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标题

終章　大和撫子

一枚砲彈直擊大和的裝甲力場，儘管沒有貫穿，爆炸產生的強烈震盪波還是讓她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她咬牙忍住不適感，調整主砲角度，雖然視線被黑煙遮蔽，但水偵已經捕捉到敵方，加上先前交手時的距離推算出彈道。

「第一、二主砲，開始齊射！」

砲擊時的爆風將煙霧吹開，數枚九一式徹甲彈劃過藍天，與飛舞的艦載機相比宛如流星一般，最終墜落在敵方戰艦身上，成功將其擊倒。

「敵方戰艦，擊沉。」她喘著氣透過通訊器回報我方艦隊。雖然沒有受到損害，身體卻沉甸甸的，過去幾天所累積的疲勞一點一滴的侵蝕這副被厚實武裝所包圍的身體。

來到這裡不過兩個禮拜，出擊的次數已經多達十位數。甫作戰歸來回報後便會馬上收到出擊命令，一天出擊兩次也發生過不少次。

她曾經受到近乎中破的傷害，雖然渾身疼痛的躺在修復澡堂內，內心卻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繃緊神經面對煙硝味。但不到半天，便有艦娘提著高速修復器材，傳達指揮官要她再度出擊的命令。

『有完沒完。』大和用蓋住掌心下緣的袖子擦拭臉頰上流下的汗水，長長的髮絲有一部分黏在下巴上。『身體沒有異常就可以不斷出擊嗎？我們又不是兵器！』

由於主力被擊破，敵方艦隊的火力網頓時削弱許多，並且漸漸往後移動，身為旗艦的飛龍下達追擊的指令。

「等一下，有人失去意識了，難道不優先曳航嗎？」大和反對。

「不過就是一艘驅逐艦罷了，要多少有多少。」飛龍順了順長髮，冷漠的看了一眼躺在一旁浮沈的驅逐艦。不只是那位驅逐艦，方才的砲雷擊戰有幾位也已經掛彩，受到大小不一的損傷。

「妳想要見死不救嗎？」

「我只想要達成任務返航，別人的死活跟我沒有關係。說到底就是因為她太弱所以才會落得這田地吧？我們不需要弱者拖後腿。」

飛龍此話一出，數位受傷較輕的艦娘往飛龍的方向靠近。

「妳們想救她也可以，但別忘了那也會讓妳們身陷危機。」

大和皺眉，艦娘身上的裝甲力場在太過靠近時會互相抵銷，哪怕是驅逐艦也會讓戰艦的護甲變得薄如白紙。所以一開始成為艦娘首先學習的便是航海術，避免互相碰撞的可能性。而曳航也得在戰鬥結束後才能進行。

現下正是最糟糕的情形，失去意識的艦娘無法關閉裝甲力場，而作戰尚未完成。若是戰艦或空母的話一定會選擇撤退吧，但眼下僅是一艘驅逐艦。

「單縱陣，最大戰速前進！」飛龍拋下這句話後帶頭航行，那些傷得較重的艦娘看著大和一會猶豫一會後還是跟上。

大和瞪著遠去的隊伍，回頭航向驅逐艦。女孩像是一片落葉般隨著水面起伏飄動，身上的血液染紅了部份潮水，靠近女孩後她感覺到佈置在身體周圍的裝甲力場晃動、不穩，彷彿被強風吹動的肥皂泡。

她停下伸出的手，本來潔白無瑕的肌膚上頭多了一口拳頭大的疤痕，她記得那次受傷幾乎讓自己的右手斷裂。若是受到太嚴重的傷，還是有機率在接受入渠後留下痕跡。

自己在做什麼呢？優先目的應該是平安回到原本的鎮守府，再次見到鳳翔吧？已經和鳳翔約好了，自己做錯過很多事情，不能再食言了。應癒合的傷口忽然隱隱作痛起來。

感覺好累，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打著莫名其妙的仗，飯菜難吃居住水準差周圍的人際關係也難以融入，每個人都只顧著讓自己活下來。這驅逐艦和自己也只是陌生人吧？最多也只要摩耶和響安全就行了吧？

大和緩緩的縮回手，這時驅逐艦發出小小呻吟。

『正因為那群孩子，所以這個世界還有救——也必須要拯救。』

鳳翔的聲音在腦內響起，大和用力搖了搖頭，方才因為胡思亂想而渙散的眼神重新專注。她伸出雙手將驅逐艦自冰冷的海水撈起，身穿艤裝的身軀有些沈重，但對於身為戰艦的她來說小菜一疊。沾在衣服和手上的鮮血甜膩而黏稠，讓她有些雞皮疙瘩。

「沒事了。」雖然不知道對方能否聽見，大和還是放柔了語調，驅動推進器跟上隊伍。「活下去……我們都要活下去，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

摩耶和響坐在碼頭岸邊釣魚，手上的釣竿殘破不堪，摩耶手上的甚至從中間用膠帶黏了好幾圈。這是摩耶溜進一處半廢棄的小屋所找出來的，這裡士兵人手不夠，沒辦法巡邏到所有地方。裡頭不僅有釣竿，還有著漁網、漁船等捕魚用品，顯然這座碼頭的前身是供漁船暫時停泊的地方，只是深海棲艦出沒後便廢棄不用而被軍方接手。

她們從中午開始已經釣了兩三小時，身旁的金屬水桶卻僅有兩尾魚。

「沒有魚啊……」摩耶撐著下巴，眼神呆滯的看著浮標在海面上搖晃。

「釣魚真難。」響點點頭。

「有什麼技巧嗎？不就比耐心？要不是這裡真沒什麼事情好做我早就不釣啦！」摩耶胡亂甩著手上的釣竿，釣魚線在海面拉扯出一陣翻湧。

「魚會被嚇跑的。」響稍微往旁邊挪動，忽地睜大雙眼看著浮標上下移動，像是被驚動的貓一般迅速地站起。

「又是妳的？為甚麼我都釣不到！」

無視摩耶的抗議，響一邊上下晃動著釣竿一邊收線，搏鬥一陣子後一抹長條奔騰的影子逐漸浮現，摩耶放下釣竿拿起同樣破舊的撈網趴在碼頭邊，由於握柄斷了一節所以需要伸長手臂才能搆到，待對方被拖出海面製造出許多白色水花時將其撈起。

「是鰻魚！」摩耶爬起身子，訝異的大喊。

「說不定是海蛇。」響看著網子中不斷掙扎的身影。

「海裡也有蛇？」

「有的，而且通常有劇毒。」

「嗚呃……」摩耶皺眉將撈網拿遠，將不知道是蛇是魚的生物倒入水桶當中。「等大和那傢伙來之後給她看好了，她壯的跟猩猩一樣，被咬一口應該不會有事。」

「妳說什麼？」大和站在摩耶身後冷冷的開口。

「嗚啊！」摩耶回過身退了兩步，險些掉進海裡。「幹麼嚇人！害我差點出海。」

大和白了一眼摩耶，忍住將她推下去的衝動走到水桶旁彎腰俯視，憑藉記憶中料理的記憶說：「運氣真好，是白鰻，作成浦燒很好吃。」

「太棒啦！真了不起啊！」摩耶開心的用力搓揉響的腦袋，後者捉著帽子免得掉下來。

「我們又沒辦法料理。」大和冷淡的吐嘈。在這個地方不比以前的鎮守府，她們極難接觸到訓練和日常用品以外的東西。如果有剪刀或許還能想辦法作成生魚片，只是就連這點申請都不被准許，釣上來的魚最後都放回海裡了。

「不要這麼輕描淡寫的破壞我們少數的樂趣好嗎？釣到就很了不起了！」

「別說的好像是妳的戰利品一樣，妳這麼沒耐性根本釣不到。」自她們開始釣魚當休閒到現在，漁獲量從響、大和到摩耶分別是二十比十五比六。為了堵住摩耶的嘴她掏出三封信。「先別管鰻魚了，信。」

摩耶立刻從大和手中搶過寫著自己名字的信，響也放下釣竿，在裙子上抹了抹手後道謝接過信，三人一同站在倉庫旁閱讀。

雖然信件被粗魯的拆封檢閱過，但看到鳳翔端莊的字跡還是讓大和緊繃的心靈感到一陣放鬆，信內寫著由於一般士兵又能進入鳳翔居酒屋，因此需要人手幫忙，為此讓鳥海和六驅一起過來幫忙。

『又讓一般士兵進去？』大和皺眉，宛如預測到她的反應一般，信件後頭接著寫她考量到士兵在鎮守府內的娛樂也不多，如果只讓艦娘獨占酒精飲料會讓他們產生不滿。大家都是在同個屋簷下生活的團體，不得不注重平衡，與長門商量後她也同意了。

「而且，不論對象是誰，看著大家因為自己做的料理而露出放鬆的笑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小大和也這麼覺得對吧？」

她彷彿聽到鳳翔的聲音，以及用圍裙擦手的身影對自己露出微笑。忍不住用手指輕輕磨蹭著角落鳳翔的署名，幾乎有種傳來溫暖的錯覺。閱讀鳳翔寄來的信件，是她在此最大的慰藉。同時也感到傷心，她被鳳翔所稱讚的手藝在這裡沒有任何發揮的餘地。

「妳們還真是夠悠哉哪。」

稚嫩的冷澈語句將大和從溫暖中拉回，她連忙斂起表情，強迫自己面無表情的看向對方。霞雙手抱胸站在陽光底下，抬眉看著陰影中的三人，還有被丟在地上的釣具。

「身處隨時會喪命的前線還有心情釣魚，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吧？等妳們沉下去後自然就能跟魚有親密接觸了。而且這裡一看就不是好的釣點，傻得可以。」

「喂，小鬼，來吵架的嗎？」摩耶嘴上凶狠，眼睛卻依然盯著信件看，她看信的速度總是比較慢，大和猜是比較笨的關係。

「我才不做那種浪費時間的事情，我是來找那邊那個笨蛋戰艦的。」

「那又有何貴幹呢？我想我們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早上的作戰，為甚麼要冒險救初霜？」

「想到就做了。」大和輕描淡寫。

「開什麼玩笑！」霞忽地激動起來，握緊拳頭。「戰艦跟驅逐艦，誰比較重要一目了然吧！要是因為救她讓妳大破甚至沉沒怎麼辦？」

「我認為都很重要，我既不打算沉沒，也不打算見死不救。不論今天是那位驅逐艦，還是響，抑或別人，我都會這麼做。」大和說完後遲疑了一會又補充：「包括那位討人厭的空母。」

「天真！妳可是作戰的主力耶！妳做好自己的職責，我們也會完成我們自己的本分。不要肆意妄為、本末倒置！我們是艦娘、是士兵，戰鬥跟死去就是我們的使命！如果踏著我們的屍體可以讓戰鬥勝利，那就踩過去！」

大和驚愕的看著劍拔弩張的小小驅逐艦，那渾身緊繃、自暴自棄的身影讓她起了共鳴，彷彿剛成為艦娘的自己一般，誰都不相信，卻又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霞的雙眼帶著血絲，還有黑眼圈。她組織起集團，把任何人都視若棄卒的驅逐艦背負在身上，但不管她再怎麼珍惜與努力，她們始終逃離不了永眠於海底的下場。最後，不知不覺間習慣了嗎？還是放棄了？她竟把死去當成了自己的宿命。

如果自己沒有遇到鳳翔，也會變成這般德性吧？

「我不覺得，驅逐艦的使命是死去，不論是誰，都該活下去。」大和伸手輕撫霞的臉蛋，試著讓自己的語調接近鳳翔般溫和。「何況是像妳這樣可愛的孩子。」

霞足足楞了三秒才退後遠離大和，不可置信的喊：「妳是笨蛋嗎！跟可愛有什麼關係？」

「我是戰艦，我的職責就是守護所有人。」大和站起身，看著霞的反應忍不住微笑。「有人跟我說過，為了讓妳們這些小朋友在未來過上屬於妳們的生活，必須要努力才行。」

「那只是妄想吧，事實上妳覺得很疲乏了對吧？」霞恢復冷靜，抱胸看著一旁，嘴上依然不留情。「一直出戰東西又難吃，乾脆沉一沉一了百了。」

這話讓大和陷入沉思，這個鎮守府最大的問題或許不是連綿不斷的作戰，而是更為根本的東西。自己該握緊的武器不是主砲。

她看向在水桶內游動的鰻魚。

幾名士兵窩在廚房內打牌，每個人看起來都無精打采，連講話都顯得有一搭沒一搭。而他們的領頭——料理長更是直接在餐桌上躺下來，枕著一顆高麗菜。他雙眼放空直盯著天花板，本來這些行為在軍中是絕對不被允許的，軍人應該要嚴律自守，鍛鍊體魄應付可能會發生的戰鬥——在那些該死的深海怪物出現前是這樣的。

他們引以為傲的武器對深海棲艦幾乎沒有用處，被逼得節節敗退，哪怕是大戰時的末期，面對敵國宛如源源不絕的武力都沒有如此狼狽過。他們被迫像是鼴鼠般瑟縮在基地內，祈禱對方不要進行登陸作戰，過往的威風與榮光隨著不再飄揚的Ｚ字旗一起沈寂。

就在這個時候艦娘出現了，過往被認為只能躲在陸地上、躲在家庭內的女性一反常態成為戰爭的主角，一步一步慢慢收復了海域。

他並不清楚艦娘到底是什麼，只覺得需要靠女性保護的自己和弟兄們顯得窩囊而無用。大部分的士兵都轉為後勤人員，但除了打仗以外什麼都不會的他們對此興致缺缺，也不知道該從何做起，以他自己為例，雖然被稱作料理長，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製作料理。

他曾經對任命自己的指揮官反應，指揮官卻表示只要菜餚有熟，別滋生傳染病就好，艦娘們只是兵器，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連最上層的指揮官都如此說了，艦娘只是兵器的說法便在這個基地內漸漸傳開來，而他們也不常與艦娘有所接觸，畢竟兩方的生活區域並不同，於是不知不覺接受了這個觀念。甚至有些人對艦娘感到厭惡，如果不是她們那弟兄們應當還能拋頭顱撒熱血，作為男子漢為皇國獻上生命，而不是像懦夫一樣，做些女人該做的工作。

「站住！這裡不是妳可以進入的區域！」負責把風的士兵忽地大喊，引起了料理長的注意力。

「我只是想借用廚房。」銀鈴般的女性聲音接著傳入。

『是艦娘？為甚麼要跑來借用廚房？』料理長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跳下桌子走到門口觀看，隨即因為對方的身高而倒抽一口氣，他不算矮，但此刻必須仰頭才能跟對方對上眼，而儘管如此高大，他仍然為對方的容貌讚嘆。

美麗的兵器？美麗的女性？他瞬間混亂了起來。

高大的艦娘低頭看著她，行了一個標準的海軍禮，讓他不自覺的跟著回敬。

「我是這裡的料理長，怎麼了？」

「我是戰艦大和，想跟長官您借用廚房料理捉到的鰻魚。」大和一邊說一邊提起手上的水桶。「現在距離開飯時間尚久，我會在那之前使用完畢並整理好。煮出來的料理也會分給各位大哥享用。」

聽到鰻魚這兩個字讓他吞了一口口水，幾個不會做菜的人是這裡的料理負責人，可想當然他們自己也已經許久不曾吃到美味的料理，採買也總是隨意挑幾樣他有聽過的食材。他思考一會後認為讓一位艦娘使用廚房應該不會觸犯長官，便點頭答應。這時才注意到她身後還站著另外一位短髮的女性，或許是助手。

道謝過後大和和摩耶踏入廚房內，先是大致打量了一下器具和食材，將袖子捲起，將包含鱸魚在內的三條魚撈起、敲暈、去鱗、支解、取出內臟，再使用蔥蒜薑去腥。雖然一旁的士兵不明白這些動作的含意，但一個美人在自己面前鬼斧神工的料理依然相當吸睛。當大和將炭火準備完畢後所有人都放下了紙牌，專注的盯著她看。

而不僅僅是動作迅速華麗，當成品逐漸完成時傳出的香味也讓他們垂涎三尺。

「長官大哥以前打過仗嗎？」摩耶拋出話題，將料理長的注意力拉回，他這才發現原本以為是助手的摩耶一點下手都沒有打，反而走到他身邊倚著桌子。

「我曾經是驅逐艦上的魚雷組組長，和其他人同心協力擊破過一艘戰艦。」講到過往的輝煌，料理長挺起了胸膛，聲線也上揚許多。

「哇——真厲害呢！不過我記得驅逐艦都是集團行動居多吧，叫什麼來著？水什麼的。」

「水雷戰隊，不過通常是以數艘驅逐艦為一隊進行調度，職責則相當多樣，從運輸作戰到驅逐潛艇、護衛大型艦等應有盡有。

「聽起來同一驅逐隊的士兵感情都不錯？」

「是啊，畢竟一起同進同出，不少驅逐艦都會在作戰中冒死去拯救因為艦艇沉沒而落水的其他艦成員。」說到這裡料理長頓了頓，露出有些感傷的表情。「雖然也有因為這樣而沉掉的驅逐艦。」

「長官大哥會覺得那些驅逐艦很傻嗎？」

「怎麼會？」料理長連連搖頭。「那可是我們的同胞，要是我是艦長，只要有一絲希望都會下令搶救。」

「那大哥跟我們的想法一樣呢！那些孩子陷入危險時我也都會忍不住出手幫忙。」摩耶衝料理長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料理長這才想起，驅逐艦艦娘當中不少年幼的女孩，遠比眼前所看到的這兩位少女還要嬌小。

「那傢伙之所以會跑來借廚房，也是因為我們有個驅逐艦小朋友受傷了，她想要給她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

料理長陷入沈默，這時大和的料理也完成，飽含醬汁的浦燒鰻魚放在綠色的萵苣葉上，冒著蒸騰的白氣，當真色香味俱全。

「請慢用。」大和將大部分的鰻魚放到士兵面前，擺上碗筷。眾人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夾起鰻魚，匆匆吹了兩口後放入嘴巴，濃厚的美味在舌頭上擴散開來，所有人都直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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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妳真是太厲害啦！相較之下我們煮的東西根本都是廚餘啊！」其中一位士兵口直心快的大喊。

「要把東西煮得好吃並不困難，只要知道訣竅就好了。」大和淡淡的開口，將鱸魚湯端上桌，回頭處理最後一條魚。這時摩耶加入士兵們的對話，談論她們的從軍生涯，以及對於同伴的態度。他們都是料理長在驅逐艦上的部下，想法也相去不遠。

「那位驅逐艦，還好嗎？」料理長對大和問。

「艦娘的身體比一般人強壯，入渠後並無大礙。」大和頭也不回的說。「只是受傷時還是會痛，難過時還是會想哭，畢竟，她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朋友。如果吃到好吃的東西能讓她開心一點，那我願意辛苦一些替他們準備三餐。不過，我畢竟也是艦娘，戰鬥才是我現在的職責，如此便是極限了。」

「那，你所說的訣竅，可以傳授給我們嗎？」

自從採納了大和的建議後，用餐時間的氣氛為之一變，以往戰艦和空母以外的艦娘總是帶著作戰或訓練後的疲憊，死氣沉沉的盯著噁心的菜餚，一點期待都沒有的領餐、進食。連帶的負責打菜的士兵也受到影響，扳著一張臉制式的夾起、放下、盛起、放下。而現在卻充滿了小孩子特有的驚呼與笑聲。

「為甚麼這個炒飯綠綠的？發霉了嗎？」

「才不是發霉，這是加了切碎青菜的翡翠蛋炒飯。」料理長苦笑著對一臉天真的驅逐艦解釋。

「翡翠蛋炒飯……聽起來好厲害喔！」

「是蒸蛋耶！滑滑嫩嫩的我最喜歡了！」

「嘿嘿！大叔我準備了很多，吃不夠再來添啊！」

一名輕巡艦娘走過來，用力拍了士兵的背。

「別說得好像都是你的功勞！」

「對對對，阿賀野也幫了很多忙哪，雖然一開始連蛋都不會打就是了。」

不僅僅是讓艦娘們吃到美味的菜餚，大和更藉口人手不足，藉由霞的介紹拉上了許多水雷集團中的艦娘來幫忙士兵，兩個族群同心協力下漸漸化解了之前陌生而產生的隔閡。士兵們也改變了毫無目標的頹廢心態，自發性的改善鎮守府內的設施。而先前立場中立的艦娘也往他們靠攏，如今時常能看到士兵們和艦娘聚在一起聊天，抑或協助訓練。

其中一個成果便是鐵桶澡，本來艦娘只能利用淋浴的方式清潔身體，在大和的提案下士兵們動手將廢棄的鐵桶清潔後般入浴場中，更動熱水管線。雖然狹窄了點，但所有人都對此讚嘆不已。

摩耶踩著矮凳跨入盛滿熱水的鐵桶內，發出舒服的呻吟，轉頭對身旁同樣在泡澡的大和說：「沒想到做幾道菜就可以改變整個鎮守府的氣氛，還真有妳的哪！果然要征服一個男人就是要抓住他的胃？」

「我也沒想到妳居然不只艦娘，連士兵都可以裝熟，彼此彼此。」大和淡然的回應，嘴角揚起。

摩耶笑著用拳頭推了大和一下，看到飛龍集團的成員站在蓮蓬頭下沖澡，露出壞笑，刻意大聲的開口：「好好享受吧，畢竟這些可是我們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雖然可以看出其他戰艦與空母都相當羨慕能夠泡澡的她們，但礙於飛龍的關係只能遠觀。

「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這裡可是戰場，妳們居然忙著辦家家酒！」飛龍瞪了兩人一眼。

「聽說我們這群辦家家酒的人戰果越來越高了呢？」雖然多了其他瑣事要忙，但大家互相幫助下反而更有效率，傷亡率也因此大大地降低。

「下週的大規模作戰等著瞧吧！」

摩耶樂不可支的看著飛龍怒意滿點的離去，將毛巾泡進熱水擰乾後折好放在額頭上，雙手搭著鐵桶邊緣徹底放鬆。

「雖然是前線，不過有得吃又有得泡澡，根本就是旅館哪！大和旅館，妳覺得這名字如何？」

「才不是旅館！」大和想起自家的旅館，忍不住瞪了摩耶一眼。「再說鐵桶澡是哪來的不入流旅館才會提供的服務？別小看住宿業了！」

「是、是——大和老闆娘。」

夜深人靜，僅餘下蟲鳴與摩耶的打呼聲，大和輕手輕腳的推門入內，腋下挾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主導了整個鎮守府的飲食走向，各方人員開會或有問題都會來請教她，如此晚歸已經是常態。

她坐到桌前，隨手將牛皮紙袋擱下，揉著眉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雖然鎮守府的氣氛越來越好，她的忙碌程度卻不見改善，儘管指揮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了這場改革，但她依然是戰鬥的主力，蠟燭兩頭燒下她總是感到疲憊不堪。

她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天上僅有數朵繁星，不見月娘。

見不到你

在這沒有月光的夜，

我醒著渴望你。

我的胸口熱漲著，

我的心在燃燒。

腦海裡浮出母親詠給自己，自己念給鳳翔的歌句。她伸手將抽屜裡的信件拿出，雖然每封信都反覆閱讀過許多次，此刻卻忍不住再次端詳。

「昨夜在屋外賞月小酌時，受到風吹不禁起了寒意，才意識到了已是入秋，隔天便將被爐拿了出來。被爐有種讓人什麼都不想做的魔力呢，像是窩在小大和懷中一樣，暖洋洋的。」

「打掃小大和的房間時忽然犯睏，擅自在小大和的床上小寐片刻，醒來後身上沾滿了小大和的味道。」

「試著做了小大和擅長的料理，但卻被居酒屋的人嫌棄味道不太對呢？雖然有點氣萎，不過卻忽地想念起小大和的手藝了。」

僅是日常的閒言片語，讀著讀著卻莫名的一股溫暖湧上心頭，就像是鳳翔溫煦的笑容一般，從底處填滿了她的內心，將連日來的壓力擠出，化成淚水流下，她連忙將信紙挪開免得滴上。相思之情滿益，卻不若之前的苦澀難耐，而是沉穩堅定，就是這情緒支撐著她不斷努力。

雖然還是不能露出溫暖的笑容，但自己一定朝大和撫子這個目標更邁進了一步吧？鳳翔會怎樣獎勵自己呢？

「還要繼續努力才行。」大和打開牛皮紙袋。

「那傢伙還挺了不起的，對吧？」摩耶一炮將眼前的深海驅逐艦打出窟窿，操控通訊器對霞發出私人頻道。

「作戰中別長舌。」霞冷淡的回應，一聲令下和幾名驅逐艦灑出酸素魚雷封鎖敵方的迴避空間。多了其他人的幫忙後她壓力不再巨大，氣色好上許多。

「趁還能講話的時候要多講哪。」摩耶回身又是一炮，砲彈落在海上趕跑了想偷襲霞的輕巡。「身為一個她還是混蛋時就認識她的人，不得不說那傢伙真的了不起哪。」

「普通吧。」

「原來妳會對覺得普通的人掉眼淚撒嬌啊？」

「她居然講出去了！」霞大罵。

「沒有沒有，只是我路過不小心看到啦！不過會因為學不好料理沮喪到哭出來，妳也真夠可愛呢。」

霞臉色陰晴不定，大有把魚雷管朝著摩耶發射的氣勢。

「不過，真的了不起哪，明明內心全部都是另外一個人，卻可以優先考量別人，這我還真的做不到。」摩耶喃喃自語，她剛來到這裡時滿腦子只想著怎麼平安回去，根本不去顧慮他人死活。若非大和的舉動，她肯定已經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另外一個人？」

「是啊，她在原本的鎮守府有一個相當重視的人。呃嗯……我好像不應該說出來？」摩耶歪頭看著重巡被魚雷擊中發出爆炸，燃燒著火焰沉入海底中。至此敵人全數排除。

「我也沒興趣。」霞逼自己收回心神，重新整隊。

這次的大規模作戰分成兩個部份，由她帶領的水雷戰隊為主的遊擊掃蕩部隊負責在外圍製造混亂，吸引敵艦靠近。而飛龍領導的水上打擊部隊則先殲滅對方重兵守護的重要補給點後再與她們會合，直搗敵方核心戰力。

但霞卻感到不安，她們已經越來越接近情報上敵方主力所在的位置，而飛龍卻遲遲不傳來聯絡。若按照作戰計畫，時間到了依然如此的話她們應當選擇撤退，只憑她們前去挑戰純粹只是送死。

她們用緩慢的速度在海上航行，霞不斷的看著手錶，然而太陽在頭頂逐漸滑過，通訊器除了摩耶越來越僵硬和不知所云的閒談外寂靜無聲。

「夠……！」煩躁的霞高聲想打斷摩耶的碎唸，這時通訊器傳來接上頻道時會有的雜音，她連忙噤聲仔細聆聽。

「來了嗎？我就說嘛，那群只有排水量大的傢伙怎麼會連補給艦都解決不了！」摩耶的聲音歡快許多，不斷左顧右盼。「她們在哪？」

「……鎮守府傳來命令，水上打擊部隊受到重創，作戰失敗，撤退。」

「什麼？」摩耶楞在原地，隨即暴怒。「指揮官腦子進水嗎！到底是什麼狀況！」

「水上打擊部隊遇到了超乎想像的航空戰力，失去制空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受了重傷，身為旗艦的飛龍當機立斷讓後方受損較輕的人撤退。這消息就是他們帶回給鎮守府的，也就是說，水上打擊部隊遭遇襲擊已經是一段時間前的事情。」

霞說完後呼出一口氣，堅定的說：「全員，準備返航。」

「妳沒有搞錯吧！」摩耶大吼。「其他人就算了，大和為妳們做了這麼多，妳們現在卻要丟下她！」

「我是旗艦，我有義務要保護隊員的安全。如果今天是普通的敵方艦隊，或許有幾乎前往營救，但如今是強力的空母機動部隊，我們水雷戰隊的速度優勢根本不復存在。所以，全員，準備返航。」

「不過就是區區幾台飛機，看老娘這個對空番長把她們通通都打下來！妳們愛挾著尾巴滾回去就自己滾！」摩耶怒罵完後獨自一人脫隊，響也隨即跟上，兩人互看一眼後點頭，用最大戰速往重要補給點前進。

「我真是看錯那丫頭了！居然一點猶豫都沒有就說要撤退，果然是個愛哭的臭丫頭！」摩耶餘氣未消，不斷破口大罵著。

「是個愛哭的臭丫頭真抱歉。」霞冷冷的回應，摩耶回頭一看發現霞獨自跟了上來。

「妳不是要帶著她們回去？」

「我要保護隊員的安全，讓隊員先回去，但我是隊長。」

「霞總是這樣心口不一，所以容易把自己逼到極限。」響補充。

「跟大和真是有夠像的耶！」摩耶大笑。

「閉嘴！」霞氣急敗壞的大喊。「前方出現不明艦隊，更正，前方出現大量艦載機！」

三人調整好隊形，速度不減的衝入陰影底下。

『最後，是這種結局嗎？』大和仰頭看著蒼蠅般飛舞的敵方艦載機，如此想著。

她已經滿身瘡痍，左半身的衣物破爛，血與炭弄髒了右半身，身中數發魚雷的雙腿無力支撐而跪倒在海面上，艤裝漸漸失去防護功能，能感覺到冰涼的海水浸濕了她的長短絲襪，砲管也僅剩下兩根維持正常的筆直模樣，但大和懷疑砲台嚴重凹陷的情況下是否還能發射。

飛龍的指揮和叫罵透過通訊器傳來，她其實有點佩服飛龍，當下便能掌握戰況的走向而下達正確的指令不讓犧牲擴大，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沒有辦法吧？

響也好摩耶也好甚至是料理長也好，所有人都有著第一眼無法看出的優點。鳳翔是用這種觀點看待自己的嗎？

敵方的空母只有一台，與以往看過的深海棲艦不同，近乎人類的外貌躺臥在黑色的小型船艦上。而正是這一台看似悠閒的空母讓我方空母疲於應付，並在甫交鋒便癱瘓了數台戰艦。儘管大和因為厚實的裝甲倖免於難，卻也在喪失制空的情況被敵方戰艦狠狠痛擊。

『這個距離……升起水偵的話有機會命中吧？』她扭過頭木然的看著敵方空母，這距離經常是她和長門分出勝負的時候。

『不過我被擊中的次數較多便是。』她虛弱的揚起微笑，視線下移，看到海水印出殘破無力的自己，不禁一陣懊悔。

「對不起……沒能遵守約定。不能回到妳身邊了。」

為甚麼要這麼自以為是呢？如果沒做那些事情的話鳳翔就不用二度體驗到親近之人的逝去。一定會害她很難過吧？這可不是大和撫子該有的行為。

只是……真的好幸福，就像被光所吸引的蚊蟲，就算知曉自身醜陋不堪，仍然想要靠近，只為了感受一點溫暖。

她看著自己的手掌，被鳳翔握過的手掌、碰過鳳翔身體的手掌，就算到了現在彷彿還殘留著餘溫的手掌。她不自覺的將手伸向前方、伸向遙遠的海平線、伸向彼端的伊人。

過度的思念產生了幻影，那存於腦海中的倩影竟奔馳於海面上朝自己靠近。

一隊深海魚雷機靠近大和上方，瞄準目標後開始俯衝。將死的恐懼壟住大和，她卻捨不得移開視線，哪怕是幻覺她也想多印在視網膜上。

或許是大和腦中的鳳翔極為堅韌的關係吧，幻影威風凜凜的舉起一把大弓，用細瘦的手臂拉滿放箭，轉眼間來到大和面前分裂成無數紫電改，將魚雷機全數擊毀。

暴風挾帶著金屬碎片撫過大和的臉，她楞楞地看著停在自己身前的幻影，就算知道是幻影，仍然忍不住觸摸。

「啊啊……」伸出的手確實碰到了，碰到了朝思暮想的人。「鳳翔……是妳？」

「是我，鳳翔喔。」看到一如往常的安定笑容，她淚水瞬間承載著安心滿盈落下。

「小大和真是水做的呢，總是在掉眼淚。」鳳翔伸出手輕撫大和的腦袋，頭上的櫻花裝飾飄落、旋轉，被海風高高吹起。

「我、我才沒有哭！」大和倔強的抹去淚水。「只是、只是把欠妳的還給妳罷了！」

「是呢，小大和還虧欠一份餐點的費用。不過比起淚水，果然我還是更想收到小大和的笑容，所以這不算喔。」

「黑店！」

「承蒙光臨。」鳳翔對大和伸出手。「以後還懇請繼續光臨。」

大和捉住倚靠，本來虛浮的身體湧起了莫名的力量，緩緩的在海面上站起。周圍本來一面倒的空戰現在因為投入大量空母支援打成了五五波。霞所領導的水雷戰隊則負責救援重傷的艦娘，儘管霞下達了全員返航的命令，受過大和幫助的這群人卻說什麼也不肯乖乖照辦。

「得救了！」「活下來了！」「雷、電！這裡也需要幫忙！」

「放開我！我才不需要妳和那個五航戰的幫忙！」飛龍歇斯底里的大喊。

「敵方空母想撤退！」摩耶大喊，順手打下兩架飛機，鳥海則貫穿了瞄準兩人的重巡。

「小大和，可以嗎？」鳳翔搭箭舉弓，大和點頭。

在鳳翔艦載機的掩護下，大和的水偵順利起飛，給予她衡量距離的媒介，熟悉的角度與距離，她幾乎能從通訊器當中聽到長門傳授給自己的訣竅。

「彈著觀測射擊，鎖定。」大和握緊拳頭，僅有的兩根砲管轉動。「發射！」

僅有一根砲管噴發，孤獨的九一式徹甲彈穿過艦載機亂舞的天空，畫出彩虹般的弧線。鳳翔的手掌搭上大和的拳頭。

下墜的徹甲彈貫穿了空母的身軀。

鳳翔本身是老舊的艦娘，已經不適合出征。但大本營卻有一項名為改造的實驗性技術，能夠大幅強化艦娘的素質，只是苦於資金不足一直無法成功實裝。

「在小大和的父親贊助之下成功的實現了呢。」鳳翔將削成兔子形狀的蘋果放入桌上的盤子。「我從響的信件得知這邊戰況過於辛苦，於是和長門小姐一起向各個鎮守府請求航空支援，幸好有趕上。」

躺在病床上的大和五味雜陳的聽著鳳翔的解說，雖然輕描淡寫，但肯定是做了相當多的努力才達成的吧。

「這樣子妳不就又要上戰場了嗎？」這才是她最擔心的地方，這場戰役雖然獲勝，卻也造成了些難以挽回的損失。難保哪天鳳翔會成為這損失的一部份。

「是呢，還請多指教。」

「妳以為我是為甚麼才來這裡的！」大和有些生氣的捉住鳳翔拿起第二顆蘋果的手。

「因為妳喜歡我？」

大和一陣語塞的鬆手，雖然那個晚上振振有詞，如今回想起來卻羞得讓她比蘋果還要紅。她幾乎要忘記鳳翔其實有些惡劣，喜歡在言語上捉弄人。

鳳翔輕笑，靈巧的切著蘋果，說：「我已經厭倦忍耐和等待了，所以決定要主動出擊。這可是小大和的希望，不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和惱羞成怒，這次捉住鳳翔的兩隻手，忍著身上的疼痛將上半身湊近。「況且這才叫做主動……」

「這樣嗎？」鳳翔輕巧的昂首在大和唇上一吻，像是蜻蜓點水般，卻讓大和動彈不得。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和鳳翔平起平坐，但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能讓這個可愛又可惡的成熟女子害躁？

面對大和不甘願的神情，鳳翔用手指輕點對方的鼻頭，說：「我這些不好的地方，妳也喜歡，對吧？」

「我……」大和想再做點什麼反擊，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無數人湧了進來，讓她連忙躺回床上拉開距離。她可沒有詔告天下的心裡準備。

「笨蛋戰艦妳什麼時候要出院啊！監督一下這群作奇怪料理的伙房兵！」「我們只是想做出別的美味料理而已！」「大和妳跟鳥海說，我是不是會煎蛋捲！」「我們也想要釣章魚！」

這群人進來七嘴八舌一會後馬上忘記本來的目的，就這麼在病房內互相吵起來。大和楞楞地看了一會，忍俊不禁。

「啊啦。」鳳翔看著大和的笑顏，眼神寵溺而欣慰。「真是大和撫子般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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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一年又九個月，總算讓她們坦承面對自己了。

忽然也覺得感慨萬千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這對比瑞加賀還要難搞啊！

大和真的變成了大和撫子了嗎？本來是大和撫子的鳳翔又變的如何了呢？

這種曖昧難以定調的地方我想就是醍醐味吧（自己說）

隨著完結篇一起來的便是——大和鳳本將在ＦＦ29實體化！

收錄內容為校稿修正後的ＷＥＢ版1-13以及一篇實體限定番外篇，還有紅葉*所位置的精美封面，點進印調就可以看到圖片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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