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HiME 靜夏】我們的故事 (20100902 更新番外《砂》於P14,全篇完)

第25章 无标题

※ 終於貼完,感謝諸君對靜留和夏樹的支持(認真)

※ 最後的提醒,謝絕純沙發文、純頂文及催文帖,請發揮公德心珍惜論壇資源,別到處潑水,謝謝。



XX




──妳的背影,曾經冷漠、曾經孤絕,是一岬只能隔海眺望的彼岸。


──揚帆擱淺、振翅折翼,前傳是一片失敗的淒楚,後傳的楔子則是長橋跨海的艱辛歷程。


──越過汪洋之後,妳微笑擁抱我,輕輕說出一聲:「靜留,這裡是San Salvador喔。」




風華大學的教學大樓外是一片鋪著沉褐木板的中庭,廣場正中栽了兩株百年菩提。高而厚的樹冠在八月豔陽下遮出陰涼的大蔭,蔭裡吹著習習涼風與瑟瑟葉響,間雜著三兩學生踩踏木板的鈍重腳步聲。


秋山真代舉著手裡的冰咖啡,思緒還有些怔忡。


「秋山同學,剛剛真是麻煩妳了。」


「啊,不會……那原本就是我的工作……」


那亞麻髮色的女子擱下茶杯朝她微笑,一雙豔紅而柔和的眼稍稍瞇起。


秋山對於出聲將藤乃靜留邀來中庭咖啡座的自己十分驚訝,與藤乃靜留會答應她的邀請一樣驚訝。


「我聽說藤乃同學妳上個學期到德國去了?」


「嗯,以交換學生的身分。」


「所以今天才來辦學分承認的手續啊……」


「是的。」


她問及她答的都是早已知曉的事實,秋山微覺無措想著話題,藤乃似乎瞧出她的窘迫,卻也只是淡淡笑著並不在意。秋山起了幾個簡短交談後,怔怔看著仍維持友善微笑的那對紅眸,漸漸沉默了。


直覺告訴她藤乃早已看出這個邀約來自一個突發的衝動,但她仍然答應了。


這就是她所喜歡的一個溫柔的女子。


儘管身屬所謂藤乃靜留後援會員其中之一,她並不特別想圍繞在她身邊,更多時候她喜歡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靜看人群裡微微笑著的藤乃。和大多數人同樣,她知道藤乃來自京都望族,擁有大小姐的身分及氣度,然而其他人露出崇拜眼神的時候,她總是深刻體認到彼此處於不同世界的事實。


並非嫉妒或嚮往,這僅僅是種仰望天星的態度──星很璀璨,但她不會想成為星,更無意成為伴星。


只需要遠遠看著她,在偶然的幾個機會裡把握與她交談的時間,讓兩人視線交會、讓她的眼眸駐留於己片刻,便能留下值得回想品味的美好曾經。


秋山喜歡靜留,特別是那雙緋紅色的眼睛。


那是鮮烈卻堪稱深邃的美麗顏色,藤乃的眸好深好深,即便是與週遭的人言笑晏晏,秋山仍覺那眸底的思緒難以看透。曾幾何時,遠觀藤乃的她開始好奇,藤乃眼底究竟攤展何種景色。


「藤乃同學,可以告訴我……妳……總是看著什麼嗎?」


那個晨間似乎吹起魔法的風,她脫口說出深埋胸中的好奇,藤乃有些意外,揚起的微笑彷彿嘆息般。


「只是看著一個目標。」


「玖我…夏樹嗎?」


她又牽起唇角,這次的笑卻包含秋山無法解讀的情緒。


「是,也不是。」


她答得模稜兩可卻不打算解釋更多,只是微微笑著透露些許愉悅。


秋山不著痕跡呼口氣,突然明白過來──話題結束了,她的憧憬,彷彿走到盡頭。她從不瞭解藤乃靜留,藤乃靜留也未曾給過她瞭解她的機會。


做為終點,她選擇近似於懷念的淡淡一笑。


「藤乃同學,我喜歡妳,特別是妳那雙難以讀懂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那眸漾動殷紅的浪,遠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刻還豐富還靈動。浪一現即隱,她依舊看不清眼前的人,卻直覺認為藤乃顯露內心,只因隨後揚起的笑是那樣誠懇寧靜。


「謝謝妳。」


當下並不好受,但藤乃的誠摯讓她釋然。藤乃是真的心存感謝,也因此她給予的答覆是伴隨接受的真誠道謝,而非拒絕的歉意。


因為那句話,秋山深深相信,藤乃靜留是個不願傷害任何一個喜歡著她的女孩子,溫柔而善良的人。




※ ※ ※ ※ ※




有人曾說喜歡她的眼,充滿了無法解讀的神祕。翩然文靜、才貌俱佳,那人說,初中時就與她同在風華,一直欣賞、喜歡著她。


『經過六年我才慢慢察覺到,藤乃同學妳看著眼前的人,心思卻不在當地。我一直很好奇妳究竟看著什麼樣的世界。』


告白之後……不,只是訴說喜歡罷了,不期待回應的那人自言自語說起印象中的她。靜留知道她在為一段美好的憧憬及喜歡畫上句點,因此無意說破最初她的視線其實漫無目的。


身處人群之中、心卻在世界之外,認識夏樹以前,她的人生單調而寂寥。目標、理想,都是遙遠的名詞,她只是順著父親的期望走在藤乃家繼承人的道路上。眼深邃而無法輕易解讀,她多麼明白那不過是圓滑的偽裝──微笑的假象之下,藤乃靜留是個不知為何而活,無趣的人。


初中時靜留就認識珠洲城遙,儘管老是被莫名要求決勝負,她卻從未厭惡或輕視過這位黃髮的同學。熱血衝動、粗魯直線,但恰恰擁有她最缺乏的執著與生命力,不知不覺間,靜留開始欣賞以無畏眼神大踏步前進的珠洲城遙,知道她將來想朝警視總監的位置邁進時,靜留曾給予認真的祝福。


而日後,在一片天藍地綠的草坪上,夏樹以更加美麗的固執吸引了她。


正因為是自身缺乏的,才會特別在意吧,但靜留漸漸發現夏樹和遙之間的不同。夏樹和遙都給人一種對抗勁風行走的強悍感,遙體內燃燒著旺盛的正義與法則,夏樹那冰封警戒的外表下,卻藏著孩子般善良乾淨的靈魂。


看穿那孩子的本質,好奇逐漸轉為好感及愛戀,她在月夜下朝雲後的紅星承諾,她要守護這個在夏天出生的孩子。


明明是……如此簡單的願望,為什麼……


為什麼她就不能堅持住初衷,乖乖且默默守在夏樹身邊就好呢?


清姬……為什麼要是清姬……又為什麼她會這麼軟弱呢?靜留的人生裡鮮少遭逢失敗,她贏了所有人,卻輸給自己、傷了夏樹。


那孩子曾在異國的夜色裡說喜歡從不是件污穢,而是讓人高興的事,但……


趁虛而入的她如此卑鄙卻是鐵錚錚的事實。那一夜的她對夏樹……




「我……準備好了。」


夏樹的嗓音在闇夜裡幽微如絲,聽在靜留耳裡卻彷彿直敲入心的重鎚,她的猜測竟是真的……隱約的恐懼浮上水面,從未平息的餘波陣陣淹漫她不安的心,不願回想的過去在起伏的波峰波谷間蠢蠢欲動。


她閉著眼告訴夏樹,她只是一時衝動、這種事情不是必須、更不是她一直等待的;夏樹想否認,她又趕緊出聲打斷,要她別勉強自己、喜歡與這種事之間並無等號……


「靜留,妳不相信我嗎?」


背後的聲音陡地沉下,靜留微感慌亂。


「不是的!我……我只是……唉,夏樹,不要輕易做這個決定……」


──夏樹,拜託……不要現在提起這些……


「這個決定……我想過了,我是認真的。」


另一個人的溫度倏地貼得極近,她幾乎要失聲驚叫──頂住膝彎的夏樹的腳並非偶然,她身後的那名少女此刻是有別於平常的大膽。


「……我準備好……把自己……交給妳了。」


靜留的眉越蹙越緊,握在胸前的手亦捏得泛白,假裝沒聽見夏樹的話、假裝沒察覺夏樹與她的距離幾乎快容不下空氣,夏樹卻毫不放鬆地步步進逼。


她閉起眼試圖以沉默抵禦,全然的黑暗卻讓夏樹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迭聲的低喚,緊張壓抑的呼吸,大膽試探的啜吻,以及……隔著衣服從肩線直畫向腰腹,擦起她體內燎原暗火的指尖。


火柴棒似的。


──別這樣……夏樹妳會被燒燬……


按在小腹前的手僵硬而斷續地移動,她很清楚那上升的熱度不全因為手掌的摩擦。背後的好聽聲音一吋吋剝除她的自制,靜留被迫面對始終未能擺脫,潛藏在心底深處的闇影餘燼。想要夏樹的心情並未消失,只是她視而不見,騙自己不再需要也不再存在罷了。


夏樹的每一次撫觸及低喚,都讓那一夜放肆的失控回溯得更加鮮明。她曾如此卑劣地將自身渴望全盤傾出,對一個善良乾淨的靈魂那樣……


「喂,靜留,轉過來好不好?」


──不要……別看我……


──我不想……傷害妳……


「靜留,我想把自己給妳也不行嗎?」


──夏樹,我不能弄髒妳……


一聲懇求般的回喚在沉滯的夜裡迴盪,忽略不理的夏樹將她撈來胸前低聲詢問,顯明的困惑不悅直拂向她升溫的耳廓。她用力壓住呼吸,恨不得觸覺就此消失,貼在背後的夏樹好燙好軟……腦海中一具纏綁繃帶的女體輪廓漸漸清晰,她在夏樹又緊一分的摟抱中咬緊下唇想將思緒扯開,卻又挫敗地發現背後的熱度讓熟悉的衝動逐漸復甦。她也越來越燙了……


導火線的點燃就在頃刻之間,靜留掐著最後幾許理智出聲制止,夏樹的回應則是迷亂碎語及成串落在耳後的吻,無法遏抑的酸軟驀地從唇觸的寸許肌膚處火速擴散。


──不行,得逃開!不然……


靜留的掙蹭並未如願,夏樹環腰的手臂自收緊的那刻起便未曾放鬆,她又慌又亂的掙扎引來一個排山倒海的壓制。回神的時候,夏樹的熱度及氣息已如厚雲般籠罩她的天空,她趴伏在凌亂的被褥上幾乎落淚。


──夏樹,不要這樣逼我好嗎……我真的會傷了妳……像那時候一樣……


「……靜留?」


那嗓音讓情動磨得沉啞,她背著她以同樣的啞澀緊繃下最後通牒。


「夏樹,放開我。」


沒有反應,夏樹的執拗一如既往。她試著撐起自己卻無奈發現,失去HiME的力量後她不過是個力弱的普通人,僅僅翻個身就讓她花費好大力氣。


本不想看著夏樹的。在翻身之前明明已這樣決定,面對夏樹時卻仍然無法不注意到她喜愛的那對碧綠眼瞳。


那瞳已起了變化。


翠綠幽森眨也不眨地,浮著深沉濃烈的色澤,輕易就攫住她的視線不肯放脫,如始終環在腰上的手。而後,她明白自己說什麼話夏樹都聽不進去了。


女孩的吻落下時,她閉著眼在殘毀的防衛後維持僅剩的一點點自制。無盡的黑暗中,有片沉悶的氣息壓上心頭,眼未睜開卻彷彿瞧見一幅雲闇風止,星月皆隱的寂靜景象,畫面正中是飄著血色紅楓的荒涼屋宅。


「靜.留……」


那自初識便美麗至今的聲音喚著她,含帶抱怨卻更似撒嬌的聲線從唇邊直降入頸側,她偏過頭。


隨著吻的吮與放,頸邊輕微的呼吸隱隱起伏,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再熟悉不過的柔軟感覺在在挑起一段不願回想的記憶;她的指尖按著無生命的被褥,卻飄纏自模糊而清晰的幻覺,是裹傷時不斷觸及的、一片具有彈性的肌膚。


那樣叫人痴戀的身體離她好近、好近,在如今的窗格夜光底、當時的紙門剪影下,毫無防備……無聲卻強烈地……呼喚著她……


輕輕地,夏樹蹭過她胸前。


那一夜,她拉開紙門讓夜的低溫流入,有一聲因痛楚而起的低吟緩緩傳出……回頭的瞬間,她只看得見一段誘人的裸露鎖骨、兩瓣蒼白微啟的唇。




吶,夏樹,妳知道嗎?


理智的線繃斷時,是一種輕脆又心酸的聲音唷。


──好想、好想要妳。




力氣突然自體內湧現,她翻開身上那個女孩,流暢地壓制住她。髮間篩進交錯的光與影,那雙翠色的眼眸浮起驚異,一團熱燙的渴求燃著神經,她再也聽不見前一秒快鼓般的心跳,所有的知覺僅僅剩下一個意義重大的名字。


「夏樹……」


緩緩唸誦的三個音節是一把凌駕任何開關的鑰匙,話聲一落,她曾牢牢捆綁著丟棄不理的獸獲得解放,沿著後腦澎湃刷向背脊腰下,帶起一路逼近目標的期待與戰慄,她的手直滑上夏樹的臉頰。


由慣性帶動的親吻在下一刻化為停不住的激情,脫韁也似不斷由意識深層漫流湧出,唯一的宣洩堤口只有掌心捧著的那個臉龐、吮吻著的她。




夏樹,我愛妳。


夏樹,我要妳。


我要妳,這世界如此廣大,我只要妳。


夏樹,夏樹,夏樹……




強大的愛戀幾無止盡地壓迫驅動著她,吻得慢、吻得輕了就讓燎原的火燒得乾渴又難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她只能以漫長的索要對待最珍視的她。某種原始的想望在親吻中稍稍緩和,女孩攀著她的手帶來一絲撫慰似的紓解,但片刻後她便知那遠遠不夠。


她需要的,是另一個燃燒的靈魂,唯一能安撫她貪婪渴望的存在。


「夏樹……」


──我可以要得更多吧?


沒等到那對翠眸的回答,她的指已扶住女孩的腰快速上滑。隔閡的布料被褪去,指尖滑過之處皙膩的肌膚有煽情的溫燙,觸感竟是睽違經久的嗜戀──她的指尖曾在同樣柔軟卻微寒的軀體上游移,讓那忽而輕淺、忽而粗重的呼吸變得壓抑,有對黑細的眉因痛楚而微微揪起,伴隨一聲淺淺的低吟。


短短地停頓住了,一個扎根甚深的疼痛從心尖處開始醱酵。除去衣物後,女孩的手突然環上她的頸與背,她只得朝她靠得更近、貼得更緊,肌膚相親。


這是她要給她的。她試著說服自己,不去思考記憶裡一床被揭開的被、一具裹著繃帶的蒼白身體。


啜在女孩唇邊的吻變得不確定,她死皺著眉躲避某些過去,輕淺的吻滑向女孩的鎖骨,在那姣美淺彎的區域徘徊。


「唔……」


有聲模糊的悶哼滾出喉嚨又被速速截斷。彷彿提醒似的,陰影如鬃刷般迅捷刮過,粗糙綻裂的痕跡下她意識到自己趴在女孩身上正瘋狂吻著她,失控的模樣似曾相識。


這是她要給她的……是她允許她觸碰她的。她再次嘗試說服自己,卻讓心底竄起的惡寒和不堪揪回過去。


沙沙……


海潮聲?不……是肢體在凌亂被褥上移動的聲音。


女孩的存在一刻比一刻巨大,視野及知覺滿滿都是她,在那體內藏著一顆本該屬於夏天卻讓寒冬籠罩,然而仍舊美麗善良的心。


──想被那顆心接受,接近身體,就能接近她的心。


──她不敢親吻那別具意義的唇,唯有把吻落在距離心臟最近之處。


她的吻開始發顫,勉強擦過女孩胸口偏左。驀地,強烈的滿足升起,未經許可的背德、終於能靠近的狂喜,以及自幻想化為實際燥熱的情慾,在唇瓣觸及陌生心跳的瞬間擴散成一股猛烈得令人發軟的快慰。


即將迷失之際,有個冷銳如針尖的聲音幽幽浮起,在情動的烈焰中漸漸清晰。


『藤乃靜留,妳究竟在做什麼?』


那不帶一絲情緒,剔透冰涼彷彿看穿一切的聲音有個來自京都的腔調,悠緩卻毫不留情。啊……就是自己啊,她正鄙夷地看著自己,但她停不下──異樣的滿足驅使她繼續親吻女孩的身體,自胸口滑下,指向她最私密的處所。那裡,通往她的靈魂,是接受的入口。


──不,不是這樣的,夏樹已接受了她,在異國的那一夜。


陰影都已過去,在她們擊毀那顆紅色兇星之後,一切都重新開始,夏樹也說過沒關係了。她是被允許的……是她要求自己擁有她,所以她才……


『不需要找藉口啊,妳「本來」就很想要了她不是?』


那聲音說得輕鬆彷彿帶著笑意,她僵滯在一片平坦的小腹上方。


『也因此才趁著夏樹昏迷的時候,對她「做了那樣的事」。』


不,不要說……


『沒關係?都過去了?』


那聲音的語調因疑問而上揚,彷彿懸起單邊唇角的冷笑。


『夏樹根本不知道妳對她做了什麼,才能說那樣的話啊。』




不要────


嘶聲喊著往後閃躲她的碰觸,夏樹驚恐而慘白,受傷的翠眼閃爍崩潰破碎的信任。


不要碰我。


靜留,我這麼相信妳,妳卻背叛我、傷害我。


不要碰我,不要來喜歡我。


永遠都不要接近我。


離我越遠越好。




『這才是夏樹該有的反應。』


留下這句話後,聲音淡去了,她再次聽見海潮湧動。


藤乃靜留,妳究竟在做什麼啊……


她是妳最珍愛、最重視的夏樹,妳曾經那樣重重傷害過她,一切重來也把那一夜的事遺忘了嗎?妳最擅長的自制去哪了?不是狠狠痛過一次,怎麼沒學到教訓呢?再一次輸給自己體內的野獸,也想再一次傷害夏樹嗎?


在那株大樹下喊出妳的名字,躺在草坪山坡上背著妳睡覺,捧著妳準備的便當皺眉挑食,還對妳說出一句「老是勉強笑著不累嗎?」,那是一個坐在草坪上望著天空的寂寞孩子,在雷聲雨夜裡壓抑憎恨的孩子,不想將妳扯進危險裡而總是隱瞞一切,更在重新獲得未來時溫柔地寬恕妳……


在血色的夢魘裡將妳抱緊,在海崖的風裡告訴妳一起面對,在夕陽下的公路上一樁樁應允本只屬於妳的責任,為了妳的未來不惜壓抑住自己的心情,更在妳思念不已的時刻來到妳身邊,說妳是她的朋友、她喜歡的人,更是她的家人,是她最重要的人……


溫柔又善良的夏樹,美麗乾淨的靈魂。


那孩子失去母親、揚棄父親,孤單倔強地懷抱仇恨長大,在那一場冰冷的大雨裡她失去唯一的支柱,脆弱無助地哭泣著把自己交給妳,全心信賴著妳……


──妳卻趁虛而入,**了她。




頰上的血色褪成雪白,難以承受的過錯讓她幾乎窒息。


懊悔與愧疚將衝動的燥熱徹底淹沒時,靜留終於流下淚來。


「夏樹……對不起……原諒我……」




※ ※ ※ ※ ※




她摀著臉抑聲嗚咽,淚水從指縫間滑下許久。


問她怎麼了她搖頭沉默,想擦去她的淚她偏頭閃躲,想抱著她安慰她推拒後退,只肯孤零零一個人捧著眉目啜泣。


『夏樹…別……不要開燈……』


甚至,起身想開燈和她好好談談,靜留也制止了她。


夏樹默默觀察著靜留,握住她的手──握上的時候幾乎被甩開,她只好用力捉著──思考這一夜為何變得如此。掌裡的她微微顫抖,夏樹知道靜留真的很難受,是因為她想和靜留有更親密的接觸才這樣嗎?靜留認為她太衝動,幾次說話都阻止不了她所以……


夏樹搖搖頭,這反應也太大了。後來……靜留不是也想要她嗎?卻為何……


「靜留。」


低低喚著她,夏樹無視靜留的抗拒將她拉來胸前摟住,一只帶淚的掌按在她肩頭,發顫著縮了縮才小心翼翼放上。


「抱歉,我太急了,都是我……」


先為自己的躁進道歉,再認真地跟她說這不是一時昏了頭,靜留想要的她終於能給她──夏樹計畫如此,卻在自承過錯前先被靜留否定。


「不,不是夏樹的錯,是我,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夏樹……」


伴隨道歉落下的淚滴在夏樹胸口,她似乎又有退開的跡象,夏樹強硬地將她摟緊。


「靜留,我不懂妳錯在哪了,今天晚上我……」


驀地意識到自己的急切是以逼迫靜留的形式呈現,夏樹驟然啞了聲,驚愕兀自在背脊上竄流,靜留又出聲反覆說著對不起。


夏樹因困惑而沉默,直到在雷同的歉聲中想起另一個如此哭泣著道歉的靜留,才將一切連結起來──是她在新年那一夜難眠裡明白過來的,一顆潛伏在靜留心中的毒瘤。


『我沒討厭妳喔,關於妳喜歡我的事,還是妳說的……那種事……那些都是祭典期間發生的,在那時候不只妳,大家都不是平常的自己,所以……靜留做過的事,我不怪妳。』


靜留失常的由來她最清楚不過也無法責難,她曾在那日晨風裡對靜留說過不怪罪,自那時到此刻它卻仍然存在,並未因她再三強調的諒解而消失。


夏樹微微嘆口氣,為靜留的頑固。


「靜留,我說過了,我不怪妳,不怪妳……」


夜深月明,窗外篩進清藍的微光,她環住靜留在她耳邊輕柔復誦,靜留的啜泣微微一低卻沒有停息,亞麻色的髮又左右輕晃。


「不是的,夏樹……」


京都腔微弱地否定她的話卻不肯多作解釋,夏樹皺起眉,質問的話在嘴裡盤旋卻忍住了──在那個坦白的晨間,她曾向靜留承諾過說話會多加斟酌,只因她的魯直已傷過她多次。夏樹的手來回撫著靜留落在肩背的髮,思忖過後放輕聲試探著問了。


「靜留,我不記得妳還做過什麼事情需要我原諒的,我不是很懂,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別這樣一直哭好嗎?我……」


夏樹話聲消失,只以更輕更柔的拍撫表達說不出口的心疼,靜留無語一陣,在幾次深長的呼吸後慢慢停了哭泣。見她仍垂著頭,夏樹扶起她的臉頰細心擦去淚痕,幽暗的光線裡靜留不再抗拒她的溫柔,那對溼潤的紅眸卻還是偏向一旁。


明白此刻不能追問,夏樹按捺住著急耐心等待。電子鐘的數字跳過兩次,讓人心浮氣躁的靜默才被一句幽幽話語打破。


「我對夏樹做了不好的事。……很不好的事。」


「我真的不怪妳,靜留,妳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怪妳,那時候大家都……」


「都不正常是嗎?」


靜留打斷她的話,京都腔清清冷冷,夏樹訝然發現靜留唇角浮著沒有笑意的笑。她有些忐忑,試著把話說得委婉。


「嗯,大家或多或少都做出一些不是自己本意的事,靜留,我想……那時候的事有些可以慢慢淡忘,別一直在意……」


靜留搖著頭,一聲淡淡的淺笑消逸,帶著明顯鄙夷的低語取而代之。


「夏樹,妳不懂,那些事確實是我想做的,並非被祭典所影響。那時候,我對夏樹妳懷著污……不正常的情感,對妳……」


靜留說不下去而沉默,早已從夏樹身上收回的手擱在腿上絞得死緊。若非夏樹摟在腰間的臂未曾放鬆,她會退得更遠,此刻卻只能以唇邊悲涼的笑聊表自嘲。


夏樹怔怔聽著,深皺起眉亦沉默好久,才低低說了一聲。


「原來……如此……」


夏樹收攏手臂將靜留抱個滿懷,走不出陰影的她掙扎幾下仍推不開夏樹,半晌只能輕搖著頭無奈悲嘆。


「夏樹,放開我好嗎?我……」


「不,靜留,不要說抱歉,不要說……」


夏樹的嗓音變沉了,卻清晰得近乎澄澈。忽地,她往後一仰,帶著靜留一起躺回被褥,靜留掙不開只得趴在夏樹身上。


「夏……」


她的叫喚被中斷,夏樹吻了她,半睜半閉的翠眸帶著思量探索的光。


「靜留,該說抱歉的是我,一直不懂妳。」


吻結束時夏樹凝視著她,唇邊泛起一抹了然的苦笑。




她終於明白,那一夜的靜留也是靜留。


赤裸裸愛著她、想要她,眼裡只看得見她的靜留。


無關媛星、無關任何外在因素,那一夜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靜留想碰觸她。


靜留太善於掩藏,她則太過單純,不懂碰了她、吻了她、狠心葬送珠洲城,無情剿滅一番地,在教堂裡戰戰兢兢的靜留也都屬於藤乃靜留。


原來,她一直將靜留的心情歸咎於媛星,靜留不曾展露的真實都被她粗率地畫歸為不正常。她怎麼能對靜留說出這樣的話,否定她壓抑過久而激化的情感呢?


那樣的情感讓新年時的她抱緊自己打著寒顫,不明白、無法接受不熟悉的靜留而感覺恐懼,但今日……因為重新認識靜留,也因為以同樣心情看著靜留、抱著靜留、吻著靜留的自己,她終於能看清在那楓紅庭院裡揮舞薙刀的她。


來回輕撫靜留的軟髮與肩背,夏樹閉起眼睛走上一段漫長的回憶。


『那樣做的話,花會死掉唷。』


初次見面的她,明朗的眉目懸著春天的微笑。


『夏樹……真是個好名字呢。』


被要求直呼夏樹,以及被她直呼靜留時,那彷彿在瞬間綻放出光華的喜悅笑顏。


『因為我喜歡夏樹啊。』


『討厭……夏樹好冷淡……我們是朋友啊。』


漫不經心彷彿戲弄卻隱藏著告白的話語,以及讓她看穿微笑後的孤獨,那幾乎克制不住的大笑;在八月十五日與她爭執,末了卻捎來電話道出一聲生日快樂,更在雨夜裡以簡單卻確實的擁抱讓她重新擁有溫暖的靜留。


以及……


『這個權限夏樹別在意,好好地利用順便得來的功能就是了。』


『夏樹最近會不會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一點?連我進來都沒發現……很累了吧?』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在掛念著妳。……請不要忘記這點。』


為她成為學生會長,在反射的白金色陽光裡凝重如雕像的靜留;任她使用電腦調查卻從不多問,只在背後輕聲提醒「不可以做危險的事」、「不能太逞強」的靜留;背著風華灣金紅色的夕陽,傾出無人能及的關懷,在飄動的髮裡無比認真的靜留。


而在一場僵寒凍骨的大雨後,她變成另一個靜留。


『清姬。』


被奈緒設計擒獲的那個闇夜,靜留在海崖上朝驚異的她露出歉然苦笑,呼喚子獸的嗓音前所未有的低寒。


『我最喜歡夏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夏樹。』


晨光下靜留又一次告白,崩潰的她卻將靜留的決意曲解為普通朋友的交情,任她在自己意義大異的喜歡裡露出沒有笑意的微笑。


『不,還有我!我要妳!夏樹我要妳……我要妳……我要夏樹……』


『夏樹……還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妳,一直、一直待在妳身邊,到一切結束……』


在痛哭的她背後,靜留說著這樣的話,除了關懷與溫暖,微啞的語調裡是不是也包含著想望與渴求……而在與雪之對峙中的靜留喚出薙刀,背影冷酷且傷人;被揭穿那一夜禁忌,被她閃躲之後,蒼白的她落下淚來。


『如果是為了重要之人,做什麼事都可以被原諒,妳也是這樣想的吧?』


毫不理睬她的叫喚,踏著血楓逕自離去的靜留讓夏樹想起她對雪之說過的話。為了她,靜留走進火色的地獄,讓那柄深紅的大薙刀沾滿鮮血。曾經震愕、曾經畏懼,最後是滿胸的心疼與決意。


在決戰的前一夜她便決定包容所有靜留做過的事,這份心情至今未變。


在明白靜留不是失控,而是展露所有的真實之後,這份心情同樣未變。


夏樹喜歡靜留,優點、缺點,一切的一切,喜歡並且包容。


不只喜歡她所慣見的靜留,不認識的靜留她也接受。


她想……見識並擁有真正的靜留。


是因為她曾否定那逼近身體的激烈情感,靜留才會耿耿於懷始終無法拋下那份愧疚吧。她要告訴她,那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因為……


「……靜留,不要道歉,我不怪妳,原諒妳自己好嗎?」


寂靜的臥室裡,低沉卻乾淨的嗓音忽然揚起。靜留微微一動,並未答話,夏樹輕撫著她披散肩背的髮,在柔緞般滑順的觸感裡思考今晚的自己。


她說想把自己交給靜留。


……真是這樣嗎?


她準備好了,終於能給靜留想要的。……不對,這樣說是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


自下午的走神到晚間的騷亂,逐漸堆高的都是她而不是靜留的想望。


是她想要。


不是靜留要求她便不排斥,是她自己想要靜留、想碰觸靜留。


思緒豁然開朗,情感的水流越過淺灘石障順暢地沖刷奔瀉,一切都連接起來了。


終於,能和靜留站在一起,和她看著同一片景色了。她微微一笑。


「靜留,別再道歉好嗎?不懂的人一直是我……」


夏樹撈起一絡輕軟的髮以指摩挲,凝晰的嗓音通透而澄明地再度強調,無聲良久的靜留才幽幽開口。


「夏樹,我想……許第三個願望。」


「說吧。」


她的指自髮滑向耳緩緩撫著,讓平穩的心跳與沉柔的應允聲在她耳邊漫開。




「最後一個願望,我希望……夏樹…原諒我。」


她語尾微抖,她沉默不語。




「……許這個願不行嗎……」


她鼓起勇氣探問,自那時起便根深柢固的羞愧與罪惡擴散開來,夏樹每一吋肌膚似乎都烙著她。她支起身來,想自她最不願傷害的人身上退開,但夏樹的手緊緊圈住她的腰。


「……嗯,這願望不行。」


夏樹的嗓音變得更低,聽不出是發怒或是壓抑,靜留咬著唇想從夏樹臂裡掙脫,她卻輕喚了她。


「靜留……」


靜留微微一顫,她聽得出夏樹低凝的聲線裡還有其他情緒。


伏地一聲,夏樹翻了身將她困在雙臂與被褥之間。




──而後,她低下頭捕獲她的唇,以一個深吻敲開她心靈的大門。




『靜留,我想……要妳。』


恍恍惚惚地,模糊的字句消逝在夏樹的索要中。唇上、頰邊、頸側、胸前、腹間……從貼緊夏樹的每一處傳來的灼人溫度不是錯覺。


──是她身上那人情動的證據。


夏樹的指尖滑過她的腰側向腿擦去時,靜留終於在兩人纏亂的髮裡稍稍回神。


「夏…夏樹……別……」


夏樹的唇退去了,那雙碧綠的翠眸仍停在上空極近處凝視著她。她偏過頭去一手推拒夏樹,一手下移捉住夏樹停在腿邊的手指。


「為什麼……不答應那個願望,還這樣……碰我……」


幽微的喟嘆纏帶一絲哀怨,難堪促使靜留閉起眼。夏樹自由的手輕輕將她臉龐轉回,以一個溫和的吻將那雙水光瀲灩的紅眸敲開。


「靜留,那個願望是無效的,所以我不答應。」


「……無效?」


她俯首貼在靜留頰邊,兩人交錯的微促呼吸裡,夏樹怦然的心跳與另一波紊亂的鼓動相疊。那個下定決心的女孩不顧頰上越來越燙的熱度開口,輕誦的嗓音低柔如夜風,坦白澄淨卻如湧泉。


「如果……如果那時候靜留妳……像我現在這樣……這樣想抱妳、想親吻妳、想…擁有妳……想妳…一直唸著我的名字,那麼我們就扯平了。」


靜留愣住了。


「……所以,沒什麼好原諒不原諒的。」


她在靜留耳邊低喃,溫熱的吐息一陣陣吹進她仍覆蓋烏雲的心底。


「靜留想做的……我也……」


微涼的濕意在頰邊暈開,夏樹止了聲轉頭,身側的靜留緩緩眨著沾濕的睫,不再推拒,卻也不回抱。察覺她擔憂又困惑的眼神,靜留輕輕搖了搖頭,柔軟的京都腔變得壓抑而斷續。


「夏樹,我……儘管妳這樣說,那時候……我是不顧妳的意願,擅自對妳做了那些事……」


她掩著嘴讓啜泣不那麼明顯,罪責的嗓音持續從指縫間流出。


「那時候妳…妳受了傷還昏著啊……我……夏樹,對不起…對不……嗚……」


靜留泣不成聲,夏樹默然,沉碧的瞳裡情緒流轉,忽地,她撐起身嘆了口氣。


「靜留……」


她止不了嗚咽,幾乎想從夏樹眼下逃開。


「喂,靜留。」


她摘下靜留壓制淚水的手,輕緩抹去她頰上肆流的水光,柔和的眸翠綠如森。


「靜留,妳很過份。」


夏樹微微笑著,語調沒有責怪,那四字卻仍刺入靜留心裡,歉疚的淚再次湧出,她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聲哽泣。


「但是……」


靜留忽然捉不準夏樹的心思,不禁屏起氣息忐忑凝視那對越來越近的深色瞳眸。




「覺得現在……哭泣的靜留很讓人心動的我,是不是也很過份……」




靜留的淚水收住了,那雙溼潤的酒紅瞳孔罕見地睜大。


夏樹輕輕啜吻靜留唇角,鹹澀的淚水凝在舌尖。


「靜留,我想……我懂妳那時的心情。」


薄暖的唇擦著臉頰的曲線直向下墜,尚未從驚嚇中回復的靜留下意識仰頭,她摯愛的那個女孩侵入得更深。


──微微一痛,她的頸子被栽了一朵淡紅的蓮。


「無法控制的……什麼也管不了、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無法思考,只是…………想碰觸妳。」


灼燙感在鎖骨下輕貼,夏樹伏在她胸前,拉起她微涼的手指親吻。夏樹因思索而沉默,唇沒離過她的指尖;暖流自那身體末端處淌向心,靜留的呼吸漸漸平穩,眼眶依然發燙。


「靜留,因為是妳,就只因為是妳,所以沒關係。……下次,先跟我說就好了,反正妳總是習慣不說。」


夏樹突然笑了出來,靜留的淚又流了下來。


「夏樹……夏樹…………夏樹…………夏樹,我好喜歡妳……」


她說不出更多的感動而只能喊著她最珍愛的人,夏樹也好喜歡自己的名字被最珍惜的人喃唸,無可名狀的充實與愉悅因那軟穠的聲線滋生。


──她發現,她真想親吻如此呼喚自己、如此深愛自己的靜留。


夏樹俯下頭,唇落在她胸腹之間,再輕點著直向上去,讓她混雜歉疚、感謝、欣喜與愛戀的呼喚在兩人唇齒間消逸。


靜留用力攀住夏樹的肩,讓她離自己燃燒的身心更近一點。在沒人想停下的長吻裡,她熾烈如一的情感僅漏出幾聲模糊的嘆息,其餘全融化於那女孩火燙的回應內。


吻並不激烈,靜留恍惚間竟想起她倆在德國那一次青澀的吻。


是想理解對方的迫切,卻也帶著嘗試初探的戰戰兢兢,又有程度上的不同。那一次她們確定對彼此的心意,今晚的吻見證她倆之間再無隔閡。靜留在長吻中緊緊閉起眼,泌出眼角的淚牽動她心中的烏雲,一起滑下臉頰墜落,緩緩讓被褥吸盡,淡淡一片餘留的水痕轉瞬間也讓空調的冷氣吹乾了。


「夏樹……謝謝妳……」


夏樹輕輕應著,吻去未乾的淚痕後唇含蓄地落在嘴角與鬢旁,她闔起眼眸,以薄唇與指尖感受靜留。


輕淺的碰觸迤邐而過,她一一辨認:鼻翼、耳廓、髮際,頸根的肩線起點、峰尖之頂的邊緣、左丘底熾熱微跳的那一小片區域;皙嫩輕弓的膝彎、絹般柔滑的側腹、誘人遐想的腋弧,肘間、掌心、指縫……


「夏……樹……?」


──全都是靜留。


京都腔軟得彷彿一床羽毛,夏樹緩緩睜開眼,灼燙的吻再度落在一顆為她躁動的心臟上。靜留環住她的頸,滑過夜色的指細白修長,絳紅的瞳戀與愛滿溢。


微涼的指尖從髮裡滑向頰邊,靜留精緻的眉輕輕皺起,閉了眼正要吻她,夏樹快了一步,唇點向靜留眉間,捧在額側的雙手緩緩壓描她細如畫的眉。


「靜留……」


那皺攏被熨平,夏樹低凝的嗓音隱響如遠雷。


「……不開心?」


靜留微怔,抬指撫過自己眉心。那雙翠色的眸微露遲疑,靜留揚起一抹清新的笑貼近夏樹臉頰。


「夏樹可以安心,慢慢會平的……沒有什麼會擔心害怕的了……」


柔雅的聲音既輕且淡,彷彿冬雪落盡的三月天空,雖還餘留些未融的殘雪,但夏樹聽得出那話裡已無厚雲的負擔。鬆了口氣,夏樹伸出手緊緊擁抱靜留再放開,露出真摯的微笑側身躺下。


「太好了,靜留,妳沒事了。」


她拉過薄被又順手拉整靜留在這一夜紛亂裡半褪的浴衣,泛著笑的翠眼有一瞬凝在她的鎖骨才移開,靜留心思一轉雙頰微暈,忽地搭住她的手搖了搖。


「夏樹,如果……」


京都腔歸於無聲,靜留欲言又止,夏樹湊近她低聲探問,察覺靜留頰上溫燙。那紅眸的少女壓低聲音悄悄在她耳邊呢喃一句,夏樹驀地睜大眼猛搖著手。


「唔……不用、今天不用……我不是一定……」


「夏樹,我沒關係……」


「不、不是!今天妳這樣……總之,我要等妳……心情可以的時候……」


邊說邊紅了臉的夏樹別開頭去,囁嚅的話語卻始終藏著執拗的原則。靜留輕輕一笑不再多說,只窩近她給了一個落在潮紅上的晚安吻。


「晚安,我最溫柔的夏樹。」


靜留總說夏樹的聲音十分美麗,那一夜的靜留卻讓她看見一幀以深戀為背景、以感謝為主題,在內斂色彩中訴說永恆的微笑──『夏樹,我喜歡妳,永遠都喜歡妳。』


抬指滑過靜留仍顯紅腫的眼,那扇長睫顫了顫,一抹淡淡的濕意沾上指尖,夏樹露出凝視寶物的眼神與笑意──『靜留,妳教了我一切美好,包含妳自己……』


「晚安,靜留。」




※ ※ ※ ※ ※




夢醒時分她睜開了眼,怔忡許久才憶起這裡是自己與夏樹的臥室,一棟町屋的榻榻米臥房。


夏樹還靠在她胸前沉沉睡著,靜留輕巧謹慎地翻過身往窗外一瞧,紙糊的窗紙透進薄薄的亮,此刻是還聽不見鳥聲啁啾的黎明。


一股殘留的美好還在胸口與腦海中浮盪,她微微一笑決定起身。抽來枕頭小心地擱在夏樹腦後,靜留離開被褥走近窗戶,伸手輕輕一推,清晨的涼爽拂面而來,她在微風中閉起眼。


抬了腕輕按住心口,因為記起那夢的內容,靜留唇邊浮現笑意。她決定趁記憶猶新時細細回想一遍,而後永遠記住。




夢裡的她站在一片陌生的樹林邊緣,遠方有座平緩的小丘陵,背景是寬闊的白色天空。還是小孩子的她因為不安而想離開樹林,走未多遠卻看見年紀一樣小的夏樹站在路邊,睜著大大的綠眼睛正看左看右,小小的臉有些無措。


看見夏樹的時候,不安消失了,她走過去拉住夏樹的手,小小的夏樹便跟著她走了。


靜留牽著夏樹走入樹林,拐過彎、踏過溪、踩過石,慢慢地,夏樹與她並肩,再超越她的腳步,牽著她穩穩走向前方依然沒有盡頭的林間。


靜留突然發現,她們長大了。夏樹的背影是那一頭耀眼湛藍的長髮及橘亮的外套,自己穿著風華會長的獨特白制服。


樹林依然無窮無盡、仍舊毫不熟悉,靜留出聲喚她。


「夏樹,我們……要去哪?」


她回過頭來,翠綠的眸明亮乾淨。


「不知道,我也不熟這裡。」


夏樹環顧四週一眼又瞧向她,嗓音平穩。


「要一起走嗎?」




天色漸漸轉成亮藍,靜留緩緩睜開眼,唇邊是不輸給晨光的晴朗微笑。


而後,她對著天際低處一片奶油色蓬鬆的雲輕輕點頭。


「靜留……?」


夏樹揉著眼甦醒時,站在窗邊的靜留回眸展顏。


「夏樹早安。」


「嗯……早。」


夏樹起身走向淡金色的她,張眼眺望遠方靛藍的大海。一聲鳥鳴橫過時,她倆並肩抬頭,一起在微微刺目的朝陽中瞇了眼睛。




那一日,她們結束描述傷痛癒合的序章。


她與她一同翻開嶄新的章節,首頁鑲著一對綴染麗金朝色的羽翼。下一篇故事,開始了。




【終】


作者後話:我快畢業了。(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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