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的约定

黄昏过后，摇篮再次迎来黑暗的时光。

母树撒下的细小的微光在眼前摇曳，虫鸣逐渐隐没于晚风，伴随着还未冷却的温度轻轻拂过。

我并不讨厌寂静，却无法抵御孤独。

为什么要去救爱丽丝？

我的冲动无疑是在知晓代价的前提下完成的。

我已经抛下希尔一次，还想再次逃避吗……

用仁慈与善良欺骗自己，掩饰心底的懦弱。

从一开始，对爱丽丝许下的承诺就不可能和抛下希尔的未来放在天平上比较。

背弃诺言这种事，我已经做过多少次了？为什么这次要勉强自己去遵守？

这不并是说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只要我的承诺与希尔和艾尔文无关，我从来都没有失信过。

但如果和她们扯上关系，我应该优先考虑的是……

是艾尔文的死让我对她们的忠诚出现裂痕了吗？

从未有过的情绪慢慢浮过，厌恶着虚伪的自己，厌恶着离开的爱丽丝，厌恶艾尔文的死亡……

思绪一直在漫无目的的飘荡，情绪却诡异的平静。或许母树又在抑制着我的情感波动。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希尔和艾尔文在我身边，平常的我一定无法保持冷静，乱成一团。

我不擅长一个人呆着，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了孤独。

等爱丽丝醒来，我该怎么面对她？她会感谢我吗？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关系，我更希望能利用她，等回到希尔身边，就与她分开。

我们本就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甚至不是一个时间，毕竟我已经睡了四百年，和这样的我加深联系也只会让爱丽丝变得不幸吧？

爱丽丝并不算非常特别的存在，除了艾尔文和蕾莉希尔，在旅途中也有其他接纳了我的存在，认可我的本质。

是艾尔文的离开让我感到寂寞吗？

就算最开始的确是想着利用爱丽丝，但从看见艾尔文遗体那一刻开始，就无法不依赖于现在我身边仅存着的爱丽丝。

我害怕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明明希尔还在等着。

「嗯……」

怀中的爱丽丝轻轻颤动一下，发出了些许声音。低下头，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我的心绪被拉回了现实。

「莉娅？早……晚上？……我怎么睡在这里？」

该怎么面对她，我还是没得出答案，现在也只能静静的看着。

而她在揉眼睛时，身体突然僵住，紧紧的拽住了搭在我身上的披风。

「那……那是梦吗……雪藤花……」

「很遗憾。」

「是……吗？嗯……」

她从我怀里站起来，伸展身体，握了握双手，僵硬的神情逐渐舒展开来。

「恢复了！谢谢莉娅，谢谢……呜……」

「哎，别哭了，之前还没哭够吗？」

「好！」

爱丽丝用夸张的动作擦干了眼泪，然后扑到我的怀里，我习惯的摸上她的头发。

「以后晚上就睡我体内吧，我不想在恢复前离开摇篮第二次。」

「嗯。」

……

对我来说尴尬的沉静再次出现在我和爱丽丝之间。

「那个……莉娅没事吗？」

「还算运气好。」

「啊……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擅自离开，被莉娅救下后还对莉娅说了好多任性的话……请莉娅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在指责莉娅，只是……只是当时……」

爱丽丝就像受伤的小鹿一样，垂头丧气的卧在我的怀里。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事吗，比起道歉，我更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之后再报答我。」

「嗯，莉娅是想去天空花冠吗？我会努力帮忙的！」

听到我这样说，爱丽丝表情明亮了一些，比起安慰她，我认为还是给她目标更能让她好受一些吧？

看着爱丽丝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我本来绷紧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些。

「这次救下你，之前你抵押的纯洁，我现在取走可以了吧？」

「嗯好！……嗯？不行不行不行……」

爱丽丝还是更适合红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之后该思考怎么把我的想法说清楚了，灵活的底线不代表我欺骗小女孩之后不会心痛。

「唔，呃……可以等我成年之后再……我，我还有半个月就成年了……再等半个月，我绝对不会拒绝莉娅……所以现在，不要……」

……

？

现在再说刚刚只是开玩笑的，会不会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我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但看到眼前那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的爱丽丝，瞬间就泄了气，想好的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始。

「哎，开玩笑的啦。」

「啊？！你……」

爱丽丝的脸庞迅速娇羞地涨红起来，自觉耻辱，带着恼怒的眼神直视着我。

可是她又无从发作，只得嘴角抽搐着。

我再次捋过爱丽丝的长发，让她轻轻靠在我的怀里，等待她情绪平稳。

「莉娅，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都……我都做好会被……的打算了……」

爱丽丝脸颊的赤红仍然没有褪去，低声抗议着我低俗的玩笑。

「嘛，其实我本来想说的话比这个玩笑恶劣多了。」

我再次恐吓她。

「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继续欺骗你，到时候我们都不好受，所以现在就挑明说吧。我……本来并不想去救你的，之后也有可能会背弃在你回家之前保护你的约定。」

我想保持着平稳的语气把话说完，但最后依然控制不住加快了语速。

「但……为什么？」

爱丽丝的语气中没有带着责备，而是十分平静、温和。

我注视着摇篮中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大型伞盖菌，没敢去看爱丽丝的表情。

「不为什么，比起遵守和你的约定，我有更重要的事物需要守护。」

我说出来了，趁产生感情前放手，不坚持自己没自信负责的情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信条。

「那莉娅为什么要来救我，明明不想却还是来了。」

可恶，被问到痛处了，我不想让她厌恶我，毕竟之后还要依靠她一段时间，但也不想与她产生更深的羁绊。

真难啊，人际关系。

艾尔文是如何同时让那么多女性倾心于她的呢？

……

「不知道。」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爱丽丝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加大了抱着我的力度，微微的紧缚感如同麻绳一般缠在心头。

沉默许久，爱丽丝突然站了起来。可能是还没适应新生的四肢，她差点跌倒在地，不过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管莉娅怎么想，莉娅救了我是事实，我不会忘记莉娅对我的恩情，所以……所以至少不要这样疏远我好吗。我不知道莉娅经历过什么……但，但是，我想帮莉娅分担，看着莉娅这么痛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我……」

我明明警告过她不要深究我的故事了。

以前也是，遇见过跟她一样的孩子。单是救过她一次，她就愿意赌上自己下半生吗？太冲动了，我不理解，小孩子都是这样吗？

不，我刚刚的冲动行为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我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她。

「莉娅……莉娅是想登上花冠就离开我吗？」爱丽丝的瞳孔闪烁着，跟被抛弃的宠物一样。

「什么啊，这么狡猾的说法，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啊！莉娅果然想到花冠就离开我吧！」

「就算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我们的交易本就是到花冠为止，然后各自进行各自的人生有什么问题？」

「完全不对，真要说，那个交易是莉娅在恢复后保护我回家，但莉娅却冒着额外的风险来救我，这不在交易范围内吧。我不能骗自己把这件事当没看见。就算是为了我的尊严，我也想和莉娅的关系更深一步。」

「你的尊严？那东西早在我给你洗内衣的时候就消逝殆尽了啊。」

「哇啊啊啊啊，莉……莉娅，不要说这件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对，莉娅明白我的意思吧，不要转移话题！」

嗯……她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啊……

自认为是为了她好而拒绝跟她交往，而她已经做好了觉悟，这时候再拒绝她，就是我的傲慢和自私了。

我摆正姿态，斟酌一下言语。

「先说好，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并不是吓唬你，至少这次不是。你应该也知道，就算你愿意保密，不论是魅魔的魅惑还是对新鲜尸体通灵的魔法都可以违背你的意志，现在的我没有余力容忍一个知道我秘密的存在，在我到达天空花冠之前我绝对不会放任你离开我身边。爱丽丝，这次我不会拒绝你的提问，但我不希望未来的你会对今天感到后悔。」

或许是想到了以往的事，我对爱丽丝的态度一直都很难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虽然我相信爱丽丝不会将我的情报泄露出去，但就像我没想到爱丽丝会被雪藤花引出摇篮一样，未来不可知的因素太多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根本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

我对森林外的世界还不够了解，我做不到让爱丽丝知道一切后，再将放任她离开我的控制。

但爱丽丝的表情没有变化，身体微微前倾，捧起我的脸，目光直直的顶着我的眼眸。

……谁教她这种动作的？

「就算未来的爱丽丝对今天感到后悔，莉娅也一定会将我从悔恨的深渊里救出来吧。」

爱丽丝用着明快而坚定的声音做出答复，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信心啊，但这种感觉……

「哎……被比自己小一半的孩子安慰还真是丢人啊。我不会再侮辱你的决心了。」

爱丽丝动作让我产生了敲她的头的冲动，但我忍住了。

轻轻的移开爱丽丝的手，爱丽丝的眼神变得闪闪发光。

真的是，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你就当故事听听吧，我算是希尔……蕾莉希尔和艾尔文的同伴吧，同伴……也不合适，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朋友？恋人？宠物？姐妹？主仆？母女？或者“亲人”更合适一些。就像你这次唤醒我一样，我被安置在这个星球，在这摇篮中沉睡了几百年，或许有几千年？。」

「几千年？！话说莉娅原来真的是蕾莉希尔大人的同伴啊……」

爱丽丝突然出声打断我。

「嘛，母亲……按你们的理解，应该算是我母亲，也跟你说过，我们一族本来没有性别之分的。我的母亲，给我仅存的留念中有一些类似的印象一般的……我很难描述那样抽象的含义，她表达的意思可能是这里已经有智慧者与文明……类似这样的感觉吧，我来到这星球的时间应该不会太过久远。」

「几千年还不算久远吗……不过莉娅不会使用魔法是不是因为你并非这个星球本来的生命？」

「嗯，也不是完全不行， 但我不像先祖他们那样强大，现在的我如果被这里的魔法污染，我大概率会失去对自己本质的掌控能力。感觉上就像是，在水里加染料很容易，但让水变澄清却很难。」

「莉娅一直在说本质什么的，莉娅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爱丽丝真是执着啊，就算第一次无法理解，只要一遍又一遍询问不解之处，总有通晓的一天吗？

跟希尔很像啊……不不不不不，这只是错觉罢了，离开她们之后为了填补自己的空虚而产生的错觉。

这种类似的想法以后一定要控制住，这不仅会让我的情感蒙羞，还是对爱丽丝的侮辱。

制止住胡思乱想后，我继续对爱丽丝说道。

「我的本质就是“无”，纯粹的虚无。但我的父亲是和你们相似的生命，因此我母亲创造我时，我也获得了真实存在的性质，也是这一部分让我拥有了性别。」

啊，话题偏了……嘛，时间很充裕，慢慢跟她讲吧。

「回到本来的话题吧，还是一团混沌的我在这个地方被蕾莉希尔和艾尔文唤醒。那时候我比初生婴儿还无知，连感知外界都做不到，据她们说，我在偶然一次吞噬掉了一具敌人的尸体后模拟成了尸体的形态，她们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养育我，带我认识这个世界，带着我旅行。」

据说是希尔在森林附近杀死了那个女人，我甚至能想象到到艾尔文希望放过她的场景。

「也是呢，对我来说，她们就是我的一切呐，从我有记忆起，她们就一直陪伴着我，教我认字，教我魔法理论，虽然我无法使用就是了，我现在的样貌，也是艾尔文和希尔一点一点捏造出来的。」

回忆异常的清晰，仿佛故事就是昨天才发生一样，说来也是，这四百年并不存在于我的记忆，那段回忆对我来说就发生在“昨天”啊……

「但她们并非我真正的母亲，我的母亲……我不知道母亲把我留在这里的意义，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给我准备，但我能感到她留念中的后悔……她是什么样子，她在后悔什么，她又要警示我什么，我一概不知……」

一阵温暖的触感降临在我的头顶，爱丽丝坐在我的身前，轻轻抱住我的头。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逐渐激动的语气，爱丽丝则一直看着我的双眼，她的眼神很温和。

「真的是……抱歉，爱丽丝，提到她们，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虽然不理解母亲给我的留言，但现在啊……我存在的目的很简单，蕾莉希尔和艾尔文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为了她们，我愿意付出一切。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不一定会遵守和你之间的承诺。」

……

爱丽丝这时候没有打断我，但我已经说不下去了。就算是提前做好了准备，让我提及艾尔文的死依然很困难。

这种感觉，就像是爱丽丝心中那个艾尔文还活着。但在我点破之后，在爱丽丝心中那个艾尔文就会死掉一样。

就算我明知道艾尔文早已离去，别人认为她还活着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但之后见到希尔……迟早要面对啊……

我深吸一口气。

「后来，艾尔文……艾尔文死了，就是在树下埋葬的那具尸体，她……她就是艾尔文……」

……

没什么反应啊。

「你已经猜到了吗？」

「嗯，差不多吧，能让莉娅哭成那样的，只有蕾莉希尔和艾尔文吧，蕾莉希尔大人还活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一阵阵焦躁侵蚀着我……我明白这不过是迁怒，但情感并不是仅靠明辨对与错就可以抑制的。

「我无法理解莉娅对她们的爱。我也无法代替艾尔文大人。」

我也没期待你能理解，爱丽丝，你我不过是偶然相遇。

如果不是你，如果我独自醒来，或许我现在也不至于现出这等丑态吧。

人总是这样，孤身一人反而能更加坚强……这是不是也说明我现在更像“人”了？

「窃日之辉，皎夜之芒，圆月啊，你以乳白的光晕哺乳，属于黑暗的幽香。」

这熟悉的语句令我愣了一下。

「噗……哈啊？……」

竟然用诗句？

为什么？这可不合适啊，这种不协调感冲散了一些我的焦躁。

「特丽莎《百花集》的月香草篇？」

「莉娅知道吗？」

「在我那个年代也是人尽皆知的经典啊，更何况这可是希尔最喜欢的诗集之一，虽然我无法很好的去欣赏它，但也记住了不少诗句。」

「诶？蕾莉希尔大人喜欢吗？第一次听说这这个……」

「这时候引用诗句也太僵硬了，但如果是为了逗乐，那我承认你的能力。」

「不对不对！我是在古典文学课上学到的，莉娅也是数百年前的人，就……想着莉娅应该对这比较喜欢什么的……」

「引用这句诗，窃日之辉……你是想成为我的月亮吗？」

区区一个人类小孩，但……

「是个比喻啦，我想当莉娅的朋友，想更依靠莉娅，所以，莉娅也可以更依靠我哦，虽然我只能当一名听众，但比起把悲伤的事压在心底，说出来会更轻松一些吧。」

你可是贵族啊，爱丽丝，你的想法太单纯了吧。

「明明无法共情却想替我分担痛苦吗，真是傲慢啊，不过…………我不讨厌……」

她在说“朋友”啊……

四百年过去，曾经不论是挚友还是敌人，现在都全部离开人世了吧。就算是最长寿的精灵，也不过短短二三百年寿命。而现在，连艾尔文也离我而去，仅剩下远在天边的希尔，我甚至无法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希尔……

要说不害怕孤独，那一定是假话。

爱丽丝，狡猾的爱丽丝啊，趁这时候这样说，你要我如何拒绝你啊……

「爱丽丝，说起来月香草那句诗，那是用来形容情妇的思念吧。」

爱丽丝余裕的表情戛然而止，僵硬的把头扭到一遍，本就粉嫩的脸上蓦地羞红。

「那是比喻啊！比喻！这时候不能说这些的吧，莉娅这个笨蛋。」

「贵族怎么能骂人呢爱丽丝小姐，你总是体现出许多不像是贵族的气质呢。」

「就算践行贵族的言行举止，莉娅会尊敬我吗？」

贵族啊，令人讨厌呢，倒不是否认他们存在的意义，而是单纯不符合我的喜好罢了。

「嘛，我不喜欢贵族那一套，好在爱丽丝没有染上年轻贵族那骄横傲慢的气质，否则你早就跟那群匪徒一样给摇篮当肥料了。」

「去过花冠的人，都会收起自己的傲慢吧……」

「希尔……真是变成了一个伟大的人啊。在我的记忆里，希尔不久之前还因为晚饭和我起了争执，又不是她做饭，她还……」

这种感觉很令人不舒服，时间的巨大隔阂，让这对我来说仅仅是几天前的记忆，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起来。

「诶？总觉得难以想象呢。」

「我也是啊。」

爱丽丝从我面前起身，走到我右边和我并排靠着母树。她的左手轻轻覆盖着我的右手上。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穿，让这种温馨的画面变得有些滑稽。

「莉娅，可以跟我讲讲蕾莉希尔大人和艾尔文大人的故事吗？」

「太长了，我懒得讲。」

与其说是懒得讲，不如说先让我想起来的，都是那些无法跟外人描述的事罢了。

艾尔文从我和她相遇开始，她一直都喜欢女孩子。

不仅限于一人，说好听点，她十分博爱，难听的话，她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变态。

艾尔文甚至曾经和三圣教的圣女私通。被发现后，我们被秘密通缉了好长一段时间。

艾尔文和希尔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审美创造了我的身体。

所以，我的身体被创造不到两年，就被艾尔文袭击了，之后几乎每天都被……

「爱丽丝，把头伸过来，闭上眼睛。」

「莉娅要做什么？」

虽然嘴上还在发问，但她已经把头扭向我这边，并闭上了双眼。

双手放在爱丽丝的耳旁捧起她的头，轻轻在她额头吻下去。

「嗯！？」

爱丽丝虽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但并没有挣扎。

浅浅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我依然和爱丽丝肩并肩坐着。

「爱丽丝，我认可你了，我们的交易至此中断，为了表达对单方面终止契约的歉意，我愿意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

爱丽丝眼睛突然闪闪发光。

「那么，请莉娅和我做朋友吧！」

「这么简单的愿望吗？」

「这才是最难的愿望吧，莉娅可是蕾莉希尔大人的孩子……同伴？……就这个身份，比任何国王帝皇都尊贵！我可是占了大便宜哦。」

话虽如此，但我已经离开希尔四百年了啊，现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恨我弃她一人也说不定啊？

更何况那不一定是希尔……

爱丽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还是还选择说这种话来安慰我。

「爱丽丝都这样了，我总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啊……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爱丽丝眼眸一亮，本来蜷缩的双腿唰的一下伸展开来，似乎轻松了许多。

「嗯！不过就算我们的约定结束了，我也一定会帮莉娅见到蕾莉希尔大人的。」

输给爱丽丝这种小孩子还真不甘心。

虽然非常遗憾不是希尔来叫我起床，不过我很庆幸这次醒来见到的是爱丽丝。

我早早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已经暴露了许多自己的弱点，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我不想被爱丽丝看见我现在不甘心又带着庆幸的脸。

「睡觉吧，身体还在成长期，小孩子不能熬夜哦。」

我逐渐把身体化成一团透明粘体，蠕动着包裹住了爱丽丝，仅将她的头漏在外边，在她头下也垫了我的部分身体。

「诶？好奇怪的感觉耶。」

「需要给你些安神助眠的药物吗？」

「嗯……好哦，这种感觉……跟飘在水里一样，好奇怪诶。」

分泌一些安神的香气后，我把发声器官分解掉。等观察到爱丽丝入睡，我也慢慢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