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穿越者

无人留意的建筑夹缝中，周遭静寂得只剩水珠滴落的声响。

两位少女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巷，两人年纪相仿，仔细一看，步调竟趋于一致。

狭窄的巷内回声悠远，越是走近，越能听见异响。为首的女生停住脚步，只见前方有一个东西，正缓慢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什么人被阻塞了呼吸。

走近了看，果然是个人。

那个人的下半身几乎只剩残骸，衣服看不清颜色，勉强还能裹住身体，脸上布满了泥沙和血块混杂的东西，散发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腐臭，沉重而混乱的呼吸令人不免听出了几分挣扎意味，也成了这具身体唯一的生命体征。

少女侧开身，给后来的另一个人让道。

女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仔细一看，四肢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她俯下身，张开手掌，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伏倒在地的人身上。紧接着，原本只剩残骸的下半身奇迹般的延伸出骨骼、血管和肌肉，那人身上的其他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成原样。

等到治愈结束后，才发现这是个相貌极其俊美的男人，尽管略显女相，却意外成了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丽。不仅如此 这具身体也是标准的宽肩细腰，大腿肌肉紧实，显得极具爆发力。

这样的一个男人，很难不让异性心跳加速。

那人翻过身，下意识抓挠起新长出来的皮肤。痛觉神经的苏醒令他不得不睁开眼，直视起身旁的少女。

巷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一人，她眼睫低垂，卷曲的发梢随风微微晃动。

那人问：“是你救了我？”

少女摇摇头：“我只是率先发现了你。”

男人警觉地支起上半身，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位悄无声息出现的少女。

她的眼里没有惊艳，也不见欣赏，甚至都没有向他索要报酬。少女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善举，确认男人恢复行动自如后。她不再管地上已然脱离危险的男人，转身离开小巷。

男人塌下肩膀，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

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在记事以后，施若繁总会不断地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困扰。起初，那些在她心里只是一团模糊的印象，等到女孩十岁时，她已经能够听见别人内心的声音。

久而久之，人们的情绪还会以这种能力为桥梁，直接感染到女孩的心境。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能力。

封锁内心不过是某一次对自己的尝试，当能力流窜于全身时，她像是在在黑暗的环境下摸索到了电灯开关，只要找到了按钮，往后的再次开启和关闭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施若繁因为这个能力早早摆脱了父母为孩子营造的温室，虽然厌恶，却不会抗拒使用这个为她查探未知的工具。

就像昨日，她因为无法理解一个陌生女孩对自己展示的反应，悄无声息地用能力扫了这个女孩一遍，结果发现了不少令施若繁震惊的事情。

与身体不符的灵魂、来自另一个未知世界的记忆、在女孩视角中的“小说”，以及……因这个灵魂的到来重新陷入沉睡的能力。这些消息任择一条卖给新闻社，都足以造成整个联邦的轰动。

又或许，她会被直接当成疯子对待。

但比起新闻社给予的巨大酬金，她对林舒无意间提供的信息更感兴趣。

这名少女的反应与任何一个遇到旧识的常人无异，当林舒睁大眼直视施若繁的那一瞬间，巨大的信息量竟然冲得她生起难以承受的恶心感。

名叫《囚徒》的小说剧情也在施若繁的大脑里快速过了一遍，这本小说的同名主角的过往与她的经历八九不离十……更重要的是，林舒所知道的“结局”，令施若繁感到难以接受。

如林舒所知的剧情，第二天经过研究所背后的那条巷子时，她果真救起了一个对女性抱有极大警惕心的男人。但想要证明这部小说的作用是否同那名教授一样，那就需要时间了。

施若繁别起鬓发，用手指划亮屏幕，林舒一栏在联系人的列表静静地躺着。

还不够，更多的情报需要她再次接近这个女孩。

她并不讨厌林舒，可以说，任何人都不会讨厌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女孩。

从表现上来看，她的确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天真、善良，且对人毫无防备。

在和她同行的路上，施若繁一边消化信息，一边默默承受着来自她身侧的那份……汹涌澎湃的正向情绪。

她封闭内心太久，对四周处处充满敌意，这种大量正面情感所浸染的感受几乎令施若繁感到陌生。

不过，像林舒这样浑身都是秘密的人，能对她抱有好感，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在林舒来到学校的第三天，新生开学典礼被安排在上午八点钟。

在报道的第一天，她的舍友就全都来齐了。除了究极吃货姜弥以外，林舒也认识了另外两个室友。

睡林舒隔壁的女生叫段灼华，刚认识的时候文文静静，但后面两天相处下来还是暴露了一点爱指使人的坏脾气。

另一个姑娘叫李媛，戴着眼镜，比起其他三个人而言稍微胖了点，不过性格很好，在看书的时候被林舒喊去弄热水器之后，她也耐心地教林舒一步步弄好，并且如法炮制地向某个隐藏古代人介绍了寝室里的所有设备，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今天，她如愿以偿地被手机闹钟叫醒。在穿戴整齐下床之后，却见到李媛早就坐在了自己桌前。

林舒：“嗨……你起来多久了？”

李媛一脸淡定：“没多久，刚晨跑完回来，就赶上你起床了。”

这是在嘲讽我么……

林舒默默想道。

段灼华本来还在烦恼今天的穿着，一看到林舒，忍不住道：“你这一身是打算穿出去做什么？”

林舒茫然道“啊？”

这位小公主围着林舒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短袖衬衫配瑜伽裤，顾二小姐，我看你平时在新闻里穿得也不差呀？还是说……你在学校穿衣的标准，只要上衣和裤子能起到蔽体的作用就足够了？”

林舒沉默片刻，小声道：“不然呢？”

段灼华摊手，一副“我输给你了”的表情：“没干嘛，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只要今天别出现在我面前。”

考虑到段灼华那个称呼，林舒腆着脸抱起她胳膊：“说说呗，这不是为了你的眼睛着想嘛！”

……

半个小时后，林舒穿着香槟色长裙和舍友们出来了。

眼下酷暑正盛，尽管馆内开了制冷，也敌不过新生太多。为了所谓的“风度”，林舒披头散发地坐在观众席，皮筋早被段灼华丢桌上了。

“别拨头发了，越拨越乱。”段灼华不满道。林舒这才乖乖放下手，忍不住叹息一声。

段灼华看着“顾清舒”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包里拿出小梳子给她梳顺，她摸了摸“顾清舒棕色的长发”，手感莫名有点像家里的大狗狗。

传闻顾二小姐清冷矜贵，除了在她那个混血儿未婚夫面前，这个人几乎对谁都是礼貌疏离的模样。现在看来，这帮记者搜集信息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段灼华轻哼一声，重新端坐好。

等室友们聚精会神地听演讲时，林舒却有些坐不住。

她一听到校长“金秋送暖……”的开头就想昏昏欲睡，迫于顾家千金声名远扬的身份，只好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找乐子，她目光乱瞟，想着能不能在这里看见女主。

结果真让她给瞄到了。

观众席的座位安排呈一个半弧的形状，施若繁坐的地方离林舒很远，却恰好能看见她的侧脸。

女主可真漂亮啊，隔着那样远的距离，那张侧面轮廓在林舒看来也是完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舒盯她的时间太久，施若繁似有所感般回头，这一瞥便对上了林舒的视线。

她弯起嘴角，朝林舒露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