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优子木然看着柏木哭倒在地,抬头看着天空一角。
那里星辰碎洒,转瞬失去了形状,似有人踏星而来,如风隐去。
清点人员时,柏木和大岛两家损失极为惨重,大岛家被突入到本家宅邸,损失了大部分护卫人员,宅邸也因为交火毁得不成样子。好在优子的贴身护卫都被柏木遣入地下,得以保存,只可惜了失去了队长鲛。反而是柏木在东京宅邸的近卫基本被斩杀殆尽。一时间柏木在东京的安全极为没有保障。
鸢也不在了,那个隶属于大岛家影子护卫的首领,从柏木上京起就被交付给柏木以保护她的安全。
现在单膝跪在三人面前的,是鸢的副手。
“鹭,抬起头来。”
地上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了绝美的脸蛋,勾起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妖媚之气。
“主子,柏木殿下,松井殿下。”
“鹭今天起你负责柏木由纪的安全。带你的小队去吧。”
“是。”
鹭应了一声,朝柏木一拜。
“你贴身保护,无需隐形。”
优子淡淡说了一句。
自然是因为鹭那过于出众的容颜,况且此刻柏木身边缺乏人手,有些事情需要明里有人代劳。
“是。”
一系列的后续处理也纷纷从优子口中传达下去,随从各自分头行事。
刚刚清醒的优子已经从狂躁中摆脱出来,一身轻浮气也似乎随之埋葬。言语间虽不冷淡,却十分简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仪。
失魂落魄的柏木并未发现,松井玲奈却偷偷看了一眼在客厅的两位客人。
虽然经过了清洗,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一时仍未散去。红衣女子毫不在意在满屋血腥气中对着眼前的小羊排大快朵颐。
离她一个身位穿着狩衣的女子嘴角噙着淡笑看着红衣女子吃吃喝喝,时不时与她低语交谈。
昨夜,她站在云端睥睨苍生,一身红衣流动着金色的流光,怀中拥着麻友,麻友神色越是凄楚,越衬出她清冷高贵,如冰如月。
而她身边的狩衣女子,乃是高桥家最神秘的阴阳师高桥南。看她举手投足间一派尊贵风流,行的皆是平安时代的古雅之风。想必解除柏木和大岛身上咒术的人就是她了。
高桥早已发现自己的视线,却噙着淡笑目不斜视自顾自啜饮着茶水。
倒是红衣女子不悦的瞟了一眼过来。
又得高桥低声安抚,才回过头去继续吃食
以这份淡定宠溺,玲奈看得出来,这大概是高桥南驯服的式神之流。
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柏木,游魂似的穿过房间走到高桥南敦子两人身旁,郑重鞠躬行过礼,又慢慢游荡出了客厅。
优子一使眼色,鹭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后。
一旁珠理奈也想要跟上去,一道充满杀意的视线瞬间射了过来。珠理奈定神一看,才发现对自己恶眼相对的是红衣女子。下意识警觉的缩了缩身子调整姿态。
玲奈悄悄移动了半身挡了一下珠理奈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
对方也立刻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杀人般的眼神。
“敦子不要如此。太过则非她所愿。”
高桥南细细叮嘱,将手中茶水喂到敦子嘴里。
“我要在意她干嘛?”
敦子把最后一块小羊排骨肉切开,咀嚼,咽下。才转过头来半眯着眼睛盯着高桥南,魅惑之余,还夹着丝丝怒意。
“敦子。。。”
高桥放下茶杯,又忍不住拿起餐巾为她擦拭嘴角,一脸无奈。
“若是柏木不给我个交代,今天我就。。。我就吃光她们东西。”
敦子话到一半,突然吞吐一下,后半句话结的甚不情愿,薄红的嘴唇也气鼓鼓的嘟了起来。
“所以我们今天就好好的坐在这里等她们的消息吧。”
高桥宠溺一笑,用扇子柔柔的拍了拍敦子的脸庞。
“你要给我揉肩。”
“好。”
“要给我膝枕。”
“好。”
“要给我喂水。”
“都听敦子的。”
瘦弱的阴阳师怀里扑进一片嫣红,一条尾巴悄悄钻出衣物,尾尖舒适的摇晃着。
柏木回到东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停尸房,将所有的尸体一一看过一遍。
柏木家的人多数不识影卫人员,便将敌我尸首放在一处,等候认领决断。
“谦礼和鹭,你们把各自的部下队友名字都一一记下,一份给优子,一份送回本家,我要一一向他们家人请罪安抚。”
“是”
两人皆是过目不忘,很快将死亡人员清点出来,呈给柏木查看。
柏木自己正站在鸢的遗体面前,双手合十,为她祈求冥福。
眼前的鸢满头鲜血,为了辨识,已经将脸上的血迹擦去八分。从发丝粘附血迹的量来看,可想而知,鸢遇害之前遭遇了如何惨烈的对待。
“主子,名单已经记下了。”
在名单中,并没有出现隼、鹤和鹂的名字。
他们三人被派去调查高桥家和寻找麻友,当高桥和麻友同时出现时,他们却未能出现。若能因此逃过一劫,也是幸事。
“鹭,召他们回来。”
“是。”
鹭领命并未离去,只是轻唤来一人,低声转达了柏木的命令。
比起清叔叔干脆的一刀致命,鸢的遗体上的伤痕要狰狞得多。
柏木揭开鸢的衣领,一条巨大的伤痕露了出来。伤口粗粝,颈间肌肉撕开泰半,即使死亡了12小时以上,伤口的肌肉仍未收缩,狰狞的往外翻卷开来,可以看出并未伤及颈部大动脉,并非鸢的致命伤痕。
揭开身上遮盖的白布,更是让他们触目惊心。
鸢的四肢和腰间都有和颈部相似的伤口,乃是切勒所致。对手在与之对峙时,本可一刀致命,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切断鸢的四肢,将鸢拦腰勒开,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鸢与鹭系出同门,鹭此刻咬牙强忍的声音回响在清冷的停尸间,愈发显得此处幽深可怖。
柏木偏过头去,强忍着喉间的哽咽,一旁谦礼要为她盖上白布,柏木伸手一挡,触及到了鸢腰间的衣物。
在灰色常服下面,鸢还穿着他们特制的皮甲,这是羊皮经过改良后,能够便利使用装备和适当防御冲击力。
此刻,皮甲被粗暴的武器用力勒进了鸢的皮肤。就在断裂皮质的端口,出现了平滑的切口。
柏木微微挑开,便看见鸢的腹部裸露出来的巨大伤口。
和四肢不同的,平滑的刀口,几乎将鸢拦腰切成了两半。
昨晚看见鸢颈间伤口时,便觉得不正常。
对手在那时对鸢不曾下杀手,那也不会再对鸢如此残忍。以鸢的身手和平日的行事手段,完全可以逃到暗处再做打算。
是何事让对方对鸢心生杀意。
柏木闭上眼睛,脑中不断暗示着模拟着鸢的动作。
她送自己上飞机,逆流回到了对手面前,想要阻止对方前往停机坪,但对手动作迅速,已经追了过来,停机坪地形开阔,她无所遁形。对手手中操纵着高效的冷兵器,不是长刀,不是鞭子,更像二者的合体。鸢第一轮子弹射空后,也许还没来得及射击,就被链条勒住了四肢,最后,拦腰勒住,一刀致命。
不,对手急于追击直升机,鸢要离开停机坪,顶多需要半分钟。而半分钟直升机才刚刚够升起舱门拉开保险。鸢完全有时间离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鸢为了拖延出直升机起飞的时间,刻意攻击了对方。距离隔得那么近,直升机的风虽不能阻止M9手枪子弹的速度,但很有可能让子弹射偏,鸢很有可能伤到了对手,又或是激怒了对手,使之下定决心,对鸢下了杀手。
多田爱佳是坐第一批直升机来的,这两者时间相隔很近,很有可能也和这个人打过照面,甚至极大的可能性是两个人乃是合谋。
鸢腰间那刀很可能是爱佳造成的。如果不是,那么对手手中的武器便呼之欲出了。柏木的脑海中静静浮起了一柄美丽的红色长刀。
藤乃静留的薙刀殉逢,乃是一柄能化作锁链的妖刀。
不,静留虽然轻浮,却远非暴戾之辈,何况,新婚燕尔,美人在怀,缠绵悱恻之时,怎会无缘无故跑来血洗柏木家。
那么,能驾驭殉逢的,只剩一个人。
最让她不解的,是爱佳最后与珠理奈交锋,若是渡边元一和爱佳联手,那么直升机上的人必定是渡辺元一的人,珠理奈杀他们,爱佳保他们,两厢拼斗情有可原。
如果是爱佳只是表面策动渡辺元一,暗地听命于玲奈,这固然解释了爱佳为何会对渡边元一下杀手。却又有更多疑点出现。
渡边元一对自己有仇恨不假,在商业上也进行过或大或小的打击,能够策动他公然用武力对抗,需要给他太多信心和助力。可见渡边元一是极信任爱佳的。爱佳若真的是多田爱佳,两家乃是世交,会轻易背叛渡边元一痛下杀手吗?
爱佳临死前一搏,乃是带着命去的。为何不对她说明一切,反而一心求死呢。
何况爱佳或许和她早就在停机坪见过,要生死相搏,根本无需到现在。她若是想借刀杀人,完全不需要用那么明显的武器骑着神兽招摇过市,更不需要阻止渡边元一引爆炸弹。她明明只需要在一旁看戏即可得到满意结果。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迅速赶到了京都为她和优子解围。
目前唯一能比较确定的事情,只有鸢死于她手中。
鸢乃是影卫首领,是优子在柏木上京时交付给交付给她的特别护卫队。她原以为优子也送给了玲奈,后来才知道,优子压根没有和玲奈提起过,只是给了自己,两人便心照不宣的保守着这个小秘密。
玲奈误认鸢是敌人下了杀手也有可能。
玲奈不认识鸢,鸢却不可能不认识玲奈。
她见自己之前颈间带伤,显然已经和玲奈交过手,鸢为何不亮出身份,送自己的时候,越是慷慨赴死的模样,可见是发现了什么才对。
一盏灯在柏木脑中悄悄点亮,令她豁然开朗。
玲奈杀鸢乃是为了灭口。
从那个时间段看,鸢很有可能看到的是爱佳和玲奈同行。
那么玲奈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用二字形容,“作态”。
假设她认定自己和优子逃脱后,会迅速的组织力量反扑,一举不成,不如再等时机。
她还未成婚,未继任家主,根基未稳,大权未能独握,绝不会轻易与大岛柏木两家撕破脸皮,重心又在名古屋,鞭长莫及。
既然如此,为何会挑在这样的时刻呢?
这个时间,自己和优子都缠绵病榻,高桥南已经告知,乃是咒术所致。有人建议松井家代为料理东京事物,才将玲奈请来。
而另一边,爱佳和渡边元一也等不及,要趁自己病重时下手。
假设下咒的是渡边元一方的,那么他们确实很可能这个时候出手,他们并没有太大的选择性。看到自己病重,爱佳料理家事的工夫,倒是最佳之机。
假设下咒的是玲奈方的,此时却非如此,是什么逼迫她非在昨晚动手的呢?
她记得前日见玲奈,珠理奈并不在身边,而是被柏木借走去保护麻友的,在昨天晚上却出现了。而麻友却出现在敦子那里。
为什么?
一个新的连接出现在柏木的推理中。
珠理奈被敦子夺走麻友,定然会穷追不舍,绝不会出现在玲奈身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高桥南为柏木和优子化解咒术,被她察觉,这才连夜召唤回珠理奈。珠理奈弃麻友不顾,又或是要伤害麻友时,被敦子赶到救出麻友。看她们今天早上淡漠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前者。
珠理奈毕竟是麻友的哥哥,这样狠心的事情,大概珠理奈是做不出来的。
想到此,心中窒息的疼痛才略缓了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