比大概大了四倍左右的店家，一眼望去除了有男裝也有女裝，不過那些男裝也很適合說是中性服飾，這間店大家也常來，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湊さん穿的都是一些襯衫吧？就算穿的是連身裙，上半身也通常是襯衫類型，再挑襯衫的話很容易跟她現有的撞衫，那只要找到花邊不會太浮誇又很沉穩、顏色低調或是素色，有個蝴蝶結或是領結的，就很適合湊さん了。

不過機會難得，要挑就挑一整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給她知道我多麼觀察入微。

所以我最後挑了一件灰色的長袖灰色圓領Ｔ恤，不過是露肩的，但是除了露肩以外，從肩膀的線到袖口之間，總共有六個固定間隔的小蝴蝶結，那些蝴蝶結的裝飾是用來假裝縫住肩膀到袖口之間的開口，實際上也沒有真的裂開，所以只有肩頭露出來而已。

然後配合這件上衣，我又給她挑了一件深藍色百褶裙，比她今天穿的大衣還要深一點的藍色，裙子上的紋路是傾斜的白色橫線圈，線圈是英文的書寫體組成的，不單調也不高調，我覺得很好看，都想自己買來穿了。

挑好了一套衣服後，環視了一下店內尋找湊さん的身影，發現她之後，要走過去的路上，我忽然緊張了起來。

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挑的這套衣服，但是我覺得湊さん穿的話，應該很好看的吧？不過我們不就是抱著這種心態幫對方選衣服的嗎？要挑能夠讓對方贊同又真的很好看的衣服。

我把這兩件衣服藏在背後，最後還是走到了湊さん旁邊，她一看見我，就把她手上的衣服藏到了背後，看起來是一件洋裝。

……我很少穿洋裝的啊？果然都沒有在注意我吧？想到就有點失落了起來，難得我給她挑了一件很好看的衣服。

「美竹さん，挑好了？」

湊さん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可是又對我露出了微笑，不甘心歸不甘心，我還是對她點了點頭。

接著湊さん居然露出了有點為難的表情看向了旁邊的衣架。

「我……我還沒。」

「欸？」

她剛剛不是把一件衣服藏到背後了嗎？如果不是要挑給我的衣服，為什麼要藏到背後去？

「美竹さん挑了什麼？」

她仍然把衣服藏在背後，也不打算讓我去旁邊等等，就直接問了我。

「看了不要嚇一跳。」

因為絕對很適合她。

但我還是有點沒自信地從背後掏了出來，將上衣和下衣拼成一套擋住自己的視線，在她面前展示給她看。

偏偏這時候就真的不敢看湊さん的表情了，可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驚訝，我們之間沒人說話，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就覺得很尷尬。

「……美竹さん。」

「……」

看不見她的臉，就完全不知道她是什麼語氣，像是等待考試成績出來一樣，心跳都佔據了耳膜。

「很好看呢。」

「……！」

聽見理想的答案後，我下意識放下了雙手，我和她之間的障礙物瞬間消失，她盯著我的臉，我看向她的臉，又是那一抹微笑。

我看著她對我伸出了手，想要來拿走我手上的衣服，我卻控制不住力道顫抖地抬了起來，害得她直接碰到了我的手，我又緊張地抖了一下。

湊さん的指尖，好溫暖。

不過為了拿走我手上的兩件衣服，她原本拿著衣服的那隻手也總算從背後伸了回來。

「欸？」

「……」

湊さん似乎也沒發現自己下意識伸出了手還露出了手上的衣服，她直接頓了一下，然後我就看到她的臉稍微紅了起來。

再怎麼沒觀察我怎麼穿衣服，也都絕對不會是我的風格吧！？

這件淡藍色連衣裙，上面充滿了可愛的貓咪圖案！

「湊さん，這應該不是挑給我的衣服吧？」

「當、當然不是，我只是有點好奇它的花紋就拿起來了。」

「……」

嘴上這麼說，表情從剛剛就有點難為情的湊さん，又把衣服藏起來的動作有點可疑，既然都看到了，為什麼不掛回去啊？

感覺也不是湊さん會穿的衣服啊。

不過可愛歸可愛，稍微看了一眼，它還有一個純色腰帶，所有貓咪的形狀也都只有外框的線而已，而且是單色，所以遠遠看的話會像是很普通的紋路，其實也是一件很有品味的衣服。

就算真的很好奇好了，湊さん她──

「湊さん，我們在比賽，結果妳也沒有很放在心上嗎？」

虧我挑得這麼認真，結果她在看她覺得很有趣的衣服，而不是幫我挑衣服。

「不是！」

「欸？」

但是她立刻很大聲地反駁我，讓我嚇到了。

「說的也是呢，硬要說的話，想看美竹さん穿這種類型的衣服，所以拿了起來，我也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也沒有說不能因為想看對方穿哪種衣服去挑吧？」

「湊さん……妳認真的嗎？」

「對，我認真的。」

「……」

聽起來像是在強辯，可是湊さん居然會這麼肯定，我甚至有點錯愕。

雖然說這件充滿貓的衣服不難看，也算是有品味，但……湊さん想看我穿？她真的不是在強辯嗎？不然聽起來很像是在戲弄我啊。

「為什麼想看我穿這種衣服啊……」

「因為貓咪很可愛──！」

「……！？」

再一次被湊さん的速答嚇了一跳，她還用一張超級認真的表情盯著我，我都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才好了。

「美竹さん願意穿的話，我肯定會很喜歡的。」

「是喔……欸？啊？欸……？」

正覺得她真的是在整我的時候，腦袋才解析完後面那句話，臉頰就這麼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開玩笑的。」

結果到最後，湊さん又變回了一張面無表情的模樣，好像剛剛真的都只是演戲一樣，讓我的心情忽然複雜了起來。

像是生氣、像是傷心，更多的果然是她根本就沒有認真看待這場勝負。

「挑衣服，就當作是美竹さん贏了吧，我不知道該挑什麼衣服給美竹さん才好，可是妳挑了我很喜歡的衣服。」

「……那是當然的。」

當然是我贏。

還有就是──我當然也知道湊さん會喜歡怎麼樣的衣服。

但是這樣的心情沒有傳達給她，我覺得有點失望，她就只是這麼草率地結束了她挑起的比賽。

「不過美竹さん，我對這家的衣服有點興趣，我可以再逛一下嗎？」

「欸……啊，隨便妳吧，那我先去外面坐一下，有點累了。」

而且她還完全變成了想購物的模式，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個笨蛋一樣，把我挑給她的衣服都交給了她以後，我就兩手空空地走到了店外，正好外面有長椅，我就坐了下來。

話說今天不是要出來找靈感的嗎……

「唉……」

結果跟湊さん出來，還是讓自己不開心了啊。

明明，也算是很期待的，最後又變成了像是各逛各的一樣，所以我們為什麼要一起出來啊。

無奈之下，拿出了手機和耳機，乾脆就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裡，看著來來去去的路人組合，有些是情侶、有些是幾個女生，也有家庭一起出來的。

真好啊，他們看起來都很開心。

不知道手機播了幾首歌，大概三首了，湊さん都還沒有走出來，她是不是忘記她今天是跟我出來的？

「唉……」

下意識又嘆了一口氣，從剛剛就一直在嘆氣，我看我們還是就這樣解散好了吧。

因為很無聊，乾脆就開始滑起了手機，看見沒有任何通知，忽然想到如果是平常的莉莎さん，肯定會傳訊息問我跟湊さん出來有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卻沒有收到莉莎さん的訊息，頓時又覺得很委屈了。

好想跟誰說啊。

「……！？」

就在這時候，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戳了兩下，完全沒發現有人走過來，我嚇得拉掉了那邊的耳機轉過頭。

「欸？」

「美竹さん，好看嗎？」

湊さん來找我了，可是不是剛剛的湊さん，我整個人愣在椅子上盯著她的衣服。

──她把我剛剛挑的衣服買起來，而且穿上去了。

因為自己挑衣服的品味實在是太好了，湊さん，很好看，好看得我忘記要怎麼說話了。

「不是美竹さん挑給我的嗎？很奇怪嗎？」

「……」

見我沒反應，她就疑惑地歪了頭，而我卻只是吞了口口水。

「美竹さん？」

還有一個耳機沒有拔掉，她的聲音就剛好跟下一首跳出來的歌重疊了。

Roselia的歌。

害人紅著臉拔掉了耳機並且暫停了音樂播放，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是卻不敢盯著她看。

「很……很好看。」

「是吧？多虧美竹さん幫我挑衣服。」

「欸、嗯……」

做夢也沒有想到湊さん會穿我挑的衣服，而且就現場買，現場換了上去。

不敢抬頭的我低頭看到她提了兩個紙袋，肯定是裝著她原本的衣服跟大衣。

「……這是謝禮。」

「欸？」

結果她就突然把一個紙袋遞了過來，緊張又害羞的情緒讓我來不及拒絕就收了下來。

「哈……」

我往紙袋裡面瞥了一眼，居然是剛剛那件貓咪圖案的洋裝。

「美竹さん願意穿的話，我會很喜歡的。」

「……」

抬頭看了她一眼，湊さん的雙手都縮到了後面，歪頭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那瞬間彷彿有種時間停止了的錯覺。

原來不是開玩笑的啊。

「不過還是夏天再穿吧。」

說著，湊さん就轉身往下一間商店的方向走了起來，我看見她握著紙袋手把的手指在後面不安分地搓揉著。

我又吞了一口口水，抓緊了紙袋，加快腳步走到了她的旁邊。

現在，也沒有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