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崩坏的前夜

奇怪，或者说诡异。

早从光之都的传送水晶处就能感受到异样，亲眼所见，又是别种印象。

第五星城与人之国边境，名唤木哈拉的地方，数年之前自己也曾从这边路过，一座平平无奇的小镇。

平平无奇的地貌，平平无奇的繁荣，没错，平平无奇，所以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移送的魔法阵消失之时，一道白光落在了木哈拉的南边，从光里走出的，是来自王都的不速之客。

察觉到面前景象的不对，第二皇子拜伦·盖恩斯举手示意跟随的部队停下。

结界么？

伸手触向空气墙的边缘，第二皇子的天赋启动，不知名的解构，术者可分解重组面前的魔法术式。

得出的结论，人之国的术式，而且构成魔力的纯度异常的高，简直可与光之都的防卫相媲美。如此大范围的覆盖，难怪无法直接传送到内部。

所以，绕路，还是硬闯？

理性思考过后，黑发的光精灵贵族果断选择了前者。

“暂时还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如果是与预言中王的威胁相关的话，最好还是谨慎行事。”

于是大约数十人的部队分散驻扎，作为精灵国皇家直属特种部队里的精英，服从已成他们的天性。

但过分的优秀了，所以本能地感受到指挥官的不对。

副官装扮的某人直接上前劝道。

“二皇子殿下，从外部看，此地明显刚经历过一场灾难，贼人设立结界，定是为了阻止我方涉足，以便修养生息，此时坐以待毙，恐怕反称了他们的意。”

合理的劝告，第二皇子也虚心的接受了。

“...确实如此，大家警备起来，准备闯入了。”

于是直接将手放在结界之上，透过之前的解构，反程序的输入魔力，结界轰然之间直接崩坏。

“走了....”

刚一转头，话还没说完，结果却发现自己已永久的发不出声。

看在周围士兵们的眼中，只有难以描述的惊讶。

结界崩塌，第二皇子扭头的瞬间，一个人影突然闪至皇子的身前，随后举刀砍下了皇子的首级。

过于迅速，甚至于看不起来人的脸。

唯一印象的深刻的，只有那死神般的杀气，以及黑雾面具下冰冷如鹰的眼神。

优秀的战士，无需大脑下达指令，身体已自然行动。

尤其是一旁的副官，意识仍停留在二皇子死亡的惊惶之中，身体已不自觉据其大剑，直接向罪人劈下。

“果断啊，可惜了，你遇到的是我。”

单手接住巨剑，少女轻松地取笑道。

随后黑光一闪，男人被斩成两半，永久地从恐惧中解放了出来。

最高指挥如此突然地死在自己面前，换做寻常的士兵，定会无头绪的溃散，但这支部队却不一样。

得到缓息的时间后，恢复意识的精灵族众人，自主摆出了迎击的阵势，完全不需要任何指挥。

“优秀啊，实在太可惜了。”

难以想象，面前这些人之骄子得经过多少训练才能反应到这种程度。

但凡人的努力，便是如此，可敬也同样可笑。

得杀过多少人，才能培养得这般自然啊？

当然，对自己而言，全都无所谓了。

只要曾杀过一个，就符合死在自己手中的条件。

所以，莱薇只轻轻地举起手，夜之刃在蓝天之下显得尤为的漆黑。

随后一阵剑光挥去，怎样的抵抗，怎样的术式，全都回归于寂静。

从突袭到团灭，甚至还不到10秒。

无趣，但杀人，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留意的事。

对于来者的目的，莱薇甚至没有细读，只查清身份就下手了。

光之都么，刚好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边，一切都无所谓。

拖曳着狮子纹的长刀，少女莫名地觉得疲乏。

望着地上的尸体，突然的，开始觉得厌烦起来。

所有对市跟町有威胁的人都必须死。

所以，还要杀多少，才算是完？

真正承担起来了，才发现自身所肩负之重。

正因如此，町才会想着去帮自己。

所以，自己还是太软弱。

将剑收回鞘中，地上的尸体一并燃烧了起来。

烧吧，化成灰，魔素重回大地，回到你们各自家人那里。

并且祈祷吧，祈祷接下来的剧变，他们不会站在我的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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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信仰？

看在莱薇的眼中，信仰是放弃思考的象征。

并且在町熟睡的数小时中，审视过当前信徒的内心世界后，她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人便是这般可怜的生物，无知、渺小，偏偏又爱追寻什么存在的意义，当思辨至矛盾尽头，又只能回归跪拜了。

——那是神的领域，凡人岂可踏足？我等只需跪着接受旨意就可以了。

所以根本没人在意灾害是由何而生，町灌输在他们脑中的，只有自身有罪这一个概念。

他们当然有罪，漠视着黑种任人欺压，甚至自己也是欺压的一员，然而一切太过平常，大家只是习惯了而已。

所以负面的情感一经放大，愧疚的闭环自将形成，在町的灵宠，白龙腹内的记忆循环中，大家很轻易便会醒过来。

只是不同于以前，二次的人生，对于黑种的存在，他们纷纷做出了同情的选择。

町的救赎，便是这一回事，是否算的上洗脑，这就见仁见智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有了新的信仰。

回到开头，也就是他们放弃了思考，直接选择了跪倒在救世主面前。

有的时候，就连莱薇自己都会被那突然的想法给逗笑。

歧视他人是不好的，是需要感到愧疚的。

但为什么？

因为向来如此？还是因为女神说的？

换做是她的话，开始便会质疑闭环存在的合理性。

这也是为什么町的眼中，莱薇是无药可救的那一类型。

所以别的人都不行，只有莱薇可以成为她的爱人。

擦抹过染血的黑色刀刃，黑衣的少女从裸岩上站起，自顾自地回望着爱人这几天的杰作。

残破的小镇，失意的幸存者，以及游离在结界周围的，暗世界的气息。

——她会后悔的。

少女冷静地判断道，语气中难掩对未来的失落。

——她知道，但她还是做了...所以，还是我的错么...

读心的能力，有时候就是这般恼人。

莱薇与町相处得过于毫无保留了，所以隔阂也是最明显的，虽说明显未免不是件好事。

毕竟隔阂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人跨越的。

所以自己该做的事，也就一清二楚了。

既然她想玩这个救世主的游戏，自己就陪她玩吧。

刀回归到鞘内，难得她与町，还有目的相同的一天。

该回去了，刚解决掉一批老鼠，难保不会再来一批。

既然已被那边警觉，自己也没隐藏的必要。

故事已接近尾声，是时候将鼠窝整个清除一遍。

所以，光之都，准备好了吗？

“救世主”要来了。

另一边，光之都的方向，也确实做好相应的准备了。

二皇子死了，灵压消失的瞬间，王城这边立马收到警告。

预言么。

光之王身体晃动了一下，随即宣布全国进入戒备状态。

精灵国的防事与他国不同，以光之都为核心，八方星城为界点，整个国家本身便是一座结界。

放弃了进攻，完全精于防御的工事。

换句话说，除了王都与星城，其它全是可以舍弃的存在。

不清楚木哈拉发生了什么，王也没有兴趣。

但王国的精锐，从出发到全灭，竟然一分钟都不到。

可以确定的是，暴风雨确实来临了。

回想起数月之前，神子口中的神谕，王座的上的男人竟不自觉在发抖。

上次这般恐惧，还是120年前，他在鬼之国当质子的时候。

恐惧越发真切，于是大声呼喊着。

“神官...对了，赶紧把各圣域的神官们全召回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第一皇女多缇雅·盖恩斯满脸的诧异，自她出生以来，如是惶恐的父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于是上前劝阻道：“父皇，神官驻守圣域是祖上传统，若非遇上亡国之灾...”

“亡国之灾？现在不就是吗？”

光之王亚美利加三世苦笑着。

“拜伦死了，而且还是被瞬杀...先前还怀有侥幸，现在看来，那个女神是来真的了。”

莉莉丝的预言——再度聆听吾身教诲之时，即是汝终结之时刻。

没记错，拜伦就是被叫去调查预言去的吧？

死亡么，上次接触到这种概念，还是什么时候？

第一皇女一并变得恍惚起来，隐约能理解她父亲的惊恐了。

但这点惊恐，就失态成那样，父亲还是老了啊。

皇女上前，紧握住王的手，细心地安慰道。

“安心吧，没关系的，不论谁来，我跟国家都会一直地保护着你。”

时隔数十年，星城的守卫接受到命令，再度开启防御的结界。

八束虹光一并向中央飞去，浸润在光之海内，光之都再次恢复了自己之名。

不落的王城，除非八处星城同时殒灭，不然任谁都不能踏足王城分毫。

精灵国数百年心血所建成的最强防御，开启的瞬间，甚至连太阳都为之逊色。

躺在裸露的岩石上，抬头望向天上的光，莱薇不禁哑然一笑。

“这精灵国的王，还真是胆小啊。”

町正好此时醒了过来，于是缓慢走向莱薇身边。

“人活越久，便越难接受会死的事实。”

“但不至于这般抗拒吧。”

莱薇补充道：“在位百年，死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现在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只是怕而已，他又不是真的后悔。”

圣女靠着暗杀者的肚子躺下，静谧地看着天上飘过的云彩。

“薇，你还怪我吗？我又给大家添了麻烦...”

暗杀者没有回话，只抚摸着爱人的脸，一脸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家人嘛。所谓家人，不就是用来相互麻烦来的吗？”

不远处，看着自己重归于好的两位爱人，市露出了母性般的微笑。

听闻莱薇的话，同时又有一点五味杂陈。

所谓家人，原来是相互麻烦的存在啊...

那为什么，为什么从没人想过来麻烦我呢？

阴霾只存在于一瞬之间，随即为由衷的爱给替换。

恶梦还是停留在梦境中发泄吧，现在的自己，得珍惜还能爱她们的时刻。

于是挺身而出，向着爱人们的怀抱处走去。

距离夜晚，还剩两小时不到。

再过两小时，月亮就将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