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幻斂 于 2011-1-6 08:03 编辑

§幕廿二§《戀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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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合宿地點的中津川溫泉好不容易回到長野，返家時已快接近中午了。

「一夜沒睡，這會兒真的不行了……果然是年紀大了嗎？熬一天夜就受不了了……呵啊～嗚～」才打了一個呵欠，眼眶裡就蓄滿了淚。拋下背包，久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正想設定鬧鐘──

「啊勒？沒電了嗎？」

手機螢幕一片漆黑，按了開關老半天也沒反應，久只好從桌上的充電座拿下剛充飽電的替換電池，換上後重新開機。

「啊勒勒？怎麼還是一樣？明明是剛充好電的啊？」

不死心再換上旅行用充電器，照理說就算電池沒電，接上旅充後十分鐘內一定可以開機……不過半小時後，久仍然面對著一片黑幕乾瞪眼。

「……不會是…壞了吧？」

這支手機才用了一年多，珍惜有加的使用方式讓它至今依然非常勇健。今天根本什麼事也沒發生啊？沒摔沒泡水也沒接近任何危險電波，一整天都帶在身上，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啊！也沒有任何人碰過……碰過？

「不、不會吧……」

顧不得超想睡的腦袋，竹井久馬上換了身衣服就衝到維修店裡，得到的回答是「主機板因不明原因損壞，無法修理，建議小姐還是買一支新的吧」這種毫無幫助的答案。

幸好她平常就有備份通訊錄的習慣，但是……但是……早上美穗子給的電話就這麼石沉大海了。

「話說回來……不明原因……不會這麼巧吧……」

美穗子……希望妳不要聽信我的話真的買了手機啊。

○─○─○─○─○

合宿過後的一個星期，竹井久的生活陷入更加忙亂的狀態，在全國大賽之前，麻將部每週會有四天部活，時間跨越晨午；而學生議會不定時的開會與活動籌備更是幾乎霸佔了久所有的閒暇。

久需要開會、不能在部辦監督時，所有事項一概是由真子負責。不過說是監督，也只是分配時間研究牌譜及對局練習而已，所有女孩子都為了大賽做準備，泡茶掃地洗杯子搥背倒垃圾買點心等諸如此類的雜務當然就交給須賀君一手包辦。

「合宿不能參加已經夠鬱悶了……啊啊、好久沒看到風越的超漂亮隊長……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也正熱切地思念著我……欸嘿嘿～～」部室的一角充滿著妄想的粉紅氛圍。

「京太郎！我的午餐tacos呢？！我都餓到快沒力了！」一記重拳直擊須賀京太郎的肚子。

「呃噗！！」京太郎瞬間嘔血三升。沒力？明明就是巨力！「啊、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已經中午了，我、我現在馬上去買！」

京太郎正要拔腿出門，小和卻伸手制止了他。

「須賀君不用麻煩了，染谷學姐、優希、小咲，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出去吃飯吧？」

「嗯！好啊，天氣好熱……順便去吃冰吧？」

「欸？有用紅豆牛奶冰當內餡的tacos嗎？」

「請不要隨便吃那種會拉肚子的東西……」

此時部室大門開啟，久走了進來，帶著炎熱天氣下從議會辦公室一路小跑步過來的一身薄汗。

「部長！」

「部長！辛苦了！」小和的表情在看見久的一瞬間變得柔緩。「我們要出去吃午餐，部長一起吧？」

「不了不了～太熱了，而且我下午還要回議會那邊呢。讓我在這裡睡一覺吧，妳們去就好。」

「欸？部長不吃午餐嗎？」優希不知何時拿過一條濕毛巾，遞給了久。「tacos有清涼降火的效果哦！」

「謝謝。」久的笑容和煦，伸手揉揉優希的頭。「你們在餐廳裡多待一會兒吹冷氣也沒關係哦，大家都很努力呢，快去吃飯吧！」

「好～」

五個小部員都離開了，久一頭栽進棉被與枕頭之中，很快便意識模糊地陷進夢鄉。

自從打完縣預選之後，部員們對她的依賴與關懷明顯提升許多，以往總是指著牌譜與她爭辯的小和、原本就像個妹妹般依戀自己的優希、偶爾會一針見血戳她軟肋的真子，現在都對她格外體貼，雖然其實也很懷念她們沒大沒小的樣子……但是，現在這樣感覺也還不錯吧？

安靜的麻將部活動室，輕輕響起一聲細微的開門聲。

真子把手裡的袋子小心地放到圓桌上，緩步走到床邊，偏頭望著深眠中的竹井部長。

部長睡得挺安穩的嘛……雖然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從眼皮觀察得出眼球轉動的樣子，肯定是在做夢，說不定還是個美夢，如果這時候把她叫起來，會不會太不人道了點？不過……真子回頭望了一眼袋子，還是決定伸手輕拍久的肩。

「部長、部長！」

「……什麼事？」可以很快地從睡眠中清醒過來，大概算是竹井久的特技之一吧。可惜的是，這樣就毫無睡眼惺忪的可愛感了。

「起來吃點東西。我可是犧牲了悠閒吹冷氣的福份，特地買東西回來給妳的哦，還不快抱著感恩的心情起床？」

「唔……」竹井久苦笑著揉揉眉心。「謝謝妳啦，我馬上起來。」

其實這個時候比起吃東西，她還比較寧願補充睡眠啊，但這種話要是一說出口，一定會馬上得到『妳夠瘦了！光睡不吃怎麼行！』的這類回應。

「欸？是關東煮啊……」

「學校便利商店的涼麵和沙拉都賣光了，這種天氣買飯或麵給妳，妳肯定不想吃的吧。」真子的面前也擺著一個熱燙的紙碗，看來是和優希他們走到半路就決定折回來陪自己吃飯了吧。

雞肉丸、鱈魚豆腐、米血、春雨、還有……嗯？久隨手夾起了藏在底下的白蘿蔔，卻突然想起了那個人，自從換了新手機，流失那支電話號碼後，已經一個星期沒聯絡了吧。

「一個禮拜……那也差不多了吧……？」

聽見久的喃喃自語，真子抬起頭看向正盯著蘿蔔若有所思的部長大人。「什麼東西一個禮拜了？」

「沒什麼。我是說一個禮拜沒吃關東煮了，很懷念呢。」

騙人，一定又是隨口敷衍她的問題。真子有些不滿地望著久把蘿蔔放回碗內，夾起豆腐咬下。「什麼啊……哪有人會懷念便利商店的關東煮……」

在望著蘿蔔恍神的倏忽之間，一件掛在心頭考慮了好幾天的事躍上心頭，雖然並不覺得眼前這位好友能夠理解得了多少，但是……聽聽別人的想法或許也沒什麼損失？

「吶、真子……」久的雙眼只是看著碗和筷子，專心地把滑溜的春雨往湯匙裡夾。「妳覺得，人真的能找到適合和自己相伴一輩子的另一半嗎？如果沒有婚姻、孩子這些外在束縛的話。」

「……」真子只是一臉詫異地瞪著她瞧。

久輕輕笑了。「怎麼了？很不像我會說的話嗎？」

「不……雖然是不像，但不是那個『不像』。」真子一臉老成地解說：「內容很像妳會有的想法，但會把這種想法說出來，這一點很不像妳呀部長。」

「怎麼這麼說，我有時候也是很需要聽聽年輕人的意見啊。」

「妳是有多老……」真子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回答：「看妳想要的是什麼種類的另一半吧，只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對象的話，不是什麼難事。」

「那樣，不能算是很堅定不移的感情吧。我啊，如果不是自己很喜歡對方，對方也很喜歡我的話，是沒辦法和那個人在一起的。」

「這個我倒是很明白，看看那些苦苦單戀著妳的人就知道了。要讓妳喜歡的人喜歡妳不難，但是喜歡妳的人想讓妳喜歡上，簡直難如登天嘛。」

「讓我喜歡的人喜歡我…不難？」久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皺了皺眉，不以為然地說：「哪有這種事。」

「因為我可從來沒看過妳有戀愛上的困擾過吶。」

「那只是妳不知道而已。」

「哦哦？那麼，想趁現在告解一番嗎？」真子放下筷子，挑起眉，一臉興致勃勃。

「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就算兩人相愛了，結婚了，也未必會迎來幸福……愛情很難捉摸呢，就算我不會變，卻沒有辦法保證對方也不會變。有婚姻的束縛尚且如此，更何況是……」

真子敏感地察覺出久在言語中潛藏的深重。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像每天看完報紙後的簡短感嘆而已，比較像是曾經以另一種方式壓印在生命歷程中的複雜印記，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卻被牢牢地記在身體裡。

「部長……還沒試過就說這種喪氣話，這真的很不像妳了。」

久聞言一笑，搖搖頭。「真子，如果妳喜歡上一個人，可是卻覺得和對方不會有結果，妳還是會向他告白嗎？」

「怎、怎麼突然問我吶！這是在轉移話題嗎！」真子的臉一下紅透。

「怎樣？會告白嗎？」久依然是笑著追問。

「……會、吧。就算沒結果也好，至少在最後能讓他知道我的心意……之類的……」

「換作是我呢，絕對不會說。」久起身離座，把碗裡僅剩的高湯倒進水槽，清水從龍頭裡流出的嘩啦聲灑滿一室。「對於沒有成功把握、也沒有益處的事，為什麼要做？單方面的告白不過是徒增困擾罷了，其實是希望對方因此把自己當成特別的人，或是抱持著對方也許還是能接受的幻想才這麼做的。但是，如果是真的很喜歡的對象，當不成情人就當普通朋友不是更長遠？」

「但是……妳不說怎麼知道對方沒那個意思……」

「感覺得出來吧？眼神、動作、回應……究竟是有好感還是保持距離，觀察一下就知道了。告白只是最後的補充儀式，本來就不是追求的方法。」甩乾水滴，久閒散地躺回床上，側臥面向幾乎沒動筷子的真子。

「……所以妳現在該不會是想，也許沒有能夠在一起一輩子的人存在，所以乾脆不要談戀愛算了？喂喂，這也想得太遠了吧！」

「不……我只是在想，命運並非偶然，而是存在於人的性格之中……稍微有點質疑起自己的命運而已。」

命運？真子對久的事情其實知道的並不夠深入，家裡的事、高中以前的事、甚至交往過的對象的事，久大多三緘其口，平時也找不到什麼話柄引她說。如果要說最能體現竹井久這個人『命運』的象徵，在真子腦中所能想到的，大約就是『那個』了吧？

「妳的『地獄單騎』…嗎？在重要時刻非得聽概率低的壞牌不可，否則就難以胡牌……所以妳才總是想選擇對自己最不利的……」

「啊啦，我說的是芥川龍之介的話哦。而且，我的地獄單騎也不只是那樣呢。」

久索性翻過身，趴在床鋪上，頭側枕在手臂上。

「我曾經說過，麻將就像人生，對吧？運氣與天賦是自己無法決定的，但你還是可以作出『選擇』。觀察環境的變化，瞭解對手的心理，接受命運帶給妳的一切，然後選擇妳自己的道路。」

「單靠運氣是沒有辦法獲勝的，人不能總是期待別人的救贖，如果妳不能堅定心智、自我成長的話，就算有人想要拯救妳，最後也只會落得被妳傷害的下場而已。」話語到了最後，久的聲音逐漸變得輕細而嚴肅。

也就是，久的地獄單騎，並不僅僅是地獄單騎。雖然看起來像是屈服於壞運氣才硬把自己逼入絕境，期待那絕無僅有的一張牌每次都會來拯救自己，但久並不是個絕望的人，她不會什麼都不做地等待救贖，而是審時度勢後主動挑了一條別人輕忽的小徑，將壞運轉換成突襲的奇兵。為了引誘她要的那張牌而丟出懸賞牌、空聽立直防堵他家等種種策略，都可以看出她擅於利用人心、扭轉情勢來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既然妳那麼說，為什麼還要質疑自己的命運……」

「那是因為……」久的目光略轉向下，沉默了一會兒又閉起雙眼笑著嘆氣：「算了吧，沒什麼。」

「當妳說沒什麼的時候，其實就是有什麼了吧。」相處這麼久，還能不瞭解妳嗎？

「我只是，很希望能夠推翻掉一些過往的包袱而已……」

○─○─○─○─○

今天的學生議會開會開得特別晚，一不留神，散會時天色都已暗下來了。為了避免全國大賽出賽期間造成事務延宕，最近的進度壓力實在有點大。

久翻出書包裡的手機，按亮螢幕看時鐘。「這種不早也不晚的時間……真討厭啊。」

這個時候，媽媽和竹井先生應該是在客廳看電視吧，通常她都會避開晚餐及飯後，在學校拖得晚一點再回家，為的只是不太想碰上那種屬於『一家人』的時段。

都已經過了三年，這種違和感還是很強烈。雖然媽媽還是很關心她，但是『家人』的感覺在心中已經幾近稀薄，現在她最希望的，還是升上大學後能一個人離開長野。

到時候，新的竹井家的孩子也會來到這個世界，就算她搬走，那個家裡也不會有任何缺角了吧。

手機螢幕的光兀自發亮。

「話說回來，一個星期了……」她沒有美穗子的電話，美穗子也沒打給她。

正這麼想著，手機忽然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出了收到新訊息的圖案。

「啊、果然來了嗎？」唇邊微笑盪漾，心裡悄悄泛起了期待的酸甜。

§閒言§

上集字少一點，下集字多一點。

後面這幾章都沒啥圖可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