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春分

莺飞草长谁为主？渺渺春江作歌苦。转眼间，春天来了，春风悄悄地来到了人间，给大地披上了绿装，撒下蒙蒙的细雨为白玉楼的庭园轻轻地洗涤。如果此时此刻烧一壶茶，配上几块桜餅，坐在庭园里沐浴春风，定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体验，但此时此刻白玉楼的庭园里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吶？幽幽子小姐，突然间一个人在那碎碎念些什么呢？”紫大大的眼瞳讶异地眨了眨。

“不，什么也没有”，名叫西行寺幽幽子的娇弱大小姐慵懒的躺在榻榻米上回答到。

“这样啊……”紫听到后皱了皱眉头，并将视线回到摊开的书本上，不，要将它称做-’书’-不知道合不合适。就是整本乌黑的那个。就是看起来很无聊的一本书。有些时候想给小孩子讲神话故事，或者上历史课可能会用的那个。当作枕头过于厚重，作为钝器来说又再适合不过。对枕头来说太短，适合用于钝器。嘛，总而言之，就是一本’古事记’。

紫眼前的这位少女，似乎真得觉得那本看似极其呆板的书很有趣似地，在享受著普通读书乐趣的同时边阅览着那本书。 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真得有这样的意见什么的，对紫来说才是没办法理解。 对于妖怪来说，学习人类的历史和神话，真是一点不需要。

“没有啦，我在挑选有意思的故事和歌谣，以后我睡觉前你给我讲！。”

“喂，妖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使唤的对象哦”

“顺便提一下喔，拿’古事记’当枕头意外地睡得很好呦”

“真得假的，啊啊好厉害” 紫故作姿态的附和幽幽子。

自从那天紫自告奋勇要照顾幽幽子时，她便发现眼前这位少女比她想象中更娇弱，艳丽如樱，但好像风一吹便四处散落，却在绽放时不可思议的释放活力。在哑然的紫的身旁，幽幽子响起啪踏一声，将在榻榻米上的、她大腿上压著的衣裙上所放置的那个，为了往一旁摆放而准备抬起来。

“人家抬不动”幽幽子一边这样说著，一边将手放在那重量随著页数比例上升而有数公斤重的古书上，并就这样以低头仰望的姿势注视紫。

“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拿到那边放，可以吗？” 由于幽幽子眼瞳黑色白色的强烈对比朝紫看过去，让紫更是赌气的背过脸。

“我拒绝”

“唉”幽幽子就这样噘嘴起小嘴，发出貌似不满的声音。

“为什么呀，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帮这点小事”

“为什么＂是我这边的台词啊。为什么我不得不要照顾你到这种地步啊？我是妖怪，不是保姆！”

“不，因为啊”那懒散的少女脱口而出。 “紫小姐，是幽幽子的同伴呀” 那位少女—西行寺幽幽子，若无其事地这样说了毫无逻辑的话语。

（西行寺幽幽子，人间的大小姐，却意外的是个谜一般的少女。 就在我面前，我不久前自告奋勇，不，应该是我祸从口出自愿照顾的少女吧，就是如此。 嘛，要怎么说呢，是一个异常懒散且贪吃的幽灵系少女。 ）想到此，紫嫌弃麻烦般的撇了撇嘴。

“不不紫小姐，给我等一下。那个呀，你那对我的生活习惯有什么意见嘛？”

“就说了，你那能够读取别人内心的谜之技能是什么啊，那不是你的专长吧？”

“刚才的才不是谜之技能，而是普通的沟通能力呦”

只不过很平常地观察表情而已，幽幽子如此解释。

“不如说，不赶快帮我把’古事记’给移开的话，我的大腿会因为瘀血而发出悲鸣的喔？”

“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我也会，流泪的喔？”

“…….那就有点困扰了呢。”

在人间之里，妖怪让人类少女痛哭流涕的场景，这貌似会让相当耸人听闻的话题散布在人世间。而且对象还是这位名族的大小姐，貌似会对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友谊产生不利。

“算了，无所谓了” 虽然想对这少女的懒散程度进行吐槽，嘛，差不多，该是听从幽幽子愿望的时候了，不然这么纠缠下去无穷无尽。 这么想的紫将腰给抬起，并朝幽幽子的方向将身体前倾。 紫，接近了幽幽子的脸庞。

“唉，啊，等”

“为什么要脸红”

“唉，不，嘛。”幽幽子这样说著，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自己那病态般白皙的肌肤在泛著绯红的同时，并将脸给撇向一旁。 由于她那姿势的关系，让紫从松弛的裙襟里窥探到她那彷佛更是从没受过日晒的锁骨。这时，紫单手将’古事记’给拿起来。

“呼，这样大腿就舒服多了。”幽幽子躺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

“喂，我虽然说要照顾你，但主要原因是帮你度化亡魂，而不是帮你混日子！”

“安啦安啦紫小姐，人家现在想喝茶了，麻烦再去烧一壶热水～”

“你这家伙啊”紫一边抱怨一边提着水壶走向炉瓮。

“紫小姐虽然是妖怪，但是意外的擅长泡茶啊呢。”

“你也不想想是因为谁的缘故？说到底，你差不多该告诉我那天晚上那个老妇人的亡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为什么亡魂无法前往来世？”

“呜？没想到紫小姐意外的敏锐呢。”

“废话，换做谁看到那种场景都会发问吧？”

“好吧，那由我来讲解。”幽幽子放下茶杯。

“人类呢，死后会前往来世再度转生，在此期间死掉的人还会存有魂魄，但他们在转生的过程中会失去前世的记忆。”

“但那是正常的情况，人正常的生老病死会正常的转世。但有些人则不会走这种正常的渠道，他们的亡魂会在这世间迷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因为被杀或者自杀而死的。”

“人被杀就会死，这句无意义的话却十分的富有哲理，有很多无辜的人会被他人的犯罪行为所杀害，或者参与人世间的战争，为权利，为家人，为保护他人，为国家从而参加战争，而结局是被杀死。”幽幽子一点点的补充她的话语。“而那天晚上的老太太，死因却大不一样，她是操劳过度而累死的。”

“累死？那个老太太是被迫做劳力了吗？”紫问道

“不是哦，那位老太太的名讳是稗田阿礼，她可是参与编写古事记的编者之一哦。”

“原来人类写书这么辛苦的吗？”

“那是自然，因为人类的生命有限，所以人会凭着自己纯粹的信念坚持一件事并做下去哦。而且她尚对人世有一事所留恋，我才答应帮她转世后再帮她完成遗愿。”

“那倒是，我们妖怪寿命很长的，所以没必要每天加班。”

“我以后可不会让你下班哦，从早上侍候我到晚上！”

“做梦吧你臭小妞！那为什么你能看到亡魂，而且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叫什么稗田阿礼的亡魂的？”

“正常人类当然无法看见留恋在人世间的魂魄，然而我不一样，我好像继承了西行寺家先祖的力量，总之我也说不清楚原因。我父亲和爷爷应该是清楚的，但现在…….”

“好啦，不要想那些伤心事了。总之你先说那个写书的老太太有什么委托给你的遗愿？”

“我想想，好像是帮她写古事记的序文。”

“蛤？就这？”

“紫你什么态度嘛？序章对一个编者很重要哦，代表这个人对这本书的贡献。”

“好吧好吧，依你的，那你准备怎么帮她写序呢？”

“毕竟人家是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嘛，虽然无法从事体力劳动，但书面工作还是没问题哒！我现在开始写，然后你带着我飞到平安京！找到太安万侣，交给他喽！他是天皇殿下的文官哦，也是古事记的主编！”幽幽子手舞足蹈起来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你飞啊。。。”

“怎么？有意见？”

“可以有，但没必要，反正你看起来不重的样子，带着你一起飞应该没什么压力。”紫无奈的摆摆手。

“总而言之你快写，写完我们出发，争取在你家人给你送晚餐之前回家。”

“哦呢～”

—————

经过一番泼墨创作，幽幽子大笔一挥把信叠好装进信封交给紫，“搞定！紫小姐我们出发吧！我要飞，起飞！”

“。。。。。。”紫无语，接过信封后装进袖子里，幽幽子穿的裙袍没有地方可以装信，叹了口气，左脚往地上一踏，一朵云便飘了出来，“上来吧。”

“呜！这是真的云朵吗？”幽幽子此时超兴奋。

“好了闭上嘴，别咬到舌头。我们走！”

“呜呼！”

————— 一刻钟不到，平安京

“哇，天上飞的感觉真爽，好畅快呀。”

“是啊，我第一次带着人类飞行，都快累死了。”

“总之我们快去太安万侣的家吧”无视紫的抱怨，待紫按下云落地后，询了路人问清楚了太安万侣的家宅后走去。

“砰砰砰，“喂！有人在吗？”幽幽子毫无淑女气质的拍门。

“幽幽子啊，你好歹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怎么可以这么无礼呢？”

“喔？紫明明是妖怪，却对人间的礼法很是在意嘛。”

“我是不想跟一个毫无礼仪的人走在一起，会被误会的。”紫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此时大门开了，一位仆人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问到：“请问您二位是？”

“我是西行寺家的西行寺幽幽子，旁边这位是我的仆人。”

砰！紫一拳捶在幽幽子头上。“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是幽幽子小姐的朋友，我的名字叫八云紫，今天我们有要事要拜访安万侣大人，能否帮我们引荐一下呢？”

“噢噢原来是西行寺家的大小姐和友人，那我马上去禀报主人。”仆人得知二人身份和来意后便前去报告。

“你个小混蛋居然敢说我是你的仆人？”

“有什么关系嘛～紫你也太不温柔了，打的我头好痛喔。”

“再说再打！”

正在二女纠缠之时，仆人来了。

“二位请进，主人正在书房等候二位。”说完便给二女引路。

二女进入安万侣家的宅院后，幽幽子惊呼：“哇！好漂亮的樱花哦！”安万侣家的庭园里种满了樱花，此时赶上三月，正是樱花绽放的季节。一阵清风吹来，雪白的花瓣如同流星，随着风地飘落下来，好似仙女散花。它的离去，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狠心就这样，满树的樱花精神充沛不遗余力地开着，开着，直到慢慢凋谢。凭着这番佳境，足以缱绻幽情，这般惬意自不待言。

“别跟个没见识的小毛孩一样，等办完事我带你去看全世间最美的樱花。”

“正好到樱花季了，还没有去游玩赏樱，那之后劳烦您带我去看最美的樱花哦。”

“好嘛好嘛，快点办完。”

二人在仆人的指引下来穿过庭园到书房，“主人在里面静候二位，您们大人请吧。”

“麻烦您了。”

二女走进书房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书，堆满整个房间的书，而太安万侣先生，一位蓄满胡子穿着灰色长袍的老头正坐在书堆中央。

“西行寺家的小丫头，我见过你的父亲，却没见过你，我刚听说你是西行寺家的大小姐时还以为是你父亲那小子出轨了哈哈哈哈哈啊哈，怎么样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十分抱歉，家父和家母十多年前早已病故了。”幽幽子露出落寞的表情。

“啊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没有来往老夫居然都不晓得这件事，真的对不起啊，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编书，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没关系，这次我们来是替稗田阿礼转达一件东西。”

“哦？话说那老太婆之前去世了，我以前还请她为古事记作序，她还没来得及写，唉真是可惜，那您二位替她转达什么呢？”

紫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沾满墨香的信，递给幽幽子，幽幽子转手呈给安万侣。

“这是稗田阿礼死前委托我替她写的序文。”

安万侣打开后，只见文中写道：

——‘时有舍人名稗田阿礼，年廿有八，为人聪颖，过目而能诵，耳闻而不忘，敕语阿礼，令诵习帝皇日继及先代旧辞。然运移世异，未行其事矣。故天皇叹于旧辞误乱，欲修帝纪之乱，和铜四年九月十八，诏臣安万侣以撰稗田阿礼所诵之旧辞，而成书献上，故谨随诏旨慎加采录。’

“这…这是阿礼生前委托你写的？”安万侣路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我按照稗田阿礼的要求写下了这封序章然后交给您，这是稗田阿礼的遗愿。”幽幽子说道。

安万侣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实在太激动了，那阿礼还有没有什么遗言？”老人的声音着急了。

“遗言的话有的哦，稗田阿礼说：来去匆匆君何似，长空万里云遮月。她希望您继续修更多的书，将世间的文化，故事和歌谣传承下去。”幽幽子说完后欠了欠身。

安万侣听后，呜哇的一声跪了下来，这位年已六十的老者跪的不是幽幽子，而且早已离开世间的阿礼。

“幽幽子，我们走吧，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适合说什么了。”

“嗯，走吧。”语毕，幽幽子走上前去扶起安万侣说：“老人家，人不可大悲大喜，既然已经完成了阿礼小姐的遗愿，我和八云紫该走了，祝您安康。”

“嗯，谢谢你们对阿礼的照顾，想必她走的时候一定没有遗憾吧。”

言罢，幽幽子和八云紫走出了宅院，庭院的樱花似乎像二女告别般哗哗飘荡，那朵朵花瓣如雪，却比雪还要美，似云，却比云还要纯洁，紫双眼望着眼前的风景，说： “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了吧？”

“人有生死，分分合合，我确实早已习惯这样的情感，但每次看到，依然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幽幽子双手捂着胸口。

紫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幽幽子，我知道你对你家庭的事情依旧抱有怨念，你认为是你自己害了他们，但是你本身没有错啊，你不是故意的啊。”

“可正是我的存在导致他们离开我啊，如果我没有出生的话……”对着紫，幽幽子以混杂著悲伤与寂寞似的暧昧眼神，朝向紫在的方向。

“可你的父母生你的时候可没有想那么多哦，他们希望你能够无忧无虑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一对父母而言，子女健康快乐就是最重要的事，你千万不要起什么坏念头。”紫顿了顿，“记住，你的身体，你的思想，是你父母赋予给你的，你一定不能辜负他们对你的期待，努力活着，而且，你还有我在…”说完紫别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脸红。

“对不起呢，明明让你帮了我那么多忙”

“就别说那种事了” 紫原本是打算这样说的，不过幽幽子比我还要早，她深深地低下了头。

“再一次谢谢你，紫小姐，帮了我很多的忙”

“不用客气啦，我是自愿照顾你的呢”

幽幽子再次说了一声＂谢谢＂，并灿烂地笑了起来。 不知怎么感到害臊起来，紫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 “不知道对我的态度是怎么想呢”，幽幽子依旧以平常的表情向我搭话。

“这一次很多方面都受到照顾，所以特别地想答谢些什么……有什么想让人帮你做的吗？”

“不，没有”

“不用那么快回答也可以嘛。那样的话，我就像是什么也做不到的人似的。稍微有点悲伤起来了呢”

“就算你跟我这么讲，我也不知道你能帮我什么啊。”

“那等我们回家后我帮你泡茶吧！我煮的茶是最好喝的哦！”

“好好好，留着你泡茶的精力吧，等我带你去赏樱的时候再说。”

“和紫小姐一起约会吗？好期待哦” 幽幽子用手指抵在她纤细的下颚，并以感到害羞的表情看向了紫。

总之，有着这么一段对话之后。紫用法力唤来了云朵。

“那么今天晚餐是什么呢？”紫一边看著在黑色眼瞳里寄宿浓厚食欲的幽幽子，一边操控着云朵飞回白玉楼。就像这样，紫跟可爱任性又贪吃懒散的幽幽子的日常，仍旧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