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左臂、左肩加上腰部的伤口，爱佳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半边身体的行动力，深知自己的状态，爱佳随意在地上捡了一把沙漠之鹰。

在连贯的射击中沙漠之鹰的后座力开始变得无比暴躁，柏木甚至清晰的看到少女的动作被时不时的冲击顿住身体，这种冲击的压力将让少女在移动中必须付出数倍的力量才能保持平常的速度。珠理奈轻松躲过子弹，欺上前去单手擒住爱佳的肩膀。

爱佳被抓住左肩，几近将嘴唇咬烂，才勉强扣下扳机。眼看着子弹就要射入珠理奈的身体。

一颗子弹精准的打偏了爱佳的手枪，而后才听到轻轻的弹道摩擦的声音。

柏木屏息将视线微微撤离准星，这种M9手枪瞄准实在太不靠谱了，她手中的枪和子弹都不曾经过加工，和自己专用的SIG 14（手枪，是定制的，无型号，14是弹匣量）完全不能比。能在五十米开外精准射中爱佳的手枪，简直是奇迹，但也可以想见，此刻爱佳持枪的手已经受到了子弹滾摆气流的伤害。

珠理奈也似乎被子弹擦了一下，咬着嘴唇怒视过来。柏木歉意的笑了笑，随即脸色一凛，想也不想，连开了三枪。

爱佳趁机抵住了珠理奈的下巴就要开枪，被珠理奈暴怒中伸出手抓住手枪的套筒。

“小鬼！”

话音未落，子弹已经噗噗噗钉进爱佳的身体。爱佳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全数喷在了珠理奈脸上。

珠理奈皱起眉头，立刻将爱佳平放在地上。

两枪穿肩而过，一枪命中肺叶。干脆且致命。

“由纪。。”

珠理奈张口叫柏木，远远看见柏木疲惫的举起手，用战术手语询问她是否无事。

珠理奈手中一转，将爱佳的手枪像拧麻花一般把枪管翻转过来，露给柏木看。

“实在太可惜了。我已经握住了套筒，她完全开不了枪。”

珠理奈满脸可惜的看了看爱佳的情况，嘴里不断的吐着血沫，身体也似受不了剧烈的冲击，缓缓的抽搐着，肺叶被洞穿了，不久后身体的负压就会与大气持平，她的痛苦也将终结。

柏木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一眼，慢吞吞的走到渡边元一身边。

刚刚视线受阻，完全没能看到渡边元一的状况，此刻看起来，是当时爱佳冲进来救自己才一刀将渡边元一直接洞穿到地上。

想到又是胸中一闷，柏木摇了摇头，仔细察看起渡辺元一的伤口。

渡边元一起初被刺中并未感觉到疼痛，应该是体内肾上腺素发挥了作用，随着时光流逝，流血过多的虚弱和疼痛渐渐侵蚀了这个男人的意志，如今脸色已经灰败，如果不及时将刀拔出抢救，后果也将不堪设想。

柏木轻轻握住刀柄，刀柄有精细的纹路，即使沾满了粘腻的血液，也并不会滑动半分，柏木的手掌才贴上，便稳稳的掌控在手心里。

细小的移动似乎给男人带来剧烈的痛楚，他恢复了一丝意识，看清了柏木，便低骂了一句。

“杀了我！”

“你命乃是麻友的，我无权夺走。”

柏木拨开粘附在伤口周围的衣物，又惹来一阵抽搐，还有一阵咬牙切齿的低语。

柏木一看，渡边元一此刻满嘴血沫，吐出一小截舌头。

“既然杀不了你，我用我血用子孙血脉诅咒你，诅咒柏木家主息断绝，子嗣夭折，永世徘徊不得善终，诅咒你此生永远得不到所想所爱，生生世世流落，求而不得。你注定得不到麻友！”

话毕，癫狂的神态凝固在脸上，渡边元一圆睁双目溘然长逝。

“如此，你便安息吧。”

柏木伸手抚过渡边元一的眼睑，却无法将他的双目合拢。

叹息一声，抬手将钉入渡辺元一身体的长刀拔出。

“爸爸！”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太想念了，把柏木的心都叫痛了。

“不许过来！”

柏木大喝一声，站起身来。

好痛，胸口窒息一般的痛着。

柏木捂着胸，看着同样低垂着头的人儿被红衣敦子在身边挡住去路。

“你杀了爸爸。。。不是这样。。。不，你杀了爸爸！。。不是这样。。”

少女突然陷入了混乱的低语，抱着头瘫坐在地上。

“麻友。。”

柏木走过去查看麻友的情况，还没碰到麻友就被甩开。

“你还杀了爱佳！我全部都亲眼看到了！”

少女的眼中并没有眼泪，而是泛起了红色，凶恶的表情渐渐扭曲了精致的脸庞。一旁敦子见了，抓住了少女的手掌。

少女的手上渐渐覆上了金色的鳞片，指尖也长出了细长的利爪。

高桥南也从暗处现出身形，拈了一道符纸飘了过去。还未靠近麻友，便被麻友周身无形的结界烧成了灰烬。

高桥身边隐形的式神突然现身，持盾为高桥挡去反噬。

敦子见状，一条尾巴现出形状，在空中一卷，一团金红色的业火便突入了结界，麻友也同那时的敦子一样，浑身被火光缠绕灼烧。

麻友痛苦的嘶吼出来。

“麻友化身了！”

珠理奈低喝一声，扑到麻友身上，直接用身体压灭了业火。

并不是这样的，柏木望着这一切。

眼前这个痛苦蜕变的少女，和南海深海中那个如梦似幻的身影是同一个吗？

那个银色的，晶莹的，像飞马一样的矫健身影曾经出现在她的心中，她的梦中，她恋慕了那么久，渴望了那么久。

麻友身上那以肉眼可见攀爬着的金色鳞片，并不是梦中的样子。

这让柏木深深的怀疑起来。难道梦中那个只是她的想象而已？

“发什么呆！快订契约！”

敦子一巴掌拍醒柏木，眉间隐藏着急迫与焦虑并未躲过柏木的眼睛。

她为何如此着紧？

麻友的脸上已经有一半覆盖着金色的鳞片，连带一边眼睛也变成了金色的竖瞳，看起来如猎豹的眼睛一般直勾勾的看着柏木。

那不是猎豹，猎豹的眼睛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痛苦与惶恐呢。

“她的能量不够，快定契约，把你的血供给她！”

柏木胡乱摸了摸，才想起，定下血契的珠子并没有在身上，而是放在了柏木宅的密室中。

“我没有带。。”

突然想起了什么，柏木胡乱的在麻友腰间寻找起来。

腰牌，腰牌。

只要有那块能量石，加上柏木和麻友两人的血，就能定契约。

可是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麻友的腰牌。

“麻友的腰牌呢。那块石头呢。珠理奈你的呢！”

仿佛正在挣脱无形的茧蛹，撕裂般挣脱与剥落间迸发出巨大的痛苦让麻友蜷缩起来，不住的颤抖。豆大的汗珠从完好的半边脸上滚落。

麻友无意识的轻叫着柏木的名字。

“好痛。。由纪。。由纪。。呜。。”

“珠理奈！”

“没了！都用完了！”

珠理奈上次是喂了麻友半块没错，只是觉得好吃就随手把剩下的半块当巧克力吃掉的事情，此刻后悔莫及也无用了。

优子，优子还有。。。

柏木病急乱投医，慌忙叫着优子。

“你搜搜她衣内，有大岛家的印笼，里面放着两颗石头。”

一个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柏木惊喜的回头。

憔悴甚至有些病态的优子站在她们身后，虽然显得神情苍白，好歹已是恢复清醒了。

优子安然无恙。

这份喜悦多少冲淡了柏木的焦急与沉痛。

柏木小臂在爱佳的长刀上一擦，将石头靠近伤口，血液浸润着石头，散发出奇异的蓝色辉光。

柏木又牵起麻友尚白皙的右手，轻轻一吻，指尖在刀尖轻轻一滑，将一滴血液滴在珠子上面。

珠子顷刻化作两团淡蓝的光芒，分别没入了麻友和柏木的胸膛。

柏木的胸膛感到一阵温热，隐隐透出了金色的光芒。

胸口的云纹感应到了契约吧，正在兴奋的发光呢。

柏木还未从自身感知中跳回来，敦子怀里的麻友已经消失了。

一只金色的神兽在云端站了起来，龙头虎身马蹄，四蹄踏着金光，肋间双翼托云舒展开来，它踏着云慢慢降落到柏木身边，睁开了橙黄双目望着柏木。

明亮，纯粹，威仪，温暖的金眸让柏木痴迷万分。

“辟邪。。”

柏木情不自禁伸出手抚摸着辟邪头顶的双角，额头轻轻抵上辟邪的头颅。

转瞬间，辟邪的金色的眼眸变成了纯黑。

身体也渐渐转化成人型，恢复了麻友的样子。

麻友环视一周，朝敦子优子高桥三人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在珠理奈期待的眼神中，淡淡叫了声“珠理。”

目光触及远处爱佳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渡辺元一的尸体。

好奇怪，明明相隔了那么远，为什么看的这么清楚。

明明前一刻还如此难过，此刻看见了这一切，如此无动于衷。

“原来如此啊。。。。。果然这个躯体里的并不是我啊。。。”

笑着说出这样的话的麻友，身体慢慢悬浮到空中。

柏木仰头望着少女绝美的脸孔，怔怔站在原地。

麻友好像才发觉自己的能力，低头看了看手掌。露出了初见柏木时，属于渡辺麻友的笑容。

“柏木，你所期待的，你所挣扎的，还是紧紧把你锁住了。并未改变半分。”

“看吧，你等着的辟邪终究醒来了。”

精致的脸色，带着痛苦又似解脱的表情，泪珠在眼眶充盈流动，仿佛眨眨眼就会掉下来。

“由纪，那麻友是什么呢？”

仰起头喃喃说完，麻友突然握住左手的手腕，痛苦嘶叫起来。

柏木望着少女的左手在月光下被光芒包围，灼热到自己脸上的泪水也干了。

一张玉弓在少女的手中凝结成型。

这个一脸肃杀沉毅如女武神一般的少女，不是自己的麻友。

“辟邪。。。”

“不会再见了，由纪。这个才是我。”

一身巫女服的麻友，不，辟邪，头也不回的踏着月色远去。

柏木徒劳的伸出手，又静静的收回，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唇，吞下哽咽。

她究竟亲手舍弃了那个守护了18年的女孩。

悠远的钟声当当当的响了十二声。

这是柏木由纪有生以来最难忘的生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