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标题

Chapter 18.　　

萬里無雲，適合離別的早晨。

繪里穿著亞麗莎從家裡為她帶過來的乾凈襯衫，站在窗邊看著天空，這幾天在醫院暫時的行李也收拾好，病房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她的身體恢復好許，出院也不是問題。出院這天，跳下床時，有些站不穩，好像是多久沒好好地走過路一般，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或許是脫離正常的生活軌道太久了。

淡然地看著窗外遠方的哪處，不知怎麼，許久沒有這麼平靜過了。

這幾天沒有好好進食，雖說亞里莎有空就會過來照顧自己，帶點好吃的，但真是沒食慾。再清淡的食物，吃幾口就飽了。就在和海未見過面後，吃進嘴裡的東西，在回憶起對話的瞬間，竟是嚼不動了。

住院的日子也比她想像中還多了好幾天，自己只不過是在搶救美穗的過程中昏倒罷了，卻仍然被醫生要求留下。做了徹頭徹尾的身體檢查後，被警告如果再以過去那種極不正常的作息和生活習慣生活下去的話，身體只會愈來愈糟糕，這次暈倒的情況恐怕是徵兆之一。

這個年紀不應該擁有這些身體狀況，還年輕呢、應該多多珍惜身體，還有請務必要戒菸，醫生這麼建議著，列出了許多常識中對身體有益的食物，以及何謂良好的生活作息。

所以就在醫院裡多養病了幾天，每天自己的妹妹都會在固定時間來陪她聊天。看著姊姊有些過瘦的身形，還有眼眶周圍暗沉的眼圈，臉色又比前些日子見的時候差了許多，亞里莎只好每天帶著更多補充營養的維他命和食物，還有姐姐一直以來最愛的巧克力慰問她，唯獨巧克力她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姊姊，一直都很喜歡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呢。」亞麗莎提起便利商店的塑料袋，裡頭塞了滿滿的零食和飲品，其中是好幾個同款的巧克力。

放到桌上，亞里莎翻出了那黑色包裝的純黑巧克力，慢慢拆開錫箔紙包裝後遞給她。

「謝謝……從它推出之後，一直都很喜歡。」

「我還記得呢，姐姐某天很興奮的跑回來和我推薦這款巧克力有多好吃。」回憶著許久許久的事情，畫面卻仍然是那麼清晰，「好像是海未前輩先推薦給姐姐的吧。」

「嗯。」鋁箔紙摩擦的響亮聲音，還有巧克力清脆地被掰成好幾片的聲響。

放入口中，純黑巧克力略苦澀的味道在味蕾上蔓開來，可苦中仍然帶有幾分甜味。

對這款黑巧克力，是情有獨鍾的。

幾年來，在便利商店雖然偶爾會買買不同口味的巧克力來吃，但最終這個黑巧克力還是佔據了心中最好吃巧克力的王座。並且，隨著一年又一年，對這巧克力的喜愛度是不減反增。

直到大學時期前，都覺得巧克力非得就是純甜的才好吃，直到嘗試了這個牌子的黑巧克力。

巧克力並不非得就要甜甜膩膩的，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黑巧克力的苦澀，比其他巧克力的甜膩，意外地更令人回味無窮。

病房內很安靜，除了繪里自己能聽到口中咀嚼的聲音。

－－又苦又甜……越吃越上癮呢。

「姊姊……」

「……什麼？」回神過來，還是一貫的溫柔笑容，起碼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不想使她們擔心和感到不開心。

「姊姊這幾年的事情，我想聽聽看……」亞里莎望著她，「我知道姊姊有很多事情不能或者不願意和我分享，但是……我也是大人了哦？雖然永遠在妳的眼裡都是長不大的妹妹……點錯餐、日文不流利、甚至不太懂日本的禮儀，但現在也成長了不少了。就在姊姊不在的這些日子當中……我也有很多故事想分享給妳。」

看著與自己有著相同髮色、瞳色，總跟在身後的小女孩，現在正坐在自己眼前，成長為了亭亭玉立的女孩，金髮也長了不少，何時她身上的那種稚幼感早已消失，取而待之的是完完全全的成熟感，甚至忽然有種陌生襲過心頭。一時之間語塞，面對自己的妹妹，回不上任何話。

就算不是所再熟悉的模樣，但確實打從心中為這種改變感到惋惜和欣喜。

－－成長或許是件值得感到開心的事情。

誰都會成長，亞里莎也好、美穗也好……

園田海未也好。

－－我也早已……不是曾經的我了。

拒絕著被改變、但不知不覺必定被環境和時間改變。

彷彿就像是大夢初醒。回神才發現，這段感情，早已結束、早已不是自己還希望的那個模樣。在真正見到那個人後，才被迫去相信了。

聽到那句話後，才徹底醒悟。

初戀，是初戀。心中對於那個女孩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段時間，可對方早已不是自己最喜歡的模樣。

就連自己也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候不變。處事方式變了、待人處事也不同了、還有許許多多……甚至抽起了菸。

不願承認自己變了，假裝一切都還行得通。

－－意識到了這點。

「成長……是嗎？」還是勾起了嘴角的一抹苦笑，忍不住想揉揉她的頭，「那麼……」

亞里莎任她揉亂了自己的頭髮，無奈地也跟著笑了，不管怎麼說她在繪里心中永遠都還是那個跟在身後的小妹妹吧。

「我的戀愛故事，妳……想知道嗎……？」

「……想！姐姐的戀愛故事……！」聽到戀愛兩字，兩眼突然變的炯炯有神，少女對於戀愛兩字是永遠沒有抵抗力的。

「不是什麼甜蜜的故事，可能會讓妳失望……恐怕，還要從失戀這個環節講起才行呢。」淡淡地說著，語氣有著自嘲，還有嘴角勾起的笑容在亞里莎眼中也感到苦澀。

「姊姊……」

「對不起，一直都沒告訴妳這些事情……可能故事就是要在徹底結束後，才有勇氣說出口吧。」邊說著邊把棉被拉開，拍拍床鋪，「來，坐上來，這要講很久的哦……」

小時候，姐姐總會讓妹妹窩進自己的棉被裡，講著童話故事和許多的悄悄話，直到祖母的影子出現在房門口，用那溫柔慈祥的聲音催促她們睡覺。再不睡的話，明天就不烤餅乾給妳們吃了，此時兩人總會大驚小叫，趕緊躺好。

盡是過往的回憶──

把這一切毫無保留地發洩，無所謂了。

亞里莎揚起笑容，脫下那雙黑高跟鞋，像個小孩一樣鑽進了被窩裡，與繪里擠在這單人的病床上，就像過去那樣窩在姊姊的床裡。只是都不再是孩童稚嫩的模樣，兩個大人擠在一張床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綽綽有餘。有些擁擠狼狽，相視一會兒後，兩人聳聳肩笑出來了。

調整好了氣息，「……呼，那麼、要從哪裡講起好呢──」

萬里無雲，適合離別的早晨。

就在亞里莎離開醫院後，醫生和繪里說明了大致情況，差不多也能出院了，可以自行決定是否還要再多待幾天調養調養再離開。

打電話給亞里莎說明情況後，亞里莎讓繪里在醫院再多休息兩天再出院。乖乖聽了妹妹的建議，在醫院裡漸漸恢復了較為元氣的狀態，食物似乎也能嚥下肚了。

出院這天，換上亞里莎帶過來的粉襯衫，站在窗邊凝望遠處的風景。往醫院外眺望，才發現這家醫院的視野竟遼闊得可以看見那片大海。悄悄地看出了神，海面上陽光反射，波光粼粼。從高往下眺望，海顯得平靜遼闊，好似靜止不動。

藍得透底、深邃。

見不著底，可光線照射下去，好像又藍得清澈透明。不可思議的是，此時的心情也如此平靜透澈。

身後傳來了聲響，回頭望過去，亞里莎手拿著茶飲正站在門口，「姊姊，出院手續都辦好了哦。」

「嗯，謝謝妳。」繪里點頭微笑。

「雖然是臨時安排的，但我覺得姐姐一定會很適合那裡的。」亞里莎把茶遞給她。

「嗯，哪裡我都可以的。亞里莎，謝謝妳。」笑了笑，啜了一口茶，沒想到是溫熱的。

「對了……我確認過了，那孩子的病房，現在沒有人的樣子……」亞里莎走到床邊提起繪里的小包行李，輕聲說道。

繪里點頭微笑，「那麼就麻煩妳先到大廳等我一下，不會太久的……」

「嗯，我知道了。」

看著姐姐靠在窗戶旁若有所思的模樣，想起她打電話過來說可以出院的事情。似乎比以往都還要有精神，聽起來很放鬆。在想著是不是多少也是跟自己的心理作用有關，就在和她進行了久違的姐妹談話，拉近了那漸漸疏遠的距離後，總覺得姐姐好像變得稍微親近了。於是大膽地提出了提案。

希望姐姐能夠到自己所熟知的一個好地方生活。

繪里在電話那頭同意了，亞里莎也就在她住院的這兩天著手聯絡認識的人，希望繪里過去後能夠接待她。

該做的事情和準備工作都做好後，差的就是為姐姐買一張去往那裡的單程車票。鬆了口氣坐在家裡椅子上休息時，腦海裡回憶起的是這幾天不斷會想到的，姐姐和她說的所有故事。

過了這麼久，才恍然大悟的知道了這幾年姐姐所有不尋常的原因。

那工作狂般的生活態度，對過往高中的朋友更是不聞不問。就算如此，她深信著姐姐，也盡量不去懷疑她。雖然偶爾，還是對於她那築起的心牆感到不知所措－－

十幾年來不曾對別人述說的故事，太多細節、太多畫面。當繪里終於能夠一吐暢快，亞里莎也打從心裡為她感到開心。當繪里說到某些部分時，神情會顯得落寞，卻仍然振作繼續下去。言語看似簡單帶過，可那其中又濃縮了多少感情於其中。

選擇離開的時候、選擇放手、後悔不已的諸多複雜心情－－

若是能夠和大家好好的說明，也不再會有人責怪姐姐了吧。

可惜這個故事，恐怕不會有更多人知道了。

要是沒有選擇和亞里莎說出來的話，那麼，這世界上除了當事人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了吧？

曾經在某兩個女孩身上，發生過這樣的故事－－絢瀨繪里和園田海未，曾經是互相喜歡著的。

＊＊

離開那逐漸住得習慣的病房，金髮女子越過醫院走廊，挑高的天花板與極具現代感的設計使病人和醫院工作者不會感到壓抑沉悶，柔光透過落地窗照耀，整個空間顯得舒適安逸。

來到掛著園田美穗名字的病房前，繪里杵在門前注視了那名字許久。

現在才來看她，或許有些失格。剛開始住院前兩天行動不便，掛著點滴，也就心裡掛念著卻也沒來看望這孩子。再加上一想到她的父母親隨時都在她身邊，也不太好過來。

前來之前，刻意讓亞里莎確認了下這孩子的父母在不在。姑且知道不在後，鬆了一口氣。

鼓氣勇氣打開門，環視一圈，房間裡的採光很好，空氣中的微塵在陽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那孩子身穿著醫院提供的米色病服，對於她那瘦小的身材來說，最小號的衣服也顯得有些寬大。她正坐床上讀著書，但看起來是有些無聊，一手玩弄著自己那及肩的黑藍髮尾，小手撐著腦袋，一副打哈欠想睡的模樣，聽到門口的聲響，機靈的馬上抬起頭來察看。

「啊～！繪里老師好久不見！」展開那一如繼往的充滿元氣的笑容，根本不像住院中的病人。

「美穗，早安。」

「早安，繪里老師！」本來靠在床上的小身子倏地豎起。

「妳不用叫我老師了，繪里姐姐就好了。」繪里撓撓頭，「我只是暫時去妳們學校幫忙的人而已。」

「幫忙……什麼？」美穗歪著頭。

「嗯……算了，當我沒說。」想著解釋起來太麻煩，「總而言之……身體還好嗎？」

「很好～爸爸媽媽還有護士姐姐每天都來照顧我……！」美穗極有精神的回答，「還、還有……謝謝繪里老師救我……對不起！」

說完，坐在床上低下頭鞠躬，極富有誠意。

「不需要道歉……和美穗沒有關係，是我的錯。」

這孩子比剛開始見面那有些怕生的形象有著反差。漸漸熟悉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個如此外向活潑的孩子，雖說活潑，也並不是無理取鬧的小孩，她依然兼具禮貌謙虛的氣質和禮節，是個不折不扣園田家的孩子。

「不是……我……」

「……？」

「是我自己跑到海裡不好……繪里老師對不起。」她的小臉蛋變得有些紅潤，抿緊嘴唇。

繪里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是這孩子的錯，從根本想的話就不應該把這孩子帶到海邊去、而且她也沒盡到好好看管她的責任。因此美穗的醫藥費全部由自己負責也是應該的，雖說上次根本沒有和她的母親談論到這個話題。改天還是聯絡妮可，請她把醫藥費轉交給園田家庭好了……儘管以美穗的母親的性格來說，恐怕不會接受。

「美穗，是為了我丟的戒指才跑進海裡的嗎？」

「嗯……」眼神有些游移，「……撿回來，繪里老師會不會開心……？」

聽聞，繪里笑得有點無奈，小孩子的思想行動確實比大人想像中更加樸實簡單。

丟掉這對戒指，是下定決心與過去訣別，若是被撿回來了的話……可能，可能也不會有感覺了。

因為已經，徹底地認清事實－－。

空氣中飄浮的微塵，晨光照耀在那孩子身上，深藍髮披肩放下，小女孩的琥珀色眼瞳望著身前的大人，等待著答案。

微微怔住，好似正身處於哪個畫作中－－

氣氛和畫面是如此的美麗，不願意破壞。

「謝謝妳的好意，美穗。如果妳撿回來，我會很開心的。」眼睛瞇成弧線，順著這氣氛，接下了相應的回答。

孩子聽到答案，頭卻是垂得更低了。

「對不起……我沒撿回來……」

「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管了……」

美穗並沒有說話，仍然抿緊著唇。

小孩子還有許多事情都無法理解。大人太過於複雜的情緒與情感，不存在於在他們單純的世界中。繪里認為不需要去解釋太多，也不想留給這孩子任何不好的回憶及印象。

美穗是個聰穎且討人喜愛的小孩子，未來也一定會漸漸地成熟懂得更多世事。

如果能夠看著她慢慢成長就好了，那是多麼平凡又令人欣慰－－

「美穗，我差不多要離開東京了哦。」

可惜並不是她的家長，也不是她的任何人，只是個曾暫時任過幾天幼稚園幫手的、一位極為不及格老師。

原本是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

「不待在東京嗎？」聽到這個消息，孩子又是露出了些微落寞的神情。

「我要去其他城市了……」本該就不會待在她的身旁，未來也是。

如果不是以這樣的身分與這孩子認識的話就好了－－

又想著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她輕輕地搖搖頭否定，嘆了口氣，低頭看著小女孩。

「那要去哪裡呢……？」小孩的目光被陽光照射下耀眼的金髮所吸引，琥珀色的純真眼瞳中反映著繪里那複雜的神情。

「……是個有海的地方，聽起來不錯吧？呵呵……」隨意的説著，也自顧自的笑了，「是我的妹妹臨時給我安排的呢，好像是個臨海的小鎮。啊、不過，那裡因為不是大城市，有點不太方便，可是步調比較慢或許比較適合現在的我也不一定呢，醫生說我得好好休養……」

斷斷續續的説了一陣子，發現美穗只是一言不發的望著自己。這才發現一不小心就開始自言自語了，才漸漸沉默下來。

「繪里老師，還會再見到妳嗎？」沉默好許，小孩出聲問著。講了那麼多不必要的細節，並沒有講到孩子想要聽到的重點。

「……嗯，一定會的。」

未來的事情，說不準呢。不過面對這孩子，說不出口。也不想說永別了等等的話語，因為已經厭煩了這樣的別離。

「嗯、那就好！」小孩子的眉頭跟著放鬆，揚起笑容，「繪里姐姐，一路順風！」

不像其他的孩子，在與別人離別時不斷哭鬧著、極不懂事，不懂放手。

她的話語積極樂觀，純粹而又單純。

堅毅神情中所掛著笑容，乾脆俐落。

從美穗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所沒有的東西－－

「美穗，要變得越來越成熟哦。」寄託著期望於這個孩子身上，拍拍她的頭。摸著她柔順的中長髮，好像能想像到這孩子留長頭髮後的樣子。五官精緻，長髮飄逸，卻不是什麼大和撫子的形象，而是個外向樂觀而又堅強的女孩。

以後肯定也會收到不少告白信吧，想了想忍不住偷偷地微笑了。

大片窗戶外的陽光直射進房間裡面，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光亮。視線向窗外的天空中望去，一片雲也沒有。

即將回到那平凡的日子，只是更多了一份安然。不再留戀於什麼，似乎也不再會被什麼東西絆住而停留在原地動彈不得，可以踏出腳步了。

而那孩子未來會漸漸成長、希望自己也能夠和她一樣成長下去，在未來的日子中繼續邁出步伐前行。

待她成長之時，希望自己也會有所蛻變。

萬里無雲的淺藍天空，似乎是個適合啟程的早晨。

呀啊啊 我來更新惹。{:4_352:}這章也是一如既往寫得出奇的慢。

琢磨了很多，慢慢寫了出來。

有很多想表達的地方，可是一直覺得表達得不夠到位　各位能夠理解就好了

至於下一章，比起最後一章，或許更像是日後談的章節。

謝謝閱讀！{:4_386:}

以後有機會真想寫奇怪的腦洞(不負責任(不可能發生的))小劇場啊，例如說這種的：

KKE：母女倆人都好可愛嗷呼呼，每天去幼稚園看看好了{:4_372:}

海未：.......美穗，帶著竹刀上學去好嗎？{:4_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