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幻斂 于 2010-7-13 01:14 编辑

§幕之十§《A Brief En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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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敲響，早晨的第一堂數學課。

「昨天的家庭作業，請同學們從後面收過來！」老師放下課本，一邊下了指示一邊轉身寫下該堂的授課內容，劃在黑板上的粉筆字既蒼勁又有力。

所有後排同學喀啦喀啦推開椅子站起來，懶散而緩慢的收起作業簿。

坐在教室中央排倒數第三列的她也拿出了作業簿，誇張的高高舉起左手等待。

後排同學一本接一本的收，經過她身邊時卻直接跳過了她高舉的手，繼續往前收簿子，也不是說故意或怎麼樣的，收作業的同學表情非常自然，一點惡意都沒有。

「又來了…」她重重嘆了口氣，心裡陡然升起一陣煩悶，索性收拾起筆盒課本，將書包一晃過肩，走向講台，把手中的作業簿擺在一疊本子最上面，然後甩頭離開了教室。

沒有人對她的一系列動作有任何反應，老師寫完了板書，轉身的那瞬間，也沒有對擦身而過走出教室的她出聲斥責。

彷彿她是這間教室裡的地縛靈一般，雖然聽說是存在的，卻沒有人能看得見。

她帶著一點點罪惡感翹了課。但是該做的出席簽到早就做了，她留在教室與否對其他人而言並沒有任何分別。

在這個班級裡，知道她每天都有來上課的，除了負責點名的班長以外再無他人。就連班長其實也……如果不是她每天早自習前都會搖著鈴鼓、一邊跳著白痴舞一邊對班長大叫「東！橫！桃！子！參！上！」，可能她早就因為缺課紀錄過多而慘遭退學了吧。

同班三年的班長已經對「明明早上才看見東橫同學，怎麼每堂上課時卻又好像翹課了？」一事非常習慣，所以就算她現在離開了教室，班長也會當作自己還乖乖坐在位子上吧。

她也不怕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時會叫到她，事實上她非常懷疑，老師們是不是連座位表上「東橫桃子」四個字都沒注意到過。

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她到底身在何處。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起還有她這個人。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她有著一絲好奇。

只要她不試圖做出吵鬧誇張的動作，身邊的人就會直接將她當成一團空氣，對她而言，人際關係實在是太累的一件事，畢竟有誰能夠無時無刻保持亢奮的心情去吸引別人注意呢？能夠沒存在感到這種地步，已經讓她分不清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而且說真的，不被注意又怎麼樣？她就不用花心思去顧慮別人對她的觀感了嘛。

「唉…」若是在平時，跳過自己的作業本不收這種事，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今天為什麼會這麼心浮氣躁呢？

走出校門的那一瞬間，她有股衝動想再回到教室裡。猶疑了半晌後，卻仍是踏出了校外，就連警衛室裡的老伯也沒有攔阻她。

在街上毫無目的晃蕩了一陣，最終還是回到了家裡。父親還在公司上班，妹妹當然在學校上課，母親則在客廳裡邊拖地邊看電視。

「媽媽，我回來了。」她一如往常的報告，一如往常在母親的毫無反應之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開了電腦，接上網路，隨便點進一個聊天室。

很快就有人對她的暱稱丟出「安安～」的訊息。

也只有在網路這種地方才會自然而然的被注意到吧，不用她做誇張的動作，也不必大聲嚷嚷，只要像一般人一樣走在路上就會被拍肩叫住。對於日常中的交際呈現半放棄狀態的她，漸漸學會了在網路上尋求一點點慰藉。

「嗨～今天心情不好嗎？」對方是最近一個星期來常常和自己搭話的人，自稱是個男性，比自己大兩歲，目前正在就讀高二，一樣都住在長野。

「沒什麼～只是覺得最近很無聊而已～」

她一邊在聊天室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幾個來閒聊的ID，一邊打開了網路麻將遊戲。

「很無聊？那要出去走走嗎？」

走什麼走？想約網友出去但是找錯人了吧，她一點也不想為自己製造麻煩。

「上次妳不是說高中想報考鶴賀嗎？」

「嗯～對呀～所以呢？」

「我妹妹就是念鶴賀～她說明天她們學校辦祭典～叫我去找她～怎麼樣？見個面吧？逛完祭典還可以一起去別的地方玩嘛～要不然我們去唱KTV？我請客！」

她看著那行文字，默默考慮了一會兒，最後唇邊勾起了一抹戲謔的微笑。

「好啊～可是我沒手機～要怎麼約？」

「我中午十二點在校門口等妳！」

「明天人那麼多耶…不然你戴帽子和墨鏡～拿著你的球棒站在校門右側等我吧？」

「好！那妳呢？」

「我會穿我們學校的制服～帶米色藤編包包～看你找不找得到我囉～」

「我一定會找到妳的！」

真有自信啊。她望著一行行不斷更新的聊天文字，澄澄的翠色眼眸裡滲進了些許寂寞。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赴這個約。一點都不想。

根本是沒有任何懸念、不需要期待的事情，來也好、不來也罷，結果還不是都一樣，反正她早就想好了之後再遇到那個人時，要怎麼解釋她的爽約行為。

但她還是莫名其妙轉了公車來到這裡了。在眩目的正午陽光下遠遠望見那道校門－「歡迎光臨鶴賀祭」的布條。

然後在人潮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突兀的傢伙 ─拿著一根球棒，戴著墨鏡像是要來挑釁尋仇的男孩子。

笨蛋，還真的這樣打扮啊。她輕快的走到他身邊，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嘿！我來了！」

對方沒有反應，只是彷彿等得很不耐煩似的用球棒一下一下的敲著地面。

「喂～！！你是聊天室的那個人吧？我來了哦！我是小桃！」她加大了音量，還在對方眼前跳了兩下。

他看了看錶，低聲說道：「都十二點半了耶！好慢喔！」

「對不起嘛！轉公車花了太多時間，你生氣囉？」

「真是的！我已經等了半小時了耶～」

「啊、原來你已經站了那麼久…」

「搞什麼啊，今天這麼熱，叫我拿根球棒在這裡等是耍我嗎？」

「對不起啦！不要生氣嘛！我請你吃冰吧！」她雙手合掌，頑皮的笑了笑。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掄起球棒往牆上砸去，幸好她閃得快，只微微擦過了她幾絲黑髮。

「可惡！被爽約了！這女的根本就沒打算要來吧！不等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校門。

她站在原地，看著那個人離去的背影，努力壓下所有悵然若失的情緒，尷尬的笑了起來。

「終究…還是沒發現我的存在嘛…哈哈、哈哈…唉…」

早就說過了，本來就不應該來的…存在感那麼稀薄的自己，連家人都不一定會發現的自己，怎麼會期待一個陌生人找得到她呢？

那麼，還是回家吧？她望了望充滿笑語聲的校園，身體卻冷不防被撞了一下。

「啊、對不起…呃？」那個撞了人的女孩，轉頭道歉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她從小看到大的那副101號表情－以為自己撞了人，正想道歉卻發現身邊根本什麼也沒有的疑惑表情。

「什麼嘛！誰也沒有看到我在這裡……既然這樣的話…」

逛逛校園而已又不會少塊肉，都特地坐公車來了，反正這地方是她(如果考上後)未來三年要待的地方耶！進去玩一玩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穫吧？

於是她嘆了口氣，一轉身，逕自往鶴賀學園的攤販聚集處前進。

○─○─○─○─○

「這個…清一色的牌型是…」坐在椅上一手拿著書，另手規規矩矩平放在大腿上的女孩喃喃自語著。

「小祐巳～妳在哪裡～？」吵鬧著破門而入的嬌小女孩眼睛一亮。「哇哈哈！原來在這兒啊～！」

「啊…蒲原！」原本正專心看書的女孩匆忙收起了手裡的書。

「哇哈哈！小祐巳躲在這裡偷懶呀～！學園祭要開始了，小祐巳怎麼還不換衣服呢～！」

「啊、抱歉，讀得太入神…那個，我的服裝是…？」

「在這裡～！教室裡沒人，小祐巳換好就快點到攤位上來吧～！」

「欸？但是…在教室裡換再怎麼說也太…喂！蒲原！」

跑得真快啊。加治木祐巳嘆了口氣，拿起匆忙藏在大腿底下的小本文庫書，仔細收進了自己的背包裡。

(還好，蒲原沒注意到自己到底在看什麼書，要是讓她太早發現這本《麻雀必勝十六招》就不好玩了呢…)

「本田，妳和小林是進門第一組；鳩山，妳一個人在鏡子那邊，出現時機要抓好；蒲原，妳和我要在出口的棺材那裡…」加治木祐巳再次叮嚀了一遍所有人的待機及走位位置。「好了！開始吧！」

「小祐巳真是厲害的企劃專家呢。」

在氣氛佈置得幽暗詭譎的大型活動室內，一條狹窄的通道歪斜曲折的連繫起入口與出口，兩旁有微弱的綠色燈光，映照著幾可亂真的黑色棺木。

戴上了黑色假髮與披風，蒼白臉上畫了血痕與尖牙，原本就以撲克臉為正字標記的加治木祐巳毫不費力就營造出了冰冷的吸血伯爵形象。

而和她一起隱身於佈景後面的蒲原全身纏著繃帶，臉部也不例外－這是為了避免她總是彎成D形的嘴巴破壞了恐怖氣氛－只露出了雙眼，準備等待學生們不注意時偷偷抓他們的腳。

「我只是盡我所能而已。」

一組一組進入鬼屋的學生都會間隔1分鐘，以保持室內幽冷的氣氛，不過來參觀的客人還是太多了，每分鐘都要跑出來嚇人一次，順便被對方淒厲的尖叫聲回嚇一遍，過不多久兩人就開始覺得累透了。

「哇… 哈…哈……小祐巳的鬼屋企劃好像很受歡迎呢…」蒲原累得連笑聲都開始有氣無力。

「嗯…好像吧…」加治木也開始覺得腿有點痠。「對了…蒲原！」

「嗯？」

「學園祭結束之後，再來玩昨天的麻將吧！」

「欸？小祐巳輸得很慘的那個嗎？」

「什麼輸得很慘…！我、我這次才不會…」

「人家都說新手會有beginner”s luck呢！沒想到小祐巳竟然連一場都沒贏啊！哇哈哈！」

「Beginner’s luck那種東西在這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這次我會靠實力大勝的！」

「哇哈哈！小祐巳真有自信！」蒲原開懷的輕笑聲從繃帶裡低低的傳了出來。

「哇啊啊啊啊啊～～～不要了啦～～！」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非常淒慘的尖叫聲，隨著尖叫聲一路衝過來的女孩子緊閉的眼角帶著淚痕，在她們還來不及跳出來前就從出口衝了出去。

「呃？」加治木在一瞬間彷彿看到了一道薄薄的制服影子靠近了自己。

「我…看錯了嗎？」身邊明明什麼都沒有啊。

「嗯…」蒲原嗅了嗅，忽然問道：「小祐巳，妳今天擦了香水嗎？」

「沒有。」

「好像有聞到一股蜜桃的香味…」

「什麼蜜桃？我沒聞到…」

「嗚啊啊啊～～～誰！是誰？！」前方正要接近的一對男女忽然大叫。

「……」

「好恐怖…佐藤君我們快出去啦！」

(吶、小祐巳在轉角那裡有藏了什麼機關嗎？)蒲原低聲問。

(不、沒有…為了鬆懈遊客的警戒心，那裡什麼都沒放…)

那對男女正要快步離開，蒲原隨即抓準時機抓住了女孩的腳－

「嗚哇～」

吸血伯爵鬼魅般的擋在兩人眼前。

「佐藤君！」女孩馬上嚇哭。

「喂喂！太過份了吧！一下女學生一下吸血鬼的…」

「… 女學生？」

正困惑不已的加治木祐巳忽然感覺到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她轉頭去看，隱約看到制服的薄影閃過…卻什麼人也沒有。

「…… 我一定是…昨晚看麻將入門書看得太累，才會產生錯覺吧…」

「哇哈哈～原來小祐巳偷偷惡補了麻將入門啊～！怪不得這麼想回來復仇呢～！」

「！！」

離開了那間陰森森的鬼屋，雖然若不跟在別人後面就沒辦法看見鬼出沒嚇人，她依然覺得非常有趣。

尤其是後來她索性站在通道中央，朝什麼也沒看見的閃光情侶額頭上拍了一下後，那些女孩子露出的驚嚇表情。

「啊～太開心了～今天真是來對了！」她邁開輕巧的步伐，在人潮中笑臉盈盈的走著。

「總覺得不管是什麼，這所學校都很讓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