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哀伤而凄厉的低吼贯穿了整片天空，柏木茫然抬起头，舌尖便品到了空中腥咸的苦涩，龙子嘲风缓缓降落在玲奈身边。狰狞的脸孔流着两行血红的泪水。

嘲风发出了人类少女的哭泣声，巨大的身体也变回了珠理奈清瘦的背影。

珠理奈抱起地上的玲奈，柏木这才看清，玲奈腰间被子弹搅出了巨大的窟窿，纤细的腰身几乎断成了两半。软软垂下的脖颈和手臂都昭示着一件事情。。。

珠理奈脸上流着血泪滴落在玲奈的脸上，珠理奈轻轻拂去了落在玲奈脸上的泪滴，颤抖的手指却拭不完玲奈唇角不断涌出的血渍。

“玲奈，玲奈。。”

优子收刀入鞘，走上前去查看玲奈的状况。

“救救她，救救她。。。”

珠理奈轻声恳求优子，堂堂龙子神兽脸上流色之低微，令人不忍。

优子轻轻翻了翻玲奈的眼皮，玲奈的瞳孔已经溃散放大，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优子颓丧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可以言灵吗？！你的能力也死了吗！”

珠理奈死死捏住优子的手腕，丝毫不顾已经将优子的手腕捏得发紫。

“求求你。。”

珠理奈的泪水不断的滴到玲奈的白无垢上，绽落成一朵朵血色之梅。

梅落送君去，鹂晨啼离人。

优子一拍头，拼命大叫起由纪的名字。

“由纪！”

柏木知道优子的意思，然而大腿的麻痹和痛楚让她根本无法站起来。

只好扯着嗓子大喊“松井玲奈伤势无效！！ ”

喉间未愈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横流，柏木登时喘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然而松井玲奈并没有顺着柏木的话清醒过来。

静默不过几秒钟，期待那么长，终究还是到了头。优子默默闭起眼睛，豆大的泪水滴落下来。

“玲奈没有气息了。”

“没有，没有！契约还在！”

仿佛突然醒悟，珠理奈放开优子的手，四指并拢反向插入自己的心脏。

刚刚插入一分，优子便用力掰住珠理奈的手，“你疯了吗？！我不许你这样。”

“当年你不也眼睁睁看着辟邪这样救柏木雪音么？”珠理奈那无助到极点的声线，冰冷的诉说着当年往事。

优子抿紧嘴唇，只是用力扯住珠理奈自虐的手掌。

“辟邪可以我也可以！”

“混蛋！你要玲奈和雪音一样日日夜夜活在痛苦里吗？！你要她也痛苦二十年后还是哭着自尽？！你要她也永世轮回不得超脱？！”

优子拼尽全力拉开珠理奈的手，指着远处的由纪，狠狠大吼起来。

珠理奈缄默一会，扯起嘴角涩然一笑。

“那我等她活过来怪我。”

说罢，珠理奈以手作刃切入自己的胸膛，掏出一片三角形的金光按到松井玲奈胸前。

柔和的金光安静的浮在珠理奈的掌心，却怎么也进不了玲奈的身体。

一道水箭逼近，在碰触到珠理奈的时候化作了柔和的水球，将玲奈的身体包裹起来。

珠理奈恼怒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少女。

“松井玲奈已经死了。你该跟我走了。”

珠理奈唇角笑意未退，眼角挑起一脸乖戾看着辟邪。

“如果不想记起，乖乖当柏木由纪的宠物不就好了。”

“你不早就知道她是柏木雪音吗？”

“你敢说你爱的还是柏木雪音吗？”

珠理奈一字比一字问得缓慢，一点一点割尽了辟邪的耐心，一记光箭迅速在她手中凝结成形，倏然发出。

珠理奈举臂轻松挡开，长啸间化作嘲风本形。只是眼前这只的体型比之前胀大了10倍不止，巨大的身体掩盖了神社上方的半边天空，云气在它双翼间吞吐，漫天的血雨渐渐化作乌黑的雷云，绵密的电流在云间隐约流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柏木此刻只觉得身上流淌着彻骨的寒意。优子和珠理奈的声音交替出现在自己的耳边徘徊不去。

什么叫和雪音一样日日夜夜活在痛苦里？

什么叫她痛苦二十年后还是自尽？

什么叫她永世轮回不得超脱？

什么叫乖乖当柏木由纪的宠物不就好了。”

什么叫她就是柏木雪音？”

什么叫爱的还是柏木雪音？”

这个当事人是指自己吗？

柏木雪音的事情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河西时时以雪音之事对自己耳提面命，她一直以为是督促家主早日找回辟邪。而河西用尽全力助自己寻到龙魂石，帮助自己唤醒辟邪，并非是为柏木家，更不是为自己，乃是为她当年誓约效忠的柏木雪音。

难怪了。。。之后她对运命之事百般隐晦，只求辟邪觉醒契约。

只有辟邪觉醒了，她就会记得所有的事情，包括如何保柏木雪音生世在同一个家族轮回的秘密。河西处处提醒是假，要唤醒柏木雪音的魂魄是真。

这也能解释为何柏木家代代家主诞下幼子便英年早逝了。带有辟邪云纹印记的才是雪音之灵魂，能拥有雪音灵魂的人才是辟邪之宿主，拥有雪音灵魂的人世上只能有一个。

辟邪她，如此深爱着柏木雪音。

不仅爱了她一生，还爱了她生世。爱得自身陷入轮回，爱得柏木家子息凋零，爱得父亲英年早逝，爱得她恨起自己这副躯体这个灵魂，爱得她别无选择。

她如此爱慕着辟邪，从灵魂到骨血每时每刻都浸润着对她的爱意，这份恋慕随着柏木由纪的出生到幻灭，世世代代恒久不变。

她爱着麻友。这份柏木雪音转世的灵魂以外的柏木由纪还是爱着渡辺麻友。

心痛得发冷。她的身体内的确藏着两个灵魂，而那个孩子比她聪明多了。

那个曾几何时辟邪苏醒前属于麻友的灵魂是何等的孤寂，她那么倔强的寻找着能够证明自己作为渡辺麻友所存在的痕迹，而她竟然到此刻才明白，那个孤独的灵魂一直在等着她走过去，等她看清楚她的面容，叫出她的名字。

渡辺麻友！

柏木受伤的喉间明明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那个在空中与嘲风对峙的人儿却察觉似的低头看了过来。

柏木一遍遍的用口型传达着四个字，眼眸片刻不离她的身影。

渡~边~麻~友~

辟邪怡然肃穆的表情转而凝重，甚至露出了些许怒意。手指一动便丢了一道水箭下来，淋了由纪满头满脸。

看柏木愕然睁大眼睛望着她，湿漉漉的长发散射着温柔的光辉，柏木由纪潮湿的面容在辟邪眼中愈发充满光芒。

嘴角不悦的抿起。

这个混蛋，此刻喊着麻友的名字，昨天晚上可是喊着别人的名字，和别人做尽了亲密之事，还有脸叫麻友！

手指不悦的动弹起来，又聚了一团水球在手。

还不等她丢出去，嘲风已经张开大嘴扑了过来。

手中的水球顷刻凝结成冰锋，径直朝嘲风头上丢去。

嘲风直接忽视了冰箭攻击，一爪抓向辟邪，动作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辟邪被击坠在地。

柏木眼也不眨看着两人战况，清清楚楚看到了爪子袭来的一瞬间，辟邪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爪子，然而包裹着辟邪爪尖的气流一瞬间将辟邪包裹在电流之中。

眼看着嘲风又朝辟邪冲去，柏木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子弹全速朝嘲风打去。

嘲风居高临下看了眼柏木，爪子一抬，一道风刃便朝柏木飞去。此刻不能动弹的柏木无异于人肉靶子，但她并没有露出惧意，反而安然闭上了眼睛。

在闭眼前，柏木看到少女手中的玉弓碎成璀璨光芒，在少女双掌中合并成一把巨型光剑。光剑凌空一举劈断风刃，少女身上的巫女服在碎散的风中烈烈舞动，凛然动人。

“天地不仁，为恶必诛。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晋首恶已责，迷途之子望归途，从此命归道法自然，尽可洗净宿业。”

“麻友友。。”

嘲风似是明白了什么了，低低叫了一声。

少女吐出一堆晦涩难懂的句子，柏木是半点没有听懂，看嘲风奇怪的反应便知道它也一定没懂，所以。。。

柏木担忧的看着少女因为等不到满意的回复，揪起了漂亮的眉毛。

“此刻你已堕入魔道，不能再允你活着。此刀名为裁决，可断一切当断之物。你若自尽，天自有道，苍生无辜，世间一切平安。你若不从，我便帮你圆满。”

少女单手持起巨剑举重若轻的甩了甩，刀锋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划出片片残光，飘飖如回雪，不经意间已将刀锋压到起势，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杀意。

嘲风喉间咕噜了一声，痛苦嘶吼起来。

“罢！我生既不得归宿，我死又何须得福！”

随即径直朝辟邪冲去。

不一样，和之前嘲风的动作完全不一样。

盛烈的杀意压的柏木喘不过气来，只能死死的盯着半空。

嘲风一突一刺间，快到残影所不能概括的速度冲破了少女的防御。少女手中巨剑自是锋利无比，在全力招架间，稍稍一动即成切割之姿，刀尖才抵住嘲风前爪，少女还未施力劈砍，已将嘲风前爪瞬间切落，裁决能断一切当断之物，辟邪所言不虚。

嘲风失了前爪也毫不退缩，反而用断肢格住裁决，挡住少女的退势，张开巨口朝少女一口咬去。少女纵使神兵在手仍被嘲风逼得进退两难，加上围绕在嘲风周身的雷云也时不时袭向少女，少女疲于应对一个回合间被嘲风一口咬下半截手臂，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