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州州
卷云过,遨碧空。我看向自己的手掌,天际的巨鱼如我手掌般大,近大而远小,其实体可谓是庞然大物了。
铁牛骤驻。我不明所以,只得支着身子向前探去。这才发觉,我们已行至山边。我们身处的陡坡之下,平原广袤,一个巨大的字符呈现其上。这个字符,我觉得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更不知该如何释意。
定睛细看,一梁一屋一景一木,悉心设计,乃成字符。极目远眺,自城镇右端起,字符被生生抹去了一块。这样的完美,终究是破了。我心底里生出一声叹息。
铁牛复行。少时,便至“字符城“的主干道。
此处的道路宽阔平坦,路面亦不算陈旧,想来平日里维护得很好。街边的建筑风格迥异,似乎没有将民居和作坊明确分隔开。这些张扬的建筑最终能够拼凑成一个那样美丽的字符,实在令人震惊。
这座小城或许曾经生机勃勃,但是声声入耳的铁牛滚轮发出的“骨碌”声在清晰地告诉我,这是一座没有人烟的空城。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在不久前,大批离开了,留下了他们文明。我的心脏突突地跳,这是否意味着灾难正在暗中窥视我们这些不知情的过路人。若能用短暂的余生了解这个文明也是幸福的吧。我生出这样的遐想。
遐想也只是一瞬的遐想。我的梦魇,来自王城的梦魇,不曾放过我的梦魇,我又怎么甘心放过它呢。若是懦弱地逃走,决定在未知的地方佯作不知,安然死去,我的余生怕是无法清醒地面对自己了。
“面对它,不要怕。”在山洞里初闻空说这句话时,只觉得莫名。现下回味她说这话时认真而严肃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在庐阳小屋,她问法于我的那个夜晚。或许比起那夜,今天的她,神情中多了些不忍。
我实在是个太容易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在空将我从铁牛上抱下之后,我终于发现。在空松开我之前,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是了,不管她对我有多少隐瞒,但她绝不会将我置于险境之中而坐视不理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好模糊的用词。好在,我并不着急出去。
我跟随空参观起这间的居所。自前庭至后院,皆为瑞风。这座新奇的城镇里居然有这样的建筑。想来城镇里的人与外界应该时有接触。
厅内,空自矮柜中拿出一盘茶:“我和州州每日晨出昏归,厨房有存粮,各处的柜子囤着生活用具。我外出的时候,若有人敲门,莫应,装作没人就是了。”
原来那个一直没醒的娃娃叫州州,我帮着她点起了炉子:“开门,会有什么危险么?”
空将茶枝并嫩芽加入罐中并注水:“若真是开了门也无妨。但你和阿喻出门后,遇见的人和事都须告诉我,我好知晓如何应对。”
我素来不喜给他人添麻烦,只是这门却是非出不可的:“那我先谢过了。”
茶沸地很快,白色的雾气从罐中冒起,茶汁逐渐呈现出青绿色。“小心些。”空说道。不知是指这沸茶烫手,还是让我提防将要遇见的人。
睡在一旁的娃娃闻着茶香醒了。他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先是冲着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旋即扑倒在我的怀里:“要不烫的。”空倾过身摸了摸州州的头,旋即起身,往厨房走去。
“搬家了呢,”州州似乎在玩弄着我的衣角,“摘掉面纱很好看。”
空拿了一叠碗回来,给州州盛了一碗茶汤,又另取一个碗,将茶汤来回倾倒,拖出长长的水线,好让茶汤快速冷却。等州州喝完,空就抱着他自窗口一跃而出。阿喻在前庭绕着铁牛转悠,听闻我喊他饮茶,骑着铁牛就往屋后逃去。
屋内就剩下我一人。我闭目凝神,依稀能听见激荡的水声,像是奔流的江水拍打着暗礁。
“搬家了呢。”我咀嚼着这句话。
我从后院招来了阿喻。她犹豫了一会,终究是在茶炉边坐下。
“你曾提过的那栋我受伤时住过的屋子,可是现在这栋?”我续了一碗茶汤。
阿喻将多余的茶碗收至身后:“自然不是,那屋子还要往东去些。”
空她,另找了一间屋子,是,为什么呢?我嘬着茶汤。也罢,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就不要想了:“我们去江边逛逛吧。”
阿喻露出了迷茫的眼神:“江?…奥,先生,见小流未必就有江河,虽然洞内有暗流,但是江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呢。”
自次一病,我的听觉较于常人灵敏了许多,但人的耳力终究有限,我想这里距离江边不会太远:“先生在洞内待了许久,又不像阿喻你可常常出洞活动,阿喻就随先生出门逛逛吧。”
许是这话听起来太过可怜,她点了点头将炉火熄了:“好的先生,且等我牵牛来。”
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失先生的威严了?我开始反思自己。