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次恋爱的两人

“什么，你要考清北？”

就在刚刚，林潇——我的女朋友——说了一件让我十分惊讶的事。

她说她要考清北。

没错，就是那个清华北大。

作为一个连作业都不写的学生，突然说出要考清北这种事，感觉就像冒险作品中刚出新手村的冒险家直接去挑战最终大魔王一样，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在我们村，还没有人考上过清华北大呢。进一步说，如果真有人考上了清华北大，全村的人恐怕都要设宴为其庆祝吧，这可是足以写进村谱的事情。

“啊？这么困难的嘛～不过我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打算去兑现。”林潇挥了挥手，脸上是糊弄老师成功的得意笑面。

听了我的话，立刻就放弃了吗？还真是……

“不过，你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了。”作为她的女朋友，我发自内心的建议道，“毕竟还是要为未来做打算的。”

“啊，不急吧，总有时间努力的。”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而且，情侣一起学习不是很好吗？我可以指导你哦。”我这么对她说。

她托起下巴，思索了一会，然后妥协般地说:“好吧，为了你，我就好好学习一次吧。”

什么叫为了我啊……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即将分开。很遗憾，两个人的家并不是一个方向的，所以在门口，我们做了正式的告别。

“明天见。”

“嗯，明天见。”

我挥挥手，目送我的女朋友朝着反方向走去。

我的女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羞死了。刚才一直在心里女朋友女朋友地叫，而且还那样说出了“情侣一起”的话，羞死了。现在才注意到，我是有多迟钝啊，真是的。不过，恋爱不应该那么羞涩拘谨吧，这样感觉就像把自己限定在某个范围内，会不会不能完全呼吸到恋爱的芬芳呢？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恋爱呢。

第一次和女生恋爱……

“你叫林潇是吧？怎么感觉都没怎么见过你。”

在办公室内，老师没好气地对我这么说。

没见过我，当然是因为我几乎没上过英语课啊。当然，我不会这么说，我知道该怎么应付老师:多说好话，态度诚恳，有错就认。

“大概是我上课不积极吧，所以老师对我没印象，而且我成绩也不好。”

“按到底来说差生我都记住了啊……”

糟糕，考试的时候我是抄别人的，所以不至于落到倒数，但是如果现在老师测试我的真实水平的话，我恐怕很快就会暴露的。

想到这，我咽了口口水。

“算了，不纠结这个。你的练习册怎么回事？一个字都没动，甚至连名字都没写。”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撒“不小心弄丢了然后换了本新的”这种低级谎言，要尽量地以知错并且无奈的语气说出真话:“对不起，老师。我刚上高中对于英语的学习确实疏忽了，没有放在心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学不进去，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老师上下打量了我，然后——没有不满——说:“态度倒是挺好的。确实，你要好好读书，虽然说你的成绩不算差，但是，仅仅是中等也是很难有出息的。你要为未来考虑，要想想以后的生活，不读好书你就只能打工。”

“是是。”我仿佛发自内心赞同般地点头。

“话说，你有什么目标吗？比如要考什么大学之类的。”

我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画大饼，即使很荒谬，会引得边上的班主任发笑，我还是得说出来。我记得国内最好的大学是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哪一所更好呢？不管了，一起说吧。

“老师，我知错了，我会尽量以最好作为自己的目标——我要考清北。”

“呼哧——”一旁的班主任果然笑了出来，他也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顾及我的自尊心。虽然我并不在意啦。

“话是说得好听，但是要去做。老师并不是不相信你啊，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把目光放在现实一点的地方，别走路都不行就想跑起来。尽量以优秀的大学为目标就好，清北我是不指望学校里有人能考上的。”老师这么说道，“虽然你可以试一试。”也许是怕打击我的积极性，她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没事，不过以后不能翘英语课了。

我松了一口气。

“好了，回去吧，记得把练习册补起来。”

我接过练习册，说了句“谢谢老师”，转身就要走。

“还有，我教的是地理。”

我看向手中的练习册，果然是地理的。

遭了，以后选科不能选地理了。

尴尬死了。

像往常一样，写完作业后，我关起房门并上锁，拉上了窗帘，打开了房间的灯。

被安全感包围的房间里，只有我和我的珍藏们。

只要把书分开夹在旧书里，再放进专门收纳不常用的东西的柜子里，爸妈就不会发现了。

我的收藏——形形色色的小说与漫画——虽然谈不上多，也并不贵重，但对我来说，它们就是无价之宝，我的精神寄托。

父母肯定是不让我看这些闲书的，虽然他们也不怎么认得到书的种类啦。

买书的钱是我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每次趁外出我都会偷偷买几本我想看的书。因为要低调，所以我买小说不会买封面很华丽的那种，因为一眼就会被看出是不正经的书籍。漫画就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尽量买小且不那么显眼的那种。有一两次被发现了，但我狡辩说是名著，看了对成绩有帮助而蒙混过关。

从我买下第一本自己想买的书起，我就经常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阅读。

“今天看哪一本呢？”我迫不及待地翻找起了夹在旧课本与教辅之间的漫画书。

《绯色之恋》——看到这个名字我都觉得害怕，因为这可以说是相当露骨地表明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名字，而且封面是一男一女相拥。

没错，是恋爱言情类的漫画。

就这本吧。我小心翼翼地抽出它来，然后抱着它，一蹦而倒在床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糟糕，得意过头了。”不过，外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在意，门并没有被敲响。万幸万幸。

我很随意地脱下鞋子，让它们待在床边。夏天的空气仿佛是高压锅里的冒出来似的，热得我脚底都是汗，手心都黏糊糊的。我的房间只有台功率小的可怜的风扇，所以一般我都是去外面和父母一起吹大风扇的。但是为了看我的漫画，只能忍忍了。

我的腿上上下下地摆动着，像是在游泳一样——我确实经常在床上幻想自己游泳的样子，那是因为我的姐姐就是个游泳高手。我很愉悦，为了能看到喜欢的书，即使再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了吧。

为此，平常把自己伪装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糟。

漫画里的内容是否俗套我不清楚，因为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很向往其中的恋爱，不如说，我一直都很向往这些作品里的爱情。

没错，那耀眼的，可爱的，迷人的，却又遥远而难以触及的爱情。

不过，现在我总算是够到了。

因为我正在恋爱中。

可是，却没有什么实感呢。

没错，没有实感。只是觉得轻飘飘的，如雪地上的鹅毛，这就是恋爱吗？

或许是我一直对于恋爱有不当的想象？

不过，作品里的恋情却热烈得真实。我熟练地翻到男女主婚礼的那一幕，身着西装俊俏的男主吻了把花园披在身上一样华丽的婚纱女主。

吻。

难道，热烈的恋情，少不了吻的催化？

也许是，或许也不止是吻，一切能让两人亲近的行为都是促进恋爱反应平衡正向移动的因素。恋爱就是情感的化学呢。

所以，我需要更了解林潇。

更了解她。

我的女朋友。

我要更了解杨诗诗。

因为这是交往所必需的一环吧？若是连自己的恋人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那还怎么继续相处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的有必要特别地去了解她吗？

美丽大方的混血儿，待人友善，温柔体贴，成绩又好，行为又端正，妥妥的优生人设，还有什么需要我去了解的吗？

不对不对，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其实都有着自己的面具，而且不止一副。说不定，杨诗诗只是装成了一个优秀的样子，但她的骨子里可能跟我一样是个叛逆的人。

可能的。

……

……

……

好吧，不可能。

唉，杨诗诗大概率就是个人如其表的家伙了。从她与我仅有的几次交流来看，她非常的单纯，应该不是那种有很多小心思的人。不像我，不论什么时候都有八百个心眼。

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吧？其实我只是思考的深度比较深。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熬过了早上的课，终于到了吃午饭的环节。动了一个早上的脑子——其实没有啦——我早就饿得不行了。下课铃一响，老师都还没走出教室，我便站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

今天吃什么好呢？

一边思考，我一边走向了食堂。

是不是忘了什么？管他呢，吃饭就吃饭，别想那么多。

我在食堂里打好了想吃的饭菜，然后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准备坐下。这时，我突然瞥见了她——

杨诗诗和另外两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女孩坐在一起，正准备打开自己的餐盒，我们的眼睛却对上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朝她那边走去？不过我并不是不要脸的人，那样生硬地坐进几个不熟的人边上，肯定会被讨厌的吧。该怎么办呢？我想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吃饭啊。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吧，杨诗诗主动对她对面的两个家伙说道:“抱歉，今天我约好了要和别人一起吃，我就先走了。”

“诶，是这样吗？”

“谁呀，男朋友吗？”

杨诗诗摇了摇头，然后温柔地责怪了一下两人:“才怪。乱说我打你们嘴哦。”

杨诗诗——你真是太温柔了。我在心里感动着。

她朝我点了一下头，然后端着饭盒向我走来。

“走吧，往里面一点坐。”

我们挑好了座位，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我们两个人的饭量相当呢，都是一点荤菜搭配素菜最后浇一小勺汤淋在勉强占住一格位置的米饭上。只不过我的是学校里打的，她的似乎是自己做的便当。

她拿着筷子，动作轻慢地拨了拨米饭，但并没有开动。

我才发现她在偷偷看我呢。她是不是有点拘谨？不过我都已经开吃了，似乎也没必要这么扭扭捏捏吧。还挺可爱的。

要不我逗逗她？

“怎么了？你想尝尝我的饭吗？”

“啊，不是，没有……”

“别害羞嘛，来，我喂你。”

我用勺子铲起一勺浇着汤汁，伸向她，“来吧，虽然是学校的饭，但是意外地还不错哦。”

其实我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拒绝，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事:

她红着脸，闭着眼睛，一口咬住了我的勺子，然后似乎是用舌头把饭揽进嘴里，然后含着勺子咕嘟咕嘟地嚼了起来。莫名有点涩是怎么回事啊。

话说，她还咬着我的勺子呢，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不，确实是有一个男孩看见了。他惊讶地盯着我们，发现我看到他后，就急忙撇过了脸。他坐在我们隔壁一桌。

“喂，那个……可以放开了吗？”我试探性地对她说，但是还没有想好万一她拒绝了会怎么办。

所幸，她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一件不太正常的事，于是就松开了口。将勺子收回后，我清晰地看见了口水拉出的丝。

“抱歉抱歉，太紧张了我……”脸红的像田里的番茄，也许拿来炒蛋会很不错。

我看了看手中的勺子，然后把它靠近我的脸边，仔细地盯了盯。不过，对面的家伙盯得似乎比我还紧呢，她用一种迫切不希望某事发生的表情看着我，脸色很奇怪。

“额呃呃呃……”她的嘴里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却没有具体的话语蹦出。

我又靠近了勺子，她的声音更奇怪了。于是，我索性用嘴吹了一下勺子，她的脸红得像是烧起来了一样——话说没问题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然后把勺子擦了干净。我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

果然，她以为我要直接用她刚刚含在嘴里的勺子了。

说实话吧，其实我觉得捉弄她挺有意思的。不过，这可不能让她知道，毕竟哪有女朋友会捉弄自己的呀——这么看来也许我是男朋友？

“好吃……”她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饭说。

“嗯，好吃就行。”

终于，我们开始了进食环节。

一下子就没有话可以聊了，虽然单单是吃饭并不无聊，但是两个在一起吃饭却什么都不敢，是会有些寂寞的。

好在，她先开口了。

“请问，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她用十分客气的语气问道，似乎有点过于拘谨了。

“南瓜，而且是那种煮的特别浓稠，就像米糊一样的南瓜。”我如实回答了。

“煮的像米糊的南瓜吗……我了解了。”

“那你呢？你喜欢吃什么？”我礼貌地回问。

“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啦，硬要说的话，可能是番茄炒蛋？”

很像是她会有的回答。我指的不是她的脸。

“对了，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啊，这个问题，有点抽象了吧。”我思忖着，过了一会才给出答案，“我喜欢不那么死板的人。”

“不死板啊……”她再次喃喃道，声音小得像森林里树洞中的小松鼠。虽然她不是那种可爱类型的女生，但是她总给我一种小动物的感觉。

“你呢？”公式化的回问。

“我，应该也没有特别喜欢某种人吧。或许，我喜欢……”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想应该是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吧。

“算了算了，不聊这个。那么，请问——”

“其实可以不用敬语的。”我如此打断道。

“啊，抱歉抱歉。哦，不是，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吧。不过，她就是这点很好玩啊。

“你继续问吧。”

“请问，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倒我了，我其实不对哪件事情有偏爱，我只是哪些事情不被允许做才会想去做，简而言之，是个坏女孩——但不是不良少女，这是有区别的。

但是，我不可能把这个告诉她，毕竟要在恋人面前保持形象。

“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你呢？”

她第一次没有思索就回答了出来:“我比较喜欢……看小说和漫画。”

看小说漫画吗？这倒是挺让我吃惊的，因为小说和漫画之类的东西普遍被认为是差生才会看的。杨诗诗这样的学霸居然会看这些东西，真让人吃惊。

所以说她确实是有伪装的吧。

“这很好呢。”我这样说着，并不是客套话，而是因为我是真心这么想的。能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人生中的幸事。而我，只能不断地去挑战那些被禁止的事物，试图从中找到一点乐趣。

与我这只流浪的孤鸟相比，她似乎有着华丽的树穴呢。

我们就这样边聊边吃，终于把气氛炒了起来。时间在有声的流逝中渐渐远去。

啊啊啊，我真是太蠢了。为什么要一直咬着别人的勺子不放而且还那么傻自己的女朋友上一秒还说不喜欢太死板的人下一秒我就用敬语呆呆地问她问题自己还没有注意到不会被她讨厌了吧不要被她讨厌啊而且问她话也没问出什么太多的东西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了。

不过，我可以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来拯救我们之间的感情。

没错，我要学会做南瓜。

如此下定决心，我便有了动力。虽然我从来没有做过菜，但是，我还是对于自己的厨艺有信心。毕竟只要和妈妈认真学，就一定能学会。

一定……

不，不一定。

而且，就是不能。

晚上，我迫不及待地让妈妈教我烧菜。对于“怎么突然想到学这个”的问题，我只能撒谎说是要和同学们比赛看谁做的饭菜好吃。说着“不要有虚荣心”的话，妈妈就开始教我最简单的炒白菜。

点火是这样，然后烧油，油开了之后放白菜，再加入各种香料葱蒜盐酱，翻炒，差不多就可以出锅了。

脑子是记住了，可惜手却不配合。到我实操时，总是慌慌乱乱，搞错步骤，而且还控制不好撒盐的量。

最后炒出来的，实可谓黑暗料理。

看着盘子里那一坨略带黑色、干瘪瘪的“白菜”，我感到十分挫败，更难过的是，最后我还得把它吃掉。

看着欲哭无泪的我，妈妈语重心长地说:“这种事情就要多练，总会慢慢掌握的。而且女孩子是要懂得独立，要会做这些基本的家务事，妈妈支持你，之后隔三差五的我都会教你做饭的。”

“好的，谢谢妈妈。”

我嚼着嘴里咸咸的那一坨东西，开始畅想起了未来的那一天。

也许并不遥远的那一天。

躺在床上，看着未拉紧的窗帘间隙中偶有的闪烁的星星，我感到很开心。

我终于也是，恋爱了啊。

会为了自己的恋人而改变自己，这就是恋爱的特征。而且有句话说得好，“恋爱是一个人最好的进步方式”，虽然有点离经叛道，但是，是不是可以说，我正在变得更加优秀呢。

虽然说肯定不是指成绩方面啦。

我们这个村子里，很少能有考到好大学的人。虽然我是我们班上的第一名，但是，在学校里也才勉强排得上名号，而我们的全校第一也只能刚好达到211大学的门槛。所以，对于成绩，即使是和林潇这样的差生恋爱，其实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反正都没有未来。

不如享受当下。

有时候我会有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走在沙漠，而背包里只剩下最后一瓶水，名字叫做恋爱。我打不开它的盖子，只能把瓶身戳破，靠着漏出来的点点滴滴的水解渴。等到打开盖子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想必就是把它一饮而尽吧。

我真的，很享受也很希望享受恋爱呢。

不知道林潇她怎么想的。她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吗？不，她比我开朗多了。话说，她是为什么愿意和我交往的呢。我们两人没有感情基础，还是同性，就连交情也只有因为错放的情书这一线之缘，她和我交往，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是新鲜感？不，我不希望是这样。虽然没有道理，但是我还是希望是我自己身上的某点吸引了她，就像恋爱作品里的女主角身上有着特别的闪光点并总能吸引男主角一样。

可是，我清楚，我没有这种特质。

她愿意试着和我交往，或许是因为什么我想不到的原因吧。

但是，在恋爱的过程中，我们两个一定要获得幸福。我们要有恋爱的真实感受。我正为此加油着。

但是，我会不会真的喜欢上她呢？

我希望自己能够喜欢上她，她会愿意喜欢上我吗？她的心理应该没问题，所以，不太会喜欢同性吧。

而且同性之间，是不允许相互喜欢的。

所以，我不能喜欢她吧。

这么一想，倒有些寂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