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风起时共赴晨光

高中生都尚未从假期的余韵抽离，小学生的喧嚣只会更甚。

迈进校门，向教学楼靠近的这段路上，空听到的动静就越来越大，走进教室，吵闹地像是人满为患的特价卖场。

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朝安祈的座位望去：位置没人，桌膛空空，说明她还没有到。

于是提前把书包里的寒假作业取出来，规整地摆在桌面，不时和经过的同学打招呼。

身边大多数的声音都在回忆假期的欢愉，但也有少许人正为作业没写而四处求助，想到一会儿是开学典礼，离交作业的时间还早，空又把作业收进了桌膛。

又过一会儿，班主任走进了教室，引导大家到广场参加典礼，但空还是没见到安祈抵达。她很少迟到，所以不免些许担心。

“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空小声地嘀咕，而后跟着其他同学出去了。

顺着队伍前往广场，途中班主任不时提醒大家安静些，只是效果有限。队伍抵达位置后便站好，边聊天，边等待典礼开始。

“衣服穿少了，风有点大，还忘记了今天有开学典礼。”

明明记得安祈没有到教室，身后却传来她的音色。空下意识回过头，见到身后那张脸的确是安祈之后，面上露出难掩的惊讶。

“安祈？什么时候……”

“刚刚到，原因嘛……”她挑着一笑，拖着音，视线瞄向别处，这么一说，空才注意到她的喘息有些重。“家里阿姨记错开学的时间了，今天我发觉不对才匆匆忙忙赶过来，还好赶上了。”

“是这样啊，我还担心会不会是生病了。”

“这个时节的确很容易得流感，不过就是真得了我也会来上课的。”

“没事情就好。”

空也微笑回应。两人相见，话渐渐多了起来，和广场随处可见的、没心听台上发言的学生一样。

她们也在聊假期的事。和空回到农村老家不同，安祈假期在市区的家中，和父母一起忙于应付各路拜访的亲戚，别人到自己家拜访之后，自家又到别人家去拜访。

这时候要么待在阳台发呆，要么面上挂着点笑，僵硬地坐在父母旁边；偶尔被问问期末考试的成绩，以及长大之后的梦想。

“要是家里碰巧有钢琴的，可能还会起哄让我去弹一段。”

“表演才艺嘛，能炫耀一下也不错。”

“如果是弹正经钢琴还没问题，有些人家里放着的是电子琴，也会起哄让我弹一段，说不一样还得反驳我，什么『长得都差不多』。”

“外行人有时候就是不懂吧，我也不是很了解钢琴和电子琴有什么差别。”

“如果他们都像你一样实在，那来来回回的走亲戚，我也不用待得这么闹心了。”

不去谈这个不高兴的事，话题便转向些有趣的经历。不知不觉开学典礼已宣布结束，前面的学生都纷纷转过身，要按来时的路线返回。

话题暂且中断，往回走路上，空又想起来些细节，问：“今天来的那么紧张，那早饭吃了吗？”

“今天的早餐不方便带走，就没吃。”

“也没有中途在早餐摊买点吗？”

“想着争分夺秒，就干脆没有停车，而且也没觉得饿。”

“那怎么行！还是得吃点东西…不过我也没带什么吃的。”

安祈嗨呀一声，摆摆手：“不用那么紧张，阿姨说要去买一份从校门口送过来我都拒绝了。”

空本还打算再劝说几句，但安祈十分坚决，只好先作罢。

后续，除了正常听课，空也有在留意，第二节课中途，就见安祈蜷起身体窝在桌面。她也有过早上感觉不饿就先不吃早餐的时候，所以能猜到大概是什么状况。

于是她开始投入思考……

下课，她到安祈身边，要带她去食堂那边的小卖部买些东西垫垫肚子。

“食堂…有点远，用走的话，一个课间可能赶不回来。”她的声音有点小。“不如我到楼下售货机买盒牛奶，应该也能起到一点效果。”

“课间赶不回来……”空边犹豫，嘴里嘀咕着。

这时，安祈的肚子『咕——』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合时宜，但空充满了决心，拉上她就出发：“…那也比饿着肚子好！”

走出教室，走下楼梯，直到离开教学楼，向食堂前进，到了那边的小卖部，买到面包，就可以饱饱地上课了！

不过安祈提出了疑问：因为这个时间食堂没营业，自然就不会有学生活动，那没有学生活动，小卖部会营业吗？

“……”好好地，给空浇了盆冷水。“总之…先去看看，即便这会儿没人会去买东西，那店开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才对……”

“就算真的没有营业，回来的时候也能先去售货机买盒牛奶，别太担心。”

离教学楼的范围远了，便见不到其他人，风带着叶子簌簌，如果不是要尽快让安祈吃点东西，这一道也十分适合惬意地散步。

终于了食堂门前，这里正门敞开，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她们第一次见，倒觉得几分新鲜。但重要的还是它提供的信息：今天食堂都开着门，那小卖部大概也——

——并没有，小卖部的卷闸门连带旁边的小门，紧闭。

“回去吧，也快上课了。”安祈拍拍空的肩膀。

空有点失落，但也接受事实。转身准备回去，身后却传出了动静。

回头，便与一张熟悉的脸对视。

她们的班主任，时年24岁的佐伯悠妃，学生家长一向评价她文静风趣，小家碧玉又不食烟火。现在右手提着塑料袋，左手抓着一包打开的辣条，正推出一根往嘴里塞。

见到她们，佐伯先慢悠悠把辣条藏到身后。

安祈&空：“…佐伯老师……”

佐伯：“…你们俩……”

安祈&空：“听我们解释！……”

……

而后经过一段紧张刺激的解释，佐伯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好害怕的？现在是课间，来小卖部买点东西很正常，只不过平常不会有人这么做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在没有学生的地方碰见老师，还是下意识会紧张……”

在听她们说话的同时，佐伯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看。

“还好遇到的是佐伯老师，要是其他的老师的话，就……”

然后，她手机一收，出言打段：“好，现在到点上课，成功抓获两名逃课的坏孩子，跟我回教务处！”

“…哇啊——！！”突然的铁面无私，把两个小朋友吓得哇哇叫。

“开玩笑的，这次情况特殊，就不管了，反正我也是开会溜出来的买零食，半斤八两。”

安祈皱着眉头看她：“会议缺席，老师你这好像不止八两吧……”

“不是什么重要会议，所以没问题。比起这个，你们快点买完快点回去上课了哦，完事我和你们一起回去，这样其他老师应该不会多问什么。”

“知道啦，谢谢老师。”

于是在佐伯指引下，她们从小门走进小卖部，虽然明面上没有营业，但熟悉的客人依然可以自行打开边上的小门进入，究其原因，似乎只是老板想多安静一会儿。

拿了面包和牛奶便去结账，佐伯又让她们到食堂内，坐下吃完再回去。

“不然边走边吃，对肠胃不好。这节课不是主科，不用那么赶，真有什么内容遗漏，找班长抄笔记也差不多了。”

有这般撑腰，她们就是想走也不合时宜了。见只有空没买东西吃，佐伯还分了些零食。

“不但逃课，还在外面吃零食，要是让妈妈知道，肯定觉得我学坏了……”空边嚼吧，不无担忧地嘀咕。

安祈狼吞虎咽，一块面包已经吃掉大半，她就着口牛奶顺顺，然后安慰空：“是有那么点…不过学没学坏，心里清楚就好。而且往好处想，做了以往没做过的事，也算是给人生履历多点亮了一个图鉴。”

“如果真的发现了，老师会帮你作证，说小空虽然看起来坏但反而是学好了。”佐伯也附和。

这么一听，她点点头，也安心不少。

吃饱喝足，三人往回走，路上遇到过其他老师，佐伯背着手，把塑料袋藏在身后，无论是她们还是零食，都没有暴露。

分别之前，佐伯叮嘱她们：“对了，今天在小卖部遇见的事，不准到处说哦。”

“知道啦。”

“那就好。”走之前，她还留下一个噤声的手势。

迈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好奇的同学询问她们去了哪里，二人心照不宣，用『去了趟保健室』搪塞过去，对这段短暂的冒险闭口不提。

“逃课”带来的紧张在空心中仍有余波，但安祈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也算值得。这段充满意外的经历兴许也会在未来某一天，在她们茶余饭后闲聊时回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