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刚刚说什么？

<32> 她刚刚说什么？

小时候，她很怕小动物。大人们告诉她，小动物多可爱啊，它们都是和人类一起生活在地球上的家人。可她不这么觉得，在她眼里，小动物就和路边的野草一样，可以随意踩踏。

再大一点以后她发现，她体内似乎流着暴戾的血，很容易血气上头。一天窗台上飞来一只蝴蝶，翅膀的颜色很鲜艳，很漂亮，但是好像受了伤。其他的小朋友看见了，说要治好它，老师说，你把它放回大自然吧。而她最后的选择，是在众目睽睽下提起这蝴蝶，一激动，折下了它的翅膀，再把它扔出窗外。

这双翅膀很美，她想把它收藏起来，做成书签。

某天，她正在观察草叶上爬行的毛毛虫，天上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把那片叶子打翻了，毛毛虫掉下来，滚落在她脚边。

毛毛虫扁了，是什么样子呢？她抬脚，正准备踩下去。

“律…我写了一篇作文……这次你也会愿意读的，对吗？”

说话的是她最近刚交的朋友，是一个很文静、胆小的女孩。

“啊…这只毛毛虫，好可怜啊，律想救它对不对。”

女孩撑着比她人还大的雨伞，走近了，用掉落的树叶把毛毛虫送回了草丛里。

“回去吗？会淋湿的…”伞很重，女孩一边努力的拿着，一边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

多年后，当她握着手枪，第一次打穿人的胸膛时，那人距离她不到一米，喷射出来的鲜血洒在枪上和她的手上。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不觉得脏，她觉得那红色是妖冶、诡魅般的美丽。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浴室门被粗暴的推开，那个在外面大声怒吼的人冲了进来，分不清她脸上是泪水还是汗水，总之，很难看，她也是想进来洗洗她的脸吧。

只是，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就像万针扎在她的心上，温暖的水包裹着秋山澪的全身，漫过一片痛楚。

从没见过这么失心疯的律呢……她的胸中一片怅然。

律。这样子。是想要走吗？

眼前的人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要离开。于是秋山澪开口问了那个问题。

还好，律停下了脚步，她的手还抓着门框。

从浴缸里起身，穿上吊带裙，秋山澪还在镜子前打扮了一下。

准备好了。她对自己说。

她走近还站在浴室门边的田井中律，可是后者迅速收回了门框处的手，又要走。

她上前追，最后“哐”的一声，两个房间之间的门被律关上。她在这头，而田井中律在另一头。

“别走，律。”

门的那边没有动静，她还是很听她的话。

秋山澪摸着门，转过身去，背靠着门坐下。

“我们谈一谈吧。”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幼儿园那会儿。每个人都上台介绍自己，你是你叫田井中律，希望可以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很普通的自我介绍。每个人都是。你也一样。所以那时候我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直到后来，你单独来找我，在课桌边盯着我看，问我在干什么。你问的声音超级大，我被吓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但是你还是继续和我搭话。”

“我的爸爸妈妈常年在美国做生意，很少回家。那时家里只有保姆在，但她除了给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平时也不和我说话，就喜欢坐在电视机前，看音乐节目。我说我要出去玩，她也只说注意安全，记得时间回家。可家里太沉闷，我就跑出来。”

“在小区的游乐场，我坐在秋千上，很想念爸爸妈妈。因为很孤独，性格也有点孤僻，游乐场里也没有小朋友想和我玩。”

“这个时候，你来了。也不问我愿不愿意，牵了我的手就跑，后来帽子都跑丢了。当时我没有说什么，好像还哭了，其实心里除了忐忑不安还有感谢吧。”

“现在想来，后来你嘲笑我，为什么写歌词都在写小动物，我想，这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只有小动物们不会讨厌我，它们陪伴了我的很多空闲时光。”

“当然，这些都是遇见你以前，后来，陪在我身边最久的，是你。”

……

门那头是衣料划过木板的声音，秋山澪知道田井中律现在一定也和自己一样，靠在门上坐下了。

“小时候的你是我的小太阳，像我刚刚说的那样，经常带我出去玩，让我不再那么孤单。”

“结果长大后，到了中学时代，你呀，就变得越来越捣蛋了，经常捉弄我。因为我怕什么你都知道，所以每天都拿那些东西吓唬我，烦人得很……”

“我们还都爱上了乐器，你喜欢激情澎湃的鼓，我喜欢低沉内敛的贝斯，你又是半骗着我进了社团。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乐队，为自己没有放弃学习贝斯而庆幸。同时，也感激你领着我看到了绝美的风景。”

似是有点累了，秋山澪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

“飞去美国后，我也在那边被邀请去参加那边的乐队，可是，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美丽的景色。所以毕业了，我就回来了。”

“回来，一切都变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愿意再弹起贝斯，但我还记得怎么唱歌，于是唱了一些demo，被经纪公司看上，直到现在。”

抱歉，听累了吧。律，你在那边叹气的声音被我听见了呢。

“呐。律。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是因为听见你刚刚在这儿的吵闹才问……”

秋山澪微微合上眼睛，静静地重新梳理起自己的思绪。阳光也暗下来，静静洒在她的身上

。

“这段时间里，我们再次相遇后，发生的种种，一直在给我印证，我，应该喜欢上了你。”

田井中律发现自己那早就养成的，下意识的喜欢揣测秋山澪的心情，快把她给吞噬了。

当她还在懊悔自己冒然的在卧室里“豪言壮语”，还震惊于秋山澪居然问出一个她从来不敢想的问题，秋山澪居然还会追着她跑出来。

小丑田井中律怎么敢见她呢。可是听她说别走，她的腿就加了千斤重的砝码一样，动不了了。

所以，关上门，希望这扇门可以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说起了小时候的故事，田井中律听着，眉头皱着，原来自己孤注一掷的揣测在秋山澪面前无所遁形，自己内心里，狂躁的、焦虑的、嗜红的血液，竟然就这样慢慢的冰凉下来。

她又说起了中学时期，就要讲到大学。田井中律挣扎着要不要起身，忽然，听到秋山澪跳过了那一段，直接从留学后说起。田井中律又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从这时候开始，她专注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她听见秋山澪的呼吸声，嘴角不觉又漾起了一丝笑意。原来这么近地听着喜欢的人的呼吸声，也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她这才完全的安心下来，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秋山澪强作镇定的样子，浮现出秋山澪刚刚讲述往事害羞的样子，浮现出她说自己捉弄她时无可奈何的样子……

天啊，她是那么喜欢她啊！

喜欢得快要疯了。

“我，应该喜欢上了你。”

什么？

她刚刚说。什么。

房间里静寂无声，律那边还是没有声音，自己鼓足勇气的表白，就这样抛了出去，空唠唠的没有着落吗？

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没了力气。太安静了，静得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秋山澪有些动摇了，对于田井中律听到这句话后是什么反应，她现在感到害怕了。

自己好不容易放下来心中的包袱，连对未来的忧虑都不曾考虑，就把一句“喜欢”，轻轻松松、真真实实地说出来了。

为了刚刚的那番话，律也挣扎了很久、很苦、很痛吧。

现在是她在给律的身上增加负罪感吗……

可是，她不想辜负，她也舍不得辜负，自己的这份期待、渴望和挣扎。

这就是，秋山澪。

“呐，律。你想把我一直锁在这里面吗？”

“永远的，不见我了吗？”

啊，真是丢人的哭腔啊，自己又不争气的哭了。

“律这一次是不是……要丢下我了？”

……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已经打开。秋山澪不知道，她仍然抱膝坐在地上，小声呜咽着。

下一秒，来不及反应，她低声惊叫了一声，便跌入了一个怀抱。

脑中有一刻的空白，她睁开自己疲惫的双眼，感觉到她的后脑勺抵在了身后人的锁骨位置。

有些面红耳赤，她想挣扎一下从那人怀里起来，那双箍住自己双臂的手臂却更加缓慢执着的紧了。田井中律的嘴唇凑到她耳边，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澪……”

暖暖的气流吹到耳边颈下，秋山澪感觉一束束热烈的红玫瑰就沿着自己的身体一路绽放着，好像那浴缸里身边的花瓣此刻也撒在了她们周围。她颤抖地低吟了一声：“笨蛋律。”

“嗯。我是个笨蛋。”田井中律用脸颊小心翼翼地轻轻摩擦澪滚烫的脸颊，两边是同样细腻柔滑的肌肤，很舒服。“但是，笨蛋很喜欢你啊…”

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终于摧毁了两人辛辛苦苦筑起的掩埋感情的层层堤坝。

天旋地转，耳边全是往事呼啸的声音，秋山澪可以依附的只剩下了这一个怀抱。

她抬头，田井中律也松开了环抱她的手臂，双手托着她的脸。

她拨开秋山澪额前的乱发，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了一抹清凉。

很轻，律的轻吻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她的前额。

这片羽毛还在继续，落在她的眉间、鼻尖。

强烈的酸楚排山倒海般将秋山澪的理智冲刷的一干二净，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

回应她的还是那片柔软，律吻去她的泪水，笑她不懂气氛。

心跳得快到了秋山澪所能承受的极限，她不禁发出一声很低的呻吟，羞赧的脸更加无处可放，只能无助地抓紧了田井中律的衣袖。

然后，那片柔软便紧紧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秋山澪似是触电一般，战栗起来，她喘不过气，只能仍由那柔软的嘴唇侵压在自己的唇上。

可田井中律好像还不满足于此，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上澪的唇，细细勾勒着她的唇线，不等秋山澪反应过来，把自己的这团柔软悄悄送入她微微启开的双唇，与她的柔软抵在一起。

“嗯……？”本来晕眩在这个吻里的秋山澪突然清醒过来，她下意识的收起了嘴唇，咬在那调皮精怪的粉色事物上。

“啊…!”田井中律吃痛地捂住嘴巴。

“…你……你你你给我起开！！”秋山澪随即转身，藏起自己红如玫瑰的脸，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她离开田井中律的怀抱，“咚”地一拳敲在罪魁祸首的头上。“又耍流氓！”

……

小时候，她很怕小动物。大人们告诉她，小动物多可爱啊。可她不这么觉得，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喜欢小动物，那她也就喜欢上它们吧！

下午4点，B县游乐园。

“好久没坐摩天轮了，澪来张合照吧！”

“好。怎么拍…诶！你…你又偷亲我！！”

早上8点，美国。

“好困…老姐5小时前的消息？哼上次的帐还没算。”

田井中聪满不情愿的打开手机，下一秒，他在床上上蹿下跳，还蹦到了地上。

“我姐！厉害！！！”

[To my stupid brother,

没告诉爸妈先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图片’

这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