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累利阿地峡的蓝

第18章 Extra episode - 酒·交错 (下)

8月的赫尔辛基凉意渐浓,天高云淡的秋对于重返和平家乡的卡塔雅南来说,寂寥不是如今会有的心境。更何况自己思念许久的欧拉西亚上校正满载笑容地走在身侧,两人一同漫步在家乡的临海街道。日落时分,红霞浸染着天与海,目之所及全然茜色,惬意舒爽的海风轻抚着两人微红的脸颊,刻意保持的友善距离间,彼此的金色发丝覆上了一层淡红色,随风暧昧地触碰着。这一切正是卡塔雅南和上校一直以来所期待的。也是两人在战时的约定。更仔细更慢地在赫尔辛基留下美好的回忆,就像在彼得堡时一样。

两人自彼得堡分别将近两个月,但能在彼得堡的城市里留下美好回忆的时刻还要更往前一些。还在战时,闲暇时的两人会一同在空荡荡的彼得堡街头漫步。上校总是仔细观察着街边的草木建筑,卡塔雅南则静静地在一旁注视着认真回忆城市的上校。这是让卡塔雅南由衷高兴的事情。当初自己不顾违抗上校的指令,徒手接住了异形军袭击城市的导弹,保住了对上校来说颇为重要的彼得堡,也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然而对于上校本人,这件事情不是卡塔雅南想的那么简单。年幼的自己身为长官,总是会把魔女使命放在第一位,因此不近人情冷酷的假面就是自己的常态。尤其是对着自己最头疼的卡塔雅南,这个有着快速恢复能力的魔女,了解她对自己能力的依赖,在战场上会不顾性命放手一搏。更不用提及卡塔雅南本人极其不幸的体质,各种损毁飞行脚的意外随时都可能在战场上发生。卡塔雅南的本人对上校而言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克星,因此总是用最严厉的态度对待她。就算是如此,卡塔雅南鲜少驳斥自己的训斥,总是乖顺地道歉,接受自己的正坐处罚。在搜寻彼得堡信标异形军时,还不惜生命保护自己外祖母居住的城市,即使当时对自己来说已经成了价值不大的空城。真正打动自己的是她在清醒后,给出的原因。那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掉的参战初心,“用魔女的力量来守护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东西”。被自己排除在年幼记忆之外的彼得堡,本是令自己伤心的城市。年幼突然觉醒的魔女之力,让外人惊异,自己恐惧,即使有了母亲和外婆的安抚,也于事无补。彼得堡在那时就被打上了无法包容自己的烙印。然而卡塔雅南的行为和言语改变了这一切。彼得堡不再是幼年悲伤的所在,这里是外婆会回归的故乡,也是自己和战友拼命守护的城市,解放故土欧拉西亚的重要部分。本就由记忆碎片构成的自己,安然记忆下了这温情的地方,和重要的战友一起。当然本就让自己挂心不已的首功卡塔雅南,更是从这个小小的插曲开始,变成了自己心中更为特别的存在。芙蕾雅战役之后,在赫尔辛基的短暂休假两人更是约定好了要再来一次。这里是卡塔雅南的故乡,也是能留下美好回忆的好地方。

“那个……莎夏さん”静谧无人的临海街道旁,卡塔雅南停下来脚步,转身面对半臂之外的上校,嘴唇微微颤抖,但语气和往常一样坚定有力。

“嗯?”上校应声停下,同时转身面对卡塔雅南,原本右手轻握的鲜花换到了左手,稍显疑惑的神情显露在脸上,但微扬的嘴角丝毫没有放松,即使背光略有些模糊,也难以让卡塔雅南忽略她此时有别于往日的轻松愉悦。海风吹拂着眼前柔软的金丝,卡塔雅南小步上前,伸手扶住随风飞舞的发丝,心中感谢着远处的红霞遮盖住自己脸上的。浅蓝色的双眸也染上了红色,深情而温柔,映照着对面的一汪清澈的深蓝。

“虽然可能有些晚了,但这些话我要明确地说出来。我喜欢你,能一直陪着你吗?”深吸一口气的卡塔雅南坚定而温柔地说道。不同于以往见到上校的慌乱,此时的卡塔雅南到像是回到了战场上,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敢无畏。当然也得感谢此时迎面的夕阳,北欧人白皙的皮肤上就算是再深一些的红也不会显得突兀。但这一切都是在看到上校反应之前。眉眼低垂,上翘的长长深金色睫毛微颤,上校侧目看着僵直在半空中替自己抚平发丝的右手,汗迹在夕阳下的光亮异常清晰,上扬的嘴角回到了往常的位置。不如卡塔雅南预计中的那般羞涩自恃,上校露出了无奈与细微的忧伤。卡塔雅南双眉扬起,瞳孔放大,一时间难以用自己异常准确的直觉,预估出眼前自己下定决心好好守护的欧拉西亚小姐,将要做出怎么的惊人之举。但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卡塔雅南都会无条件接受。毕竟,眼前的人是自己认定最重要的。说出这样的话不到半分钟,但得到这样的结果却耗费了近乎整个漫长的从军生涯。不同于和索穆斯战友的同袍亲人之感,也不同于和502队友的伙伴之感,上校是特别的,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格外珍视彼此共处的时光,格外在意她眼中的自己,格外关注她点滴的情感波动,格外想要看到她的微笑。

“バカ。接受这样的花,就已经告诉你答案了。”轻叹后是欧拉西亚人特有的温柔和缓的言语。上校重新凝望着卡塔雅南,脸上的无奈已经散去,留下的只有双眸中动人的光彩与难以言表的深情。背对夕阳少了茜色的遮挡,但归功于暗,白皙双颊上异常的红晕并不突兀。只是周围的空气热了起来,清凉的海风也难以进入两人之间,“而且就算是求婚,我也……”

觉察到脸上烧得厉害,上校低下头,抱住原先放在手中的3支红菊,不再直视卡塔雅南,其实心中在暗暗期待着卡塔雅南将有的反应,虽然自己也不清楚对方会有怎样的打算,但卡塔雅南本人从来不会使她失望。

“啊……对不起,莎夏さん。”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或者说是一直以来压在卡塔雅南心底的大石被察觉了。那晚的交错至今是卡塔雅南难以跨越的坎,也正是那晚开始卡塔雅南在心里承认自己对上校是真的怀有“不当”的恋心,虽然在此之前都会自动忽略掉队友对自己和上校关系的调侃,但自己不幸的体质总会让现实变得格外残酷。从那之后的战斗变得更加激烈,忙碌的彼此单独接触变得少之又少。而且上校对此只字不提,身为下官的自己每日面对的上校还是和过去一样,自己不敢随意开口,也努力维持着之前的样子。直到战争结束,部队解散,彼此回到各自的母国,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境。那晚的交错也是梦的一部分,只不过这个小小的插曲,虽然已经细节模糊,但甜美又酸涩,点亮了自己军旅生涯黑白蓝单调重复的夜晚。只是谁也料想不到,在自己退役前,两人再度在战场上相见了,经过更为混乱的交错之后,卡塔雅南再也不愿意错过。梦境中遥远的上校,过去害怕接近的战斗队长,还是眼前的莎夏,卡塔雅南都想永远陪伴,守护着让自己迷恋不已的笑容。而眼下的问题是她尚未弄清眼前人所说的答案细节,真诚的道歉和坦率的回复从来都是最好的,“当时我……很多都记不清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绝对!”

“妮帕さん……”快速上前微微踮脚,抬头轻啄眼前人的双唇,离开时擦过卡塔雅南的脸颊,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热度,上校不住从唇边流出细细轻笑。看着和那晚一样一脸呆滞的卡塔雅南,上校再度缩小两人的距离,轻靠在卡塔雅南的肩上,手臂环住比自己稍宽一些的后背,“该道歉的是我。抱歉,妮帕さん。我太任性了,那晚让你困扰了。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愿意接受这样的我。”

“莎夏さん,在说什么呢?明明是我,身为下官却对上官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都没有发觉。真的对不起,一直以来让你担心。”还抱住曾经的上官,卡塔雅南轻声在上校耳边真诚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妮帕さん,原来你也……”

“不不不,莎夏さん。我不是……”

“原来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

“不不不,不是的。莎夏さん,我/爱你(两人异口同声)。”

上校突然拉起身旁的人,沿着临海街道轻跑,朝着基地所在返回。身着白色连衣裙,露出甜美笑容的眼前人,手持鲜花,在夕阳下镶着金边,像天使一样,目光坚定的卡塔雅南被感染了,面容随即变得柔和,露出了往常爽朗的笑容。

“莎夏さん,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只是想起了初学英文时读到的一首诗。

泛舟在伊甸园——啊,海!但愿我能,今夜,泊在你的水域!

终于能理解这一段的心情了。谢谢你,妮帕さん。”

“不不,没什么。”空闲的右手挠了挠头,卡塔雅南露出羞赧的神色,只是令她不解的是身旁人满载笑容的脸变得异常酡红。敏锐一向是雪貂小姐的特质,仔细品读刚刚上校提到的诗句,她的思绪不自主地沾染上了隐秘的情思。

“等等,莎夏さん。你的意思是……” 少年气的爽朗笑容迅速收敛,卡塔雅南与眼前羞涩的欧拉西亚漂亮姑娘一同低头,但目光却难以自恃,仍旧停留在彼此身上。

返回赫尔辛基基地的路上,默契的两人不再言语,偶尔观望的神色总会迅速被对方察觉,之后是相视一笑。或许是有些尴尬,但这却不足以让彼此把十指交握的手松开。

“哟,妮帕!啊,莎夏上校也在。晚上好!”

“莎夏さん,妮帕さん。晚上好!”

通往基地营房的路上,迎面走来了艾拉和桑尼亚。两人按照惯例,在晚饭前先去机库整理装备,只是此时的桑尼亚已经脱下了欧拉西亚军服,仅仅是作为索穆斯军现役的艾拉夜航准备的陪伴。

“伊鲁,桑尼亚さん。今晚是伊鲁的夜航任务吗?”遇到同僚的卡塔雅南非常开心,空闲的手臂轻挥,向友人打招呼。

“艾拉さん,桑尼亚さん。工作辛苦了!”同样注重礼仪的上校按照欧拉西亚惯常的方式向不远处的两人颔首示意。

“艾拉……”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上校手中的3只红菊,同是欧拉西亚人的桑尼亚意识到了此时自己与艾拉陷入了颇为尴尬的局面。扯了扯艾拉的军服下摆,脸上也挂上了一丝红晕。

“嗯嗯……是呀。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了。”顺着桑尼亚的目光,艾拉也看到了上校手中的鲜花,停顿了一下,马上会意拉着桑尼亚急忙离去。

望着两人僵硬反应的上校和卡塔雅南,感到有些不解。意识到两人仍旧紧紧牵着手,突然脸红的彼此立即在基地的小路上松开,不敢再度相视。

只是,停下脚步的彼此,还是需要及时回到基地归队。

“那个,莎夏さん。能牵着吗?以后总要这样的,不是吗?”欧拉西亚上官最爱的人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坚定又羞涩。眼前人冷峻帅气的脸却总是挂着邻家少年的温和与天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戳中挂着凶残严肃面具实则软心的上校。只是这次,来人主动伸出的手没有像以往一样绅士等待,指尖温柔相触,缓缓滑到之前的位置。一向主导的上官垂目颔首,脸上不住攀附的红丝已经无法遮掩。

“莎夏さん,果然是最可爱的。”

“バカ”用力紧握了一下交握的手,上校小声抗议着,“继续走吧。”

机库这边——

“哈哈哈,妮帕果然是好样的!”

“姐姐真这么高兴?明明昨天还叫嚷着妮帕被欧拉西亚人拐走了。”

“为什么不高兴。妮帕终于能喝酒了,不是吗?”

“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

“没什么,上官之间的约定罢了。明天就去找妮帕喝酒!”尤蒂莱南中校由衷笑着。

作者留言

这则小插曲耗费了太多心神。起初是和友人说起看到日站上写的妮帕莎夏的醉酒文,自己对里面设置的情节不是很喜欢,于是就重编写了前一段。更具体的怨念是来自莎夏本人,特别想写出她在战争中担心爱人死亡,但又肩负上官责任而不得不压抑自己的苏俄娘子军的感觉(x),伏特加血液的莎夏(x)在酒后终于可以释放一下自己。但这种酒后的失态又是她想逃避的,解脱不能的女人,非常带感。对着别人十分强硬,会直接拒绝的妮帕恰恰是最体贴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对上官是什么样复杂的情感,但她想怎么样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于是就有了酒后的故事。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妮帕开始明白,自己不能不去考虑莎夏对自己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了。后记故事是接续在本人同人文里的情节,计划中的赫尔辛基再约会。关于3只红菊的设定,考虑了很久。苏俄人非常喜欢鲜花,像妮帕这种正经人士,在正式的约会这种事情上,按照爱人国度的礼仪去准备鲜花自然意料之中的。红菊在苏俄人的花语中就是送给年轻爱人的好选择,尤其是像莎夏这种清纯可爱的少女。3的含义是“天涯永相伴”,个人觉得非常符合妮帕对莎夏的承诺。最后是关于莎夏引用的诗句,选自狄金森(Emily Elizabeth Dickinson)的《暴风雨夜(Wild Nights)》(江枫译)。Rowing in Eden – Ah – the Sea! Might I but moor – tonight – in thee! 年轻的时候看到这首诗是很震惊的,因为这首和惯常于写信仰与死亡主题的狄金森有很大差别,里面激情满满,一度被认定为情诗,但其实这种说法一直都颇为争议。但不管怎么说,我个人是觉得很符合莎夏的心境(具体什么心境,请自行体会(被白熊击杀,x))。不过,这首诗从严谨的时间线角度来说,不应该被引用。虽然狄金森是19世纪的人,诗集也是在死后不久的19世纪末期出版的,但其实她的诗集被广泛传播却是在20世纪50年代,也就是在预设故事的至少5年后了,更不用说莎夏是相对狄金森母国美利坚的外国人。本人还是在诗歌的领域上涉猎太少,难以从脑内普希金和极少量法文诗的存货中找到匹配的。这点比起有着影像记忆能力又爱好阅读的莎夏,还是其原型被戏称为“苏联文豪”的波克雷什金元帅本人,还是差得太远。俄罗斯人喜欢在重要的时候饮酒颂诗,这点对于肤浅的作者本人来说,实在是难度不小,希望不要被各位看官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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