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Chap.4

氣溫已經降到零下，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很高的降雪機率，有可能會有大雪。

海未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穿上厚厚的羽絨衣，圍上了深藍色的圍巾。一踏出家門，就被極低的氣溫凍得直跺腳，她連忙把雙手兜進羽絨衣的口袋裡面。

今天就是與繪里說好要去祭拜她的祖母的日子。那個人就連給自己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這樣強行邀約了。不過海未也是在咖啡廳聽完繪里的一席話，才知道她的祖母原來已經去世了。海未心底還是震驚了許久，不管現在和繪里的關係為何，都有必要去一趟才行。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陣子，海未漫步到了商店街的花店，停下了腳步站在前面。或許繪里會準備鮮花，但是基於禮貌自己也買一束比較好。

進了花店，她在各種花色與種類之間踱步半天，有點苦惱到底要買哪種花。因為習俗不同的關係，海未害怕一買錯就碰觸到禁忌。猶豫了半天，她有點害羞的準備向店員詢問該買哪種花才合適的時候，門口又進了一位客人。

好巧不巧，正是過一陣子就要與之見面的絢瀨繪里。海未回頭看著她，驚於這種奇怪的緣分，為何總是再三的見面。

不過她突然想起這小鎮也只有這麼一家花店罷了。

「海未，在苦惱買什麼花嗎？」

繪里馬上看穿了海未的心思，走到了各色玫瑰花的地方開始挑選。似乎是相中了那款白色的玫瑰花，她招呼的店員示意要買下。

海未看著繪里一系列的利索動作，想到不久之前自己還在那里猶豫半天，不禁有點惱羞。她急忙示意著店員加買一束，可金髮女子卻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直接走向店門，

「走吧，一束就夠了。」

海未只好緊跟著她的腳步離開花店。

出了花店門口，海未鼻尖沾到了細綿的冰雪，接著幾片白色雪花悄悄落在了自己的肩頭。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依稀看到幾片白色雪瓣散落下來。沒想到只是一會兒工夫的時間，外面已經開始飄著小雪了。

海未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慢慢跟在繪里身後。她有點不清楚繪里要走到哪，只能不清不楚的跟著。雖想詢問一下要怎麼去，但是她還是決定採被動態度。

兩人走到了附近的停車場，停在了其中一個轎車前面。

「上車吧。」

繪里指了指車子，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座。海未頓了會兒，反應過來後也坐上副駕駛座。

車子行駛在路上，週末的早晨，馬路上並不算太擁擠。車內的溫度逐漸暖活起來，電台裡的音樂正撥著最近很流行的歌曲。

「這首聽過嗎？」

繪里手握著方向盤，直視著前方說著。

「聽過，最近很紅。」

海未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突然開起話題的繪里，又轉回去。

繪里並沒接著說下去，而是繼續開著車。

車內除了音樂聲以外，沒有任何聲音。海未刻意看著前方，但是又有點想瞄一下駕駛人開車的模樣。繪里坐在駕駛座的樣子她並沒有看過。導致海未現在處於有點窘迫的狀態：想看又不想看。

車子行駛得很穩，車速也很適中。迴轉、切換車道都很熟練，她還是忍不住地偷偷瞄了下繪里專心致志開車的樣子。

這三年，妳也改變了不少。

學會開車了，祖母也去世了，還到公司上班了。

斷了聯繫的這三年以來，生活肯定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說得也是，海未心想。

三年對於每個人都可以有很大的變化，前幾天在繪里家看到她那種模樣，天真的以為她沒什麼改變，但是那也只不過是表象而已。

海未的心中浮現了一個不願意去思考的問題，多年以來只是把它擱置在內心的深處牢牢的上鎖住。

妳...還有持有那種感覺嗎？

戀愛感情。

還是大學的那些事情，對妳來說只是一場遊戲而已。所以妳說走就走，一點留戀也沒有。

自己怎麼會想這麼多，海未不懂。或許只是在最後想求個可以讓自己真正死心的答案而已。

想到這裡，海未的心抽痛了一陣，她覺得眼睛酸酸的，連忙把頭撇向窗外。

行駛到了目的地下了車，可以看到教堂和緊緊相鄰的墓園。

沒想到在這種近郊還有這樣的大教堂，海未佇足幾秒，望著教堂高大莊嚴的門口還有精湛的雕刻。繪里從海未的手中接過鮮花，帶領著她走進墓園。天氣寒冷，草木顯得死寂，墓園的色調有些灰階。

繪里停在了其中一個墓碑前，把花束放在了它的前面慢慢蹲了下來。她閉上雙眼，輕聲地說著俄文。

「Я прийду 」（我來了）

海未默默的站在旁邊，看著繪里蹲下的背影。她面帶微笑的說著話，好像很開心的在敘說著什麼故事。

潔白的雪在空中漫天飛舞，如鵝毛的紛紛落下，腳下早已積了一層不薄的雪，淹沒鞋底，墓碑上也薄薄覆上一層白。

繪里起身，插在黑色大衣口袋的手伸出來拉了拉圍巾。抬頭看著不知何時早已下得紛紛揚揚的大雪。因為雪下得大了，再加上繼續待在如此低溫的戶外肯定會承受不住，兩人踩著腳下的積雪離開了墓園區走到教堂的大門前。

「進去吧。」

繪里示意海未，並且輕輕推開了教堂的正門口。踏上石頭砌成的階梯，走進去看到挑高的圓弧形穹頂還有一扇扇排列整齊的窗戶。眼睛所見之處全是不同的壁畫，望穿到底是教堂的主聖堂。

教堂裡除了兩人以外沒有別人，只能聽到兩人一前一後腳步聲的回音。

繪里停了下來站在走道的中央。

海未也隨後停下了腳步環視著周遭，在這樣肅穆又聖潔的地方，自己能否在這裡被懺悔、被寬恕、被原諒。對於違背自己本心的一切行為言語，對於自己的家庭，還有自己本身。

她感到罪惡，無法被釋放－－

在這裡，一切都不能隱瞞過祂。

自己的再怎麼偽裝起來的心思都在這神聖的空間裡面曝露得一覽無遺。

大約是這裡的氣氛，海未不由得這樣想。

既然如此，在這裡、此時此刻，捫心自問自己的內心－－現在自己真正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不過，她心裡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唯獨這個，這幾年來一直都沒有改變。

「海未，我和祖母有過個約定。」

繪里轉身靠近了海未，

「祖母說過，想看我穿上婚紗的樣子。」

「...什麼？」

海未聽著繪里慢慢的說著。

「不過我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緣份...直到現在祖母去世了。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帶你來到這裡。」

繪里踏出一步。

「這裡...？什麼意思？」

海未的語氣中有些急切。自己尋找了三年的答案，是否，可以在這個時候揭曉。

「海未，你知道的。」

繪里靜靜說出這句話。

「......」

此時耳膜充斥著自己心跳的聲音。

「我一直都、一直都...忘不了你。」

她看著海未，眼神變得柔和。

海未覺得繪里很近，卻又很遠。

這種話，是真心的嗎？經歷了大學時代的事情，似乎已經不能再相信她，但是在這樣神聖的地方，又何嘗是虛假的。

就連現在，自己真正的心情也無法繼續裝作視而不見的自欺欺人下去了－－

「那你為什麼...又要離開我、斷掉一切聯繫...？」

海未突然覺得很冷，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你還不明白嗎，你已經結婚了，當初的我認為這樣是最好的抉擇。」

繪里的臉色沉了下來，悠悠說著。這句話彷彿把海未拉到了三年前多，繪里不斷在自己耳邊重複的、同樣的如同惡夢般的一句話。

「就因為這樣，妳就和我斷了聯繫？我的大學畢業典禮沒有來，結婚典禮也沒有參加...這就是你怎麼解釋自己這三年以來為什麼失蹤嗎。」

海未只是笑著，許多回憶湧了上來。三年以來是怎麼度過的，畢業典禮那天看不到她的身影，眾多的合照中，任何照片都沒有她的身影。後來，踏入所謂人生的殿堂的那一刻－－依然也沒有她的影子。那一天，海未還僅存著最後一絲希望期待著。那個人是否會在最後一刻及時出現，破門而入把自己拉走。或者哪怕見上一面也好，說任何一句話也好，自己求的只不過是這個。

但是這些幻想也僅僅出現在電影而已，現實就是現實。

那個人不會來了。

那一天她的心枯竭了，心灰意冷。

而此時，眼前失去笑容的海未對於繪里來說，也變得有點陌生。

「或許，我們兩人一開始就不應該踏出那一步。若是一開始，我們就把關係在保持朋友階段...」

繪里說著。

「呵呵...你在說什麼？我們從來也沒有開始過。」

海未打斷了繪里的話，臉色很蒼白。這份話的分量很重，似乎在責怪。責怪著繪里沒有在大學的最後兩年答應自己的請求－－

儘管已經確定訂婚了，卻依然希望兩人可以交往，海未也知道很無理又荒謬。

在繪里的家纏綿著、提出交往的那天過後，繪里卻離海未越來越遠。此時海未心裡也清楚了，繪里並沒有同意交往，她敷衍了自己。然而她並沒料過，畢業後的繪里會這樣毅然決然的離開。

繪里望著海未，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笑容，

「總而言之，事已至此，不管妳當初是怎麼想，或者我們曾經做錯了什麼，現在我在這裡...」

繪里從寬大的黑大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個紅色的盒子。

海未微微睜大了眼睛－－

難不成她一直在等這一刻。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問妳....妳願意跟我離開嗎？」

繪里走到海未的面前，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對戒指。

海未覺得視線很模糊，眼眶悄悄的濕潤了，但她制止住自己。

「妳若是選擇離開，就在這個教堂裡面，把妳無名指上的戒指拿下來。」

繪里牽起海未的左手，靜待著她的決定。

海未睜睜的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怎麼發展至此，海未她已經記不起來了。一切的因緣、感情、現實、理想糾纏不清。這幾年來，這幾者就一直在她身上做著拉鋸抗爭。不過她現在明白了，絢瀨繪里對自己的真正感覺，多年來一直渴望的、期盼的答案終於塵埃落定，或許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夠感受到一絲溫暖的地方。

但是現在知道答案也於事無補了。

－－太晚了。

海未看著前方靜謐的大雕像還有一副副華麗的壁畫，慢慢地靠在了繪里的身上。

「繪里，我很開心...」

海未勾起微笑，

「但是妳知道嗎，已經太晚了。如果在我結婚前提出來的話...」

她落下了一滴淚水。

「現在、也還來得及，海未...」

繪里伸出手輕輕環住海未較瘦的身軀。而海未在她懷裡只是微微顫抖，啜泣著。

「妳不喜歡我了嗎？還是說......妳喜歡上那個男人了？」

繪里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

「...我...對妳一直都...！」

海未的急忙想說些什麼，聲音發抖。

繪里背光的臉龐上，淌著淚水。

海未還沒說完，只感到嘴唇有個柔軟觸感，濕潤的熱度就輕柔地靠在自己的唇間。

這是一個很輕的吻，很淡，但是卻包含著太多的思慕與愛意。

－－在這崇高神聖的空間，在祂的眼前。

繪里渴望著祂可以見證多年以來的雙方的感情，成全她們－－以這個吻來證明。

但是繪里明白，這是一個不被祝福的戀情。

－－就算如此，祢能否網開一面，給我們一次機會？

兩人的雙唇分離。繪里緊抱住早已泣不成聲的海未。

「海未...跟我走。」

繪里的眼睛很濕潤，淚水無法停止的滴落。

「不行...繪里，不可以...」

海未輕輕離開了繪里的懷，退後幾步。

「拋下一切，跟我走...！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機會了！妳再不爭取，就真的...一切都結束了！」

繪里抓住海未的手，露出脆弱的神色看著她。

「對不起...！我不能，我做不到...太晚了...太晚了！」

海未跪在了地板上，緩緩注視著眼前自己最愛的人。

繪里不能置信的看著她。

「繪里，我......已經懷孕了！」

海未苦笑著說著－－果然還是說出口了。強烈的嘔吐感又湧了上來，她再度低下頭摀著嘴巴，就和第一天見面的時候一樣。

繪里直直盯著跪在地上的海未，動彈不得。

這就是在祢面前勇敢坦承這段禁忌戀情的獎賞嗎？

這樣誠懇的請求祢還不夠嗎？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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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承真相的一個章節

雖然寫的時候有很多想法，想說出來　但是後來覺得還是不要說太多好了(x

想補充的一點是，繪里信的教是東正教　中間算是加入了一些信仰方面的元素在裏面

順帶一提，東正教基本上是反同的，所以做了那樣的描寫。

嘲諷MAX（（

不知道大家覺得目前海未比較虐還是虐繪里呢{:4_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