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我的摆渡人

第6章 曾经与现在

——从我记事起,我就好像非常招人讨厌,我不知道为什么......

有时候我可以看见那些大人聚在一起,一边眼神毫不避违的望着这边,一边又遮遮掩掩的捂着嘴说话......但我只要一靠近,他们就张开嘴笑着喊着我的名字,然后像是约定好的一般散开。那些家伙真的很虚伪!

明明只要露出讨厌的表情就可以了,明明只需要骂我就行了,明明直接远离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否则我也不会......

我也不会每天去花时间思考——今天我哪里做错了,今天我哪里得罪人了,今天我是不是太敏感了......明明只需要拒绝我就可以了,为什么那么痛呢?

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失去了与同龄人的接触机会,我曾跑去问我的父母,但得来的只有冷漠。他们踏踏实实的过着他们的生活,不断缠着他们问东问西的我反而是一个坏孩子。

我错了,我不应该去打扰父母,我已经过的很好了,我已经很幸福了,难道不是吗?

我被迫学会了孤独,学会了哭泣,学会了隐藏,学会了生活......

那时我还有唯一的港湾——过年的时候,我有机会来到爷爷的家里,爷爷很疼我,他会给我摸摸我的头,他会擦我的眼泪,他会把我背在背上,我想要一直待在那里......爷爷会给我寄家里的枇杷,自家种的桃子,我还想着爷爷削好皮,一瓣一瓣的喂到我的嘴里——但爷爷去世了。

葬礼上我没有哭,甚至没有红着眼眶,而那些不认识的亲戚仿佛是孩子一样哭的那么遭人厌烦。

那次父母对我发了好大的火,他们质问我为什么不哭,他们拿着皮带打在我的身上,问我为什么不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夜里,我哭了,一想到那坚实的后背,一想到那鲜嫩的果肉,我就难过,那鼻涕眼泪通通擦在脸上,枕头上。后背是火辣辣的痛,却比不过我的心。

至那以后,我一直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守护着我,在陪伴着我,我无法说清这种感受。

在我一个人走在路肩上的时候,感觉有一双手扶在我的腰上;在我爬滑梯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前面拉我的手;当我在路边上边走边踢石子的时候,感觉另一边也有石子的微动;我喜欢在外面疯跑,那时我总是能感觉到在我的前面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是谁呢?

小学的时候,我写作文,我写着母亲冒雨背着发烧的我去医院,脑袋里却不断幻想着那个人影,也许是我疯了吧——毕竟那个背影那么温暖,像冬日的阳光。

是爷爷吗?我曾经这么想过,但如果是爷爷的话,他一定不会躲着我的是吧!一定会拉着我的小手一起离开这里的吧!

但我知道......不是爷爷,甚至可能更本就不存在那样的人影......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我不用去滑滑梯,不用去踢石子,也不用再去相信那些虚无的东西了,我过着无趣重复的生活,又为了更加疲惫的未来而学习,童年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刻在时间轴上的名字而已;毕竟哪怕再想起爷爷,也不会有再多的情感波动了。

清晰的过往一步步蚕食着我的内心,不断的将自己代入曾经的那个女孩,感受她的悲伤,感受着她的无助,特立独行是自己贴的标签,脆弱敏感才是内在的死小孩。我又不断的以第三人称视角回忆,客观的阐述着事情的经过,分析着人物的内心,控诉着旁人的冷漠,唯独我已经不是她。

这算是来迟的走马灯吗?

“......可雨?”我对这她说。

我不认识叫“可雨”这个名字的人,但这个名字就像一种肌肉记忆一般,自动触发的,流畅的发音让我忘记了周围的黑暗。

“嗯。”她说,“跟我走。”

“去哪?”

“涡旋。”

“涡旋?”她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我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指尖微微用力,勾住她的手指。

她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就要放手。顺滑的触感从指尖溜走,我心里的恐惧也随之增长。我向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牵手......好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亲近感,不管是对于这个名字还是声音,不管是要去哪,我的胸前翻涌着一股情感——我不要她离开......

“嗯。”她牵着我的手,我跟在她身后。

迷迷糊糊的,我突然想起以前好像也有那么一双手,一直在牵着我......

穿过长长的通道,经过发绿光的标志,出口处稍微泛着点白光,我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背影朦朦胧胧的线条,就好像婚礼上的白纱,却又像似一点点掀起她的盖头。

她说:“这里就是荒原......”

清冷的声音好像在描述着我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荒原?”

“嗯。”

“荒原是什么?”也许是我说错了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总而言之我能感觉到她脚步一瞬间的停顿,一种疑惑的情绪在我们之间蔓延。

“......”

沉默和寂静才是这里的主色调,我慢吞吞的脚步踩在了时空中错误的点上。

我们走出了通道口,外面是黑色的天空,而在那天地之间的交点透露出的那一点白,却好像月亮一样将无形的月光洒满大地。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面貌。

她回头看着我,指着那条交线说:“那里就是涡旋,我们要去哪。”

为什么要去哪?我原本想要这么说,但到嘴边还是变了一句话。

“什么是荒原?”

我能看清她皱起的眉头,也能看清她手指一直磨蹭衣服的小动作。

她在回避这个问题。

为什么?

她抬起的手放下了,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明溪,我们应该见过面。”

是的,我知道我们见过面,否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名字......但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人。

“嗯。我不知道。”

“......明溪,我是你的摆渡人。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她仿佛在强调着死亡,是念给我听还是自己?不知道,也许两者都有吧。

“嗯,我已经死了,我知道了。”我握紧她的手,走向前和她并排,“我们要去涡旋是吧。”

“嗯。”

“那我们走吧。”我并不清楚这样的事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记得一本书——《摆渡人》。

如果她要带我去那的话,那就一起去吧,反正什么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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