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标题
第十一章 戀心
大和在收音機體操的期間不斷思索著長門以及摩耶的事情,因此還被一些驅逐艦笑動作做錯了。
她環顧那些訕笑的小女生們,忽然覺得跟自己剛進入鎮守府時人人都畏懼自己的樣子相比,彷彿她們站在面前的是不同對象。
再看向身旁認真做著體操的鳳翔——是啊,的確是不同對象。自己已經不是對於自身處境怨懟的兵器了,而是努力想成為大和撫子的女孩。
但大和撫子該是什麼樣子呢?
一味的模仿鳳翔是不行的吧。先不說自己和鳳翔本性相差甚遠,鳳翔也是有缺點存在。
大和將結束體操口令進入流行音樂播放的收音機關上,拿起印章,看著驅逐艦在自己和鳳翔身前魚貫成隊。
又或者指的並不是毫無缺點的人呢?
先不說鳳翔,就連母親都有些想起來覺得莞爾的行為,那些也是缺點吧?可她仍然覺得鳳翔跟母親是大和撫子沒錯。那就是必須要有某些優點了吧?鳳翔跟母親都是溫柔而且會實際付出行動的人。
大和蓋完章的同時得出如此結論,她眼尖的瞥見在稍遠處的樹下站著六驅一行人,曉一臉激動,捉著響的肩膀搖晃。
『又來了?為甚麼我身邊這麼多人在吵架?』大和擔憂的皺眉,走上前想制止,但曉已經氣沖沖的離開,她只好轉而詢問剩下的三人:「妳們還沒和好嗎?」
響搖搖頭,壓低帽子。
「已經和好的說,只是……」電。
「又發生了更糟糕的事情。」雷。
「我想,那是因為響將被調去參加前線作戰,順帶一提,摩耶也是。」鳳翔這時朝向她們走來。
大和一愣,隨即想起昨夜鳳翔所說的話,也就說為了讓作戰成功決定派出更多艦娘嗎?跟自己相比這些孩子是多麼幼小,怎麼會派她們出去打仗?
摩耶跟鳥海之間的感情怎麼辦?雖然現在在吵架,但繼續發展下去應該能好好的變成情侶吧?
但對上面的人來說,無論她們發出多大的笑聲、流下多少的眼淚,都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兵器,以及報告上的數據吧。不論再怎麼思念,都只是過眼雲煙。
『豈有此理……』大和緊握拳頭,響在間宮食堂所說的話還繚繞於她的心頭,若不是那番話,她也不會和鳳翔發展到現在的關係。
想要為她們做些什麼的心情填滿胸口,但自己能做什麼?軍令如山,不論如何都無法改變響要出征的事實吧?無論如何都會……留下遺憾嗎?
『一定有什麼能做的才對……可是我做得到嗎?我這種自私又自以為是的人可以嗎?』大和的指甲陷入掌心,傳來痛楚,但與心中的焦慮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鳳翔輕撫大和的拳頭。大和低頭,以為鳳翔會鼓勵自己,不料鳳翔卻蹙眉搖頭。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我們是艦娘哪。」
大和不敢置信,鳳翔怎麼會這麼說?連鳳翔都這麼說了,那自己的想法肯定不可行吧?畢竟自己不會比鳳翔成熟。
她抬頭看向擁抱雷和電的響,心中一痛。
『如果成熟是對現實妥協……』大和露出叛逆的表情。『那我寧願大鬧一場!』
第三演習場距離鎮守府距離較遠,只有在別的鎮守府抵達展開聯合演習時才會啟用,其餘時候都是空著。而如今摩耶單獨一人佔據了整個演習場,認真地進行航海術的訓練。
全速前進、急彎、急停。全速前進、急彎、急停。
反覆又枯燥的行動,但持續久了仍然讓摩耶滿頭大汗,終於達成自我設定的次數時她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屈身壓著膝蓋平復呼吸。
這時岸上傳來呼喚摩耶的聲音,抬頭一看,是響提著間宮食堂的餐點。摩耶揮了揮手航行上岸,兩人一起在露天桌椅處座下。自從確定了需要出戰後,她們便約好一起在這裡進行特訓增加存活率。
「好熱啊……還是第二演習場好,在森林裡面野餐舒服多了。」摩耶皺眉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抹去汗水。「下次我去扛個遮陽棚來架好了,不然遲早曬成黑人。」
「嗯,大家一起用餐比較好吃。」
摩耶沒有回應,默默的咀嚼米飯,抬頭看向遠方,瞇起眼。「咦?」
碼頭的彼端出現一個黑點,迅速的放大,接著化為一台墨綠色的吉普車停在不遠處。摩耶露骨的發出不悅的氣息,匆匆將剩下的飯菜吞下。
「放心,不是來找妳的。」大和下車後繞到副駕駛座旁將車門打開。「曉,妳應該有話要跟響說吧?」
摩耶這才注意到儀表板上方擺著一頂帽子,這頂帽子緩緩飄動下了車,曉滿臉不甘願的站在大和身旁瞪著響。而雷和電則站在座位上,緊張的來回掃視兩人。
響放下筷子,默默的用冷色調的眸子和曉四目相接。
「如果不說的話,那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說了。」大和彎下腰,用寬大的手掌輕拍曉顫抖的肩膀。
「……為甚麼是響?」曉雖然滿臉怒意,甫一出口,便夾帶濃濃的哽咽,忍不住伸手捉住大和的裙襬。
「我的練度比較高,這是自然的。」響一臉平然,走到曉面前。
「響可以試著拒絕啊!」
「如果我拒絕了,那就會派上其他還沒準備好的人去。那些人也有朋友和家人,如果不幸陣亡,她們會很難過。不如讓我去,我有自信可以回來。」
曉還想反駁,但響一把將比自己略矮的曉抱入懷中。
「請信賴我。」
「明明我的年紀比較大!我才是姊姊啊!」曉也緊緊抱住響,怒氣已經全然變為斗大的淚珠,將對方的銀色頭髮浸濕。「明明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明明說我們是家人的……」
「那就拜託姊姊照顧雷和電了。」響對雷和電招招手,她們立刻跑下車張開手將曉響環抱在中間,四個人擠成一團。
看著這副景象,摩耶別開臉,粗魯的用手梳著因為海風而糾結的頭髮,不知道是疼痛還是難受地皺起臉。
大和走到摩耶身旁,遞出從口袋掏出的木梳,摩耶只是瞪了一眼大和,不願收下。
大和困惑,為甚麼摩耶要對自己如此敵視?也有些受傷,儘管嘴上不承認,但她已經將摩耶當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畢竟如果不是摩耶用那粗枝大葉的獨特方式關照,憑她自己是無法走到這一步的。
還是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就連情同伴侶的鳥海都被摩耶拒於外,何況是一個曾讓她百般不順眼的小鬼頭?
但摩耶是這樣子的人嗎?
大和看著響,對方說是摩耶主動找上她一起鍛鍊,說這樣才能增加回來的機率。如果其他人時間允許的話這訓練場還會多幾個出戰組的艦娘,都是摩耶召集起來的,還會犧牲自己的練習時間指導她們。這並不單單是為了提昇自己存活的機率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自己一個人努力就好了。
這樣子重情義的人會因為自己要出戰就鬧脾氣斷絕關係嗎?
「小孩子都知道吵架要和好,妳以大姐自居卻整天鬧脾氣,不丟臉嗎?」大和收回木梳,瞪視摩耶。
「哈?」摩耶忍不住瞪了回來。「妳有什麼資格說我啊?愛哭的小鬼。」
大和幾乎要揚起微笑,果然她還是瞭解摩耶的,她努力的壓下嘴角繼續刺激摩耶:「我怎麼沒有資格說妳?雖然有過誤解,但此刻我與鳳翔的關係很好。妳呢?難道打算睡完人家就跑嗎?」
「混蛋!妳懂什麼啊!」摩耶伸手揪住大和胸前的圓珠吊飾。
「那妳又懂個屁!」大和大聲的用摩耶對她說過的話回應。「妳懂鳥海的心情嗎?」
「我幹麼要懂!」摩耶更大聲的吼回來。「那種人管她去死啦!我最討厭她了好不好!」
「她的確有很大的機率會死去,對她來說待在這裡只有傷心的回憶,所以她自請到另外一個前線基地了。」
摩耶一陣失神,緊握的拳頭放鬆。
「等……什麼?我、我好不容易才說服長門讓我上的……為甚麼她要作這種事情?」
大和默默的將摩耶的手拉開,退到一旁和六驅站在一起。
「告訴我啊!」摩耶大喊。
「不正是妳害的嗎?」
鳥海豪爽地一腳踩在吉普車後座座墊,一腳跨在前座的椅背上。這讓大和有些心疼,但為了這對姊妹艦還是默默不說話。摩耶則目瞪口呆,像個被豆子打到的鴿子般呆楞望向對方。
「妳……妳不是去別的鎮守府了嗎?」
「如果沒聽到妳剛才那番話,或許就真的出發了吧。」鳥海彎腰從座位下拿出一袋行李,用力扔往摩耶,摩耶接住後打開一看,發現裡頭確實裝著一些必須用品,再抬頭時鳥海已經跳下車來到自己面前。
「妳手腳也太快……」
在大和加六驅總計十隻眼睛下,鳥海揪住摩耶的衣領,然後——用力的給對方一個頭鎚,摩耶吃疼的後仰,又被鳥海拉回來一把吻上。
四驅的小朋友們紛紛發出不知道是讚嘆還是驚恐的長呼,大和只得默默擋住她們的眼睛。
『果然,物以類聚。』同時對這對笨蛋情侶下了註解。
夜晚,長門信步走在提督精心打造的庭院內。及腰高的矮樹叢在半月下浴了一層銀,遠看宛如雪景似。不知曉其名的花叢有的青青翠綠、有的隱含半黃、更有些已經悄悄綻放。如果是她的話,便能喊出名諱吧?
平時她並不對這些花花草草起興趣,如今卻覺得不壞。還是單純因為此時寂靜無聲,符合她內心的緣故?僅有一絲蟲鳴細響,恰如她空蕩內心的迴音。
「咔咑」
皮鞋踩上木橋的聲音讓她微微一頓,才繼續邁進,視野隨著橋的弧度緩緩上升,踩上最高點後能將庭園美景一覽無遺的收入眼中,而她只是低頭凝視著殘缺的月娘,忽地風吹池皺,月影像在哀弔自己消失的半身似地不斷搖晃,晃得她視野模糊。
「咔咑」
另一道足音讓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強迫自己將視界變得清晰,如此才能保持平常的表情望向來者。
「晚上好,大和。」
「晚上好,長門小姐。」
比自己高上許多的戰艦後輩站到身邊來,那大家閨秀一點都不適合兵器的手指將一罐啤酒放置在欄杆上,上頭還沁著些許露珠。
「昨晚我欠妳的。」
長門盯著啤酒一會,搖搖頭。
「酒會誤事。」
「別喝太多就行了吧?啤酒的酒精濃度不高。」大和舉起另一手的啤酒,將其打開。
「嘶」二氧化碳從鋁罐的縫隙間衝出,接著鐵環被壓下擠開鐵片「啵」地一聲,啤酒特有的細白泡沫湧出。
「我之前第一次品嚐啤酒,感覺很好,也沒醉到哪去,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難道秘書艦連一點休息時間都不能有嗎?」大和舉起啤酒,白沫漫出,沿著罐身沾濕手指。「乾杯吧。」
長門轉為直視大和,好一會後才終於伸手拿起啤酒打開。第一次碰杯的兩人拿捏不好力道,濺出的金黃液體濡濕了手掌。長門先是湊近嘴邊嗅了嗅,陌生的香氣讓她眼底浮現一抹疑惑,戰戰兢兢地淺嚐一口,眉頭鎖起。
大和微微一笑,將從摩耶那裡得知的正確品嚐方法傳授給長門。兩人一同昂首、高高舉起酒罐,讓啤酒大肆進入嘴腔、滑入喉嚨,又不約而同的放下,發出長長地嘆息,打了個酒嗝。
兩人唇上都帶滿了泡沫,不禁莞爾一笑。
「謝謝。」長門雙手握著半空的瓶身,靠在欄杆上,終於有閒情賞景。
「我才要謝謝妳,把我排除在出戰名單外。」大和也做出同樣的動作,嘴上感謝,聲音卻平淡得有些不以為然。
摩耶與鳥海結束那看起來很痛的長吻後,摩耶告訴大和她靠著消息網得知一開始被選上的人其實是鳥海,同時也知曉這一場戰役相當艱難,會是場長期抗戰,而大和也在名單內。
她感到慌張,她沒有辦法想像鳥海不在自己身邊的日子,更害怕鳥海從此一去不復返。便厚著臉皮跑去拜託長門讓她們互換。其實當時她已經絕望了,因為長門給人的印象公正無私,不論是誰都不會偏袒。畢竟上一次的作戰,與她關係最好的朋友同樣被送上了前線。
但長門卻一反常態地頷首答應。新的名單出來時,大和的名字同樣消失了。
摩耶感到放鬆、恐懼、以及不甘。從長門親自指導大和的動作看來應當是有意要派大和上場,怎麼會忽地取消?但她也不敢多問,深怕長門改變心意,要是鳥海知曉她這麼做,肯定也會跑去請長門讓她一同出擊吧?與其讓鳥海陷入危險,那不如讓她討厭自己。
大和不怪摩耶對自己會有這樣的心態——不過姑且還是學鳥海給了她一個頭鎚,畢竟自己當初脫離熟悉的環境進到鎮守府時也是怨天尤人,對什麼事情都看不順眼。
但——為甚麼連自己都被撤換下來?
「我以為妳是更公正無私的人。」
「如果是平常的話,我會拒絕吧。我是長門、是艦娘、是這個鎮守府公正無私的秘書艦。但是,看到她們苦苦哀求的模樣,讓我想到我的朋友。上一波作戰,本來我打算親赴戰場的,因為我知道這場戰本來就不好打,我必須身先士卒。但她卻希望可以讓她上,說了很多理由、原因,不過最後卻像是小孩子賴皮一樣,不斷說著拜託、求求妳,一副不答應我就不讓妳走的樣子,才不得已的點頭。」
長門喝了一口啤酒,印著半月的眼眸閃著水霧。大和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還是站在原地靜靜地傾聽。
「為甚麼?明明知道很危險,卻願意自告奮勇。我做錯了吧?明明知道很危險,卻還是放任她們出征。」
「她們上場,會影響作戰的成功率嗎?」
「不會吧。」長門想也不想的回答。「我還是她,摩耶還是鳥海,甚至是妳,其實都不至於缺一不可以,否則我說什麼都不會讓步的。我必須保護其他艦娘的安全。」
大和看著長門的側臉,抿起的嘴角線條逐漸剛硬,將自己包藏在名為身份的武裝下。
「那我想沒錯吧。她們很了不起,願意為了所愛的人犧牲。妳也很了不起,一直守著自己的職責。妳們都是很好的人,都做了該做的事情,所以,請不要自責。」
「是嗎,我……」長門臉上的線條軟化,輕輕搖晃啤酒,低下頭。「是人哪……」
池塘上的下弦月融入了一滴清水,濺出淺淺的漣漪,擴散至黑夜中。
盥洗完畢的鳳翔坐在梳妝台前梳理尚帶溼潤的髮絲。仔細一看會發現梳妝台與整個樸素的起居室不符,是用上好的紫檀所製成,橢圓的鏡框刻著龍與鳳的繁美圖案,抽屜上的黃銅把手則是各種瑞獸的首級。
這是她嫁給丈夫時所帶過來的嫁妝,其實當初她對這家具並無好感,因為透過鏡子所照射出來的是她在以前的家裡所受到的壓抑模樣。
當她被開明的丈夫影響,一點一滴的擺脫家族的束縛時,便想將嫁妝丟棄,反而被丈夫阻止。
「留著,才能看見妳想改變的模樣。」
聽信丈夫的話姑且將其留下,但鳳翔總是避免使用,寧願用小巧的手鏡替代,如此過了好多年。
而在那個高大的女孩哭泣訴說想要變得跟自己一樣的夜晚,她坐在鏡子前,默默的端視昏黃寢室內、年近三十的女性。已經不若當年青春,微笑也變得柔和許多,她以為自己已經改變很多了。
然而細看時,她瞧見了眼神裡的固執,那股刻在骨底;對「正確」的堅持,這份「正確」傷害了她想呵護的對象。
若是丈夫在身邊,他一定會捲起報紙敲打自己的額頭,說:「才沒有所謂的正確,一切都是看狀況而定,跟作戰一樣。」
所以她放開手,給予女孩更多的空間,而不在是從自己身上一昧的複製正確的框架。而對方也不負眾望,就像是從盆栽移至大地的嫩芽般,迅速地成長,儘管有些粗枝大葉,卻蔽陰著周圍的人。
看著今天晚上居酒屋內大和與摩耶、鳥海的互動,她感到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不過終究是個孩子哪。
想到昨夜大和滿臉通紅的趴伏在自己大腿上的模樣,她的微笑變得更柔,從鏡子中察覺這點後卻身子一僵,收起笑容,嚴肅地看待自己。
雖然年輕的孩子有無限的成長空間,但自己這種人想必已經無法再改變了吧,她仍然相信有著「真理」的存在,而身為人婦,自然有著必須遵守的「規則」。
她拉開左手邊最上層的抽屜,從裡頭拿出一個小巧的珠寶盒,昂貴的黑色天鵝絨布上安靜的躺著婚戒,炫耀其存在似的反射燈光。輕輕將其拾0起,稍微費勁的套入因家務而粗糙的無名指。
端詳著婚姻的證明,她打從心底慶幸嫁給丈夫這件事,儘管在結婚之前她並沒有與丈夫有多少相處,對於家族而言,結婚是利益的結合而非感情的結合,千金難買寸光陰,自然是能快便快。
樓梯忽然傳來腳步聲,讓她從回憶中驚醒,猜想到來者何人,連忙將戒指收起,放回抽屜中。
紙門刷地打開,是表情凜然的大和。
「有東西忘了嗎?不過我想不在這裡呢,我並沒有撿到。」鳳翔用一貫的笑容迎接忽然闖入的大和,不慌不忙得將頭髮綁好。
「我是來找妳的。」大和脫下鞋子,踩上榻榻米來到鳳翔身前正坐,低頭望著她。
察覺到大和下定某種決心的氣勢,鳳翔也跟著挺直背,但嘴上還是調侃:「原來小大和把我忘在這裡了嗎?」
這種有些輕薄的話語也是跟丈夫學來的,說起來有失淑女風範,所以前陣子和大和關係僵硬時她將其與菸酒一同藏起。不過其實她還頗喜歡大和聽到這些話語時慌張害臊的模樣。
只是大和並沒有跟預想一樣的陷入窘境,表情更加堅定。
「我的確要離開妳一陣子。我已經說服長門,要跟著摩耶和響一起參與本次作戰。」
鳳翔失去笑容,失態的身子前傾,手指為了穩住身體而按在大和腿上。
「為甚麼?」
「大家都在努力,不能只有我安逸。」
「妳的練度不夠高,幫不上忙。」
「我接受過長門的特訓,砲擊戰上已經可以和她互有來往。」
「作戰很講求合作,不是像妳平常獨來獨往一樣。」
「所以我會開始和響還有摩耶一起練習合作,鳥海和六驅的其他三人也會來幫忙。」
「妳……妳還只是個孩子啊!」鳳翔慌張的提高音調。
「響比我更小,但她仍然願意為了保護大家挺身而出。」大和將自己的手掌疊在鳳翔手上。「我會平安回來的,請相信我。」
「不要跟他說一樣的話!」鳳翔幾乎是尖叫著說出這句話,同時將手抽回縮在胸前,別開視線。大和訝異的看著鳳翔,她已經全然沒有平時的溫儒冷雅,而是眉頭深鎖、表情痛苦地扭曲。「你根本不瞭解這句話對留下來的人是什麼意思……」
「鳳翔的丈夫,沒有回來嗎?」
沉默降臨在兩人之間,鳳翔緊緊閉著眼睛,大和則不由自主的看向房間內掛著的相片,那位素未謀面的男子,不合時宜的冒出羨慕的念頭。
「鳳翔一定很愛他吧?他真幸福。」大和低語。
「不要再說了!我根本……不懂愛是什麼。」鳳翔掩面,肩膀顫抖。
「怎麼會?妳看起來一直對丈夫念念不忘,所以才會戴著戒指抽煙喝酒不是嗎?」
「我的確想念他,這是作為一個妻子該守的婦道。儘管我們始終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我……至今仍是處子。」
大和瞪大眼,好一會才領悟鳳翔的意思。
「可是,結婚……不都會洞房嗎?」
「我沒有辦法和他行房,不論他再怎麼努力,我始終沒辦法……沒辦法……」
「我懂了。」大和連忙制止鳳翔。「我聽說的確有人因為先天或後天的因素沒有辦法……做那種事。但這不能因為這樣就說你們不相愛吧?」
「或許他是愛我的吧?就算我說這是妻子的義務,他也沒有強要,因為害怕我受傷害。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和他相處很愉快,但……我始終無法在腦海裡想像和他親熱的畫面,就連接吻也滿是尷尬。這樣子,能算是愛情嗎?」
鳳翔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很想念他,像是想念摯友般。我虧欠他太多了,所以就算我給不了他愛情,那至少他過世後我得為他守著貞節才行,畢竟我名義上仍是他的妻子。」
大和無語,她無法想像和不愛的人結婚的情形,這種事情不是妹有情郎有意才能湊成的嗎?就因為門當戶對就得結婚嗎?守貞又到底是什麼概念?就因為婚姻所以得為了不愛的人困住自己的身體嗎?
「明白了吧?我便是這樣厚顏無恥的女人。」鳳翔的笑容轉為淒涼。「雖然為丈夫做了很多事情,但最重要的傳宗接代卻無能為力。嘴裡講著正確正確,實質上卻離經叛道,連愛是什麼都不懂卻妄想教妳感情。」
「不是的!鳳翔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大和激動的反駁。
「摩耶她們遲早會教妳更多吧,像是現在她們就讓妳學會了自我犧牲。這是我永遠不會的吧?因為她們都有著深愛的人,而我,什麼都不懂。為甚麼妳非得要上場?不,其實我知道,因為妳喜歡她們,想要保護她們。」
鳳翔語氣恢復了冷靜,不帶點溫度的。她挪了挪雙腿,不讓自己繼續面向大和。
「妳去吧,我知道我沒辦法阻止妳的。抱歉和妳說了這麼多老女人的抱怨。」
大和慌張的看著鳳翔,經歷數次爭端鳳翔都不曾用這樣冷淡的語氣對自己說話,那些話語宛如寒風般刺骨她的心。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明明費盡力氣做好準備不讓自己犯險,但現在都白費了。
「現在她們對妳而言是最重要的吧。」
不是的!
身體在嘴巴之前便先動了起來,緊緊的將鳳翔擁入懷中。
「不可以!快放開我!」鳳翔激烈的掙扎。
「我是為了妳才去的!」大和用力的喊,鳳翔的動作毅然停止。「如果作戰一直失敗,深海棲艦就會擴張領地,總有一天會威脅到陸地,威脅到鳳翔,我不要那樣!鳳翔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要戰鬥,親手保護鳳翔。」
懷中的鳳翔香溫玉軟,讓她心情一陣激盪,更加堅定要守護對方的決心。同時也終於明白,自己根本不甘於那帶著尊敬距離的相處模式,想要更多的觸碰鳳翔,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妳這個傻瓜……我這種女人哪裡好……」鳳翔無力的依偎在大和胸前,大和將她的下巴托起,凝視著那對哀傷的眼眸。
「戀愛,就是想讓對方因為自己而過得更好,哪怕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也依然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像個傻瓜一樣。」
「明明之前才說自己不懂戀愛。」鳳翔幽幽的說。
「現在懂了,而且鳳翔看起來也很像傻瓜。」
鳳翔身子一顫,輕推大和。
「放開我……這樣子抱著一個有夫之婦成何體統?」
「跟著摩耶混太久,體統什麼的早就忘光了。」大和抱的更緊,一手扶著背、一手摸著腰,鳳翔臉頰通紅、雙眼迷茫,曾經吻過的雙唇留著一絲鳳翔自己咬出的齒印,她忍不住緩緩低下頭。
「不、不是說戀愛要讓對方過的更好嗎?我現在很困擾……」鳳翔雖然如此說,抗拒的動作卻悄然停下,只是無助的看著對方。
大和停下。
「大概,戀愛同時也是任性的吧。」
第一次的親吻是鐵鏽味的,第二次的親吻則帶著一絲眼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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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讓小屁孩和人妻面對自己的真心了!
我也終於弄懂鳳翔在想什麼了!
不過接下來有一陣子不會寫到鳳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