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思念的滋味。

<13> 思念的滋味。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呢？

作为社会黑暗层面的活动者，不得不从光鲜亮丽的社会明亮处离开。没有正经的工作，每天都要留意信箱里有没有发派的任务，每天都会收到组织里谁被惩处谁又被解决的通知。

这些压力从多久开始就不曾退出过中野梓的生活了？

中野梓只记得她原本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父母因为忙于工作周一到周五很少回家，所以她常常一个人待在家里，学着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功课也是，家里没有人督促她，但她很懂事，成绩一直都很好。

虽然家里不是很富裕但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每个周末父母两人总会有一个人回家陪她，他们会一起去哪里散散步、逛街，一起去中野梓喜欢的乐器店看吉他。时间就这样平淡的过了几年，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中野梓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但是从某天起，家里似乎开始弥漫着不愉快的氛围。父亲开始喝得烂醉，每次回家都是一身酒气。母亲在家的时候会常常默默地流泪，抱住她说“对不起，对不起”……直到有一天父亲有两个月都没回家，母亲也离开自己，中野梓成为了这个房子的唯一主人，本以为已经糟糕透顶，有天一群陌生人来家里强行搬走家具、砸碎了很多东西，她心爱的吉他也被抢走。

中野梓哭着，哭着求他们不要这么做，但那些人就像听不懂人话。

最后，她在一片狼藉中见到了父母，父亲冲进屋里跪下来求她原谅，母亲被那些人拖着上车，她看着他们泪湿眼底。

然后父母又离开她，那一群人也走了。家里全空了，没有灯的屋子昏暗得让她害怕。

她蜷起小小的身体，

“没有了。”她爱的一切全不存在了，那些家人一起平静安宁的日子全都没有了。

唯一还记得的是，中野梓听见了一句话：

“要想和你的父母回归到原来的生活，就来找我，我叫泷泽晴奈。”

不远处有个女孩站在大门口，她看不清女孩的脸。外面是很亮的白光，在女孩亭亭玉立的身姿下投射出一块阴影。

她看到地上有张洁白的纸条，“这是我的号码，打给我，我会帮你。”

几天后，中野梓来到了一家所属泷泽集团的公司门口。立在她眼前的是一栋不知几十层的大楼，保安带她进去的时候，她呆滞地看着里面豪华的装饰，因为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奢华，她想：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吧。

中野梓再次见到那个女孩，女孩正站在一个看起来就很名贵的电脑椅上面玩金鸡独立。随行的保安劝她“大小姐，下来吧”，女孩就直接走上檀木制的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就是你吗？秋山澪最爱的学妹？”

“是吗…我还有个叫秋山澪的学姐啊…”中野梓快要忘了所有的人和事了。

“对，”女孩蹲下来，伸手摸摸中野梓的头，“而且啊你就只认得她一个朋友了。”

中野梓抬头，这个女孩的脸很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身体很瘦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危险。

是一种病态的美。

女孩用瘦骨如柴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中野梓的脸，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

“带她去地下二楼。”

去年底，中野梓回到了自己的家。泷泽晴奈用一年多的时间把她训练成了一个犀利的杀人机器，这个家曾经都要被标为拆迁房了，现在，组织重新把房子手续办了，让她回去住。

中野梓打开家门，一切好像还是那么熟悉。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拐角，熟悉的庭院，抬头是熟悉的属于中野家的天花板。

陌生的只有自己。

出门的时候中野梓习惯性的观察四周，她注意到围墙边上有一行字，是用石头划出来的：

阿梓喵，我会一直等你。

“呃，谁这么没品。喂…是的我在家这边。哦，好的，行李已经在运送途中了？”中野梓过了一会才晃过神来接电话，“嗯，我今晚就开始住在这儿。”

呼…和秋山澪学姐一起住么，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啊。

阿梓喵？

“这个称呼在哪儿听过呢？”

中野梓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背着吉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上飘来很多樱花，世界好像都是粉色装饰的梦境。突然，周围的景色转眼间换了色调。天空中的樱花都变得枯黄，地上的也是。所有暖色调都消失不见，背后的路渐渐往下塌陷，而她只能拼命地往前跑，跑过一个个熟悉的地方，很多事物都被毁了，最后到达的地方是她的高中，樱丘。

校长的雕像还在那里，但中野梓已经记不起校长的名字了，她看见雕像上有一顶草帽，

“这是谁的帽子~？”中野梓笑着把它拿下来，

“真调皮呢。”

这时有一个人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了帽子，中野梓向右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那个人的语气是藏不住的宠溺：“我的呀~”

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梓…”谁？

“梓。”是谁在叫我？

“阿梓！你这家伙快起来啊！”

中野梓瞬间惊地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啊…原来是澪前辈啊。”

“不是说了要你不要熬夜吗？”秋山澪已经在她醒之前就端来一盆水，洗了一块毛巾，看着中野梓的黑眼圈不住地叹气，

“哎，累了就睡在电脑前面，这样对身体不好。”

“嗯……”

秋山澪轻轻地用湿毛巾仔细地擦着中野梓脸上的汗，中野梓好像在做噩梦，若不是听见她的一声又一声的奇怪叫声，自己也不会擅自闯进中野梓的卧室。

“前辈穿成这样是打算出门？”

“嗯，我有点事要办。”

“那快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中野梓用手止住秋山澪的动作，“谢谢澪前辈，麻烦你了。”

秋山澪还是固执的给中野梓擦干净她额头上的汗，走的时候还提醒她桌上有熬好的粥。

中野梓洗漱之后又坐在电脑前面，进入组织的聊天室。

成员们这次闲聊话题全集中在秋山澪的绯闻上。

中野梓立刻上了各大论坛，秋山澪的绯闻几乎都是头条。她看了关于这些所有的描述、图片和网友的评论，气不打一处来。

秋山澪前辈是很好的女孩，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只有晚上和早晨，但每次无论自己回得多晚，前辈都会给她烧好洗澡水，每天早晨，总会有一人份的早餐摆在餐桌上。

高中的事她忘的差不多了，但是秋山澪在她残存的记忆里一直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女生，现在工作也很认真，应该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手机的来信显示亮了，中野梓不关心似的打开信箱，下一秒，她的手机被她砸在地上。

“秋山小姐，请问这次您对与某男性朋友在游乐园的约会作何解释呢？”

“首先，我们不是约会，只是周末想放松出来玩一下而已。”

“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人呢？”

“你也看到了，他的车只能坐两个人，这个事情是突然做出的决定，没有和其他朋友说…”

另一个记者抢到她片刻的停顿，马上问出自己的问题：

“你们牵手了？”

“是的，”秋山澪面不改色的回答，“因为我方向感很差。”

“你们一起用餐的时候您看着他好像特别的兴奋啊。”

“我在给他说我过去与朋友们在海边玩耍的事情，而且说实话我当时什么都没吃不算你们所说的共进晚餐。”

……

看发布会顺利的结束，平泽唯也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来。TV上澪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能对那些刻薄的问题一一耐心的解释清楚，但是现在这个待在甜品店的家伙就不同了…平泽唯忧郁的望向躺在沙发上的田井中律，这人因为在大雨中瞎跑淋湿全身而发了高烧，现在已经有39℃了。

平泽唯走过去，给田井中律盖上棉毯，妹妹去进货了，现在店里只有她一个，既要照看生意还得照顾这个生病的朋友。她把毛巾搭在田井中律的头上，可病号还不老实，躲来躲去的。

“澪……”田井中律挣扎着发出三个音节。

“好啦好啦！我不是澪你也不要嫌弃好不好~”平泽唯重新把掉了的毛巾洗干净放在律的头上，“真是够呛，忧不在，药放在哪儿我不知道…欸不对，我记得店里没有发烧的药。”

“澪…”

“哎呀说了我不是澪啦，快乖乖躺好别乱动。”

“小澪澪，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平泽唯惊讶的发现律明明昏迷不醒却开始流泪了，声音沙哑到几乎失声，

“不要生我的气，我打他了，你打我吧…”田井中律哭的样子很难看，鼻涕眼泪一起流，身体还在巍巍颤颤的发抖。

平泽唯拿来纸巾给她擤鼻涕，柔声的回答：

“不会的，澪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别哭了，丑的我都要嫌弃你了，等下谁照顾你？”她干脆把大门口“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来，又回去给田井中律换了一块毛巾。

“小律你听好了，我看了电视采访，澪说了她和Bas情侣一点关系都没有，”平泽唯用很严肃语气说着，听起来很靠谱，“所以你不要怀疑澪，我去给你买药，不要乱动了，好吗？”

田井中律好像真的听见了，她不再动，眼泪也止住了，熟睡后脸上还挂着笑容。

“真是的，最幼稚的人明明是小律啊！忧总是说我不成熟…”平泽唯抱怨了几句，走之前为田井中律准备好了几杯热水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炎热的夏天因为一场大雨的冲刷而变得格外凉爽，平泽唯锁好店子的门出来，清凉的风吹在脸上，让她忧愁的情绪减弱许多。街道右边的一家店放着摇滚音乐，平泽唯跟着节拍跑了起来，挂在身上的零钱包被撞得哗哗直响。

就这么沉浸在音乐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一个陌生的胡同里了。

“不好了！我不会迷路…了吧…”她第一时间掏出手机要打电话，那边的“嘀”声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

“我这是干嘛啊…”

平泽唯看着那个闪烁着渐渐变成灰色的头像，“阿梓喵不会接我的电话了，我怎么还下意识打给她…”

高三那年修学旅行时迷路，自己掏出手机第一个打给的就是中野梓，梓那时候疑惑的表情平泽唯现在都能脑补出来，这么蠢的行为是谁都想笑吧。

平泽唯默默的打开手机地图，跟着导航，一步步走出了一片老住宅区，阳光也从云层中出来了，她找了找方向，很快就找到药店。

这回她再次跑起来，没有受到任何音乐的干扰，路口显示红灯，她停下来，焦急的跺脚。

十字路口旁边有一个电话亭，中野梓习惯性地瞧了瞧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投下硬币，她拨通了泷泽晴奈的内线电话。

“对不起，我拒绝。”

“你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89号任务，请允许我拒绝！”

“哼，中野，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只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久，你就可以和你的家人住在你和秋山澪现在住的房子里。”

只觉得电话那边的笑声恶心至极，中野梓用力的挂掉电话，摔上电话亭的门走了。

忧，你那么多次的劝我忘了她，我哪次没有不答应你？但是，你知道吗？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很残酷的美，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经大三后直到今天，平泽唯才终于看到她那思念到每晚在她的梦里都舍不得少看一眼的女孩。

女孩不是没看见自己，但就像陌生人一样离开了。

路口中间，没人理解为什么有个戴着淡黄色发卡的女生，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