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优子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泪水已经风干，望着天空激战的两个身影，嘲风巨大的身体几乎将娇小的少女淹没，只有光剑裁决明亮到极处的白光在乌黑的雷云中熠熠发亮。

历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堕入魔道之时，禁锢在神兽身上的规制都会一一挣脱，神兽之力也变得格外强大邪诡，与正道之力不可同日而语。大概要不了多时，麻友也要招架不住了。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并非都是仁兽，如饕餮那般凶戾的龙子与宿主契约，只会给主家带来血凶之灾。另一方面，风水变幻，主位不仁，即使是利主的守护兽也会变成凶龙，不仅主家不吉，还会给世间带来大祸，两厢俱损。

嘲风此时已经化了凶相，看麻友拼命的样子，是非杀不可了。

更何况，少紫结界已破，无论是哪方胜，可怜这神社里满满的松井家亲族都要被灭口---没有人比保护宗族守护兽更重要。她若要止这杀祸，便一定要救珠理奈。

优子看了看手中短刀，温柔白光包裹着雪亮的刀锋，历经杀戮依旧一丝血迹未染，不知今日要奉上多少热血才得以封鞘。

目光一凛，优子低声念起咒语。

“上遵法道，福丛天意，不欺苍生，吾祈开修罗道，泯孽根噬恶果，以正宿业，清舆天地，得以善终。以吾血祭之，以肉身祭之，愿吾刀得养，辟恶广泽。诺之，允之。”

空中喷洒的热血还带着淡淡的箬竹苦味，滴到优子的脸上。她昨夜果然去了箬竹院。天知道由纪酱要怎么向她解释了。优子伸出舌尖舔了舔落在唇边的血迹，是淡淡的甘甜。

优子握紧胁差，反手按入自己的腹间，咬住嘴唇狠狠向右一划。

啊，自己的血原来是带点咸味的。

少紫释放出白色的光柱，血色的脉络蔓延而上，整个结界变成绮丽的樱色，一瞬间将嘲风包裹起来。

少女脱离嘲风的禁锢，毫不迟疑左手持起裁决，一刀劈向结界中的嘲风，却似抽刀断水，刀身穿结界而过，水过无痕。

嘲风不断嘶吼冲撞，也始终冲不出樱色的光团。

“是优子！”

少女恍然醒悟过来，冲到地面查看优子的伤势。

“麻友友，我已经让珠理奈睡着了。不能杀珠理奈哦。”

优子剧烈喘息着，一边努力扯出笑容看着少女冰冷的面容染上焦急。

“这样是不对的。你乃恒久福命，怎能如此糟蹋断绝。这样是不对的。”

麻友替优子按住伤口，却可悲的发现优子的伤口已经流尽了鲜血，惨白的肌肉在伤口周边狰狞撕开，连腹腔内破损的内脏也飞快褪成了粉白色。这道结界似要抽光优子身体的血液，不死不休。

“无妨，凡人哪能不死呢。有阳菜（haruna）陪我，哪里都是福地。”

“优子桑。。“

“好好和由纪。。”

优子阖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再吐出下一个字。

空中包裹着嘲风的樱色结界也急剧收缩起来，化作一缕花香，飘入了优子腹间的少紫。

辟邪泣声长啸，颤抖间隐藏的哀伤让柏木胸中一阵剧痛。

柏木下意识伸手用力抵住胸口痉挛的痛意，被一只手轻轻捂住喉间平放在地上。

阿尔珐尔德迅速查看了柏木的伤势，颈间的伤口虽深但未至大动脉，暂时性命无碍，暂时松下一口气，手摸过柏木的身体，才发现玄黑衣料下大片可疑的湿润，大腿上半边血肉尽数削去，伤口长久暴露在空气中，血肉收缩皱得不成样子，鲜血仍在汩汩流出，早已错过了最初和最佳的抢救时间。此刻柏木因为大量失血已经出现神志不清和轻微的痉挛。

阿尔撕开衣物用力扎紧柏木腿上的伤口上方压迫止血。不停轻拍柏木的脸，轻声和柏木说着话，鼓励柏木保持清醒。

“撑住，我叫医生过来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痛？”

柏木摇了摇头，撑着手拨开眼前晃动的黑影，努力将视线聚焦在不远处的人身上。

手掌因为失血而发麻，但并不觉得痛，柏木知道这是咒术还在发挥作用。只要自己保持清醒，她下的“我不会死”咒语也会一直有效。

辟邪脸上闪烁着泪光，和她彼时离开时的泪水一样凄婉。虽然不合时宜，柏木那剧痛到麻痹的胸膛依然感到了悸动。

那时麻友说她说即使被灭顶也不得不做的事情，她本以为只是帮珠理奈挽回玲奈的感情。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对珠理奈一言一行都有决断之意，竟是要嘲风的性命。才明白，那时那画中惊涛骇浪所倾覆的，乃是麻友的本心。她要断的，乃是自己的真情。而自己竟然一点也未发觉就放她走了。

“柏木你是何等的愚蠢啊。。。

自以为了解麻友的心意是何等的愚蠢啊，对麻友擅自心动是何等的愚蠢啊。擅自容许感情是何等的愚蠢啊。。。。”

脑中那个沉睡的伙伴冷静的剖白着，斥责着。

“所以，直到死去都怀着这份愚蠢吧，除了你还有谁能够看到女武神下面那张带泪的脸庞。”

也在狡猾的推脱着。

“活下去，拥抱她，至死都不能再放开了。”

柏木挣扎着爬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神经性痉挛起来，被阿尔珐尔德牢牢按住。

“别动！由纪清醒点！”

阿尔用关节技施巧劲压住柏木的身体，用力拍了拍柏木的脸，却发现柏木的右眼正朝她眨了眨。柔媚的眼线温柔的弯成了新月形，黑眸清润坚定。

阿尔放开钳制，顺柏木的意扶她起来。

柏木靠在阿尔身上，打着手势请阿尔扶她到优子身边，遭到阿尔严厉拒绝。

“伤口还在流血，先顾着你自己！”

麻友不死，我不会死。

柏木无声打着手势，看着远处麻友从焦急到悲痛，便知道事态有变，为了表示自己没事，柏木咬牙用力站起来，腿上的伤口虽没有崩裂开来，柏木摇摇欲坠的样子仍然让阿尔十分愠怒。

阿尔用力打了一下柏木的脑袋，气呼呼的单手将柏木挟住抱起。

“抱住我的脖子。再动就吻你！”

柏木装作柔弱低下头躲开阿尔的嘴唇。

等阿尔抱着柏木磕磕绊绊走到麻友身前时，柏木才看见还有一个人蹲在优子身边。

她还是来了。

小嶋阳菜伸手握上优子腹间的胁差，被辟邪略略挡了挡。

“优子已经死了。不会痛的。”

看着辟邪脸上犹豫不忍，阳菜倒是淡然安抚着，一用力便拔出了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